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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柳侠说:“孩儿,咱自己以后好好活,以后,咱也会有可多时间对您伯好。”
柳岸摇头说:“我难受就是因为这个,他不需要别人的好,他就想俺妈活着,搁他眼前,叫他看得见。”
平安地活着,每天都看得见彼此,仅此而已,最平凡的幸福,于柳茂而言,却永不可得。
柳侠眼前浮现出一个梳着麻花辫、两只眼睛特别黑的俏丽女子,女子穿着红艳艳的棉袄,有点害羞,有点喜悦,十分虔诚地匍匐在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那是柳侠对二嫂徐小红最早的印象。
而他最后的印象,是那个风雪夜的前一天,徐小红和秀梅一起,坐在堂屋的炕上剪小婴儿的鞋样,看到放学回来的柳侠,她笑着逗他:“幺儿,二嫂再有一星期就该生了,你是想叫二嫂生个孩儿呀,还是生个妮儿?”
柳侠毫不犹豫地说:“孩儿。”
徐小红问:“为啥?”
柳侠说:“孩儿皮实,妮儿娇气,孩儿要是老孬我能修理他,妮儿我就没法了。”
徐小红笑起来:“哟,看不出来,俺幺儿还挺绅士哩哦,知不能打女孩儿。”
柳侠说:“那当然,我好男不跟女斗。”
徐小红笑着对秀梅说:“大嫂你听见没,还没个蚂蚱大,居然还好男不跟女斗咧。那中吧,幺儿,咱说好了哦,要是二嫂生个孩儿,他以后老孬,你就替您二哥俺俩修理他哦。”
柳侠干脆地回答:“中,敢跟我孬,屁股给他打八瓣儿。”
和他逗完嘴没几分钟,徐小红就觉得肚子有点疼,被
柳茂给接到下面去了,柳侠他们几个吃完晚饭开始写作业的时候,柳茂跑上来,兴奋又紧张地说,吴玉妮来了,她说徐小红这是阵痛,也就是快生了。
那是柳侠最后一次看见二嫂,他第二天黄昏放学回到家时,柳茂和徐小红住的窑洞已经成了产房,不让男人们进去了。
徐小红刚去世的时候,柳侠不是不难受,但他那时候绝大部分的精力都给了猫儿,没有时间想太多其他。等办完丧事,大人们有时间照顾猫儿了,又发生了柳茂悲愤之下要摔死猫儿的事,柳侠被激起了二性,从此把柳茂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同时把上学以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猫儿身上,他虽然经常想起二嫂和二婶儿,然后偷偷哭一鼻子,但又会很快忘掉,他必须专心学习,专心养猫儿,为自己和猫儿争取个好的未来,而他当时的年龄和身处的环境决定了,他不可能理解柳茂的感情。
即使是天性使然,在气性过去之后不再针对柳茂,甚至开始心疼他,但那也仅仅只是原谅,而不是体谅,更不是感同身受。
多年之后,当猫儿得了随时可能失去生命、永远离开他的白血病,柳侠才一夜之间长大,知道了永失吾爱那种痛不可言的绝望,进而理解了二哥当年的疯狂。
而今天,柳侠忽然想到了二嫂,徐小红的样子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他的记忆中,继而他想到了二哥呆呆地看着二嫂曾经所在的地方时的背影。
柳侠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但他此时此刻的悲伤,比十八年前听说二嫂和二婶儿没有了的时候要强烈无数倍,汹涌而来转瞬之间将他淹没。
柳侠的眼圈瞬间红了,泪水洇湿了柳岸肩头的衬衫。
沉浸在暗沉情绪当中的柳岸愣怔了一下下,紧跟着就慌了:“小叔你咋了?”
柳侠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柳岸,将他的衬衫洇湿得越来越多。
猫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小叔,我只是有点心疼俺伯一个人老可怜,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柳侠还是不说话,柳岸也不再言语,只是往柳侠身边更紧地挨了挨,搂紧他。
过了好一会儿,柳侠才慢慢地说:“我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您妈了,我想着,您妈要是知您伯一直都记挂着她,肯定会可高兴,你不知,他俩真哩是可好可好。”
“我倒觉得,不一定。”难得的,猫儿居然不同意柳侠的说法,而且是在这个时候,“他俩既然恁好,俺妈肯定更想活着跟俺伯搁一堆儿,平平安安过到老,思念、怀念之类的感情听着浪漫感人,可那都是感动给别人看哩,而彼此守候的幸福,是自己的。”
“也是,”柳侠说,“别的我不知,我就知,这一年多,小叔快想死你了,我以后一点都不想再思念啥的。”
柳岸把柳侠的手握得更紧一点,说:“那,以后咱俩一辈子都搁一堆,永远都不用思念,中不中?”
柳侠鼻子塞塞地说:“那当然了,要不小叔为啥买恁大哩院子?”
浓重的鼻音让柳侠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努力想活跃一下气氛,好让猫儿忘了刚才他哭的事,“小叔是大俗人,不待见风花雪月离愁别恨啥的,我喜欢咋高兴咋来,咱以后一辈子都住一堆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谁待见衣带渐宽望穿秋水就叫他们望吧,咱就美滋滋地搁一堆儿过日子。”
柳岸略微偏了偏头,看着柳侠,无声微笑。
柳侠莫名其妙:“笑啥?我说哩不对?”猫儿的那个笑,很像柳凌看尿了床后迷迷糊糊伸手要求抱抱的小萱,无奈却又纵容,让柳侠有点……不适应。
柳岸又看了柳侠一会儿才说:“没事,我就是听你一口气用好几个成语,有点不敢相信。”
“额——”柳侠也觉得自己那几个成语使的好像不太对,“我可能用词不当,不过,就是那个意思。”
柳岸似乎十分高兴,用用家长表扬第一次拿了三好学生奖状回家的孩子的口吻说:“用词没不当,我觉得可当,我也是那个意思。”
不知怎么的,柳侠觉得猫儿的表情好像有阴谋,就一直看着他,想透过他的脸皮看透个本质。
柳岸却忽然躺平,还伸胳膊伸腿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说:“小叔,咱睡吧?你来了,我心里一踏实,有点瞌睡了。”
柳侠也马上躺平:“嗯,其实我也有点瞌睡了,赶紧睡赶紧睡,睡饱了明儿跟你去学校,冒充一下留学生镀镀金。”
柳岸无声地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柳侠也闭上了眼睛,可他还是没睡意,不过他努力放松身体,拉长呼吸,让自己听起来好像很快就睡着的样子。
不算前几天,就从猫儿在机场接到他到现在,已经快八个小时了,在家的时候,这中间猫儿是必须睡至少一个小时的,充足的睡眠对猫儿非常重要,这是祁清源开始是告诉他的,他一天都没忘记过,每次打电话都提醒猫儿呢。
阳光透过窗帘,在并肩而躺的两个人身上洒下一片模糊的光,柳岸睁开眼,无声无息地翻了个身,,左臂支着头,静静地看着柳侠熟睡的脸。
比他来的时候黑了一点点,好像,也瘦了点,还是从他有记忆以来就留的发型,就是男人最常见的那种、偏分一点的碎发,而头发好像因为经常在户外曝晒的缘故,有点枯燥。
猫儿低下头,把脸轻轻的埋在发间,轻轻地吸了口气——还是原来的味道。
抬起头,看到眉间几道浅浅的皱纹。
柳岸抬起手,一根手指轻轻抿过,皱纹平复了一瞬,随着指腹离开,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小叔原来——也就是四年前,他被诊断出来白血病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那时天天快乐的像个无忧无虑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眉间没有一丝皱纹,虽然二十四岁了,睡着的时候,脸上却还带着点孩子的稚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乎睡梦中都忧心忡忡。
小叔眉间的皱纹,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从此以后,再没消散,即便他现在被医生诊断为已经痊愈,他已经成了很多人羡慕的国外名校留学生。
柳岸探身,唇轻轻贴在那几条皱纹上:小叔,别发愁,我肯定不会再复发,我绝对不会让它再复发,我还要守着你一辈子呢。
柳侠的脸不算白皙,是草草的麦色,但干净细腻,只有左耳耳屏前,长了一个小小的雀子,柳侠曾经跟他炫耀过,说三太爷第一次看见他的这颗雀子时,对柳长青说:“孩儿这雀子长得好啊,挡得污秽之语,不入小人之言,一辈子自得清净呢。”
柳岸摸着那颗小小圆圆黑黑的雀子:“是你的功劳吗?我咋觉得是小叔心里清净,所以才自得清净呢。”
柳侠的唇色有点浅,还有干燥,柳侠睡着的时候嘴巴总是闭得紧紧的,此时也如此。
柳岸低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压在上面。
片刻之后,柳侠好像呼吸有点不顺当,想偏开头去。
柳岸离开了一点,柳侠随即就不动了。
柳岸怕惊醒他,慢慢支起了身,用食指轻轻在他的唇上抹过,你说过,只要我好好的,不管我干啥,你都不会生气,你要说话算数哦。
他坐起来,把被子给柳侠掖好,拉过那个小纸箱,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合影,柳魁这一辈所有兄弟姊妹的合影。
当柳岸在美国东海岸温暖的房间里守着他最亲爱的小叔欣赏照片的时候,万里之外另一个半球的京都,也有一个人,守着他最亲的亲人之一,在欣赏同样的照片。





一路凡尘 第385章 照片(五)
“看这个,跟爸爸隔一个的这个,这个是大伯,就是爸爸的大哥。”
“啊呀,呀呀呀。”
“他是对爸爸最好的人之一,所以,你长大了要孝顺大伯,就跟孝顺爷爷奶奶他们一样,知道吗?”
“呀呀呀。”
“这个,衣服和头发都跟爸爸特别像的,是三伯,是爸爸的三哥,三伯和爸爸一样,都是警察,警察是抓坏蛋保护好人的,柳思危你长大可不准当个小坏蛋。”
“啊啊呀呀呀。”
“不是呀呀呀,是爸爸,来宝贝,再说一遍:爸——爸。”
“papapapapapa呀。”
“你个笨小子,是爸爸,不是怕怕,来,思危跟爹再说一遍,爸——爸——”
“呀呀呀呀papapapa。”
“柳思危你是专门丢我的人的对吧?你小萱哥看着那么肉乎儿,连蛇跟蝎子都敢抓,让你叫个爸爸你一直怕怕,你怕什么啊?”
“呀呀?”
“呀呀什么?爸爸是最勇敢的人,他也喜欢勇敢的孩子,不喜欢老是怕这怕那的怂小子,知道吗?”
“啊啊啊啊,吔?”
“吔什么?这个,哦,是不是认识啊?对,你见过好几次的,这是你大哥,他跟你的名字听着有点像,他叫柳葳。”
“啊——啊~”
“大哥是不是很帅?”
“呀。”
“嗯,就因为太帅,你大哥现在被个女孩子给追得兔毛乱飞,吓得每天去学校都得绕路走,那个女孩子想当你大嫂呢。”
“啊呀呀呀……”
“不许再呀呀呀,来,这是爸爸,小手指着,爸——爸——”
……
当柳岸在美国东海岸温暖的房间里守着他最爱的小叔欣赏照片的时候,万里之外另一个半球的京都,也有一个人,守着他最亲的亲人之一,在欣赏同样的照片。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两人鸡对鸭讲的亲情教学时刻,一个四十来岁、面容平凡但干净爽利的女人推开门,举着手里的小碗说:“先生,思危该吃东西了。”
陈震北扭过头:“今儿做的什么,简姐?”
“虾仁菜粥,就是大米粥快熟的时候,把剁碎的虾仁和青菜末放进去。”简姐说着走了过来,把碗送到陈震北父子面前,让他们看,“以前我老怕思危小,肉吃了不好消化,昨晚上王先生抱着思危去隔壁玩,说隔壁柳先生给他们家几个孩子做的虾仁蛋羹,思危跟着又吃了小半碗,回来一点事没有,我看书上说虾仁营养丰富,就跟老吴说了一下,他今儿就试着做了点。”
陈震北把手里的照片小心地放进抽屉一个木盒子里,接过碗:“你忙去吧,我喂他,哎哎,别抓……”
胖乎乎的小家伙不但抓着小碗不放,还直接把脑袋扎了进去。
简姐笑着去拉孩子:“喂的孩子都这样,见吃的。”
陈震北想起柳岸说,小萱就是再着急,也都是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等着喂,就拽了下柳思危的耳朵,说:“虽说是喂的,也没短过你吃的,怎么就不会学学你哥哥。”
柳思危看得到吃不到,急得嗷嗷叫:“啊——啊呀呀呀——”
陈震北把碗举得高高的,说:“说一遍,爸——爸,说对了就让你吃。”
柳思危大叫小手使劲往上够,嘴里还大叫:“呀呀呀呀呀。”
简姐都走到门口了,又哭笑不得的回过头说:“先生,思危刚刚八个月,怎么会喊爸爸?男孩子一般都说话晚,满一岁会喊爸爸妈妈就不错了。”
陈震北十分无奈地把碗放下来,放在口水横流的儿子嘴边:“那,今儿就饶你一回。”
小家伙两只小手死死地抱着小碗,看看勺子,再看看自己的无良老爹:“呀呀。”
陈震北挖了小半勺喂他:“嘴笨的跟柳小猪一样,喊个爸爸怎么都教不会,吃就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了。”
柳思危完全不管老爹那深深的怨念,吃得十分投入。
十月初的京都远说不上秋高气爽,但如果不直接呆在阳光下,也还算舒服。
吃完了虾仁粥,简姐帮忙,父子两人转移到了院子里。
前年和柳家同时移栽过来的柿树长势非常好,虬枝峥嵘,树冠在地上头下浓密的荫凉,今年的柿子比去年多很多,现在,已经都隐隐有了泛黄的意思。
简姐把一张花花绿绿的垫子铺在柿树下,又搬来一个小竹几和两把竹靠椅,小家伙在垫子上百折不挠地练习爬行,陈震北坐在竹几边翻书,他手边还放着一个相册。
看得出陈震北是要自己照看孩子,简姐又沏了一壶茶放在竹几上,便去后头帮厨房的吴嫂择菜去了。
这个家现在雇了三个人。
做饭的老吴是王敬延从陆光明的工地上给挖来的,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细腻,酷爱钻研吃的,原本是在陆光明的工地上做饭,三个月前,王敬延偶然一次去工地找陆光明,陆光明邀请他吃自己工地的乱炖大锅菜,说比京都那几家著名家常菜馆的招牌炖菜还好吃。
王敬延那天中午吃了两大碗,于是,第三天,老吴就成了老杨树胡同50号的家庭厨师。
签雇佣合同的时候,陈震北才知道,老吴原来是个农村退伍兵,退伍后在老家的县城开了个饭店,生意很不错,却只开了不到两年,就被赊账的和吃霸王餐的给闹得干不下去了,当初为了开店借了一屁股的账,家里老老小小也等着他养活,老吴没办法,只好出来打工。
管卫生的牛嫂不满四十岁,特别干净爽快的一个人,因为老家的土地被征用,孩子也都上学了,生活上有爷爷奶奶照看,她和丈夫闲不住,就一起出来打工了,她在这里做家政,丈夫现在在陆光明的工地看现场。
简姐是中原人,是罗樱帮忙介绍的,她原来在老家是个民办教师,时运不济,嫁了个同为民办教师、出轨成瘾却又天天以琨玉秋霜标榜自己的丈夫,简姐花费数年以死相逼离了婚,却依然被垃圾男人不停地纠缠,三年前,简姐的女儿考入了京都一家师范学院,简姐随即辞去工作,和女儿一起来到京都。
简姐自己有孩子,当民办教师时又一直教的都是低年级,在前一个雇主家又曾经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直照看到快三岁,所以她养育孩子的经验丰富,非常有耐心。
这三个人,简姐是来的是最早的,她对陈震北及其朋友们的称呼,沿用了前一个雇主给她规定的叫法,老吴和牛嫂来了之后,也就都跟着她一起叫了,陈震北开始挺不习惯的,但他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于是就默认了。
看着简姐的身影拐过了上屋的墙角,陈震北放下书,打开了相册。
相对着的两张相片。
左边一张,是柳凌的左侧斜侧面,他穿着夏季军装,坐在草地上,腿上放着一本书,眼睛却看向远方,这张照片的镜头抓的特别好,可以看到柳凌身侧的河流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
右边一张,依然是柳凌的左侧斜侧面,他穿着牛仔裤白汗衫,坐在矮石墙上,腿上放着一把玩具冲.锋枪,枪上还有一个弹弓和一个颜色艳丽的塑料小摇铃,他依然看着远方,身上是斑驳的阳光,身后后是大柿树和凤戏山的轮廓。
柳凌的手指覆在左边那张照片人物的脸上……
“哎,你干什么?你怎么不经过允许就随便给别人照相啊?哎?是,是你?”
“对啊,就是我,我那么好心地把你个罗圈腿给弄进部队,成全了你的理想,怎么,连拍张照片……”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罗圈腿,我们家没一个罗圈腿。”
“可这事你们县武装部的人知道吗?”
“……”
“不过,好在我知道,对吧?所以……,所以,坐好了,让我再取个景怎么样?”
“我知道是你跟我们县武装部的人说了,我才能当兵的,可我不喜欢照相,要不,要不我……给你……”
“你给我?哈哈哈,你又不是女的,我要你干嘛使啊?”
“这关男女什么事?我又不是要卖身为奴,我是说,要不我给你钱吧,全当是给你送礼表示感谢了。”
“唉,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所以,为了表示你并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来,像刚才那样再坐一会儿,让我照一张。”
“哼,我就是知恩不报,就是不让你照,你有本事把我开除军籍吧。”
……
那时候你十八岁,虽然贫穷依然,可你快乐自信,活得随心随性。
而现在……
陈震北的手指抚过右边照片上柳凌的面颊。
几乎同样的姿态,看上去的感觉却天差地别,十八岁的柳凌的眼神也云游天外,但那是充满了激情与期待的眼神,好像那不可知的远方等待他的,尽是他所向往的。
而现在的柳凌,陈震北可以想象他目光的尽头是什么,一定是小萱和柳家其他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那场面一定是欢乐喧闹的。
但柳凌的目光却是沉重的忧虑的,他似乎是被困在了黑暗囚室的囚犯,想在虚空之中,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啊——,不算不算,大哥你装孬了,咱再猜一盘儿。”
“小萱你个小孬货,你想耍赖是不是?大哥跟你一齐给手伸出来,咋装孬了?”
“你就是装孬了,要不为啥你回回都猜赢不当瞎子?嫣嫣,你说,大哥是不是装孬了?”
隔壁传来孩子们的玩闹的声音。
“啊呀呀呀,啊啊——”正在努力想爬到柿树边的小家伙听到了,也不爬了,坐起来对着老爹叫。
陈震北伸出手,让小家伙扶着站起来:“想去找爸爸和哥哥玩了?”
“啊呀。”小家伙对着柳家的方向伸手,“呀呀呀呀。”
陈震北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抱着他站了起来:“王叔叔不在,今儿让阿姨抱你过去吧。”
仿佛听到了陈震北的话,他话音未落,简姐就拿着个装满了水的小奶瓶和一个塑料包走了过来:“先生,你看书吧,我抱思危出去玩一会儿,孩子不能老呆在家里。”
“好。”陈震北说,“他正闹着要去隔壁呢。”
“小孩儿都喜欢热闹的地方,”简姐接过思危,“柳先生一家也都特别好,小萱也特别喜欢咱们家思危,我抱他过去玩会儿。”
看着思危高兴地叫着出了大门,陈震北重新翻开了相册。
我三十五了,你三十二了,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的,我不想把我们珍贵的时间用于挽回曾经错过的其他,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愿意……
五十二号柳家大院忽然一阵欢呼,小萱麻溜儿地溜下树,奔到简姐身边:“姨姨姨姨,叫我抱抱孩儿呗。”
柳思危看见小萱,高兴得手舞足蹈:“啊——啊呀呀!”
胖虫儿在树上喊:“小萱你还摸不摸柿猴儿了?你不摸俺几个自己干了哦。”
小萱纠结道:“我想摸,可我也想抱弟弟啊。”
坐在柿树下看书的柳凌站起来,对简姐微微点头,然后对小萱说:“爸爸先替你抱着弟弟,你跟哥哥他们摸完柿猴儿,再下来跟弟弟耍,中不中?”
小萱马上高兴了:“中。”他又问简姐,“姨姨,今儿晌午叫弟弟搁俺家吃饭中不中?反正孩儿也不吃奶,搁哪儿吃都一样,俺爸爸做饭可好吃。”
简姐说:“那样多给你们添麻烦啊。”
柳凌接过柳思危,对简姐说:“没关系,我家小萱喜欢小孩儿。”
萌萌在树杈上坐着,也说:“不麻烦姨姨,我耍一会儿就下去,我可会抱孩儿。”
简姐放心了,她来的时候周嫂和林洁洁正在前面缝被子,她过去帮忙。
入冬前把家里所有被褥都拆洗一遍是柳家人的习惯,这可是一大波活儿呢,在柳家岭,即便孙嫦娥、秀梅和玉芳一起,也得忙活好几天。
十一点,简姐回了一趟自己家那边,端了一大托盘蒸好的蒜蓉扇贝过来,说是老吴家里人捎过来好多海鲜,他们那边除了老吴没人喜欢吃,嫌腥,请孩子们帮忙给吃了,要不就放坏了。
小萱是个馋嘴猫,明明生在山里长在山里,却对海鲜的接受度特别高,他自己就吃了一口气吃五个,还意犹未尽。
柳思危则是逮着柳凌蒸的肉糜蛋羹,吃了满满一小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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