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
寒风中,大量齐兵及青壮在负土填泥沼,寒山上,南侧望台里,李笠不用望远镜,都能看见这群‘蚂蚁’在忙碌。
双方直线距离大概三百余步,他当然看得清楚,于是,心中充满期待。
期待已久的寒山攻防战正式开始,齐军同时对寒山南北二塞发动进攻,但是,想要攻打堡寨,得先把外围泥沼和水塘填平。
如今天寒地冻,泥沼湿滑、冰冷刺骨,在其间忙碌的齐兵,脚踩在泥、雪、水里,肯定苦不堪言。
新年将至,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还这么努力工作,让李笠觉得颇为感动,所以,他要送上大礼包。
给齐国男儿拜个早年。
刺耳的唢呐声起,惊破寒风呼啸,梁军投石机开始动作,将一筐筐冰块,投向二百余步外。
这些‘现做’的冰块,耗时不过一日,每个有拳头大小,量大管够,按特定中重装筐,被投石机抛上半空,然后分散开来,向地面坠下。
突如其来的‘冰雹雨’,落到地面,溅起无数血花。
许多齐兵并未身着铠甲、戴上兜鍪,被硕大的冰雹砸中脑袋,连声都没来得及吭,当场倒下。
即便没被砸中脑袋,身上承受一击,也被砸得皮开肉绽,第一轮冰雹雨过后,忙碌的‘施工工地’瞬间沸腾。
许多人倒地,要么一动不动,要么痛苦的翻滚,侥幸没被砸中的人,愣了愣,开始往回跑。
伤亡不小的监工们,很快回过神来,挥舞着皮鞭和环首刀,逼迫兵卒和青壮继续填泥沼。
不一会,第二轮冰雹雨落下,覆盖地面,再次激起无数血花。
望台上,李笠看着伤亡惨重的施工工地,很满意,对方好死不死,在冬天发动进攻,那么他倒要看看,是对方的兵多,还是他的冰多。
寒山堰蓄水,所以不缺水,如今天寒地冻,批量制冰模具里的水,过了一夜,就能冻结成拳头大小的冰块。
所以,他的配重投石机,此时等于拥有了无限弹药,在二、三百步范围内,可以造成持续、大范围杀伤。
配重投石机都有布幔遮挡,不怕结构被齐军看了去,可一直使用。
必要时,从早到晚,冰雹雨可不会停歇。
落地的冰块碎裂成冰渣,大量堆积,又有沙子的‘减速效果’,李笠真想知道,齐国皇帝能有多少魄力,不停地填人命,把堡寨外的泥沼、水塘填平。
泥沼、冰雹雨只是开始,等你们抵达堡寨外墙,好戏,才正式开始!
李笠想到这里,颇为激动,喝了口温水,打了个响指:“开始,歌声献给客人们。”
一旁,准备就绪的薛氏姊妹开始弹唱。
她们这两个月来,一直在忙着练歌,却未能如愿“贴身”侍奉李笠。
而李笠教她们的歌,音调奇怪,歌词也很奇怪,练了许久,才适应。
此刻,薛月娥弹琵琶,薛月嫦引吭高歌,唱的歌名为《好运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乱世栋梁 第三十七章 血腥
清晨,吃完朝食的齐军兵卒及青壮,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军营,来到梁军寒山营寨南面,一大片泥沼之前,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填土。
三日来,他们一直在做这件事,但梁军能用人力投石机(齐军以为是),投射大量冰块,导致齐军这边伤亡不小,所以进度一直很慢。
但今天,不一样了。
“张布幔,张布幔!”
呼喊声中,青壮们奋力架起长竿,长竿翘起的一端,吊着一根横竿,竿上挂着一张布幔,布幔下面两角绑着绳索,稍微向前左、前右一扯,布幔便斜着张开。
但不能绷紧,因为布幔松弛,才能兜住落下的冰块,使其顺着布落下,而不是将布幔砸破。
一张张布幔张开,如同雨伞一般,将运土填泥沼的兵卒和青壮遮住。
不一会,寒山堡寨方向有大量冰块飞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随后向地面落下。
果不其然,这些冰块落在布幔上后,布幔猛地抖动将冲劲化解,虽然被砸得“啪啪”作响,但冰块最后还是顺着布滑落地面。
然而,许多布幔还是出现破损,在一阵阵冰雹雨的袭击下,这些布幔开始破裂,如同破布条般随风飘扬,防御能力大减。
于是新的防御手段启用。
青壮们抬着一顶顶木板长亭,在泥沼里放好,然后以其为遮挡,不停运土填泥沼,冰块落下后,砸在长亭的尖顶木板上,“啪啪”作响,却伤不到亭内众人分毫。
填完脚下泥沼,青壮们各自抬着长亭的一根立柱,将其抬起,向前走,然后放下,继续填土。
无数这样的亭子和布幔在泥沼里缓缓移动,化解了梁军的冰块攻势。
找到克制之法的齐军干劲十足,对此,梁军似乎束手无策,再未抛射冰块。
当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后,齐军这边点起火把,继续赶工,为防止梁军出击,还派出兵卒在泥沼里蹲守。
天寒地冻,所以双脚踩在泥沼里的兵卒和青壮颇为难受,但己方距离梁军堡寨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在忍耐。
待得东方露白,齐军已经挺进到水塘旁边,投入更多的人力,沿着一道道木制长亭拼接起来的走廊,用推车向前方运送泥土。
如此一来,填埋速度很快,水塘渐渐缩小,随后消失,当太阳再次落山之际,水塘已经被填实,而梁军整日都没做出任何有效反击。
来日清晨,饱食后的齐军将士,推着各类攻城器械,对已无障碍的梁军堡寨发动进攻。
距离梁营三百余步的望台上,齐帝高洋身着单衣,不顾严寒,亲自擂鼓,为己方将士助威。
鼓声一起,站在其他大鼓旁的鼓吏们,也跟着擂鼓。
在如潮的鼓声中,齐军将士呼喊起来,向梁军营寨发动进攻。
因为营寨前围着鹿角,所以齐军先投入临车,要在三四十步距离上和梁军对射。
许多临车缓缓移动,如同移动的树林,又被大量兵卒簇拥,场面极其壮观,随后,梁军营寨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
一座座高大的投石机,沉寂了一日有余,如今数量明显增多,随着刺耳的唢呐声响,长臂忽然摆动起来,将一颗颗数十斤重的单体冰块抛射出去。
沉重的冰块落下,砸在临车和人群上,冰块飞溅,临车破裂,人群惊散。
投石机按批次分别抛射巨大冰块,使得营寨前不断绽放冰雪之花,其中,又夹杂着大量血花。
但这挡不住齐军的进攻浪潮,一座座临车倒下,又有一座座临车顶上,与此同时,大量冲车向营寨鹿角逼近。
他们要破坏鹿角,然后靠近墙角,破坏寨墙,而破坏了鹿角,也能使得己方云梯靠近寨墙。攻城器械能够直接攻击城墙
梁军抛射的冰块,没能压制齐军临车、冲车,高洋见己方强攻有效,即将攻击寨墙,擂鼓的劲头十足。
却见梁军营寨内忽然飞出许多黑点,却是一颗颗巨大的石块,重重落下,将临车、冲车砸得稀烂。
落地的石块,并不像冰块那样四分五裂,而是变成一个个路障,将平地变得崎岖起来。
这些石块都有几十斤重,想要挪开可不容易,又因为石块挡路,使得后续临车、冲车无法前进。
高洋见己方攻势为此所阻,先是一愣,随后想明白了:
敌军明明有石块,一开始却只扔冰块,防的大概是石块被齐军用来填水塘。
现在地填平了,对方再抛石块,落在平地,这就是路障,己方想要挪开,要填人命。
随即气得把鼓槌往地上一扔。
“啪!”
。。。。。。
新的一天,齐军发动新一轮进攻,大量兵卒举着布幔、盾牌,扛着长梯,绕过地面的一颗颗大石头,向梁军营寨发动进攻。
他们冒着抛射过来的大小冰块,破坏鹿角,付出不小伤亡,抵达寨脚下,然后在弓弩兵的掩护下,冒着箭矢,搭梯攀墙。
梁兵使用滚木礌石,将蚁附攻城的齐兵砸倒,又伸出长柄斧,将长梯砍断。
不断有齐兵坠落,不断有长梯折断,但如潮涌来的后续队伍,依旧向寨墙发动进攻。
又有兵卒抬着撞门槌反复撞击寨门,因为寨门没有在内堵死,所以随着“砰、砰、砰”声不断响起,寨门渐渐被撞得内凹。
地面渐渐被尸体遮盖,源源不断的齐兵,踏着己方将士尸体,继续前进,搭上墙头的长梯越来越多,无数士兵不顾箭矢向上爬。
寨墙长度有一里,几乎爬满了登梯上墙的齐兵,密密麻麻,如同蚁群。
梁兵支撑不住,纷纷后撤,攀上城头的齐兵越来越多,但前方是第二道寨墙,大量梁军弓弩兵在墙垛后射箭,压制登上第一道墙的齐军。
对射之下,齐兵伤亡持续增加,后续投入的兵力却源源不断,齐兵渐渐在墙头站稳,旗帜不断竖起,迎风飘扬。
寨门也被撞开,大量兵卒呼喊着冲进去。
寨外三百步外,亲临现场督战的高洋,见着己方先登付出巨大伤亡后占领城头,又攻破寨门,兴奋不已。
再次挽起衣袖,亲自擂鼓,激励己方将士乘胜追击。
并下令,再次重申奖赏:活捉梁将李笠者,封公;得李笠首级者,封侯。
不知过了多久,他见己方将士登寨墙者甚众,寨门也被攻破,但似乎后续兵卒未能入寨,觉得奇怪。
因为双臂发酸,便放下鼓槌,转回步障内休息。
不一会,唐邕匆匆而来,向天子汇报前方战况:梁军寨墙有两道,己方将士正在攻打第二道寨墙,撞其寨门,所以后续兵马无法进去。
如今,将士们已经登上第二道寨墙,和守墙的梁兵激战,对方已经招架不住,可能到了晚上,就能攻破。
“无妨,既然已破外墙,拿下寒山,指日可待!”
高洋满怀期待的说,擦了汗,换了身衣服,又穿上披风,以防风寒,坐在步障里烤火,不知不觉,金乌西落,玉兔东升。
前方战事,依旧胶着,己方将士,还在第二道寨墙处,和敌人交锋。
对方很顽强,大概是在困兽斗,所以高洋决定继续等。
北风吹过,带来上风向处的些许动静,他似乎听到了嘈杂的杂音,又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战场上血腥味弥漫,这没什么奇怪的,高洋数次御驾亲征,讨伐山胡、库莫奚等部族,所以见识过沙场血腥,不觉得这有什么。
至于杂音,不像是人所发出的声音,反倒像各种机括运转时的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为何敌营里有这种杂音?难道是什么防御机括?
高洋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夜色下的敌军营寨,心中依旧期待。
己方营地里,点起大量火把,火把游动,如同长龙延伸到梁军营寨,那是大量披坚执锐的兵卒,吃饱喝足后,即将投入作战。
高洋觉得,己方兵力具有绝对优势,如今既然已经打开局面,那么自己只要一鼓作气,不断投入兵力,对方就守不住了。
当年,父亲率军攻打玉璧,因为无法攻破城墙,所以才会有巨大伤亡。
后来,官军攻颍川,将士们同样是因为无法攻破城墙,以至于守军可以负隅顽抗,硬扛了一年。
而现在,梁军营寨寨墙已破,最大的依仗已经没有了,己方拿下寒山,指日可待。
不,不需要太久,他要在明日太阳升起时,拿下寒山营寨。
在山上,大宴诸将!
乱世栋梁 第三十八章 恶鬼在人间
“啊!”
夜幕下,寨墙后,地面木棚里,无数沿着斜坡下滑的齐兵们声嘶力竭的喊着,想要爬上去,却已经回不去了。
这是第二道寨墙,为石头所砌,长度有二百余步,门已经堵死,所以只能翻墙。
墙高二丈,不算太高,齐军将士扛来大量长梯,蚁附攀墙,密密麻麻。
爬上墙头的人很多,却会被前面第三道墙上的梁军弓箭手射击。
为了躲避射击,就得赶紧下墙,还好墙内侧是一道斜坡,不是很陡,直接滑下去即可。
且地面有一道木棚,和寨墙几乎等长,宽度有十余步,躲进去,就能避开箭矢。
在第二道墙上,借助火光,还能看到第三道墙下、地面木棚外侧,有许多梁兵在和棚内之人搏斗。
而第三道墙的门不知何故,掉了半扇,无法关上。
所以,得赶紧下墙,击溃这些梁兵,就能攻入第三道墙后。
然而当齐兵从城墙滑下去却发现,斜坡很滑,尽头是一道深槽,这槽因为有木棚遮挡,在墙上是看不到的。
深槽大概二丈宽,很深,对面是一群凭空挥舞刀盾的梁兵,仿佛在演戏。
齐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滑入深槽,而槽底也是斜坡,很光滑,又有水流淌,人会继续向下滑。
槽底是什么?不知道,却能听到嘈杂的机括声。
声音里,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惨叫声,让刚翻过墙的将士以为木棚里爆发了激战,同袍正与敌军肉搏,战况激烈。
于是急不可耐下墙,想要投入战斗,却一个个步前者后尘,落入槽内。
马六郎就是其中之一,他和同伴刚翻上第二道寨墙时,见左右都是自己人,胆气瞬间大了许多。
对面墙上有弓箭手放箭,他们不及多想,赶紧如其他人一样,沿着斜坡滑下去,进入木棚。
结果直接滑下坡底,掉入槽中。
同时落地、滑入坡底的人还有很多,密密麻麻,如同溢过河堤的水一样,不断掉入槽中。
槽中有水,他摔得头昏眼花,沿着槽向下滑,伸手拼命乱抓,却只抓住同伴的胳膊。
两人和其他人挤在一起,向槽底滑去。
木棚里点着些许火把,火光闪烁间,他看见正面一个对向的深槽,有许多人向着这边滑下,随后撞在一起,一起下落。
和底下许多人挤成一团,仿佛身处一个巨大漏斗之中。
洞里机括转动的声音,以及惨叫声,还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使得他俩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只知道呼喊:“救命,救命!”
但声音被机括转动声淹没。
人群正在缓缓下降,有许多手在乱抓,许多人试图向上爬,却都无济于事。
黑暗之中,马六郎鼻子被血腥气味占据,耳边充斥着惨叫声,以及各种破裂的声音。
他觉得下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大伙仿佛落到了一个石碾里,底下的人不断被碾碎,而他也快了。
马六郎奋力挣扎,想要向上爬,却被不断落下的人撞得头昏眼花,所有人挤成一团,渐渐下降。
不一会,马六郎觉得双脚被什么东西夹住,慢慢‘吞咽’,渐渐疼痛难当。
这种感觉,似乎是卡在两个对转的粗糙石碾缝隙里,被其慢慢‘吞下’。
“啊啊啊!”马六郎惨叫着,忍受不了沿着双腿传上来的剧痛。
骨骼破碎的声音传来,他痛苦万分,意识快速模糊。
“不要下来,这是陷阱...”
他好想喊,却喊不出来,随后失去意识。
然后从水力压辊另一头出来,落在池中。
池畔,有不少人拿着工具在干活,都堵着鼻子,一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是之前被俘的齐军俘虏,一直在寒山堰干活,看着眼前血腥场面,不断呕吐,几乎要虚脱,却不得不继续‘工作’。
其中,面色惨白的段韶,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他征战沙场几十年,自诩杀人如麻,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不会被任何血腥场面吓住。
结果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凶残的机关。
没错,这就是机关,梁军设了一道机关,引齐兵来攻,只要翻过第二道寨墙,就会滑到这机关里。
外头喊声震天,想来攀上寨墙的齐兵源源不绝,那么有多少,死多少,一个都跑不了。
段韶受不了如此血腥的场面,吐得双腿发软,实在坚持不住,瘫在一旁,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发抖,恐惧包裹全身。
梁军守将是恶鬼,设下血肉磨盘,要把活人全都粉身碎骨,来的人越多,死的人就越多。
这不是在杀人,这是在吃人!
他双手捂脸,指缝间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以及源自心灵深处的战栗之音: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
太阳西沉,望台上,沐浴着夕阳余晖的高洋,看着前方梁军营寨,一言不发,
从昨日傍晚到现在,将近一整天,他的将士攻入敌寨,却一去不回。
确切的说,是攻入第二道寨墙后的人,没一个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洋一开始想不明白,只知道敌军负隅顽抗,己方继续增兵,就能将其击溃,然后攻破寒山营寨。
于是不断派遣将士进攻,要来个一鼓作气,将梁军营寨击破。
但是,他渐渐发现不对劲,己方将士一去不回,即便是一命换一命,也足够把寒山梁军换个精光。
哪怕营寨里有陷阱,那么死人也会把陷阱填满。
若打不过对方,好歹可以撤回来,但翻过墙的人,一个都回不来。
所以,情况不对,高洋下令停止进攻,并让唐邕清点出击人数。
望台下,唐邕从军吏手中接过一张纸,纸上写着许多数字,他反复看着最后一个数字,只觉天旋地转。
站不稳,差点倒地,被军吏扶着。
“怎么会,怎么会,不过是一日时间...”
唐邕喃喃着,靠着楼梯站了一会,勉强恢复过来,面色惨白,要登望台。
却走不动,只能在军吏搀扶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来到台上,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走进阁内。
借着夕阳余晖,他见面色不豫的高洋,正盯着自己,又想到纸上所写数字,只觉后背发凉。
“伤亡多少?”高洋发问,声音夹杂着期待,又有些许担心,唐邕干咳一声,抖起精神,缓缓上前。
他没有回答天子的提问,而是将军吏交来的那张纸,双手捧给天子。
高洋接过纸,定睛一看,片刻后,面色变得惨白,双手开始颤抖,随后看向唐邕。
见唐邕艰难点头,高洋猛地点头,然后一抽一抽,神经质的不断点头。
“弄错了吧,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才一昼夜,才一昼夜...”
“你们一定弄错了,弄错了...”
“去,去,重新点数,认真点数...”
高洋神经质的点头、呢喃,巨大的伤亡,让他脑袋一片空白。
“陛下!我军伤亡惨重....”唐邕喃喃起来,高洋只是不住点头,好一会,才回过神。
再次看向手中的纸,看着纸上所写数字,高洋嘴角抽搐。
“才,才一昼夜,就折了我军这么多..将士..”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唐邕见天子如同发病一般,不断喃喃“怎么可能”,心中不安,却不得不提醒:“陛下,这是攻打南岸敌寨的损失,北边,北边也在连日攻打...”
高洋闻言看向唐邕,两眼圆瞪:“你想说什么?”
“陛下,北营的伤亡,并不在这纸上。”
“呵呵呵呵....”高洋笑起来,笑得一抽一抽,随后猛地跳起来,把手中纸张撕得粉碎:“才一日,才一日啊!”
“朕的将士,朕的将士,才一日,死在敌寨里,就那么多!不下一万!”
他不是对“死者不下一万”的数字震惊,而是被“攻打一个营寨仅仅一昼夜,就死了不下一万人”而震惊。
这“不下一万人”,可不是填壕的羸弱民夫,不是做苦力的青壮,而是不下一万的战兵,就这么突然没了!
若是战场厮杀,这伤亡倒还说得过去,可现在仅仅是攻入一个营寨,围绕一堵寨墙的争夺。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有什么!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攻进去,攻进去....都没回来!”
“就算是个坑,也该填满尸体了,可人不断过去,就是一个都没回来!!”
高洋声嘶力竭的呼喊着,面容扭曲,指着梁军营寨方向:“那里面待着的,不是人,是恶鬼,是吃人的恶鬼!”
“吃人的恶鬼,来到人间了!”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号角声,看样子,是梁军发动反击,要把占据第一道寨墙的齐兵击退。
高洋冲到窗边,看着夜幕下的梁军营寨,两眼圆瞪,高声呼喊:“来!朕在此,杀过来啊!”
北风凛冽,迎面吹来,瞬间把阁内的温暖吹散,唐邕赶紧跑上前,和侍卫一起,拼命把高洋拉回来,关上窗。
“陛下!那李笠擅守,我军伤亡惨重,已经元气大伤,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撤军?不,不!”高洋喊起来,面露疯狂,“进攻,进攻!朕要把这恶鬼斩杀,还人间太平!”
“陛下!还请以大局为重!不能再攻下去了!”
唐邕哭喊起来,他是真的很震惊,因为他们的对手,不是人,是恶鬼。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