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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因此,安抚了一通情绪一度抑郁的朱莹,把人给哄得高高兴兴回房先去沐浴之后,太夫人眼见朱泾和朱廷芳父子全都没回来,家里除了朱莹就只有朱二,她一面吩咐小厨房晚饭少准备几个花样,一面就留下了九娘单独说话,吩咐了李妈妈等人在外头守着。
“张寿的师承虽说有葛老太师一个人给他挡了,皇上心知肚明有问题,却也不闻不问,但他流露出来的那些异乎寻常的理念越多,就越是瞒不住。所谓鹤立鸡群,便是如此。”
九娘自然赞同太夫人的这番判断,可心里却不免仍有疑窦:“可阿寿那村里的佃户,全都是当初府里安排的人,他最初体弱多病不出门,如今提到的那位叶老先生和周先生,兴许还有其他人,又是怎么遇到的?”
这还在于其次,她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而这些人又怎么会到京郊那样一个村子里?又如何能避开村中人的耳目?又为什么要避开村中人的耳目?”
太夫人正是觉得这个问题匪夷所思:“你问的,恰恰也是我想问的。要是有人教他权术谋略,那么肯定是没安好心,可你看看阿寿自从重开九章堂后的所作所为就看出来了,大多数时候是别人瞧着他年轻以为好欺负,于是就去踩一脚,结果就踩上了尖锐的钉子。”
她说着就觉得有趣,嘴角也翘了起来:“至于他,那是真的对升官发财不怎么在意。”
“是啊是啊。”九娘不由得也笑了,“但这一年多,您也看到他如何升官发财了。”
太夫人一时笑得捶了一记扶手:“你回家这么久,这才终于有了当年新妇时那活泼爱玩笑的性子,总算这个女婿认得好!总之,既然人家教咱们家的女婿算学,经史底子也略打了一些,又教他世情,让他不但腹有诗书,为人处事更滴水不漏,咱们家也记他们这份情。”
站在檐下的李妈妈虽听不见婆媳俩究竟在说什么,但屋子里的笑声却清清楚楚,因此她也不由得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想如今夫人归来,两位公子和大小姐全都姻缘定下,赫然家和万事兴。
当看到院门有人匆匆过来时,她连忙迎了上去,不欲来人打搅屋内谈话。可听清楚那禀报,她犹豫片刻就转身回到了门前,:“太夫人,夫人,广东会馆宋会首持书求见,说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如果太夫人和夫人顾忌他是外男,他愿意把情由写成书信呈进来!”





乘龙佳婿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天惊
之前还一度因为宋举人不务正业,半路把人拿下带回会馆痛打一顿的广东会馆宋会首,在宋举人去江都王府谈婚论嫁的那会儿,人就到天津去了,一直都没回来,以至于宋举人病急乱投医,先是找张寿提亲,后来则是死缠烂打宋推官,差点把人吓跑。
而等到张寿推荐了渭南伯张康之后,宋举人还嫌不足,甚至还打算请张寿的准老丈人赵国公朱泾一块去,最后方才被张寿三言两语吓住。结果,提亲的事都已经办成了,但宋会首还是没回来,以至于宋举人没事就说幸亏下手快,否则等到这位叔父回来,黄花菜也凉了!
这事儿太夫人和九娘都听朱莹当成笑话似的提过,可如今那位据说是因为有事而紧急赶去天津的宋会首竟然回来了,而且直接跑到她们面前求见,这就匪夷所思了。而且,宋会首明显考虑到了男女有别,声称如若不见就先请她们看信,这就明显更不是小事了。
虽说不喜欢多管闲事,可宋举人还住在未来孙女婿张寿家里,那桩婚事也可以说是因为张寿方才阴差阳错铸成的,因此,太夫人沉吟片刻,最终开口说道:“虽说男女有别,但他既然说是十万火急,那就请进来吧,也不用什么书信那么麻烦了。”
太夫人既然不避嫌疑愿意拨冗接见,李妈妈自然立时亲自出去吩咐了一声,随即又在二门亲自接了那位大冷天却满头大汗的宋会首进来。一看他这样子,她就确定人已经急坏了,却也不敢多问,直到把人送进庆安堂,见太夫人没有吩咐外人进去,她就继续守在了门口。
至于屋子里只有太夫人和夫人两个女流,却接见一个外人,这会不会惹人闲话,她是想都没想。退一万步说,就算宋会首有什么不妥,夫人一个人大概就能把宋会首打趴下。
更不要说,太夫人还宝刀不老呢!
而太夫人和九娘与李妈妈一样,看到宋会首那一进来顾不得行礼就在拼命擦汗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恐怕很不小,因此,太夫人也没有等人寒暄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宋会首说十万火急,到底是什么事?你侄儿和我未来孙女婿相熟,直接去找他不好吗?”
“我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张学士,但兹事体大,我觉得找朱家这样的皇亲国戚,这才更加稳妥一些。”宋会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却是左右看了两眼,最后干脆竟是不顾礼仪再上前了两步。看到那位赵国夫人已经露出了极其警惕的表情,他就赶紧停下了。
“请恕我大胆冒犯,可我实在是被吓怕了。这消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双腿打颤……”
即便知道不应该卖关子,可宋会首还是瑟瑟发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之后,他才吞吞吐吐地说:“皇上不是把二皇子送去琼州府种树吗?我们宋家一条船本打算从天津启程返回广州,结果才走没几天就在海里救了一个人,他说是那条船上幸存的船工,还说……还说……”
在听到“幸存的船工”几个字时,太夫人就勃然色变,九娘亦是又惊又怒,偏偏这时候宋会首竟然还支支吾吾,骨子里都是火爆急躁性格的她们顿时急了,竟是异口同声喝道:“快说!”
宋会首被吓得脚下一颤,直接就瘫软在地,牙齿甚至都在打颤:“那个船工说,那条船……那条船在半道上又是着火又是进水,已经沉了!”
轰——
即便是以太夫人半辈子沉浮,此时也不禁有一种天打雷劈的感觉,一下子竟有些坐不稳。而一旁的九娘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竟晚了一刻方才发现太夫人的异状,连忙起身上前半蹲在了婆婆的跟前,急忙问道:“娘,可要我叫李妈妈进来?”
“不用,不用!”太夫人摇了摇手,缓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缓过神来,这才轻轻握住了儿媳妇的手,再次低头看向了依旧在地上没能爬起来的宋会首。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说的这件事,当真?”
宋会首刚刚还只是双腿打颤,牙齿打颤,但此时恰是浑身全都在打颤,声音更是带出了几分哭腔:“我也希望这是他胡说八道,可船上的人说,得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就立刻在周边四处搜索,结果没能再救上什么人,急中生智用了网子,却打捞到了一些杂物。”
“什么杂物?”太夫人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尖利。她死死盯着宋会首,见其颤颤巍巍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不禁极为不耐烦。而在她旁边的九娘却不像她这么在乎二皇子万一真死了的政治意义,却是微微眯起眼睛,同样是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宋会首身上。
她不怕别的,却怕这位是丢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来当诱饵,实际上却趁着掏出东西时图谋不轨。古往今来,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专诸刺王僚,荆轲刺秦王不就是如此?
然而,在她极其警惕的视线下,宋会首却是从怀中摸索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等到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九娘就瞧见,其中有一块乌木牌。她心中一跳,慌忙上前抢着接过,继而郑重其事地直接送到了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那乌木牌,就只见其上赫然是刻着三个蝇头小字——申十二。而当她反过来时,就只见那是一只说不清什么动物的爪子,寥寥几笔,却颇有几分杀气腾腾的意味。只看这一件东西,她最初的那一丁点侥幸就完全无影无踪。这是御前近侍的腰牌!
而布包中那绣带、穗子以及其他几件乱七八糟的孝东西,她已经无心继续多瞧,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沉声说道:“那个救上来的船工人在何处?”
“回禀太夫人,人我紧急带进京来了。”宋会首见太夫人一副冷峻的表情,连忙打起精神答道,“本来想船回天津,但逆风难走,船长就找地方停船,请稳妥人看着,带着救上来的人和两个稳妥船工,一路找宋氏商行和友商帮忙,换马进京,正好在天津遇到我。”
听到人在广东会馆,知道这一路也算稳妥,太夫人面色稍霁,然而,一想到此事可能引发的巨大反应和后果,她却依旧忧心忡忡。因此,撑着扶手站起来之后,她就沉声说道:“九娘,宋会首我先交给你了,我现在就入宫面圣。等回头宫中传话,你就带他直接入宫。”
九娘立时凛然答应,却又亲自出门,一来是去叫李妈妈进来,二来是去吩咐备驮轿。
而宋会首眼看太夫人带着李妈妈去了东次间更衣,他方才赶紧扶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可双腿却依旧软的没法动。下一刻,他就只听到咚的一声,抬头一看,却只见九娘去而复返,恰是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面前。
微微一愣神之后,他就如梦初醒,赶紧扶着这把酸枝木椅子,好不容易方才爬起身来,随即就冲着对方使劲打躬作揖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九娘也是看不下去人一直在地上起不来,却又不好伸手去扶,又懒得叫丫头进来搀扶这个明明还不老却看着很老的糟老头子,所以灵机一动,索性就搬了椅子让人扶着。见宋会首谢了又谢,她便很不在意地打断了,旋即就示意宋会首跟自己出门。
等到站在檐下,她打了个手势让附近的下人都退得更远一些,随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屋檐以及东西面的围墙,确定没有人窥伺,她才压低声音追问了一些细节。一问她就发现,宋会首仅仅是因为天津码头有事方才赶了过去,恰好遇到回京的船长一行,很多细节也不甚清楚。当然,也可能是人知道却不敢说太清楚,又或者说是发现事情非同寻常就不敢多问。
九娘微微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宋氏那条船上的人在发现二皇子那条船出了问题之后,就没有想过把救上来的那个人灭了口,然后彻底撇清关系,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
宋会首哪曾想九娘竟然问得这么犀利露骨,一时再次额头出汗。犹豫了老半天,他方才抬手擦了擦汗,小声说道:“夫人明鉴,宋氏家大业大,虽说知道皇上可能雷霆震怒,迁怒我们,可为了不牵连自己而妄图瞒下去,纸里包不住火,消息万一走漏,反而会是灭门之祸!”
船长是他那位旁系族弟,说救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船上人都没有避开,所以都听到人嚷嚷出二皇子这三个字。哪怕是把其他人全都杀了,把船沉掉,那么也不见得能躲开这是非,因为如果朝廷追查,在这段时间曾于天津以及附近海域行船的,全都逃脱不了干系!
而九娘听宋会首如此坦白直言,她就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在这里等着。”
见这位赵国夫人再次转身进屋去了,就不知道是否是对太夫人言说他刚刚那番话,宋会首再次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却是只觉得自己这个眼看快溺水的人,总算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宋举人这个侄儿是这般可爱。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宋举人这一层关系,就算他这个广东会馆会首在京城商人那个圈子里勉强也算是一号人物,仍然怎么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出入赵国公府,还劳动太夫人这位太后的亲姐姐亲自入宫禀告!
当太夫人带着李妈妈和九娘再次出来时,原本的家居便服已经换成了命妇的冠服。她刚刚已经从媳妇口中得知了问宋会首的那番话,此时不免多看了汗如雨下的宋会首几眼,却是开口告诫道:“你且好好打起精神,回头若是入宫,不要再像刚刚这样失态。”
“要知道,你那侄儿婚事定了,也算是皇上的侄女婿,只要你宋氏自忖坦坦荡荡,问心无愧,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宋会首奔波两地,回京把人丢进广东会馆就直奔赵国公府,压根没来得及和人说话,此时听到侄儿婚事定了这个消息,他简直是犹如人在梦中,连太夫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被一声咳嗽惊醒,见九娘淡淡看着他,他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夫人,太夫人刚刚所言我侄儿的婚事……”那是什么鬼?
九娘可不会提永平公主和朱莹冲突的那桩公案,轻描淡写地说:“哦,很简单,江都王的女儿海陵县主和你那侄儿一见钟情,所以你家侄儿去见了江都王之后,就想找你去提亲。结果正巧你不在,他只能求助于我那未来女婿,于是就说动了渭南伯出马登门提亲。”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要是一见钟情就能提亲,还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会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某人那惫懒的性子,匪夷所思的爱好,好好的举人不去想着应考会试,却居然去参加御厨选拔大赛的奇葩个性,竟然能打动一位县主?开玩笑的吧?这种只会发生在戏文里头的事,难道也会在现实中发生吗?
可九娘接下来的话,立时就把他给完全砸醒了:“怎么,觉得不可思议?缘分这东西,素来妙不可言,你那侄儿在你看来有千般万般不好,但在有心人看来,却只觉得他不求富贵,心思纯净。再加上也有个举人功名,又出身广东宋氏,也算配得上一位县主了。”
宋会首唯有苦笑,这一次却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后悔:“就算是真的,也不知道此次这突然发生的事端,会不会毁了这门亲事……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太夫人此时也在进宫的驮轿上暗自念叨这句话。她最庆幸的是太子已立,纵使二皇子真的船沉人亡,也动摇不了已经在东宫的储君,可对于皇帝可能的反应,纵使她身为皇帝的姨母,却也没有办法预料。就如同她此前没预料到废后逐子来得这么快一样!
作为通籍宫中的外命妇,哪怕这会儿理应不是进宫的时辰,但她的进宫依旧很顺遂。驮轿甚至一路直接从北安门进去,直到玄武门方才停下。
而亏得有人早一步飞奔过来报信,一乘小轿早已在这里等候。于是,从驮轿上下来的太夫人,立时就转乘上了小轿。当小轿晃晃悠悠在乾清宫前停下时,太夫人便只听轿帘外头传来了一个殷勤的声音
“太夫人这么晚进宫,可是有急事?皇上本来打算传膳,已经吩咐暂缓了。”
听说皇帝竟然推迟了晚膳,太夫人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真希望皇上这会儿已经用过晚膳了。”等听完那个消息,那位至尊还有心情吃饭才是咄咄怪事!




乘龙佳婿 第六百七十八章 有情无情
姨母突然在这种极度不适合的时候入宫,皇帝自然预料到,恐怕有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发生了。可即便他事先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当太夫人要求屏退众人,把事情缘由说完之后,他却仍然呆若木鸡,只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盯着太夫人看了许久,确定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姨母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性子,他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姨母,这也太荒谬了吧?您说的那些东西呢?”
见太夫人拿出那个小布包,满脸凝重地呈递了上来,皇帝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手伸到一半却陡然僵住,接下来去拿东西时,更是忍不住微微一颤。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疏忽,那布包因而坠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皇帝还想探手捡拾,可却难以弯下腰去,还是太夫人亲自捡起了东西,随即在他面前打开了那蓝色布包,将内中东西一件一件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申十二的乌木牌,按照这样的编号习惯,以及背面的图案,应该是御前近侍所有,查一查此人是否在押送二皇子的船上便知端倪。”
“这绣带还有穗子,都理应不是寻常人所有,也可以去查一查。”
“但最重要的是,派一条船顺风直下,去各地大港看一看问一问。只要到了宁波却依旧没有那条船的消息,此事恐怕就有七八分准,当然,但还是得先赶到琼州府看一看再说。”
“嗯。”皇帝有些僵硬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双手之间。虽然二皇子和他并不亲近,他也因为皇后对二皇子的放纵而心灰意冷,这一年多来,他更是因为那一场场的闹剧彻底放弃了这么一个儿子,可是,那不论如何都是他的儿子。
尽管当年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早已在这么多年的冲突和纷争中渐渐淡去,可骤然得知二皇子可能葬身海底,葬身鱼腹,而这一切就起因于他把人逐去琼州府种树,他还是禁不住觉得心里犹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整个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姨母刚刚说,广东会馆的宋会首人在赵国公府?船长和救上来的人他也都带进京了?”
得到了姨母肯定的回答,皇帝就毫不犹豫地说:“宣他进宫,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都捎带上,朕没心情一个一个见,一块见了也省事了!”
对于皇帝这样的要求,太夫人自然能够理解,但还是解释道:“我进宫之前吩咐了九娘照看那个宋会首,广东会馆那边,让她派人去走一趟就好。但是,赵国公府距离宫里近,外城到宫里却远,而且此时此刻城门也关了,皇上还请先不要太着急,恐怕要先见宋会首。”
见皇帝默然不语,太夫人就先丢下了他,转身来到外头亲自叫来了陈永寿:“陈公公,你去一趟赵国公府,皇上口谕,让我那媳妇把家中客人带进宫觐见,另外,外城那些客人也不要忘了,如果此时城门已经关闭的话,就让府里朱宏陪陈公公你跑一趟。”
虽说不是皇帝亲自传命,但陈永寿怎么都不可能怀疑是太夫人假传圣命,因而慌忙应命而去,但心里却是极其纳闷。大晚上的,如果召见赵国公父子还说得过去,如果召见那位没事就入宫一游的大小姐,却也不奇怪,怎么先是太夫人入宫,紧跟着皇帝又召见赵国夫人?
最重要的是,带家中客人觐见,什么客人这么要紧?甚至还要赵国公府派人和他去一趟外城接人?这都来不及等到明天早上吗?
而目送陈永寿离去,太夫人这才转身回到了殿内,见皇帝依旧维持着她刚刚离开时的僵硬坐姿,她就徐徐走上前去,轻声说道:“皇上,之前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如同你现在这样子。但是,那不是因为我和二皇子有什么亲戚情分,是我想到此事的影响。”
“若非太子已立,此事能被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编出一千种一万种流言来!但是,皇上真的因此就后悔当初废后逐子了吗?还是说,你后悔立了三皇子为太子吗?”
“朕没有!”
皇帝几乎不假思索地迸出三个字,随即方才陡然醒悟,自己竟是感情用事了。二皇子如果真的死了,作为父亲的他在震惊之后,当然会有些愧疚自责,甚至愤懑急怒,可就如同太夫人说得那样,更大的波澜来自于别人对此事的恶意怀疑和揣测。
他是问心无愧,可那些乌七八糟的猜测会少吗?而三皇子年少,其实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班底——他也不会把人在九章堂的那些同学,乃至于张寿当成是三皇子的班底。可是,被他废了的皇后会怎么想?天下臣民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有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三皇子?
皇帝苦笑一声,嗓子不知不觉就有些干涩沙哑:“朕从前一直都觉得,高宗皇帝也好,英宗皇帝也罢,一个偏心小儿子,一个连儿子们都压不住,一个实在辜负了太祖太宗的英明,一个也实在对不住隐忍多年后卷土重来的手段。可现在看看朕自己,呵呵,比他们更糟糕!”
“高宗皇帝只是逐子,却好歹还给了摔断一条腿的英宗皇帝一个藩王,把人远远打发出去。英宗皇帝就算儿子闹家务,对元后却始终敬重有加,人先于他崩逝后,不但痛彻心扉连番诗文悼念,更是一度泣血。朕其实不如他们远矣,更不要说一心一意的先帝了。”
“至于三郎,他这个太子册封未满月,却是人人称赞他温文有礼,好学不辍,大有贤太子之风。朕怎么会后悔册封了他为东宫太子?朕只是恨自己思量不周,恐怕要连累他受人质疑,该是朕对不住他才对!”
见一贯张扬自负的皇帝此时赫然露出了心灰意冷之态,太夫人不禁眉头紧皱。
原本以她的身份,应该先去见太后,然后和太后商量好之后,再来告知皇帝这个消息,然而,想到皇帝儿时便有些逆反,成年之后更是如此,甚至连太后为保其令名,亲自下诏废后,他都不怎么领情,于是她思量再三方才直接来了乾清宫。
可眼下她却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先去见太后了,毕竟,如果这会儿有身为母后的太后在,无论当头棒喝也好,疾言厉色也罢,却比她一个外命妇要合适得多。
然而,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是马后炮,她定了定神,这才淡淡地说:“我为杨氏女十六年,为朱门妇几十年。太后娘娘是我的妹妹,亲生儿子又为国公,如今长孙和未来女婿也蒙皇上重用,人道是荣宠已极,恩遇非常,皇上觉得可是否?”
皇帝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也没来得及细想,竟是木然点头答道:“是这样没错。”
可话一出口,堂堂天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了。太夫人从来不是自矜家门的人,怎么会突然问这样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而下一刻,他就得知了答案。
“但皇上可曾记得,朱家也好,我和太后出身的杨家也好,难道就真的只剩下了我和太后娘娘这一对姊妹,还有泾儿这一家子?我不是只有泾儿一个儿子,还有一儿一女,但那个儿子懦弱平庸,却想做官,我看他至少不贪,就求了皇上恩典,如今也只在南边做个参议道。”
“至于女婿,想当初我那女儿觉得他颇有才华,我又看走了眼,其实人是个恃才傲物的书呆子,瞧不起上峰,却又辖制不住下属,官当得乱七八糟,我懒得理他,直接任由他回乡去做他的名士了,反正他不屑于朱家的名声,他家的家产也够他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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