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可是,很快,掌柜的便来叫他们撤退,因为,今天的宾客不喜这一套。
众人很快退场,只剩下一屋子的美酒佳肴,然后,两个人才慢慢进来坐下。康公公眉花眼笑,举起玉杯,一饮而尽,叹道:“自家服侍官家在宫里,平素也罕有机会出来如此享乐。多谢秦大王招待。”
秦大王哈哈大笑,一挥手,马苏取出一盘大菜,红绸盖了,康公公笑嘻嘻的:“今天又是什么好菜?”
他揭开一看,笑得嘴都合不拢,只见盘子里是两棵极上等的人参。
“康大官可以选时进补,延年益寿。”
康公公虽在皇宫,但自家要得到这等人参也是极其不易的。这比金子更令他欢喜,太监没了女人的享乐,对财物的热爱就分外加倍。他收起人参:“大王美意,自家就不客气了。多谢多谢。”
秦大王喝一杯,才不经意说:“此时京城,却是何人权势最盛?”
“大王这就问对人了。京城里,本是秦桧权势最盛,他和吕颐浩争相位,又和翟汝文争枢密院的位置,几乎权倾天下,实际上做宰相了……”康公公的小眼睛里眉飞色舞,“那二位怎争得过他?秦桧是有好老婆帮他啊……”接着,便把王君华和赵德基的绯闻讲给他听,末了,才说,“想那花溶虽然不曾嫁给官家,但几次为官家出生入死,自家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伴君如伴虎,他二人自势救驾有功,如今,花溶不知进退,只怕官家……”
“哈哈,这二人不知好歹是出名的,康大官,来来来,先干三杯。”
康公公连饮三杯,此时,已经一共喝了十来杯,带了几分酒意,忍不住乐起来,天生的八卦因子发作:“今天自家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官家海上逃亡回来后,就阳痿了,所谓御幸也只是做做样子……”
秦大王大吃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得如此“爆炸”的消息。此事虽然在太监妃嫔里不算绝对机密,但外界却是一无所知的。
阳痿的官家和当今大臣偷情的妻子,这是如何混乱的局面?
秦大王故意惊讶问:“花溶又是如何触怒了皇帝?”
康公公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官家自从得了这阳痿之症后,心性大变,猜忌心变得越来越重。他怀疑花溶出使金国不利,受伤有诈,联合岳鹏举欺君罔上。加上这二人不知怎地得罪秦桧,屡次遭到王君华在官家面前吹枕头风。自家跟从官家多年,相人无数,岳鹏举夫妻不识好歹,又无钱贿赂,能有什么好下场?大王,花溶虽美,但王继先已经再次诊断,是只开花不结籽,幸得大王不曾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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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王哈哈大笑,连喝三杯,才说:“岳鹏举此人该死,花溶更是愚昧。如今,这二人就要断子绝孙了,老子岂会再将他们放在心上?”
康公公笑道:“大王要是想对付岳鹏举,自家正好帮衬一把,也算送您一份礼物……”
“好好好,多谢康大官美意,不过,他二人无子嗣,花溶又是废人一个,老子也懒得动手了。”
康公公殷勤笑道:“没错没错,大王大人大量,也不劳您动手,秦桧自然会动手的。秦桧也不知因为什么,背上生疮,养病去了……”
“哦?”这又是一个重要信息,秦大王很有兴趣,却装得不在意的样子,只说,“秦桧这厮,老子不感兴趣。”
康公公却接着说:“秦桧和吕颐浩争相位,又和翟汝文争都统制大位,现在他告病,正好任那个狂生做主……”
一众太监多得秦桧贿赂,对他的印象远比对翟汝文这种狂生好得多。
康公公见秦大王不感兴趣,就给他斟一杯酒,这才问:“大王如此英雄了得,如何不另择美女成家生子?”
“老子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
这话听在康公公耳朵里,真是喜出望外,比收到那盒灵芝更激动。这粗豪大汉对女人不感兴趣,那对什么感兴趣?
他笑得眯起眼睛:“是啊,女人都一个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秦大王此时尚不知他的心思,但见他的眼神那么奇怪,觉得这死太监神神秘秘的,令人浑身发毛。康公公更是殷勤,竟然借着酒意,拉住他的手:“大王,你这次来京城会停留多久?”
秦大王厌恶地撤回手喝酒,却不动声色,笑道:“现在海上也没得生意了,老子走走看看。”
欲奴 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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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公公大喜:“大王,你要是肯留在京城,自家不妨在官家面前美言,替你谋一份美差。再说,你上一次还有勤王的大功。”
“哈哈哈,以后用得着,一定拜托康大官。”
“自家就不久留了,今夜该我当值。”
“那就不敢久留康大官了。”
秦大王刚走,马苏和刘武二人出来,关了房门,这才问:“大王,我们怎么办?”
“老子觉得秦桧这病生得诡异。康公公也诡异得紧。”
“如何诡异法?”
“老子也说不上来。”
康公公一回到皇宫,但见赵德基正抱着小皇子戏耍。小皇子赵俊,已经四岁多了,但因为先天不良,看起来仍旧只如两三岁的婴孩。
赵德基逗弄儿子一阵,乳母和潘瑛瑛来抱了他下去。
只剩下二人,康公公说:“小皇子越来越聪慧可爱。”
赵德基叹息一声。康公公自然知道他为何叹息,躬身说:“官家春秋鼎盛,来日方长。”
赵德基又叹一声,才自言自语:“没想,朕和花溶同病相怜。”这是他心里的隐痛,唯一能发泄的,孤家寡人,也只能在太监面前说说。
以前还有天薇和婉婉时常说话,现在,这二人出嫁,他因为隐疾,在嫔妃面前由羞耻感到变态的摧残快感,嫔妃们表面逢迎,他却知道,那些女人,一个个对自己怀着惧意,放眼天下,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之人。
忽然想起昔日逃难海上,想起应天行宫的往事,这才发现,此次花溶回来,竟然跟她滋生了很深的芥蒂。
从九王爷到官家,到那一声疏远的“陛下”!
连昔日唯一的一点温情也消失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自言自语说:“溶儿,你何须如此?何须如此?”
他提起花溶,康公公拿不准他的心思,就说:“这女子不知好歹……”
赵德基一挥手:“也罢,她也是可怜人。以后,还需厚待于她。”
他越是想起自己的阳痿和后宫妃嫔无人怀孕,心里就越是平静下来,就连最初因为妒忌而产生的猜忌也慢慢消失了,心道,如此一个女人,自己又何苦如此对她?
康公公本是拿不准该如王君华一般进言还是听秦大王的,何苦跟“残废女人”作对,现在如此,立刻就拿定了主意,说:“花溶的不幸,焉知不是官家的幸运?自来武将坐拥天下,就是考虑封妻荫子、万世基业。如果花溶无亲生子女,倒是……”
他不再说下去,赵德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只问:“那二人最近做些什么?”
“日日游玩,几乎游遍了临安的所有景点。”
“如此甚好。”
在临安城外一百五十余里的小镇僻静处,一个打扮十分妖娆的女子往一座大宅走去。
大宅名义上是一位员外郎的,却是高益恭在此的私宅,周围并无异样,但实则防备森严。
王君华趁了天黑,轻叩门三声,门才开了。
仆人提了灯笼将她迎进去,她一阵小跑,十分激动,直奔那间灯火辉煌的屋子。
屋子里歌舞升平,优质的无烟煤炭暖炉生得如春天般温暖,十几名歌姬穿着最上等的丝帛轻纱,吹拉弹唱。
一张长方的全青玉案几,上面摆满了最上等的金樽美酒和精雕细刻的美味佳肴,甚至还有一盘非常罕见的冬日的鲜果。居中之人完全是汉人书生打扮,一身长白衫子,整个长身玉立,风流倜傥,手里拿着一副玉拍,合着舞娘的节奏,轻轻敲击,闭着眼睛,怡然自得。
王君华的目光几乎要滴出水来,盈盈言语:“公子……”
她知道,在这南方的山水里,金兀术最喜欢的是别人叫自己“公子”而不是“四太子”。
金兀术对她的机变很是欣赏,这才见她已经脱下了外面的雪白长裘,里面只穿着一层浅绿色的纱衣,比一屋子的歌姬更是放荡三分。
他哈哈大笑:“你来了,且替本公子先跳一段。”
王君华立刻舒展水袖,她跳舞并不擅长,但见前面的舞姬腰肢细软,如柳迎风,心里很是嫉妒,随便舒展一段,金兀术哈哈大笑:“罢了。”
王君华上前,跪坐在他身边:“奴家跳得不好,如果公子喜欢,奴家日后一定苦练。”
“好,先喝几杯。”
她受宠若惊,接过四太子斟的酒,喝下去,面上泛了桃花。见旁边斟酒的使女姿容出众,看了很不舒服,就接过她的酒壶:“奴来服侍公子。”
金兀术笑道:“可是,她们是跪着服侍的……”
“那奴也跪着服侍公子。”
她媚笑着,身子一侧,几乎要靠在金兀术怀里。回到宋国一两年,无论是秦桧还是赵德基,都从不能满足她一次,每每想起跟四太子的ooxx,真是欲火焚身,恨不得一睁开眼就能见到四太子,如今,人活生生就在眼前,别说让自己跪着服侍他,就是马上舔他的脚趾,也是甘之如饴。
又是几杯酒下肚,王君华更是欲火难耐,但见歌姬们依旧在吹拉弹唱,真恨不得立刻将众人赶出去,立刻就原地跟四太子成就一番好事。
可是,金兀术偏偏无动于衷,只喝酒吃菜,欣赏歌舞表演。
王君华虽然着急,也无法,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妩媚功夫,整个人如章鱼一般几乎贴在了金兀术的怀里。
她的性急,金兀术自然知道,他对王君华了如指掌,见她如此,不由得又想起耶律观音,尽管她已经情欲难熬,他却浮起深深的厌恶,对这具身子更是没有了丝毫的兴致。
王君华的脸红得要滴出血,眼几乎要滴出水,金兀术这才挥手,歌姬们纷纷退下。
王君华攀在他的怀里,手悄然替他宽衣解带,声音喘息:“公子,奴家今晚好好服侍你……”
金兀术坐起来,笑道:“赵德基近况如何?”
王君华恨恨地:“那个银样蜡枪头,每次只能来那么几下,却以为很男人,其实,他就跟太监差不多……”
金兀术移开目光,想起赵德基的猥琐,对面前这具几乎已经半裸的身子,更是恶心,却依旧笑着:“秦桧安排好没有?”
“文书俱已发出,很快即将起事。”她有些担心,“公子,此事能成么?”
金兀术又喝一杯酒,笑得十分得意,此事不管成不成,自己都是最大的赢家。
王君华见他胸有成竹,讨好说:“赵德基只有一个儿子,又先天不足,医官王继先诊治,他不能再生育了。”
金兀术大喜过望,这真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王君华见他喜形于色,媚眼如丝:“公子,奴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除掉小皇子,如此,赵德基岂不是绝后了?”
金兀术抚掌大笑,如果赵家最后一个孽种死了,赵德基会怎么办?
他大赞:“这主意好。”
王君华许久不曾得到四太子称赞,攀着他的脖子,几乎赤裸的胸完全贴在金兀术的身上,如水蛇一般扭动:“奴家要求赏赐……要公子的恩泽雨露……”
她越是急不可耐,金兀术越是恶心,哈哈大笑:“今日事情紧急,你不能久留,还是快快离去,不能被发现任何行踪……”
“奴只服侍你一场,很快就可动身……”
“宝贝,来日方长,自家要得了一切,还能亏待得你?怕的是你启程太晚,不安全。”
她又失望又难受,低声流泪:“这么久不见,公子也不想着奴家,是不是有许多新欢……”她对金兀术死心塌地,自以为自己急切想和他ooxx,分别这么久,他也应当急切地想跟自己ooxx才对。
金兀术拥住她的肩:“时辰太晚,而且这里终不是绝对安全之地,你是心肝宝贝,怎会忍心让你涉险?”
“果真?”
“果真。”
她忽道:“花溶……”
金兀术皱皱眉:“赵德基可还信任她?”
她察言观色:“赵德基疑心她夫妻联手装病。”
金兀术脸色微微好转:“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这对不知好歹的夫妻和秦大王,这三人,我要留到最后,一个一个,慢慢地折磨……”
她心里一喜,却说:“奴家怕的是四太子还惦记她……”
金兀术不屑一顾:“天下美女如云,我怎会惦记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此后,我的庞大基业,谁来继承?”
王君华这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花溶不能生育,就算对她再觊觎的男人,也会退避三舍。其实王君华自己也不曾生育,但她总是归于秦桧半阳痿,心想,若有四太子这个雄壮的,自己若是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想想,会是如何荣宠的光景?
金兀术拿出一支玉镯:“这是给你带来的。”
还有什么能比收到心爱男人的礼物更欢喜的?这支玉镯虽然并不稀奇,但王君华不啻得到了极大的感情上的补偿,喜滋滋的,只觉放眼天下,再无任何一个女人能及得上自己的尊荣——堂堂大金国四太子最最宠幸的女人。
王君华一喜,如果四太子得了天下,自家岂不是他的妃嫔,更甚者,四太子至今不曾再娶正妻,甚至王后,自己是不是也有期望?
这样的迷梦,将浑身的欲火冲淡了几分,她这才站起身。金兀术拿出一个蜡丸:“此事机密,凡需小心。否则,你夫妻二人也完了。”
“奴理会得。但凡公子吩咐,奴家夫妻自会赴汤蹈火。”
金兀术满意地看她欲求不满的脸,然后扭着身子离去。
等门关上,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坐起身,换了张椅子,冷笑一声:“这种淫妇,也只得赵德基这种死太监才般配。”
这丝厌恶,很快被一种极大的快乐所取代,他转眼看看这间美轮美奂的屋子,上好的蜀锦、绝美的苏绣、一桌的佳肴、弹唱的歌姬、精妙的舞娘、尤其是一屋子典藏的那种精美的线装书——一种博大精深的氛围——这些,才是自己梦里想过的。
有朝一日,站在皇宫里,坐在龙椅上,接受万民朝拜,而不是在上京的大土炕上,和群臣议政,一不小心,还可能被群臣棒打——不不不,不是这样!
即使贵为狼主,也远不是自己的梦想。
欲奴 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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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鹏举的府邸,这几日人来人往。
按照花溶的意思,本是要闭门谢客的,她对赵德基的几番试探已经非常厌恶,对京城更是失望,可是岳鹏举却镇定自若,在京的日子,该早朝就早朝,回家后,就和妻子游山玩水。
这一日早上,二人正要出门游西湖,正动身,却见许才之和两名太监前来。
二人见到许才之还是有几分喜悦,花溶赶紧问:“许大人,一直没见到你。”
“自家去外地公干。”
二人不便再问,只看太监拿出礼盒:“岳夫人,官家记挂你的身子,送来一份礼物……”
花溶此时,对赵德基这样翻云覆雨的手段已经非常厌恶,但她得岳鹏举吩咐,也只得谢恩,连和许才之寒暄也无心了。
二人进门,花溶将盒子放在桌上,看也不看,也知又是灵芝之类的。仿佛一个极大的讽刺,赵德基此时送来灵芝,是幸灾乐祸自己不孕?
她坐在椅子上,岳鹏举端来一杯茶,柔声说:“喝一口吧。”
丈夫的温柔的语气令她心里稍微轻松一点。
“鹏举,我们还要等多久?”
“得看文龙孩儿什么时候到来。”
“陛下真是多此一举。”
岳鹏举淡淡说:“他不是多此一举,他是怀疑我们夫妻在装病。”
“啊?”
这几番的试探,意图如此明显,伴君如伴虎,方知名不虚传。
花溶心里很是慌乱,她以前感激赵德基,后来几番随赵德基逃命,心里尽管对他不满,但从未真正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朝自己头上举起屠刀。
她心里一惊,这屠刀即便不是朝着自己,只怕更会针对鹏举,鹏举,他其实比自己更危险。
她一想明白这一层,更是焦虑:“鹏举,我们赶紧离开京城吧。”
可是,话一出口,又想,天下之大,自己夫妻能去哪里?再说,赵德基也并未有明确的表示,只是他的举动令自己很失望而已。
岳鹏举目光转动,微笑起来:“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秦大王还能自得其乐呢。”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丈夫这样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
岳鹏举,和秦大王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更是惆怅,金人横行,洞庭水寇,天下还不曾太平,天子就要猜忌功臣了?
她终究忍不住,还是打开盒子。盒子却是空的,并无任何灵芝良药。
里面只有一张便笺,她拆开,正是赵德基亲笔:
“溶儿,自海上归来,朕内心隐忧,夙兴夜寐,身子也越来越差。这些天,对你也许有照护不周,请你体谅。天下之大,朕唯一信赖,也不过你一人而已。
她一呆,看完便笺,又递给岳鹏举。
这便笺言辞恳切,跟赵德基的反反复复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德基将行为的反复,归罪于情绪的焦虑。花溶压抑的心境,慢慢地舒展了一点,才自言自语说:“莫非,真是我们错怪了他?”
这时,岳鹏举也拿不准赵德基的意图了,写这么一张便笺,甚至放下帝王的身段,几乎在说知心话了。
可是,帝王能有什么知心话呢?
岳鹏举见她还是闷闷不乐,拉起她的手就走:“别闷着,我们说好去西湖游玩的。”
她还要坐着,几乎是被岳鹏举生生抱了起来,胳肢窝麻酥酥的,呵呵一笑,心情就轻松起来。
刚到晌午,冬日的太阳正是最好的时候。
二人雇了一艘小小的画舫,任船在湖上慢慢漂移。
到处是这样的画舫,弹唱的歌女,行乐的众人,卖各种糖果的小贩。京城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谁还会想起几年前那场天大的劫难?
画舫上放着一张古琴。
岳鹏举坐下,弹奏一曲。这一曲还是他从军归来,跟花溶学会的,此后,军中交结士人,更体会到琴棋书画的乐趣。
花溶在一边调茶,微笑着倒一杯,踩着音弦的最后一个节拍,递到他手里。
岳鹏举喝一口,微笑道:“十七姐,该你了。”
他站起来,花溶提着裙赏,二人交换位置。
花溶弹奏的是一曲《水调歌头》,她偶尔抬起头看着丈夫,二人目光交汇时,便无声微笑。
岳鹏举兴致来了,和着调子高声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二人的自得自乐,并未引起其他任何人的过多注目,却不知道,慢慢地,一艘豪华的画舫在靠近。
这艘画舫又大又气派,夫妻二人一入湖就看到了,但以为,那不过是某一个达官贵人的,西湖上,这样的画舫并不稀奇,尤其,画舫上那样一队一队的歌妓,姿色仪容琴艺,都是上乘,非一般人能拥有。
画舫上的挂帘出自最好的丝绢,薄薄的,半透明,是苏绣里最精巧的女子的一种手法,有遮蔽的功能,主人能在帘子里对外景一览无余,但外人却只看得一片朦胧的花纹,不能看透主人身份。
许多不欲为熟人撞见的达官贵人,一般多用这种昂贵的织锦帘子。
此时,一个人坐在一把雕刻着绿头双颈鸳鸯椅子上的翩翩公子,正透过帘子,看那艘无遮无拦的画舫。
距离那么近,近得他可以看清楚对坐夫妻二人的脸。
女子还在弹奏,素手清雅,面容如花,一身淡蓝色的裙赏,头上梳成当时那种流行的发髻,高高耸立,端庄清丽。
她对面的男子,怡然自乐,一脸陶醉。享受着妻子弹奏的美妙琴音。
清茶、弦歌、娇妻。
一个男人能拥有的最好的境界,岳鹏举,都拥有了。
甚至,他想,这些,其实原本不该是岳鹏举的,是岳鹏举“抢夺”了自己的——占有了自己的梦想。
此事古难全!
……………………………………………………
他忽然想起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繁华的南朝,美丽风雅的男女,一定得有西湖这样的背景衬托,所以岳鹏举这样的武将,也能高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在号称雄狮百万的大金国,是一众武将想也不敢想的。
他厌恶自己混迹于那群极其庸俗粗俗的武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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