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乌达怒意勃然:“朔方部主,杭锦原是为助你!”
“我亦说了,朔方部不需相帮。”李恪脸上全无商量的余地,“以上四条,可,大秦便收留诸位,不可,你等便归返各部,自生自灭!”
场面彻底冷了下来,李恪不再说话,乌达只剩喘息,林尔泰满脸纠结,轻声询问:“事关重大,不知……”
“你们因何而来,于你们,于我其实都心知肚明。”李恪看着林尔泰,开诚布公,斩钉截铁,“我的话离帐便无效,故二位没有考量的时间。要商议,就在这帐中商议吧。”
第五九三章 蚕食
欺人太甚!
初次见面,李恪与传闻中谦和软弱的秦人形象根本不一样。他比草原上最凶残的孤狼更凶残,比最贪婪的黄鼠更贪婪!
去、留、待遇,他口中的内附就是吞并,依了他的话,各部的贵人们将失去牛羊,失去牧民,失去奴隶!
他们还会失去草原!
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将迁去中原。人地两生,不明耕作,他们难道去做秦人圈羊的牛马?
乌达气得混身哆嗦!
可恶的李恪,根本没有给乌达和林尔泰留出任何商议的空间,他根本就不是来商议的!
刚才的话与其说是让他们选择,不如说是一声通谍。
而且李恪显然没有耐性跟他们扯闲,这种态度也证明,他们对李恪全无价值。
林尔泰一脸苍白,乌达怒不可遏。欲逃、欲走,不管心里作何想法,反映在动作上,就是直欲拂袖而去。
可他们终究没走。
李恪似乎吃定了他们,就在当场,就在堂上,根本就不等他们给出答案,自顾自便开始给在座的下属交代任务。
“衍君,备好三事。一是牧人入籍,籍为夏子,非是臣邦,分户,排牧要同时进行,畜牧之数也要明确登记,以利税赋。二是夏奴开释,予民籍,夷奴可由各人保留,予私奴籍。三者贵人鬻爵,划定分级,最高不得过大夫爵,且入籍之后,俱迁内史,不可眷留。”
陆衍起身:“唯!”
“兄长,你亦有事。官畜放牧为常徭,连户入伍为常役,如何行之有效的编户征发,由你与衍君商议,一伺有定案,交我与公子审阅。”
李左车也起身应诺。
“由养。”
“嗨!”
“河间部不设常兵,征将分离,兄长着力完善役征之法,征得之卒交在你手,你要训好,练好,以戍卒为本,做好更卒流转之筹谋。”
由养抱拳道:“嗨!”
“斯特君,草原牧族有其特点,献畜之人虽少,贡畜却据一族之大半,你主管田仓,这些活的公产如何掌管、牧养?都是新课题,中原不曾有。以我所思,活产转为财货、蓄作钱粮是根本,如战马、肥羊,可与?成交易,供给军需,驽马、耕牛,除留足自需,可皆转奔通贾中原。”
说实在的,公对公采买的概念李斯特没怎么听懂。而且这事一听就有些麻烦,李斯特的纨绔脾性忍不住就升了起来。
“尊上,二位族长还未答应呢。”
李恪淡淡扫了眼乌达和林尔泰,那目光让他们想起族里的老牧人看着待宰的羔羊。
“他们不答应,就得回草原去等死。但我们的归附条件会传开,也会有在意牧民死活的族长带着牧畜来归附,早晚而已。”
李斯特不服气道:“若是没有呢?”
“那是等你主政此地才该考虑的事。”李恪半点面子也不给李斯特,一语掷地,又转向冯劫,“劫君,斯特君主田仓,你主驿厩,马场、牛场,繁衍饲育皆你之职。我等要可持续性发展,一是要为军伍持续提供战马运力,二不能断绝了官办的牛马产出,其中的规模你要把握好,种畜的选留和牧吏的培训都要做在前头。”
冯劫半句闲话没有,铿锵而诺:“唯!”
交代完政事,后面就是军事,李恪一一点名:“布主兵,信为谋,点齐兵马,随时待战。凡归附之族,连人畜牧区,皆纳入保护范围,秦民之利不可有损!”
韩信、季布起身齐唱:“嗨!”
“平君,你的事情麻烦些,临的军法,冲君的狱掾皆配予你,布那处也抽五百战卒予你,牧人归附后缴畜,迁户,释奴,分牧等琐事,皆由你来临管,若不从者,依律处之。”
陈平愣了一下:“尊上,秦律似无相应律法啊?”
“你先编着,以严为要,待我与公子审后就报咸阳。”李恪笑了笑,“勿忘了,乱世当重典。”
乌达和林尔泰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一哆嗦,把李恪的注意力又拉回到他们身上。
李恪笑得瘆人:“不知道二位族长有否考虑妥当?”
“卑……卑……不敢违!”
……
朔方部巨大的战争机器在平静了数月之后猛然开动起来。
甲曲三千九百人战外,乙曲两千七百人辅内,杭锦十九部有十二部选择归附,郡仓入羊六万余,牛三千,马五千,其中精选战马四百余匹,反哺甲曲,又成了新的战兵。
韩信与季布的手段极毒,他们并不是将兵卒分散,去往各族保护牧人,而是划出一个远离战区的大圈,不归附者逐,归附者入,不从者剿。
短短半月,又两部在两面夹攻下归附朔方,两部族灭,余三部有两部投入鄂克托的怀抱,一部飞迁向锡尼王帐的迭古输诚。
直到这时,忙于战事的迭古才知道李恪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怒气冲冲遣使上门,李恪让陈平代为接待。陈平用一张利嘴说得使者哑口无言,订下了名为共识,实为缓战的磴口盟誓。
草原各部以自愿附秦,库不齐国(迭古才定了王都,还没有正式的国号和册宝)不得怪罪,但同时,秦军要助库不齐平定草原不法叛逆,助其建国,成其朝贡。
当日,李恪命田横、牟定远二人携奏急赴咸阳,五日后,始皇帝制告天下,建河间军,立河间郡!
李恪的莫府在半日之内完成分割,一为军莫,二成郡治。几乎在同时,贺兰、白于二营更旗,乌鹤敖、江隅各领一曲以堂堂之势侵入草原,草原之战乱骤然一滞!
迭古终于察觉到不妥。
明里暗里,在各处宣扬自己只有半部兵马的李恪一夜之间长成了庞然大物,麾下兵马近三万人,文臣武将齐整俱备。
这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的产物。
始皇帝在御制中虽未明言河间郡的辖地范围,但可想而知,区区磴口至两关的通商口岸不需要新设一郡!
既立郡,何立国?
迭古甚至没法去寻李恪问个究竟,这时候去李恪的老巢,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去有回!
被算计了!
迭古的脑袋上一夜生出了斑驳的白发,简陋的兵势图上,是犬牙交错的各方战阵。
东北,准格尔与达拉特战,乌鹤敖的人马以劝战之名窥伺在旁。
西北,他的王帐外就是四部乱战的彊场,再外则是整戈待旦的朔方部。
西南,他的根基贺兰原上兵力空虚,江隅的贺兰部居关立原,随时都能把他的族居吞入腹中。
库布齐原,三面大河,南面则是白于山和交错的内长城,这是一个口袋……
早先这口袋处处漏缝,边角还有几处缺口,秦军再多也抓不住流散的牧人。
可随着狼山营建成,河间军成立,特别是李恪自磴口由西北内扩,秦商横行于草原,不知不觉间,游牧突然就没了游散的空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恪又是从什么时候布的局?
迭古突然想到一个秦词,蚕食。
随着秦商见繁,他的妻室也学着秦妇养起蚕来,把这当作一种文明,一股风尚。
所以他见过蚕。
蚕就是从边角食叶,不消片刻,就能把一大片桑叶啃食干净。
他的王国与桑叶何其相似!
李恪指挥着几万秦兵从边角起始,眼见着,就要把他的王国啃食干净了!
迭古忍不住颤抖起来,他高声唤入近侍,几乎是嘶吼着下令。
“停战!派出使者,去准格尔,去乌审,去伊金霍洛!我们要停战!现在是库不齐生死的关键,再战下去,草原……就要变成河间郡了!”
第五九四章 李恪有后
八月初八,李恪正与扶苏烹茶弈棋,棋至中盘,厮杀正酣,吕雉的侍女阿狄突跑进来,捂着肚子剧烈喘息。
“公子……”
“生了?”李恪一脸淡定抢答,瞅了眼手上才提出来的黑棋,一技曰靠,真逼向白棋本阵。
扶苏愣了愣,确认自己才是执黑的那边,当即承认技不如人,决定推坪认负。
李恪微笑着把棋盘上的黑棋收进白棋篓,见阿狄久久不答,温言细语又问一遍:“可是夫人生了?”
阿狄恍然惊觉:“生倒不曾生,方才腹疼,老夫人已让亲卫们去唤稳婆了。”
“唤稳婆就唤稳婆,女子孕产又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了的,急切什么?阿狄,遇事当得不急不躁,便是生产,也得稳健。”
说着话,李恪挥袖一扫,把没收拢的棋子扫得满帐都是,空出棋盘,提了墨笔,看一眼漏刻。
【水十一刻刻下六,其时七分,约11点40分,第一次阵痛】
他站起来,同手同脚,仪态万方:“沧海,端上棋盘,这棋盘,我的了!”
吕雉要生了。
阵痛越来越频繁,压抑的痛呼越来越激烈,李恪盘着腿坐在帐子外头,背靠帐,脸冲外,时不时还睁着茫然的眼睛在那方大棋盘上写两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记谁没到贺……
所以扶苏来了,墨者到了,陆衍左车联袂而至,吕家和李恪家里的自然一个不落,就连不情不愿的李斯特也被黄冲、冯劫拖了过来。
一群跟生孩子全无关系的大男人乌涣涣拦在两杆帅旗下头,稳婆端着血盆子出门骂一次,回头训一顿,过足了怒斥勋贵的瘾头,可便是李斯特也不敢在这时候炸毛。
生子大事也,若是因为斥了稳婆导致接生事故,李恪估计会活剥了他,就算他翁是李斯也不顶用。
漫漫之时,李恪一边跟忙进忙出的稳婆陪着笑,一边跟几位墨者们交代着琐事。
“狼山的矿藏?”
程郑低头谨答:“现勘明铁山三座,锡山一座,理石、石灰皆有矿藏,左近草原还有富饶石碳,果真是墨工天府。此外山上还有金山一座,已经上报少府,交予朝廷。”
“没铜山么?”在李恪心里,金子远没铜有用,更别说金子还不能捏在手里……
程郑也颇为遗憾:“草原素不产铜……”
“算了,铁便铁吧,工坊配套建得如何?”
“徐师遣了子期君主持狼山工坊,刀、剑、盾、弩皆已有了产量,只是离预想还颇远。装具工坊也建成了,依钜子之思,减去了锁甲,鳞甲的甲叶也从纯铁改为镶铁,重量轻减,工序也简易了许多。”
“冲压坊呢?”
程郑摇头道:“工器坊尚未落成,依了计划,冲压机关是在狼山制的,想要成机,估计得到冬末春初。”
“那配套的獏行之类也该造起来了。”李恪看着泰,“泰,此事你抓紧些,别总等着机关。”
泰长身拱手:“唯。”
李恪喘了口气,看起来憋得难受:“?,武,你们二人还有一事,全军精选良马和善骑的健士,先照七百凑,我要在亲卫中组建重骑营,便是装具跟不上,操练也可以先做起来。”
“嗨!”
还能找些什么事办呢……
李恪挠着头发,目光巡游,正打算去找冯劫聊聊牛马配种的问题,帅帐里吕雉突然一声惨呼,紧接着,便是响亮的婴孩啼哭。
生了?
李恪愣在原地。
吕公领着自家三子和吕奔挤开一群郡丞军侯凑上来,与李恪一道守在帐门边。
蛤蜊和沧海搀着夏无且,推着癃展的小车与李遵一道走上来,也聚到李恪身后。
李恪回头问夏无且:“生了?”
老头笑着点头。
“雉儿安否?”
老头脸一黑:“我岂能知!”
李恪不满道:“你不是名医么?”
“我是医者,不是方士!”
“方士的套路我全会,闹不明这茬。”李恪白了一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认真补充道:“老儿,徒有虚名。”
夏无且险些被气死。
帐内一声摇皮吱呀,接着帐帘掀开,严氏发髻散乱,喜盈盈抱着个黑黝黝的襁褓走出来。
“恪,母子平安,李氏有后!”
李恪看着孩子,看着严氏,开始想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想了半天,也把严氏晾了半天,还是没吱声。
严氏不耐了,把怀中襁褓冲李恪一递:“快来看看你孩儿!”
“啊!我去看雉儿!”李恪一声惊呼,扭曲着用一种怪异的姿态从严氏和门的缝当中挤进去,惶惶如丧家之犬,好似对襁褓里的孩子避之唯恐不及。
严氏伸着手,尴尬地看着自己出息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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