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祁越的侄女,也就是祁家现在长房长子祁仁成的孙女——祁津津,比柳葳大一个属相,现在二十四岁,是祁家第四代里唯一学医的女孩子,她从小就喜欢跟着祁清源和祁仁成在家里的药房玩,八岁就能背百十个汤头歌,十七岁特招进入京都中医药大学,现在博士生在读。
柳葳是今年夏天跟着柳侠去给祁家送小米和绿豆、粉条的时候,第一次碰到跟着祁清源坐诊的祁津津,当时大家都没看出什么——其实是因为当时和柳葳在一起的是柳侠,二十八岁了连个恋爱都谈不好二愣子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可后来家里几个人都发现,原来回到家就爱在后花园晃荡的柳葳,忽然变得爱在胡同里晃荡了,尤其爱去胡同口的小卖铺买东西。
再后来,也就是大约两个月前,祁家人也发现了祁津津有点不对劲——回家的太勤快了,医学院校课业都重,祁津津还参与了一个国家重点课题研究,以前都是一星期回家一次的,最近却几乎天天都回家。
从结果逆推前因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对现任的刑警和警官大学的教官,祁越和柳凌互相几句话一说就基本推知了真相,不过俩人随即就沉默了,以后也十分默契地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原因很简单:一,京都和中原巨大的地区差异;二,两个家庭的巨大差异,也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祁越和柳凌都是相当成熟的社会人,他们非常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纯真的爱情固然美好,但在现实利益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祁家看上去是平常的百姓之家,一点都不显赫,但其内在甚至比很多看上去风光无限的新生代权贵和豪门还要殷实。
因为医术高超,在那个完全丧失了秩序和理智的年代,祁家都没有受到大的冲击,从精神到物质都比大部分家庭富裕稳定,所以,看上去温和低调的祁家人,其实骨子里是很有的傲气的,做为旁观者,他们对柳家人非常欣赏,可如果牵扯到儿女姻亲,柳家根本不入他们的眼。
柳葳比很多同龄人要成熟稳重,第一次的怦然心动,感觉那么美好,令人目眩神摇,但他依然保持了相当的理智。
柳葳知道,如果他向祁津津表明了感情而他们之间最终却没有结果,那小叔和祁家现在良好的医患关系会受到十分严重的影响,祁老先生可能不会有什么,但祁家其他人肯定会冷淡小叔和猫儿,这是柳葳不能接受的。
可理智是一码事,少年蓬勃的情怀又是一码事,柳葳再稳重,他也还只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又是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他的爱慕和克制在身边几个过来人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柳凌原来一直佯装毫不知情,对柳葳既不鼓励也不打击,最近才开始拿这事跟柳葳开玩笑。
他不想让柳葳把这事看得太重,他希望身边人轻松的态度可以感染柳葳,让他知道这样的感情大家都了解,都经历过,最终无论成与不成都很正常。
曾广同是最近才知道这事,他的态度和众人截然相反,他觉得还是祁津津占了便宜呢,这丫头得积多少辈子的德才能成柳家的媳妇儿啊!所以他鼓励柳葳主动去追。
曾广同见过祁津津,如果现在把柳葳追得鸡飞狗跳不敢去上学的那个姑娘容貌打十分,祁津津的容貌最多打八分,但曾广同更喜欢祁津津,觉得这孩子就是秀外慧中的典范,并不艳丽的容貌很耐看,性格文静坚韧(不坚韧怎么能读枯燥到死的医学,还一直读到博士),而医学博士的内涵肯定也要比外语学院的本科生好(曾广同的观点)。
曾广同认为,必须要内外兼修的人才配得上柳家人,徒有其表的就不要来掺和了。
无奈柳葳在这件事上特不给力,曾广同急得恨不得把他打包直接送到祁津津的闺房。
不知道那边柳葳的纠结,柳侠放了电话就恢复了好心情——既然饶不了躲不过,那就高高兴兴和大乖猫一起过吧。
柳岸为柳侠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不过咬灾的鸡蛋他只让柳侠吃了一个,自己吃了俩。
他本来想多吃几个的,至少要跟小葳哥一样吃六个,可柳侠不让,说鸡蛋胆固醇高,不准多吃。
吃完饭,柳岸把柳侠的手机递给他,柳侠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画面,不明所以:“这是啥?”
“生日礼物,只有你一个人能打哩游戏。”柳岸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给他示范,通过控制几个特定的按键,图案里相同的两个植物或动物,比如两棵路径可以连通的白菜或两个柳小猪,就会消失。
柳侠看着柳岸打了三分钟,自己就上手了,打了三关之后,他踌躇满志地说:“回去我就找黒德清跟毛建勇,急死他俩,叫他们比我挣钱多。”
柳侠的生日蛋糕是柳岸自己做的,也是只有巴掌那么大点,除了厚厚的奶油,蛋糕还被分成了两层,中间夹着火腿、生菜和汉堡酱。
没办法,柳侠不喜欢吃甜味的蛋糕,柳岸只好把蛋糕做成汉堡味儿了。
柳岸计划的旅行生日被否决,柳侠的二十八岁生日过的很平淡,他们就在温暖的家里,坐在沙发上,守着壁炉打了一天游戏,轻松又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明天没有,后天一定有。
一路凡尘 第402章 回来了
柳侠在猫儿寒假结束的前一天回国。
可能因为一下子从安静得如同乡村一般的小镇回到喧嚣的大都市,也可能是因为沿途街道商铺铺天盖地的各种跳楼大甩卖,刚刚进入农历的腊月,柳侠却嗅到了过年的味道。
他被柳凌开车直接接到永安大道离小柳巷最近的那家五星级酒店,曾广同在这里订了酒席给他接风。
除了柳凌、柳葳、小蕤和曾广同一家,来接风的还有毛建勇夫妇、程新庭和马鹏程、楚昊,柳侠把给大家带了礼物先给分了。
胖虫儿拿到游戏机特兴奋,饭都顾不得吃就缠着怀琛教他玩。
马鹏程和楚昊一人得了一部手机,虽然还没办卡不能用,两个人还是喜欢得爱不释手。
柳葳和小蕤则是一人一个精致漂亮超薄的cd随身听,马鹏程和楚昊跟这俩人互相惦记对方的,同时又舍不得自己的,都纠结得要死,马鹏程磨着柳葳让他把随身听转卖给自己,招来柳葳一个大白眼。
毛建勇看着柳侠给那辉带的化妆品,偷偷对着他伸大拇指:有眼色,会办事。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透了,从酒店出来,迎接柳侠的是交织涌动的人流和浩如烟海的万家灯火。
柳侠站在台阶上有片刻的怔忪,被柳凌敏锐的察觉,他问道:“咋了幺儿?”
“啊,”柳侠省过神,赶紧笑了笑:“没有,就是,就是觉得这夜景可……漂亮。”
毛建勇嗤笑:“你什么眼神啊?这儿能比曼哈顿的夜景还漂亮吗?美国佬财大气粗,晚上都不关灯的。”
柳侠打哈哈:“我去的地方是美国乡下,现在是乡巴佬进城了。”
毛建勇一脸鄙夷:“你还好意思说,花那么大力气办个出国,不去瞻仰人家的名山大川现代科技,而是换个地方换个房子去当村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柳侠居高临下一脸高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柳葳一脸纠结:“小叔的意思虽然不错,可这句话用来形容自己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柳凌揉了一把柳侠的脑袋:“在成语和典故的使用上,你小叔近似于文盲。”
柳侠回来之前,柳岸已经帮他在适应新的作息时间,以免他回来后倒时差太难受,可现在,他依然无法入睡。
京都璀璨喧闹的夜色,让他想起萨维小镇入夜后从一所所被树林包围的房子里流淌出的点点灯光,这会儿那里已经是清晨,不知道猫儿今天早餐吃的什么?今天中午他回到家,就不会再有人等着他了,那么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柳侠看了会儿自己旁边空着的大半个床,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曾广同的接风宴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排着毛建勇、祁越和陆光明。
不过,接到万建业的电话,说郭丽萍和房东马大娘也张罗了一桌酒菜,柳侠决定先赴这个宴,并不仅仅是因为测绘队是他现在安身立命的根本,还因为他发自内心地尊重和感谢这些同事们。
如果不是对这几个人的人品真正放心,他无论如何不敢丢下两个正在进行中的工程,一走三个月。
京都今年暖冬,卜鸣他们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止,一个多月前彻底结束了燕胡山的公路工程后,只是稍微休息了几天,就开始做柳侠去年签下的两个小工程,这两个工程结束,他们也就该放假,回家过年了。
柳侠吃过饭,到卜鸣的房间单独和他说了十来分钟话,出来时,他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他说:“这是额外的,和咱们的工作奖没关系,工程奖等咱们手里的活儿忙完了一起算。”
虽说都是成年人了,几个人拿到红包后还是忍不住雀跃了一番,浩宁当即表示他星期天要去永安街疯狂购物。
刚从马老太太家出来,柳侠就先后接到毛建勇和陆光明的电话,约晚上的酒席,这样的待遇简直像在迎接凯旋的英雄,让柳侠感觉非常不好意思,虽然如此,他却没有推却,和毛建勇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先吃陆光明,第二天中午吃毛建勇。
酒席一桌接一桌地吃,柳侠在酒桌上用茶叶水跟人推杯换盏,同时各种神侃吹牛,日子过得很是热闹。
可一旦离开了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间,柳侠马上进入另一只状态。
柳侠感觉到了自己有点不对,他陷入了比猫儿当初出国时还要焦虑的情绪当中,他的心脏和魂魄好像被留在了万里之外那所房子里,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空的,空到他连说话都觉得累,空到他觉得坐着都是一种负担。
他还一直在后悔,后悔没有听猫儿的话去申请延期,他甚至产生了马上再办一次签证回去找猫儿的冲动。
这个从登上飞机开始就不断闪现的念头太过强烈,让柳侠感到一丝失控的惊慌,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应该、没理由那么做,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柳侠很清楚自己这个想法是不正常的,不要说他和猫儿只是叔侄,就算比较是亲父子,柳侠也没见过父亲对已经成年的儿子依赖到像他这样的情况。
可清楚归清楚,柳侠却无法改变这个念头每分每秒都在增强的事实,经过两个夜晚,这个念头几乎已经占据了柳侠全部的思想,他不得不用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强迫自己走出去,让周围那些正常的人们来帮他压制住这个疯狂的念头,找回理智。
在一次次情感与理智的交锋中,柳侠终于相信了以前看小说或电影时他曾经觉得非常矫情的、“相思成疾、最终郁郁寡欢而亡”的剧情,他觉得自己想猫儿真的想得快要死了。
卜鸣那里的工程大约十天左右结束,工程没什么难度,不需要柳侠亲自参与,所以他决定尽快回柳家岭去,他希望父母家人在身边,能够有效地克制他失控的情绪。
但回去之前,他必须要去见一见规划局的杨局长,把从美国带回来的礼品送过去,同时,也从杨局长那里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新的一年很快就要到了,他得想办法找两个大点的工程,把挂靠费和十几个人一年的工资奖金先给挣出来,否则他这个年都过不安生。
柳侠回来后的第三天傍晚,把礼物收拾好后,他给杨局长打了个电话,结果,杨局长中午的火车到魔都出差了,大约一周后才能回来。
柳侠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轻松,他到现在对于出去招揽项目都很抵触。
刚放下电话准备把礼物收回房间,柳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发现,号码的前缀编码是中原省的,马上就接了起来。
电话是三大队业务科的肖文忠打来的,他给柳侠带来一个惊喜。
肖文忠是退伍军人,比柳侠晚两年进入三大队,他原本是车队的,后来自己要求进了业务科,去年柳川让柳侠考虑招个专业的业务员时,柳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肖文忠,不过因为现在测绘行业世道艰难,柳侠觉得专门养活个业务员没必要,就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
肖文忠今天电话找柳侠,是想给他介绍一个公路工程,工程地点在中原省西南部山区,是准备马上上马的一条省级公路的一个标段,肖文忠说,这个标段比较长,全段都在深山区。
两个小时后,柳侠已经上了京都通往中原的高速公路,他明天早晨会在三大队带上肖文忠,两个人一起去工程所在的地区市。
柳侠开了大半个晚上的车,凌晨三点到荣泽,柳川和晓慧已经把凉热正好的鸡蛋甜汤、包子和芹菜炒香干放在餐桌上等着他了。
柳侠天亮后就和肖文忠一起上路的计划被柳川强硬地取消,柳川没收了他的车钥匙,还告诉他,自己请了一天假,专门在家里看着他睡觉。
柳侠为数不多的任性在哥哥们跟前历来畅通无阻,唯有和安全驾驶有关的问题上,他一次也没能赢过,柳凌、柳川,还有猫儿,在这件事上从不纵容他。
所以虽然心里着急火燎,却又打不过,柳侠只能在柳川的虎视眈眈之下进入了梦乡。
感觉到柳侠真的是睡熟了,柳川起身到客厅打开了手机:“没事了,可能是到家了,心里踏实,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半靠被子躺着的柳凌舒了口气:“三哥,想法叫他多睡会儿,要不,铁打的人也得出事。”
“我知孩儿,我守着他叫他至少睡够十个钟头。”柳川点头道:“不过小凌,幺儿他到底咋回事?不是说猫儿化验各项指标都正常,搁美国哩生活条件也可好么?那小侠回来后该可踏实,不再跟以前样老是疑神疑鬼,觉得猫儿可能是买通了医生用假化验单哄他,那你为啥会觉得他不对劲咧?”
柳凌说:“我说不清,可我就是能感觉出来,幺儿他情绪不好。”
柳川非常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有些事,只能用直觉来判断。那小凌,孩儿平安到家了,你也赶紧睡吧,天快亮了。”
“好,那三哥,再见。”柳凌合上手机,放在了梳妆台上,并随手关了台灯。
但他却没有睡,依然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在黑暗中看着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如果没有,后天一定有。
一路凡尘 第403章 回到荣泽(捉虫)
从弯河下来,柳侠不知怎么走上了通往娘娘庙的小路。
这条小路因为常年有人行走,本来是很清晰的,在月光下大老远就可以看出曲曲弯弯的轮廓来,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干枯虬扎、长满了锋利狰狞的尖刺的野山枣树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挂扯着柳侠的衣服,扎在他的脸和手上,柳侠拼命想趟开一条路,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枝,旁边就有好几枝补充上来,他几乎动都动不了……
等他一身褴褛终于翻过了娘娘庙,看到了老歪梨树,欣喜若狂地背起背包往家跑的时候,却发现脚下的路都成了大雪融化过后的胶泥地,甚至比那个还要难走,黏腻黄稠的胶泥足有半米深,他无论怎么用劲,都拔不动腿来。
他看到孙嫦娥端着个粗陶盆从堂屋出来,好像是倒泔水,他扯着嗓子喊:“妈——,妈——,我走不动啦,你喊喊俺伯跟俺大哥,叫他们拿着锨来给泥挖挖呗——”
孙嫦娥没有听到,走到坡沿,泼了泔水,径自转回堂屋。
柳侠被困在泥泞中寸步难行,周围又看不到一个人,他急躁得快要爆炸了,再次拼了命一样尝试着拔出右脚,仍然不能,他还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了,绝望中他跪在泥泞中大喊:“伯——,大哥——,您搁哪儿咧呀……”
“幺儿幺儿,小侠,咋了孩儿?”
“小侠,孩儿,快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柳侠睁开眼,看到上方两张担忧的面容,有点迷糊:“伯?大哥?”
柳长青摸摸柳侠的额头:“醒了孩儿?”
柳魁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着柳侠的屁股:“是不是做噩梦了孩儿?俺搁外头听见你吭哧吭哧哩喘,跟上不来气样。”
柳侠试着动了动两只脚,能动,只是腿有点酸困:“嗯,做梦从京都回咱家,不知咋,酸枣圪针给路占满了,地也都成了黄胶泥,咋都走不动。”
梦里泥足深陷的发疯感太过强烈和真实,柳侠心有余悸,看到父亲和大哥,他又高兴又委屈。
柳长青揉了揉他的头发:“人要是使哩狠了,就会做这种更使慌哩梦。”
柳魁往后坐了坐,把手伸进被窝里,揉捏着柳侠的小腿:“大哥给你揉揉腿,呓怔一会儿就好了。”
柳侠舒展了身体躺好,方便柳魁捏腿,然后仰脸看着柳长青:“伯,您咋来了?”
柳长青说:“今年咱那儿哩救济粮到这(会)儿都没下来,我夜儿去望宁,跟着您大哥一起去找人,风老大,黄昏就没回去,正好接着您三哥哩电话,说你回来咧,俺俩今儿一早就搭车过来了。孩儿,猫儿咋样?孩儿搁那儿中不中?”
柳侠说:“中,那儿环境好,老师,还有苏大哥跟戴大姐两家也都对他可好,孩儿搁那儿过哩可美,学习也可好。”
柳魁把柳侠往床边拉了点,方便自己给他揉里边的左腿:“呵呵,这就中,咱猫儿聪明又勤快,到哪儿都叫人待见。”
他使劲捏了两下柳侠的小腿肚,紧接着又拍了两下,“咋样?亲眼看见孩儿这儿过哩可美,以后就不会瞎胡想了吧?”
柳侠鼓起了脸:“美是美,可是孩儿独个儿住着比这屋还大两倍哩房子,空荡荡哩,可可怜。”
柳魁看着柳长青苦笑:“哎呦伯你看看,人家都是发愁没房子哩,猫儿独个儿住个带花园哩大别墅,小侠还是能找出理由不满意,这是惯孩儿惯出习惯了?”
柳长青笑起来:“大人不都这样嘛,自己养大哩孩儿,咋好都还嫌不够好。”
柳侠把右腿伸出被窝,放在柳魁的怀里:“梦里这腿一直想走走不动,现在可酸可酸。伯,几点了?”
柳长青说:“十点了,您三哥去买菜马上就回来了,一会儿给俺给你包饺子吃。”
临近期中考试,晓慧不敢早回,不过柳长青、柳魁和柳川都当过兵,仨人包一顿饺子还是没问题的,只是饺子的模样比较丑,站都站不住,都软趴趴地瘫着,而且还有点大,一个顶孙嫦娥她们包的仨,快成包子了。
不过柳川拌的馅儿味道很好,柳侠吃得满嘴流油,只是吃两个就要嘟囔一句:“孩儿要是搁家就好了,他就好吃饺子。”
要不就是:“我搁这儿吃这么好吃哩饺子咧,孩儿也不知今儿吃啥。”
“孩儿就好吃萝卜馅儿饺子,他要是搁家,今儿能吃两大碗。”
…………
柳川忍无可忍,用擀面杖戳着他的脑门儿说:“这才二十多,就比老婆儿家还碎嘴,这要是老了还得了?”
小莘呼呼地吹着大饺子说:“俺小叔平常不碎嘴,今儿这不是想起俺柳岸哥了嘛,多正常。”
柳侠捂着额头叫:“本来就是嘛,咱吃饺子,孩儿恁远,还得独个儿做饭,可可怜嘛。”
柳长青捏着一个跟小孩儿鞋子差不多大小的饺子,温声安慰柳侠:“今儿你就好好吃吧,等过两年孩儿回来了,咱天天给他包饺子吃。”
柳侠吃了个肚皮滚圆,然后拽着柳长青的袖子跟他商量,想马上喊上肖文忠动身。
柳长青正带着花镜研究小莘那个随身听的英文说明书,他一点不着急地说:“明儿清早去吧,今儿再搁家陪我说说话。”
柳侠没脾气了,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问救济粮的事。
柳魁说乡长态度虽然不耐烦,但已经答应,他会交待民政所的领导,祭灶前肯定会发下去。
柳侠又问林洁洁家那边的近况。
他在美国和柳凌他们通电话时已经知道,柳魁和秀梅带着小蕤去皖省,吃了预料之中的闭门羹,他们在哪里住了一个星期,提着礼物上门了六次,林洁洁的父母都不肯见他们。
最后一天,林洁洁的哥哥和小姨去了旅社,态度比较客气,说要再和林洁洁谈谈话,如果林洁洁坚持,他们会帮忙劝说林洁洁的父母。
柳侠问的是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过完年就二月下旬了,最多到“五一”,摄影店必须开门营业,要不几十万的投入白白那么放着,太可惜了。
柳魁说,林洁洁很有主见,她要求春节回家时小蕤能同行,她会再和父母沟通,如果她父母拒不接受,那就让柳川帮忙,她和小蕤先把结婚证领了,婚礼暂时不举行,这样她来荣泽也算名正言顺了。
柳侠懒洋洋地发表感言:“咱小蕤有福,林洁洁那妮儿不赖,漂亮、能干,还对咱小蕤好,过两年她爸妈想通了,天地一拜,再生俩大胖孩儿,咱小蕤这辈子就齐了。”
“你打算啥时候天地一拜,再生俩大胖孩儿咧?”一道冷酷无情的声音悠悠传来。
柳侠抬起头,脸鼓得跟癞蛤、蟆的肚子一样瞪着柳川,恶声恶气地说:“三哥——,你啥时候变成这样了啊?你就不能叫我美一会儿?”
“我咋不叫你美了?”柳川呵呵笑,“生大胖孩儿哩过程就可美呀,你没见?可多人还为此不惜犯罪咧!”
柳侠看着柳长青大叫:“伯,俺三哥干公安干成个流氓了,你都不管管?”
虽然柳川的玩笑话已经非常婉转,柳长青却还是很不习惯在公共的场合说这种带色的话题,不过他却没有逃避,而是和柳川一样笑呵呵地看着柳侠:“您三哥说哩没错,幺儿,你二十八了,也该想想婚事了。”
柳侠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做离家出走状:“我不搁这儿了,我去少林寺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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