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国家修文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十三闲客
按理说,这样一个逍遥自在的大少爷,怎么画出来的画,意境会是凄清冷寂、萧条淡泊的呢?
向南带着这样的疑问,透过“时光回溯之眼”,看了过去。
……
“老爷,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死了。”
一间大宅院里,一名面相憨厚的仆人站在大门紧闭的屋外,低声禀告。
“哦?死了?”
屋子里,一位身着白色宽袖长袍、颌下留着长须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将门打开,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道,
“死了便死了罢,找人将它连根挖出来,扔到五里之外去,再将坑洞填平。”
“是,老爷。”
憨厚仆人应了一声,连忙告退,找人去做这事了,心里面却是在不停为这梧桐树叹息,
“死了也莫怪,要怪只怪你长在老爷的院子里。”
他这位老爷,什么都好,有一点不好,太爱干净了,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洁癖。
他身上穿的衣服,一天要换洗好几次,这还不算,就连屋前屋后的树,都要让他们这些仆人每天清洗好几遍,结果,院子里的这棵梧桐树经受不住“考验”,生生被洗死了。
真惨。
说起这位老爷,还有一件更奇葩的事,那就是他的厕所。
他的厕所仿佛是一座空中楼阁,里面用香木搭好格子,下面填上土,中间铺着雪白的鹅毛。
“凡便下,则鹅毛起覆之,不闻有秽气也。”
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当排泄物一落入木格,便会被飞起的鹅毛盖住,臭味自然就不会飘出。
可怜的是,每次老爷上完厕所,他们这些仆人就要赶紧去更换香木和鹅毛……
想到这里,憨厚仆人就忍不住摇头叹息,急急忙忙找人挖树去了。
憨厚仆人的老爷不是别人,正是与黄公望、王蒙、吴镇三人并称为“元四家”的倪瓒。
此时,倪瓒已经换了一身长袍,继续躲在三层高的藏书楼“清閟阁”里,看书作诗。
这“清閟阁”,内藏经、史、子、集、佛经、道籍千余卷,还藏有历朝书法名画,时间较远的有三国锺繇的《荐季直表》,较近的有宋代米芾的《海岳庵图》等。
倪瓒对这些名作朝夕把玩,心摹手追,尤其对董源的《潇湘图》、李成的《茂林远岫图》、荆浩的《秋山图》,潜心临摹,揣摹其神韵气质,博采众家之长。
他正在藏书楼中看得兴起,仆人又在门外叫喊了起来:
“老爷,徐御徐老爷前来拜访!”
“哦?子詹来了?快请他到客厅稍坐,我马上下来!”
倪瓒一听,顿时大喜,连忙放下手中书卷,在铜盆里洗了洗手,这才下楼而去。
这徐御,字子詹,是邻县的一个秀才,颇有文采,两人时常谈论诗文,算得上是倪瓒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了。
到了客厅以后,倪瓒和徐御自然是一番热络地寒暄。
好朋友来了,当然要泡好茶招待。
倪瓒便命仆人去七宝泉打水。
仆人自然应命,没过多久,就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倪瓒一见,顿时皱了皱眉,沉声道:
“朝前的那桶水用来泡茶,后面那桶水,就烧来泡脚吧。”
仆人知道老爷的脾性,自然没二话,挑着水就去了厨房。
徐御却很是纳闷,好奇地问道:“都是七宝泉的水,为何前桶泡茶,后桶泡脚?”
倪瓒一本正经地解释给他听:
“前桶的水干净,所以用来泡茶,而后桶的水,恐怕早已被仆人的屁给污染了,被污染的水岂能用来泡茶,只好拿去泡脚了。”
徐御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两位好朋友谈诗论文,很快就将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也不知道是倪瓒兴致太高,还是什么原因,这两人一聊起来,竟然一直聊到天快黑了,才反应过来。
这一下,倪瓒有些傻眼了,留朋友吃饭倒是没问题,可留他住下可就大大不妙了。
要知道,他可是个别人坐过的地方,都要让仆人洗刷好几遍的人,这朋友要是睡在自己家里,万一他不讲卫生,岂不是很糟糕?
可转念一想,这天都已经快黑透了,徐御家又是在邻县,回是肯定回不去了,无奈之下,倪瓒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就让他在家里留宿了。
说实话,这对洁癖严重的倪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徐御是他好朋友,还想留宿?你想太多。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房安歇。
别人睡没睡着他不知道,反正倪瓒是一夜没合眼。
他担心啊!
这徐御会不会弄脏了房间?
这一晚上,他隔三差五就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跑到徐御的房间里打探一下,看到没有动静,又跑回来睡,但躺下没多久,又爬起来去打探一下。
这个累呀!
简直比连续临摹三幅画作还要辛苦!
天色微亮时,倪瓒又跑去打探,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面的徐御咳嗽了一声。
他顿时头皮发麻,连忙喊来仆人去找徐御吐出来的痰。
可仆人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痰的痕迹,他们又担心老爷生气骂人,只好到窗外找了一片有些脏的树叶,拿回去交差:
“老爷,找到了,他吐到窗外去了。”
倪瓒立刻闭上了眼睛,厌恶得摆了摆手:“扔到三里之外去。”
原本还在睡觉的徐御,早就被闯进来翻箱倒柜的仆人给吓醒了,见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铁青。
他连早饭都没留下来吃,穿戴好之后,便朝倪瓒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袖一甩,直接出门而去。
结果自不用想,从此之后,徐御再也没有来拜访过倪瓒。
对于此,倪瓒倒是没有什么失落,他本就性情孤傲,自然不会追上门去解释什么,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又过了一些时日,倪瓒和仆人外出游览。
外出游览,是倪瓒的一项主要活动了,见到有价值的景和物,他都要认真写生,等到回去的时候,往往是画卷盈笥(si)。
这一次,他游览结束回家的途中,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歌姬,再一个不小心就看中了她。
要知道,倪瓒因为有洁癖,很少近女色的,如今能碰上让他也心动的女子,实在是太难得了,就连两个随身仆人,也都觉得很吃惊。
倪瓒是个很直接的人,看中了这歌姬之后,便带回家里留宿。
可带到家里以后,倪瓒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怕她不干净。
想了好半天,他便让仆人带着这歌姬先去好好洗个澡。
歌姬洗完澡之后,便上了床,倪瓒便将她从头摸到脚,边摸边闻,始终还是觉得哪里不干净。
“唉,再去洗一次罢。”
倪瓒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那歌姬很委屈,可她啥也不知道,也不敢问,只好乖乖地跑去再洗了一次。
洗了再摸,摸了再洗,洗了又摸,摸了又洗……
估计那歌姬都快哭了,这位大老爷的口味真怪,我身上的皮都要洗脱一层了。
洗来洗去,倪瓒抬头一看,天亮了。
于是,只好作罢。
元泰定五年(1328),长兄倪昭奎突然病故。随后不久,母亲邵氏和老师王仁辅相继去世,使倪瓒悲伤不己。
他原来依靠其长兄享受的特权,随之沦丧殆尽,倪瓒变成了一般的儒户,家庭经济日渐窘困,他怀着忧伤的情绪,自作述怀诗,详述当时自己痛苦的环境。
元至正初年(1341),倪瓒散尽家财,开始漫游太湖,行踪漂泊无定,足迹遍及江阴、吴江、松江一带,以诗画自娱。
同时,他也开始与人交际,友人多为和尚、道士或诗人、画家,他作的诗作多半也是和这类人酬唱之作。
在这段时期里,他也养成了清高孤傲的性格,超脱尘世逃避现实的思想,这种思想也反映到他的画上,作品呈现出苍凉古朴、静穆萧疏的意向。
这一天,倪瓒又乘船去访友,他正躺在船舱中小憩时,小船被一船官兵给拦住了。
仆人吓得半死,不料,为首的一个将官却很客气,拱手问道:“船上可是倪高士?”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名将官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群将官是“吴王”张士诚的亲兵,他们奉了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的命令,请倪瓒为他作画。
说罢,这名将官便将作画的绢帛以及大量的银钱,派人送到了船上后,便离开了。
等倪瓒醒来之后,见到船上多了这么多的银钱,顿时大吃一惊,便问仆人发生了什么事。
仆人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倪瓒听后,顿时大怒:
“倪瓒不能为王门画师!”
说了这话还不罢休,拿起张士信送来的绢帛便撕了,这还没完,又让其中一个仆人,将那些银钱全都给退了回去。
好巧不巧,这事发生之后没多久,这一天,倪瓒又乘船游览太湖,结果正好碰到了张士信。
正所谓冤家路窄,相见眼红。
张士信二话不说,让人将倪瓒的船拦下来,并将他拖出来暴打了一顿。
奇怪的是,人都被打了,倪瓒却是一言不发。
这事过后,有朋友碰见了倪瓒,便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当初不解释一番?
倪瓒轻“哼”了一声,说道:
“一出声,便俗了。”
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其妻蒋氏病死,倪瓒受到很大的打击,长子早丧,次子不孝,生活越觉孤苦无依,内心烦恼苦闷,无所适从,只能将一番情绪付诸画笔。
事实上,倪瓒不只是在生活上有洁癖,不问政治的他,在思想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爱洁成癖。
明初,朱元璋曾召倪瓒进京供职,他坚辞不赴。
明洪武五年(1372)五月二十七日(6月28日),倪瓒作《题彦真屋》诗云:“只傍清水不染尘”,表示不愿做官。
而且,他在画上题诗书款也只写甲子纪年,不用洪武纪年。
这一年,他在一个被称为焕伯的好友处,修养了数月,临离去之前,特意为他作了一幅《江亭山色图》,以作留念。
这幅画,秋林萧瑟,空亭寂寥,茫茫湖水一片,远处画平坡远岫,给人水阔天高、萧疏淡远之感。
事实上,到了晚期,倪瓒的画作最大的特点,就是素净、笔简、意远,没有一点烟火气,呈现出一片孤寂,孤寂得让人绝望。
明末清初著名书画家、常州画派的开山祖师,后来成为清六家之一的恽南田,他的花鸟活色生香,可是他最欣赏倪瓒的“真寂寞”之境,他说倪瓒的画“真寂寞之境,再着一点便俗”。
他的“真寂寞”,让他画里,没有一个活物,就好像洗过无数遍的那个歌姬一样,干干净净。
明洪武七年(1374),倪瓒中秋之夜身染脾疾,自此一病不起,于阴历十一月十一日(12月14日)与世长辞,享年74岁。
向南缓缓睁开眼,面前依旧是那幅破烂不堪的《江亭山色图》,如今也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画面之上,虫洞虽多,可那种淡泊宁远、孤单寂寥的意境,隐约间,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这个在生活上爱洁成癖,清高孤傲到“只伴清水不染尘”,连画作也是干干净净,不见一个人影的倪瓒,在另一个世界里,还能否继续保持这种干净的灵魂?
我为国家修文物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很看好他 (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说时慢,实际上,向南在“时光回溯”之中,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便飞快地回过神来。
而此刻,原本脏污不堪的画芯,经过连续多次的淋洗之后,整幅《江亭山色图》便完全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愧是被董其昌、石涛等巨匠奉为鼻祖的倪瓒,这简约、疏淡的山水画风,确实让人惊叹。”
闫思远对于古画了解得更深,尤其是元明时期的古代画家,他比夏振宇、朱远舟要更懂一些,他赞叹道,
“倪瓒自创的’折带皴’,以侧锋干笔作皴,寥寥数笔,逸气横生。”
“嗯,倪瓒的画作,多为三段式,一江两岸,近为亭台楼阁、疏林坡岸,中间是一条苍茫大河,远处则是山林俊秀,构图平远,景物极简。”
刘其正坐在一旁,含笑点评道,
“他的画由于简练,多年来有很多伪作出现,但是大多是有形无神,很难仿出倪瓒的这种萧条淡泊的气质。”
实际上,倪瓒是影响后世最大的元代画家,他简约、疏淡的山水画风是明清大师们追逐的对象。
明代江南人以有无收藏他的画而分雅俗,至今仍被评为“中国古代十大画家之一”。
一群老专家、收藏家坐在一侧低声细语,另一边,向南已经将古画画芯清洗干净,开始揭裱。
由于《江亭山色图》是绢本画,因此,需要先在画芯正面刷上薄薄的浆糊,贴上自制的油皮纸,再贴上两层毛边纸,然后才能开始依次揭腹背纸和命纸。
一般情况下,修复师都会用镊子揭裱,手感要极好,稍有差池,可能就揭到了画芯上,把古字画揭坏了。
有些画纸年代久远,失去了拉力,用镊子就根本没法揭,就要用到搓揭的手法。
向南没有用镊子来揭,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古画角上轻轻一搓,将腹背纸分离开来,然后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画芯的一角,缓慢而又均匀地将腹背纸一点一点地揭开。
他表情认真而又专注,却一点也不慌张,刘其正和孙福民反应不大,其他的那些老专家和收藏家们,却是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像看到了怪物一般。
“这,这腹背纸揭得这么完整?!”
闫思远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低声说出声来,
“这幅古画上那么多虫洞,向南还能将腹背纸完整地揭下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向南是古书画修复专家,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向南送到他家里去的修复好了的古画,确实修复的效果比一般专家还要好上几分。
可是,闫思远却从来没见过向南修复古画的过程。
事实上,大多数文物修复师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喜欢让外行人旁观的,因为害怕对方一惊一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闫思远尽管不是文物修复师,可他不仅是大收藏家,还在古书画鉴定方面有相当深厚的造诣,因此,倒也见识过不少其他文物修复师修复古画的过程。
古画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或虫洞或霉斑或脆化等等各种病害的影响,无论是画芯,还是腹背纸和命纸,它们的柔韧度实际上很差。
而且古画在清洗过程中,被水浸透之后,更是容易撕裂。
因此,闫思远之前经常见到修复师在揭命纸或腹背纸时,揭下来的大多是搓成一条条的,就跟搓澡时搓下来的泥垢一样。
柔韧性稍好一些的,揭下来就是一片一片的。
完整揭下整张腹背纸和命纸的,不是没有,但需要靠八分运气,再加上两分运气。
可以这么说,整个华夏都没有哪个修复师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做得到。
所以,闫思远对于自己这次能够亲眼见到向南完整揭下腹背纸,都感觉这是自家祖坟冒烟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这等难得一见的奇景?
“我原来还担心,向南这大半年来,一直将重心放在古陶瓷修复技艺的锤炼上,古书画修复技术会生疏了呢。”
孙福民有些满意地点了点,低声笑道,
“如今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他的古书画修复水平不但没有退步,反而精进了不少。”
刘其正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孙福民,打趣道:“你想让我夸奖向南,还是夸奖你?”
“我还用得着你夸奖?”
孙福民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说道,“向南就更用不着了。”
在座的众人都是忍俊不禁,刘其正和孙福民,这是文博界里公认的一对相爱相杀的“老冤家”了,他们两位只要待在一起,不斗嘴那才是怪事。
孙福民和刘其正在这边斗嘴打趣,谈笑风生,另一边,向南已经动作迅速地又一次揭下了完整的命纸。
老专家们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向南高超的揭裱技术,惊叹连连,一边感叹着,“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这些人,是真的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还正当年,估计自己的古书画修复技术,要真是碰到向南,那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古书画和古陶瓷文物修复双料专家,不服都不行。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古书画修复室里,不止是齐文超、楚天遥这些古书画修复专家看得津津有味,就连江易鸿、鲍海、谢家松这些古陶瓷修复专家们,也是看得入了迷。
他们看不懂向南为什么要用这些修复手法,但他们毕竟是文物修复老专家,多少也能知道,向南能有如今这份功力,这绝对是一般的国家级专家做不到的。
不说别的,就说他顺畅流利、不紧不慢的动作,不经过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
“向南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绝对不比学习古书画修复时少,甚至还要更刻苦一些。”
江易鸿眼睛还盯着向南的动作,嘴里却是感叹道,
“这小子别的不怎么样,就是专注、执着,认定了一件事,不吃不睡也要把他做到最好。”
“文物修复不就要求这一点吗?”
鲍海难得的没有跟江易鸿对着干,笑呵呵地说道,
“只有专注执着的人,才会精益求精,用现在流行的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叫匠心。”
“说得对,有了匠心,才能成为大师。”谢家松点了点头,淡笑道,“我很看好他。”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闫思远、朱远舟和夏振宁这三位收藏大家,却是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向南,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开始发亮,就如同看到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般。
对于收藏家来说,还有什么比交好一个优秀的文物修复师更重要?
没有!
假如说,一个高明的医生,能够治疗疾病,延续病人的生命;那么,一个优秀的文物修复师,则是为文物保驾护航,流传万古的医生。
像闫思远、朱远舟和夏振宇这样的人,给自己找一个保健医生容易,可要给自家收藏的古董文物,找一个好的“医生”,那就太不容易了。
所以,他们很庆幸,庆幸自己在向南还没有像今天这般耀眼之前,就已经和他结下了善缘。
随着向南顺利地揭下《江亭山色图》的画芯命纸,接下来的步骤,就是修补画芯了。
华夏古代书画,主要可分为纸质和绢质两大类型,而纸质和绢质古书画的补缺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纸质书画的补缺,称之为“隐补”。
所谓“隐补”,指的是托完画芯纸后,由于原有画芯受损部位有缺失,破损部位实际上只有“托芯纸”衬于破口处,画芯本身仍然是呈现出亏损状态的。
这时候,不仅画芯表面参差不平,还因为破损处只有一层托芯纸的厚度,既比周围的画面要薄,又缺少强度,容易再次破裂。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就需要对亏损处进行补救,截取和画芯相同质地的“补纸”,补在破损处的托芯纸后面。
绢质书画的补缺与纸质书画不同,绢质书画只能“直补”,不能“隐补”。
原因就在于,绢质书画也是用纸张来托制画芯,如果画芯有所缺损,破损处就会露出托芯纸,“隐补”是无法改变这种情况的。
因此,绢质书画的补缺,需要在托画芯之前就进行操作。
绢质书画的“直补”,补绢与画芯的绢丝必须粗细一致,纹理相同,这才能使所补部位不会出现异样。
倪瓒的这幅《江亭山色图》属于绢本画,因此,画芯的修补,也只能采用“直补”的方式。
在昨天上午时,吴振峰将这幅古画拿出来时,向南就已经仔细观察过这幅古画的画芯材质,他知道今天肯定要修复这幅古画,少不了要对画芯进行修补,因此,便提前让康正勇准备了相同年代、相同材质的画绢,以用作补绢。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补绢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待用。
然后从工具箱中取来一把马蹄刀,将绢质画芯的背面,将破口四周刮成斜坡,然后按照经纬关系,制成相同形状的补绢补在破损的地方。
这种画芯修补方法,也叫作“细补法”。
和纸质画芯不同的是,“隐补”是补于托芯纸的后面,并趁湿刮去多余的部分;而“直补”则是直接补于破口处,干后才能刮去硬楞(不刮的话,容易出现毛口)。
由于绢质材料在刮制的过程中容易扰动绢丝,不仅刀口必须锋利,而且动作要轻,做到用刀如磨、净而不亏,所以也有人把这种做法叫作“细磨口”做法。
《江亭山色图》这幅画的画芯之上,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虫洞,最大的破损处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因此,画芯修补起来,不仅耗时耗力,而且非常考验人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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