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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桑家静
要知道醉酒的滋味可不好受。
稽婴笑弯了眼。
“陈焕仙,婴很颀赏你,不如你来我身边吧。”他眸染薄醉,眼下绯红,讲这话时,却一点不似开玩笑。
他的一双眼睛十分好看,黑瞳大于眼白,显得一双眼睛尤其明亮而神彩奕奕,平时温和又八面玲珑时倒不显,此时因酒意而亮晶晶地,他乌黑柔软的发丝垂肩,干净的气息,整个人俊逸清雅。
陈白起瞥了他一眼,丞相皮相虽美好,但我心岿然不动。
陈白起道:“焕仙现在,不就是丞相的身边吗?”
稽婴放下爵杯,睨着她:“焕仙,你这可就是在故意装傻了。”
陈白起直接将手中的一爵杯酒仰脖一饮而尽。
稽婴怔了怔。
陈白起放下爵杯,笑睫长长,温润笑言:“不如焕仙给丞相表演一个好玩的把戏看,你便暂且放过我吧。”
稽婴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人哄着一样,可他醉酒了,神智也不清醒了,哄便哄吧,只要能将他哄高兴了。
这“陈焕仙”是个值得人慢慢挖掘的大宝窟,他挺好奇这“陈焕仙”会表演一个什么好玩的把戏给他看。
“且看过,再考虑。”他咂嘴。
陈白起笑道:“可以。”
稽婴支颐,拿眼视示视她可以开始了。
陈白起手一转,便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块四方素白帕子,她一手拽着帕子的一角,另一只手则摊开,细白的手上空无一物,光洁修长。
“丞相可看清了,这帕中,与我手中,可有藏物?”
稽婴看了过去,那方素帕垂着朝下,轻飘飘地,瞧着不像能藏物,而“陈焕仙”的手更是一目了然无物。
“并无。”
“那好……”陈白起笑眯眯,将掌攥成了拳,然后将那一方素白帕子盖在拳头上方。
“那接下来,丞相可要看仔细了。”
她说着,朝着帕子吹了一口气。
她道:“我这一口啊,叫无中生有。”
咦?
无中生有?
稽婴瞠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陈白起盖拳头的帕子。
她打算怎样个“无中生有”法?
“好了,且看看,我这无中生有,给丞相能变出一个什么来。”
陈白起说着,便飞快将帕子一揭,然后在稽婴目不转睛的视线下,缓缓地摊开了拳,只见,她掌中……多了一枚白玉玉佩,正所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足以见时下的人都喜爱佩玉于身。
系统:
名称——貔貅白玉佩。
等级——(绿阶)下品配饰。
属性:体质+1。
来源:支线任务奖励。
稽婴看着陈白起手中这块用丝线串联结而成,玉质通透,白璧无瑕,着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昆仑玉佩,再加上玉上图案精致繁美,貔貅历来寓意着便是吉祥平安。
陈白起将玉佩提起来,以一种夸张的赞叹语气道:“哇,变出来的是一块玉佩啊,看来这次倒是丞相给焕仙带来了好运,以往焕仙变出来的可只是一些木头啊石头啊,难得今日占了上天的便宜,不如焕仙便将块玉佩便送给丞相了吧。”
稽婴哪里相信她是真的“无中生有”,只是他看不破她的手法,便由着她满嘴胡编。
“不是送过了吗?怎么还送一份。”稽婴有些惊喜道。
他的确很喜欢这一块玉佩。
系统:稽婴对你好感度+5。
系统:支线任务“送礼”任务已完成,可进入“任务详细”查看任务奖励。
陈白起被人拆穿,也不羞赧,坦然道:“本就是准备了二份。”
稽婴接过玉佩,在手上把玩着,越看越是觉着心头好,他头亦不抬地笑着道:“那你再变一次,不用手,若这次亦能无中生有,我或许便容你早些回宫去了。”
陈白起一听,便假意哀叹道:“丞相今日是寿星公,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稽婴只管笑。
“寿星公,不知你这玉佩啊可否暂时先借焕仙一用?”
稽婴这才抬起头,顶着陈白起大方“求借”的目光,有些不舍“小气”地递给了她。
陈白起一接过来,便又朝身后的仆役借来三个陶瓷大碗,这碗是拿来放整鸡的,大约有一个头圈大小,碗底漆黑,碗缘陶黄,她将这三个大碗翻底盖在桌面上,拿玉佩放在其中一个碗的下面。
“方才我们玩的是无中生有,那接下来,我们便来玩化为乌有。”
规矩便是让稽婴来猜这三个碗,最终这玉佩会藏在哪个碗底。
稽婴经上一次把戏,便留了神,先让她等等。
他先仔细查看了一下碗、玉佩,见并无什么猫腻,便容着她动手转碗。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喊停,他让她将宽大垂落的袖子束高一些,怕她拿这宽大的袖袍来做遮掩。
陈白起也是好脾气,依他所言,将袖子扎上去了些,露出精细白皙的手腕。
稽婴在她手腕处瞄了一眼,方满足地点头。
然后陈白起便将三个大碗轮流地转动,一开始是慢慢地转,由着稽婴看仔细,到后边儿便快了许多,但大抵眼肉还是能够辨别得出来方位。
最终,陈白起停了下来,让他来猜。
“玉佩在哪个碗底?”
稽婴自信满满指着:“这个!”
稽婴眼睛很厉也很狡猾,他一直盯着那个他暗中留了记号的碗,自然不会认错。
“丞相确定?”陈白起看了他一眼,故意挑起他的怀疑。
只是稽婴历来对自己的判断很直信,于是他颔首。
于是,陈白起也不再劝说了,她笑了笑便将稽婴选的那个碗揭开。
碗下,空空如也。
稽婴一看,有些诧异。
碗底下……什么都没有。
他不信,便将碗翻来覆去,的确没有。
难道,他眼神移至另一个碗,心道,莫不是方才看岔了,其实是旁边那一个……
“你开这个!”
他既然猜错了答案,剩下两个碗有与没有,便也相当于是猜着玩了。
陈白起将他指的那个再次揭开。
……里面也没有。
三个碗都揭开两个碗底了,稽婴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我眼神有这么不好使吗?你再看这个。”
可当这最后一个揭开依旧什么都没有时,稽婴彻底懵住了。
这玉佩,去哪里了?
方才他可是睁大了眼,全神贯注地看着“陈焕仙”的手与这三个碗,她不可能偷梁换柱,再说这桌子底下也没有洞能藏东西,那玉佩她给变哪儿去了?
这时,他才恍然,这个把戏为何叫作“化为乌有”。
“去哪里了?”他禁不住好奇,直接问陈白起。
陈白起神秘地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将方才放到一旁的那块白帕子重新拿了过来,随意抖了一抖。
“也许,是在这块帕子里呢。”那语气有那么几分不正经。
稽婴不信。
他凑近“陈焕仙”想夺她手中的白帕一查究竟,这时,陈白起拿帕子在稽婴眼前一晃,他眼睛一个恍惚,再一定神看去,却见一捧占满了他全部视线姹紫嫣红的花束便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红的、紫的、白的、玉色的、黄的,鲜艳无比,那花香中带着丝丝甜意。
稽婴一呆。
陈白起从花上拿手指勾出一块玉佩,偏头恍然道:“果然在这里啊。”
她将花与玉佩一并送到他手上。
稽婴接过那捧手,震惊无以言表。
这么大一捧花从那一块小小的素帕中被“无中生有”出来,恕他少见多怪,而且玉佩明明方才一直压在碗底,什么时候变到那束花上的?!
不得不说,这种送礼的方式,令他很惊喜,很意外,也很……刺激。
陈白起难得见一个精明人变成现在这种呆若木鸡的模样,她忍着笑,道:“过生辰,除了礼物还得有一束鲜花,这是我们老家历来的风俗习惯。”
稽婴估计有些醉了,醉了的人有些会回归于最初的自我,容易满足,容易喜欢,容易被讨好。
就如眼下的稽婴,他这些年经历的世故与阴暗,过渡的腹黑与深沉,都好像被抛弃掉了,他此时望着陈白起,有些茫然,也又有些欢喜。
“这是第三份了……”
陈白起知道他说的是寿礼。
其实这花是之前采来制造“迷梦”剩下的,舍不得扔了,便放在系统包裹里,玉佩也是之前做任务攒下的,因为感觉样式太贵重与她目前的身份不符,便一直冷藏着,而之前那些个拙劣又简单的把戏,也全靠系统包裹的收纳功能来变有变无。
所以,对她而言,送三份“特别”的礼,都并没有耗费她太多精神。
“祝你生日快乐。”
陈白起借着送花的举动,与他浅抱了一下便放开了,趁机将之前骗走的竹哨还给了他。
稽婴看着她,慢慢回过了神,他脸上的醉酒红晕已经风消散了许多,他失笑地摇头,由心道了一句:“这还真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生辰了。”
——
天刚微微亮,陈白起便醒来了,她昨夜回来得晚了,又去给姒姜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才回来,拢共也就只眯了一小半个时辰,只是心中念着有事,便也睡不沉。
醒来之后,她想起昨夜在离开丞相府邸时,稽婴估计是酒醒了,一身的精明劲儿也一并醒来,他问起她,怎么不见你身边的那个随从呢?
他问的是姒姜。
她答,便是担心你要与我不醉不归,我便先遣他回去替我熬解酒汤了。
稽婴听了又是笑了。
他昨夜好像一直都在笑,或许是心情好,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因此哪怕他并不相信她所讲的话,也没再追究下去。
而今日陈白起其实挺忙的,因为她即将去见赢稷,在与他谈妥一些事宜后,她便要出宫去与幺马他们汇合。
钜子令的事迫在眉睫,也耽误不得了。
再次来到雍宫,陈白起没想到竟遇到了一向深居简出的相伯先生。
她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是看见她了还是没看见,她见他由南烛推着轮椅先进了去。
想来这个时间来雍宫,想必是要给赢稷换伤药吧,方才她看见了南烛背着一个药箱子。
陈白起想了想,没让守卫通报,只站在檐下,眼观鼻鼻观嘴地负手静候着。
寝宫内,相伯先生替赢稷换完了药,便掩嘴咳嗽了几声,南烛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赢稷转过头来,脸上有着担忧:“先生的寒症还未痊愈?”
相伯先生面上虚弱地笑了笑:“天气渐暖以来倒是好上几分,只是久咳伤了肺气,一时还没那么容易断根。”
赢稷沉吟着:“先生,这次六国会盟之事,你还是……”
“主公可是嫌相伯这副残弱病躯会拖累了你?”相伯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我已是昨日残花”的苦涩模样。
赢稷脸色一正:“先生哪里话。”
“命数已定,能走多少步便走多少步,若停歇下来,便是我命数已尽之时。”相伯先生黯淡剪水的双眸垂落,语气淡然无谓。
赢稷听了,抿唇一紧,直觉自己想讲的话在不知不觉又被先生带偏题了。
可若是陈白起在此,只怕会替赢稷讲一句——先生,莫作妖了!有病你就好生将养着啊。
——
当相伯先生再次推着轮椅出来时,依旧没有看陈白起一眼。
陈白起这下确定,方才相伯先生分明是知道她在身后,只是不愿搭理她罢了。
虽说他不想理陈白起,可陈白起却上前道:“相伯先生。”
相伯先生神色顿了一下,南烛偏头打量了她一眼,又见先生没什么反应,便停了下来。
“先生看起来气色倒比先前好了一些。”陈白起夸赞道。
她与他家长一句,可相伯先生反应很平淡,他目不斜视道:“挂心了。”
只是陈白起并没有被他的冷淡给打退,她道:“听说这花甲子对止咳平喘有着奇效,正好我这里有一株……”
“不劳了,花甲子我已有几株,无须再多。”相伯先生盯着前面的一棵树道。
陈白起被他拒绝地干脆利落亦不恼,只是奇怪地问道:“……先生,你为何一直看着前方,可是焕仙惹你不喜了?”
相伯先生表情一僵。
“先生,其实那夜是焕仙口无遮拦了,望你莫见怪。”陈白起拱了拱手。
相伯先生现在只要一看到“陈焕仙”的脸便心慌气短,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他觉着自己应该挺烦她的,长着一张与“陈蓉”有几分相似的脸,可这性子偏半分不似她那般温柔可人,还莫名缠人得紧。
“嘶~我的头好似有些痛……”相伯先生忽然抚额,弱弱哀叫了一声。
南烛一惊,却不及陈白起反应快,她立即道:“焕仙曾学过揉穴解痛之法,要不,让焕仙替先生揉揉?”
相伯先生蓦地抬眼,眼底有着“卧槽”二字,但他很快便掩饰地垂落羽睫,双眉轻颦,他皮肤很白,尤其在日头最浅最柔和的光线下,细得连一丝毛孔都难察觉。
“不、不用了,某深觉身体不太舒服,便不与陈郎君多聊了。”
“相伯先生,虽然焕仙也挺想与你促膝长谈,可眼下秦王相召,即便想多聊亦无可奈何了。”陈白起咧开白牙坏心一笑,只是相伯先生低头着没有瞧见。
相伯先生睫毛轻颤,眸转盈光。
促膝长谈?这个词用在他们两人身上还真令人寒毛悚立。
“咳咳咳……药,某药忘带了,你且速速入内莫耽搁了正事,某先行一步。”
说完,相伯先生便捏了捏南烛的手,示意着他赶紧推着自己离开,省得这个性向模糊的“陈焕仙”再出什么惊人之语。
而雍宫的守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蹦乱跳”的相伯先生,顿时都惊讶不已,也不知这陈少年与相伯先生聊了些什么,令相伯先生一改往日的“暮气沉沉”,眉锁轻愁,变得急不可耐。
而陈白起在后则闷笑不已。
要说相伯先生这人心眼儿多,最惯会拿话拿捏人了,可他因身娇体弱的缘故,遇上一些刚直不屈的直肠子人,他便不愿意直接打交道了,因为这种人既看不懂人脸色也听不出言外之意,而他这种九曲回肠之人应付起来太累。
不过……陈白起摸摸鼻子,她眼下是借着赢稷的威风才敢惹他,不然他私下随便玩上一招就够她一段时间内不好受的了。
------题外话------
正文无关小剧场——
稽婴:我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陈白起:哪里?
稽婴:我生日你给我送花送礼送香水,这套路好生熟悉啊。
陈白起:……哦,其实这些我都是从“追女十八招”里学来的。
稽婴:追女?!不是应该追男的吗?!
——
相伯先生:我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陈白起赶紧撇清:我对先生可没有用“追女十八招”。
相伯先生:对,就是这里不对劲!
陈白起:……





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主公,墨家(一)
经长内侍入内通报,陈白起由着他引领来到雍宫二进寝殿,一路光影洒落檐下忽阴忽明,长廊圆柱垂落丧期的黑纱,仍旧旧不散“奠”前王的阴冷之气。
她站在曲廊拐角处顿了一下,望着前方绿掩重檐的宫宇长殿,再远处便是一片粼粼碧湖广垠,她视野扩远,脑中思考着一些事情。
她进殿后,于门前十数步距离行稽首之礼,黑纱帐内传来了赢稷唤起身的声音。
陈白起起身后,垂眸静立于一旁,等候着赢稷开口。
赢稷依旧静养在床榻之上,他自律性很强,并不会强行做一些勉强之事,尤其最如今这种关键时局。
他淡淡问道:“陈焕仙,你可知孤与你师长先前的谈话?”
陈白起内敛保守道:“若是指墨家一事,焕仙知晓。”
“你师长离秦前,曾告知孤你能替孤办妥此事,可是实情?”
难不成他还担心山长诳他不成?
“然,焕仙虽不敢承诺定会办妥,却定竭力而为。”
赢稷没有说话。
陈白起朝内抬眸觑了一眼,朦朦胧胧瞧不太清晰,便又垂落了眼。
等了一会儿,他才又道:“你与墨辨一派可有何干系?”
陈白起思索了一下他问此话的深意后,便斟酌地回道:“并无深交。”
陈白起在与赢稷的问答之间,大抵已知晓沛南山长将她即将为墨辨争取钜子令一事告知于赢稷知晓了,此事即便沛南山长不事先讲明,她也会来说的。
毕竟她此番为秦而事,需得着彼此坦诚相待以免横生罅隙,再者,她还需赢稷以秦国之势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用最显浅的言语将墨辨相求她一事道出,然后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声:“此次进宫刺杀秦王的正是墨家的墨侠一派。”
“墨侠……”赢稷沉吟着,听语气淡漠而平常,应当是早已知悉此事。
陈白起分析道:“其实这事焕仙一直深觉蹊跷,虽说这墨侠一派一向是嫉恶如仇,但这世上有着许多擢发难数的恶者,也不至于他们每一次都会出手,况且还选择的时机如此恰当,只怕是有人在接头。”
这话陈白起不说想必稽婴或相伯先生等人亦考虑得到,陈白起说了也不过是讨个巧,令他感觉她的真诚,以借此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秦朝政之事孤自会处理,至于墨者的事……你可有自信能够能替墨辨夺得钜子令?”赢稷道。
赢稷知道墨侠与墨辨历来同出一脉,却分支派系,各不相干各不参与,只是这几年来内派争斗得厉害,这才隐约有了一些水火不相融的势头。
陈白起笑了,干脆承诺:“并无。”
赢稷一时沉默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她的坦然,还是因为她的无知无畏。
室内这时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在翻动摩擦的声音,陈白起再度望去。
“关于墨辨的事,你知道多少?”赢稷低沉的声音传来。
陈白起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懂起了,他这打算指点指点她的意思啊。
她自惭道:“甚少,还望秦王能解惑一二。”
因有所求,自然客气谦逊。
赢稷掀开了被子,趿鞋撑着身子落榻,陈白起大概看到他下了地,她再一看周围没有内侍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动了步子,她撩开了垂落隔断的黑纱帐,便上前扶住了赢稷不稳的身形。
赢稷被她抱住了一只手臂,半边身子挨在她胸前,他转眸,仅淡淡撇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只是站直些后,便没将全部力量全靠在她身上。
他忽然道:“孤前胸有一个箭洞,是你刺的?”
陈白起一愣,略是迟疑的点头。
她内心虽无多少心虚,但当着“受害者”的面一脸坦然自徐亦不太好吧。
“其实,这事我可以解……”
“相伯先生已经予孤解释过了此事。”没等她讲完,他又截断了语头。
陈白起:“……”
这人还真是话题终结者。
“虽然先生解释过了,但焕仙还是要讲一句,我当初之举的确是拿秦王的生命冒险了,事有轻重缓急,若相伯先生怪罪于我,焕仙也并不觉得冤枉。”
虽说得大义凛然,但这硬要辩解一句的态度,还不是因为担心相伯先生在赢稷面前偏颇的言辞,异致她好感度下滑。
赢稷心中雪亮,一双沉稳而黑黪的眸子划过一丝笑意。
“他怪罪你了?”他看了她一眼。
陈白起完全弄不懂他的讲话思路了,东一句西一句,他想知道什么?
陈白起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道:“得知此事,秦王只怕……也是吧。”
赢稷撇了一眼她那狡猾又道貌的模样,风轻云淡道:“我若怪罪于你,便不会让沛南山长离开秦国,更也不会给你此次交涉的机会。”
陈白起一愣。
赢稷的手一点一点地摸上她的肩膀……
陈白起一下被拉回了神智,她视线没有乱转移,但感知却全注中在了他挨在她身上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指比起文人粗砺许多,却修长而有力,指关节粗大,这是长年握剑所留下痕迹,这是一双很有力量与安全感的手。
他最终将手移至她的脖子与锁骨之间,陈白起莫名觉得有些危险,因此这种距离进一步便可掐住她脆弱而纤长的脖颈,退一步则只是一种试探性的触碰,他手下力量在逐渐加重,在陈白起颦眉之际,却又骤然放松。
他凑近她,淡淡地、却又豪气纵横道——
“陈焕仙,孤非无能之力,墨侠之事也并非定要让你去,你且让他等来试试,看看他这等民间乌合如何敌过一国之君率领的铁骑血踏!”
陈白起心一震。
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他何尝不怒,只是他如今是压抑着这股怒意,选择了让陈白起去替他平息这股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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