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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徐佑闭目,沉思,复开眼,道“东吴王孙冁然而咍,曰“夫上图景宿,辨於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於地理者也。古先帝代,曾览八纮之洪绪。一六合而光宅,翔集遐宇。鸟策篆素,玉牒石记。乌闻梁岷有陟方之馆、行宫之基欤而吾子言蜀都之富,禺同之有。”
顾允下笔飞快,等徐佑说完,笔锋停留在“有”字的最后一勾上,比起后世圆珠笔写字的速记丝毫不慢。
“玮其区域,美其林薮。矜巴汉之阻,则以为袭险之右。徇蹲鸱之沃,则以为世济阳九。龌龊而算,顾亦曲士之所叹也。旁魄而论都,抑非大人之壮观也。”
张墨在速度上略落后于顾允,因为他的书法风格更接近东汉著名书法家崔瑷,结字工巧,点画皆如铁石,自然不如顾允的今草挥洒自如。
徐佑之所以要三人同书,正是为了照顾这种速度上的差异,并且用毛笔写字颇费腕力,既讲究快,又要求多,还得美观大方,不可能一人兼顾。
“何则土壤不足以摄生,山川不足以周卫。公孙国之而破,诸葛家之而灭。兹乃丧乱之丘墟,颠覆之轨辙。安可以俪王公而著风烈也玩其碛砾而不窥玉渊者,未知骊龙之所蟠也。习其弊邑而不睹上邦者,未知英雄之所躔也。”
张桐比起顾允、张墨要更逊一筹,但功底还不错,一看就是经年练习书法的人,只是运笔不够快。等徐佑说下一句,顾允已经书写过半时,他这句才刚刚写完。
如此接力,一篇洋洋洒洒的吴都赋,总计三千七百八十五个字,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写完。中间徐佑说到口干处,正欲四处寻茶,早有士子端着茶杯殷勤奉上,不为别的,只求润口之后,继续听他吟诵,就好比两情正酣时,突然中断,谁受得了
这个时候,再没有华族寒门,再没有士子庶民,没有高低,没有贵贱,只有磅礴大赋所涌动的文人情思,将所有人紧紧聚拢,在以后很久很久一段时间,很难再有这样和谐通融的氛围出现。
“请微之再吟蜀都赋”
“对对,请吟蜀都赋”
写好的吴都赋被一群人抢在手中,争相传看,不知那个没抢到的使坏,喊了一声,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围着徐佑叫嚷起来。迫不及待的冲动洋溢在每一张脸上,兴奋、紧张、欣喜甚至膜拜,这般上承汉魏之雄豪,又一改文风之虚浮,开南北两朝之先河的俳赋,此生有幸得见,如何不心潮澎湃
“我怕三位郎君手乏”徐佑笑道,其实也着实有些口干,想要趁机休息一下。
“我来,虽字不如人,但为了蜀都赋,宁可厚着脸皮献丑”
“我也可以,微之,别瞧我的字不成样子,可行笔如闪电,绝不会误事”
一大群人纷纷自荐,顾允打消了他们的念头,道“微之,你专心吟赋即可。我们习书多年,谁不是苦练磨出来的字平日摹帖,接连个时辰都是寻常,无碍的”
“好,那就听我为蜀都作赋”
幽静的厅堂之内,除了白烛燃烧发出的低微声鸣,唯有徐佑的清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蜀都赋比起吴都赋又是一变,不惮烦厌,将华容、昆仑、剑阁、石门、汉水以及各种蜀地的动植物,比如木兰、梫桂、杞、櫹、椅、桐、袄枒、楔、枞、楩、柟、松、柏,奇兽、异禽、熊、罴、雕、鹗、猿、狖、虎、豹等,一一陈列在世人眼前,从头至尾,词彩遒丽,一气呵成。
等蜀都赋成,徐佑没有停歇,又吟魏都赋。魏都赋再次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仅专注于吴都和蜀都里面的地理形制、历史人物、民俗物产、都城建造,而且首次涉及到了政治方面的论辩。假借魏国先生的口吻,将前二赋中西蜀公子和东吴王孙狭隘的立国思想进行了斥责,“剑阁虽嶛,凭之者蹶”,“洞庭虽濬,负之者北”,又针对门第之别的现状作了恰到好处的抨击,引人深思。
三赋吟完,已近子时,忽然从外面传来陆绪的呼喊“成了,三都赋成了,我终于写出来徐佑,徐佑,快来与我一决高下”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回头,连虞恭都沉浸在徐佑赋中那遥远又壮阔的三国时代,感受着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抖和战栗
徐佑抬起头,望着陆绪玉树临风的身影越来越近,转身推开窗户,明月不知何时已经高悬夜空,迤逦的银光破开楼外山林的缝隙,悄然将他的全身笼住。
明暗之间,似有光华绽放
“幽夜逸光”
不曾回过神来的众人应声望去,却见张墨腾地起身,右手直直的指着徐佑,脸上散发着由衷的崇敬之色,道“微之才高情旷,振秀绝响,真乃幽夜之逸光”
自此,江东才俊,在八音凤奏陆束之、五色龙鸾张不疑、空谷白驹庾法护之后,世人皆知,幽夜逸光徐微之





寒门贵子 第一百零九章 定品
“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擅名于前,班固的两都赋理胜其辞,张衡的二京赋文过其意,唯有徐佑的三都赋言不苟华,必经典要,品物殊类,禀之图籍。辞义瑰玮,着实可贵”
三都赋里有多处用典生涩,词句冷僻,很多人可能一知半解。但张紫华不同,他的学识不是常人能比,正因如此才更加能够体会这篇大赋的妙处,所作评语十分的契合历史上的评价,眼光老辣且独到。
徐佑谦虚两句,陆绪终于从愕然中清醒过来,将手中厚厚的纸张奉上,道“大中正,我的赋”
他来的晚,没有听到三都赋的内容,现在还犹如在梦中游荡。张紫华叹了口气,没有接过去,而是让张桐将徐佑的三都赋念给他听。陆绪只听了吴都赋,已经如丧考妣,再听蜀都赋,眉心隐隐显出痛苦之意,手捂心口,在虞恭等人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张紫华心中不忍,道“算了,青符,认输吧”
终归是陆氏的得意子弟,张紫华总不能真的眼看着他被徐佑彻底击垮,青符的小字叫出口,幼年时教陆绪读书习字的场景浮现脑海,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柔声道“认输吧徐佑的三都赋堪称自汉魏以来,两都、二京之后,最为大成者,输给他,虽败犹荣”
“六叔,陆束之岂是认输的人”陆绪倔强的摇头,厉声道“修永,继续念”
张桐看了看张紫华,见他点头,这才开始吟诵魏都赋“夫泰极剖判,造化权舆。体兼昼夜,理包清浊。流而为江海,结而为山岳。列宿分其野,荒裔带其隅开胸殷卫,跨蹑燕赵。山林幽岟,川泽回缭。恒碣砧于青霄,河汾浩涆而皓溔。南瞻淇澳,则绿竹纯茂;北临漳滏,则冬夏异沼”
陆绪的脸色越来越白,等四千一百字的魏都赋念完,痴痴的看着手中的长卷,然后再一次送至张紫华的面前,眼神中满是渴求,道“六叔,真的不如他吗”
张紫华没有说话,接过来用心观看。这三篇大赋何止写的寒酸,连最基本的“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结构都没有做到。陆绪善短赋,抒情述怀尤为上品,像三都赋这种“京都赋”,格局宏大,事类广博,实在非数日之功可以完成。他胜负心太盛,可方寸已乱,通篇读来没有平时一成的水准,简直难以猝读
“不如”
张紫华要是连这点公正也做不到,名声就真要毁于一旦了,只好狠心说出这两个字。陆绪猛然一颤,胸口憋的喘不过气来,双目先是一片茫然,没有焦点的四处乱看,掠过徐佑时骤然停下,慢慢的恢复了些许明亮,继而倾泻出无可比拟的深沉恨意。
不知盯了徐佑多久,陆绪转过身,将注满了心血的赋从张紫华手里一把夺过,走到旁边的烛台,颤抖的手就着白烛的烛火点燃了纸角。
幽蓝的光,在狰狞的脸上跳跃不停,高高在上的桀骜之心,也随着漫天飘飞的灰色纸屑坠落在了地狱深处。
所有人,似乎都在嘲笑他,所有的目光都如刀剑,割的他体无完肤
陆绪的背影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语气变得冰冷无比,道“徐佑,千万别得意,就算你赢了,庶民依旧是庶民,低贱无法入仕,诗赋再好,终究潦倒一生”
其实他说得没错,左思以三都赋名扬天下,其妹入宫成为皇帝的妃嫔,可因为出身寒微,只能谋一个秘书郎的小官,郁郁不得志。如果不是徐佑别有抱负,单单以诗赋立足,不出经年,必定泯然众人。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陆绪以己度人,断言徐佑会因为庶民的身份而沉浮下寮,殊不知藏在少年人心里深处的谋划,是他耗尽智慧也不可揣摩的宏大。
“陆绪,休得胡言”
张紫华终于对他失望透顶,陆氏家风严谨,不知怎么教出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诗赋不如人,连风度也不如人,传扬出去,朝野非议,就算有吴郡门阀的支持,也难以仕途得意,还不是郁郁不得志
害人害己,何等愚蠢
“徐佑的才具,无须我多说,大家心里自然有衡量。天材英博,亮拔不群,且定为下上,不日上呈司徒,核查后写入籍册。”
饶是徐佑镇定如山,也被张紫华突如其来的品状惊在了当场。来参加雅集的时候,还跟何濡戏谑时说,不定能混个品级回去,其实在他心里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徐氏的案子虽然过去了大半年,风波渐定,但朝中局势仍然很不明朗,太子被皇帝惩戒,可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张紫华再有清誉,恐怕也不敢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为他定品。
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大中正,不仅敢给他定品,还定了下上庶民所能得到的最高品级
陆绪猛然转身,俊脸几乎扭曲了形状,道“六叔,徐佑可是庶民,为什么给他定品”
“现在只论公义,不叙私情。你面前的是扬州大中正,不是什么六叔”张紫华淡淡的道“正因徐佑是庶民,所以才定为下上。否则的话,以他的才具,我会吝啬二品的品第吗”
陆绪无话可说,庶民并非完全不可以定品,若是才高当世,为清议所重,州郡中正也可以酌情给予品状,只是不能定为上品,可在下品中进行适当的选择。
下上,也就是七品,这已经是张紫华格外看重徐佑的结果。像张墨,两年前参加吴县的西园雅集,出尽了风头,只是被张氏有意打压,被杨琨定为下中,八品而已。
“谢大中正赏识,佑无以为报,唯有潜心向学,笃怀求知之志,不负恩遇”
徐佑下拜致谢,初始的震惊过后,心神恢复了平静,不管张紫华出于何种目的,至少定了品,才有了继续往上爬的希望。
陆绪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如鬼魅,站在旁边的几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躲开了几步“恭喜徐郎君,成为钱塘湖雅集第一个定品之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徐佑身侧,凑到了耳边,低声道“下上,连个浊官都做不了。不过,日后我若为郡守,可征辟你来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吏。”
徐佑微笑道“切记不要忘了,等郎君为郡守,我自当前往效命”
陆绪每次想要侮辱徐佑,却都得不到想要的反应,反倒把自己气得半死,这一次也不例外。但他经过多次打击,竟然忍住了怒火,阴冷的眼神在徐佑脸上打了个转,似乎想要把他的容颜刻在脑海里,然后默默的站到了远处。
九品官 人法,从一品到九品,共九等,也称为资品或乡品。一品从不授人,最高只能是二品,七品至九品为下品,其实并不能入仕为官。
朝廷官员同样分一至九品,这种品级称为官 品。若想入仕为官,必须资品和官 品相匹配,一般情况,两者之间有三品的差距。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的资品为二品,入仕只能从五品官做起,资品为六品,只能从九品官做起。
所以,资品六品,被称为起家品
顾名思义,想要做官起家,必须得定为六品才成
那是不是说徐佑终生无望为官,那也不至于,资品可以升降,每三年一次的考察,就是为了重新评定品级,表现的好,七品可以升为六品。但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徐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徐氏再次位列士籍
这很难,但毕竟可以站在山脚下,看到登上绝巅的路,比起刚从义兴离开时的丧家之犬,徐佑的羽翼正在渐渐的丰满
“张墨,博识洽闻,标鲜清 令,由下中升为下上。”
“张桐,珪璋特大,机 警有 锋,定为中上。”
“陆绪虽文章锦绣,然不够明达纯粹,由上下降为中上”
一夜未眠,等到天光大亮,参加雅集的数十人中被新定品的有二十人,升品的六人,降品的两人。陆绪本来是三品,此次参加雅集的目的,就是升为二品,为明年入仕打好坚实的基础。但跟徐佑交手惨败,沦为士林笑谈,张紫华碍于物议,又有意磨砺他的性情,故而将其降为四品。
虽然降品,但仍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品级,这就是门阀的权势




寒门贵子 第一百一十章 围观
新定品的二十人,有十七人都是盘踞在二楼和三楼的士族子弟,一楼那些人里,只有三人入品,分别是徐佑、胡信、纪英。
观壶吟诗的关卡,陆会选了五人的诗,张墨本来就有资品,撇开不说。其余四人,胡信虽然素质差了点,但诗才不错,被张紫华选中在情理之中。谭乐和姬玉堂纯属凑数,一到张紫华面前,口齿不灵,文才更差,立刻被刷了下去。倒是纪英,因为陆会说了好话,文才诗才也过得去,被定为下下,虽是九品,可好歹算是入了品级,堪称大喜。
同舟而来的五人中,白承天被挡在了第二关,徐佑、张墨、纪英都或入品或升品,只有陈谦没能让张紫华看重,落的郁郁寡欢。
在徐佑两人闭关的七日,张紫华也没闲着,和士子们游山玩水,或出题考究,或暗中观察,对他们的水准了然于胸,所以没有耽误太久,天光一亮,定品结束,由徐佑提议,请顾允作画,以兹纪念钱塘湖雅集的盛事。
顾允慨然答应,命顾马取来画纸,摊开在长长的案几上。人群中也有雅善丹青的画师,名为杜安,是东阳郡的士族,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凑到跟前,以手抚摸,确定不是几张画纸 桥 接而成,惊道“府君,这样规制的画纸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何处得来的”
“此为由禾纸,九尺长,四尺宽,是钱塘县洒金坊的匠人所造。我也是偶然得来的,因为此纸可以保持墨迹经年不散,既不会皲裂,也不会脱色,比起缣帛,巧夺天工,实为我辈作画的至宝”
顾允打起广 告来不遗余力,反正徐佑交代他的事,一定要做的尽善尽美。杜安啧啧称奇,候在案几边,时不时的伸手摸上一摸,如同遇到了国色天香的美人,恨不得抱在怀里须臾不离。
其他人也都围拢过来,但凡读书写字,都要跟笔墨纸砚打交道,看到这样稀奇的大纸,跟多年来工部规定的规制完全不同,立刻来了兴致,这个问问怎么造出来的,那个问问洒金坊在哪,新鲜事物的吸引力非同一般,要不是顾允忙于作画,他们真可能问出十万个 为什么。
两个时辰后,一幅钱塘湖雅集图画成,从缥缈荡漾的钱塘湖,到独立湖心的孤山,再到山中小道,万株梅花,听涛竹海,无所不容。然后是孤山山巅的雨时楼,楼内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或席卧于地,举杯换盏,或结伴凭栏,远眺江河,意境深远含蓄,气韵生动传神,无不惟妙惟肖。更难能可贵的是,画面长而不冗,繁而不乱,严密紧凑,如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杜安惊叹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府君,以我拙见,比起你早前的山水和人物画,似乎这半年来又有不小的精进。”他的画作在扬州名气不算小,东阳郡又是顾允父亲任太守,彼此相熟,算是神 交的画友,眼力和见识都在水准线以上。
顾允笑道“多亏了一位朋友的提醒,让我领悟了迁想妙得的境界,所以这段时日略有寸进”
徐佑对他有过交代,迁想妙得的事不可对外人讲,全当是他自己的体悟,要不然顾允急着为徐佑扬名,哪肯把功劳独占
“迁想妙得”
杜安心痒难耐,这是什么高深的境界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正要继续追问,张桐拉开了他,道“杜彦先,画作的事我们不懂,你私下里再向府君请教。现在先让我找找,看自己在画中何处”
杜安笑骂道“就你性急,不必找了,三楼东侧那个尖嘴猴腮的人,就是你了”
“是吗我瞧瞧,嘿,府君妙笔生花,画的可真像”
又是一阵大笑,凡是有张修永在,就不会觉得烦闷。大伙纷纷发表己见,自然都是溢美之词“笔迹周 密,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画人物衣纹用高 古游丝描,线条紧劲连绵”、“春云浮空,流水行地”、“敷染容貌,以浓色微加点缀,不求晕饰,更显精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等赏过了画,众人请张紫华在画上题诗,然后收集这几日来所有士子吟唱的诗赋,整理成册,只等下山之后,结集对外发行。
文人雅集,既为定品,也为扬名,更为传唱,所以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结订成册的诗集要在市面上流传,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着热度不减,有热度就有人气,人气日积月累,就有了名声。
文人重名,所以此事很是要紧,张紫华交给陆会操持,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又是一番热闹,已到了午后,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孤山下来,走段家桥上岸。还没到岸边,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要不是钱塘县的衙役拦着,估计徐佑他们连桥头都过不去。
顾允笑道“这都是为了看你而来”
话音未落,响起震天的呼喊声,“徐郎君,徐郎君在哪”
“快看,快看,哪个是徐郎”
“人面桃花,自是人中至美的那一个”
“诗至美,人未必”
“暗香浮动月黄昏,此句道尽了世间的诗情,可想是个温柔君子”
“徐郎,可有妻室了吗”
各种杂音钻入耳中,甚至有大胆的女郎也不管不顾谁是徐佑,拿着贴身的丝帕、香囊和水粉往这边扔过来。大多士子抱头鼠窜,只有张桐恬不知耻的捡起扔到脸上的丝帕,放到鼻端嗅了嗅,还不停报以微笑,状极酣畅。
好不容易从人海中脱身,大家一个个狼狈不堪,有几人的腰带都被扯掉了,互相指着大笑一番,然后就此辞别,各奔东西。折腾了一日夜,谁也撑不住了,早点回去休息才是正经。
顾允公务繁忙,耽误这些时日,回吴县之后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子,也就没有和徐佑同回静苑,只是交代他过了年到吴县一晤。其他人也纷纷来跟徐佑道别,不少脾气相投的人还约定了再见之期,比起雅集前在西村渡口无人搭理的窘境,几乎天壤之别。
曲终人散,徐佑正要离开,左彣带着吴善和李木出现在身后,齐齐喊道“郎君”
徐佑回头,笑道“你们可算是追过来了,刚才人太多,还怕你们没跟上。走,回家去,一晚没睡,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郎主,不可”
吴善和李木同时阻止,徐佑奇道“怎么了”
“何郎君交代,让郎主先去找家逆旅避一避,等晚上无人再悄悄回府”
徐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风虎,什么情况”
左彣苦笑道“静苑门口也候了不少人,争相目睹郎君的风采”
徐佑愕然,道“我在山上这七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寒门贵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女同车
七日,很短,眨眼即过。
七日,也很长,长得足够改变某些现状
这七日,张紫华和来自扬州十二郡的士子们汇聚钱塘城,四处携妓玩乐,饮酒赋诗,勾栏瓦肆里说得最多的,就是徐佑跟人论诗的情景,那十首诗作被称为“十字诗”也随之传开。这些人几乎可以代表扬州文坛,全都倾力推荐,立刻在钱塘各个阶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徐佑明白了缘由,有点苦恼,道“就为这点小事,闹的有家不能回”
“这点小事可是他人苦求也求不来的,”左彣笑道“郎君暂且去逆旅中稍歇,等宵禁前再回静苑”
“是啊”吴善的眼中充满了崇敬和仰慕,对他们这些粗人来说,徐佑这七日赢来的名声简直像是一个神迹,道“不如先找逆旅,郞主不知,那些女郎就跟疯了似的,天天在门前打转,昨天我还抓到了两个爬墙的真不怕摔下来,弄坏了身子”
徐佑叹道“也只能如此了”他左右四顾,旁边是条清澈的溪流,溪流上每隔十数米,架着几座弯弯的石桥,另一侧白墙青瓦,探出无数株梅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咦,这是哪里”
李木是钱塘通,回道“此处叫落梅巷,因挨着詹三郎家的梅林,每到花期将过,飘洒梅花无数,故而得名”
“原是詹天的宅子”
好久没有想起詹氏的种种了,徐佑举手轻抚梅枝,闻着鼻端传来的幽香,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飘若惊鸿的倩影,关山路远,金陵万里,不知伊人可安好么
正在这时,一辆半旧的清油车沿着河堤缓缓驶来,车辙压着青石板,吱吱的声音清脆又悠扬不时有低垂的梅花碰到车厢上,随之微微的摇曳。
车后跟着几个喝醉的浪荡子,追逐着牛车不时说几句调戏的谑言“苏女郎,听闻你千钱可抚琴,万钱可陪饮,不知是真是假”
“一曲琴,一杯酒,就能千万钱入袋,苏女郎,做的好买卖”
“是啊,周凤家的凤娘陪耶耶睡一宿才二百钱,你就比人家贵那么多”
“不一样,不一样周凤一天能陪一百个人睡,苏女郎一百天可能陪不了一个人,贵,就贵在这里”
“啊,你倒是懂行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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