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刀光反射!
最前面的人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下意识抬头遮眼看天,却看见伸出的手掌心,一道白亮的光。
车队经过了一个沼泽,那沼泽外蔓延开浩浩荡荡的芦苇荡。
这些车队不经过任何城池集镇,走的是便捷小路,但并不显得鬼祟,遇上官府巡丁盘查,他们能拿出最高等级的通关令。
长长的黄土道上,逶迤着长长的车队,每辆牛车压印都很深,显然里头堆满了东西。
……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那个阴暗湿冷小屋,半晌,低下头,狠狠揉乱了头发。
裴枢没有试图去撼动栅栏,他已经失败很多次了。
“我觉得你伤没好,话太多,该睡了。”不由分说衣袖一挥,轰隆一声一道铁栅栏降下,将裴枢生生阻隔在内。
不过只是刹那,随即锦衣人又笑了。
声音很低,出现在他这里却不大对劲,裴枢动作一停,室内气氛瞬间凝固。
一直随意笑着,拈着瓜子吃的锦衣人,忽然嘴里“嘎嘣”一声,似乎把瓜子咬碎了。
“我倒觉得天下女人都和你有仇。”裴枢指着他鼻子,“要景横波伤心,要孟破天难受。她们怎么你了?你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被女人奸杀过?”
“别啊,这么煞风景干嘛?”锦衣人轻轻道,“亲眼见到一个人为你勇于牺牲,为你甘于吃苦,为你奉献一切,这种机会很难得。别破坏,先抓紧时间感动。以后人生再怎么黑暗,想起这段你都会温暖。真的,你会感谢我的。”
裴枢对他怒目而视。
“你去见她我就杀了她。”
屏风后走出裴枢,高挺的身材,一身黑衣简洁利落,眉头却皱着,道:“我要去见她。”
“看不出你还挺有女人缘的,心疼了么?”
身后裴枢的哼声闷闷的。
半晌他对身后道:“觉得怎样?感动否?”
他觉得很有意思。
“她要什么都给她。”锦衣人带一抹莫名的笑意,飘回了自己屋里,坐在榻上也不吃瓜子,抚着双膝,想一阵,笑一会,笑一会,叹一声。
锦衣人摆了摆手,他立即住口。
啪一声门再次甩破了中文的鼻子,中文抹一把鼻血,恨恨地道:“你谁?凭什么要听你的……”
门板再次被狠狠拉开,探出孟破天表情恶狠狠的脸,“温水!干净的白布!最好的金疮药,快!”
中文忍不住道:“喂,你什么意思?”
锦衣人退后一步,摸摸鼻子,盯着门板,有点诧异。
“砰。”一声门板险些撞破了锦衣人和护卫们的鼻子……
孟破天忽然狠狠关上门。
孟破天走到门口。锦衣人笑意更浓。
世人莫不如此,所有的牺牲,都建立在先考虑自身利益的前提上。
她缓缓站起身,她身后,锦衣人唇角露出讥诮的笑意。
真的不必思考。
一条路坦然自由光明,一条路永生负累和黑暗。
两个选择,看起来无须思考,锦衣人连借口和退路都给她选好了,她被催眠自己已经尽力,可以离开得毫无负担。她不再欠裴枢的恩情,也为他的生命做过努力。
锦衣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他深谙人性,知道怎样击中要害。
( 女帝本色 p:///1/1252/ )
第八十六章 咬痕
捏着小妖精们的下巴,一字字道:我要告诉你们,我喜欢的,是月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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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踮着脚昂着头,捏着他下巴,迫使他正视她,一字字道:“我也要告诉你。《+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我喜欢的,是裴枢。”
因为瘦显得更大,此刻光芒闪耀,竟似逼人,他没想到她似乎毫不受挫折,一时怔住,忘记动作。
还没来得及甩开或者咆哮,他迎上了她的眼睛。
裴枢的俊脸顿时扯扁了……
裴枢刚要松口气,孟破天忽然踮起脚,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孟破天松开了他。
裴枢偏头看看她抱住自己的手臂。
“我知道。”她清晰地道。
怀中的身躯一僵,哭泣停止,片刻后孟破天直起身子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孟破天,我要告诉你,”他轻轻推着她的肩,推不动,干脆在她耳边道,“我喜欢的,是景横波。”
裴枢手臂有些僵硬。怀里的少女身躯微微颤动,她在哭,嘴里却在恶狠狠地骂,这感觉让他有些恍惚,想着景横波遇上这场景是不是也会这样?
“我就知道你没死!可你怎么忍心装死!”
裴枢又想把她向外推,孟破天一脚踩在他靴子上。
门砰一声被撞开,他从外头踢进来,她从里头踹出去,门板粉碎,两条腿撞在一起,裴枢眉头一扬,孟破天“哎哟”一声,含着泪笑了,含着泪,扑入他怀中。
刀呛啷一声跌落地下。
裴枢的眸瞳!
刀举起,映出自己的眉眼,还有一双……乌黑的眸瞳。
哪怕她明知他给的不是爱,但那依旧是美的。
她觉得此生无憾,她遇见过最明烈的少年,和他吵过,闹过,亲密接触过,在生死顷刻间,被他拿命换命过。
这人世间最美的时光似乎已经过去,就在那日的棺材里,轮盘上。
她拔刀,雪亮的刀背映出少女的脸,三日已憔悴,眼眸深幽无光。
痛痛快快发泄完,下面清清爽爽上路,不要等到人家来催,太不好看。
小屋里,孟破天已经不哭了。
一道旋风从他身边卷了过去,差点把他从榻上带下来。
锦衣人怔了半晌,叹口气,按动了一个按钮。
所有人撇撇嘴——有你这么帮的么?你帮人哪次人家不是生不如死?难怪文姑娘给你的生日蛋糕上都写:“死有余辜,恶贯满盈”。
锦衣人手一顿,片刻,叹息一声,忧伤且寂寞地道:“我明明是为她好,在帮她,为什么所有人还是看我是个恶人呢……”
护卫们默默退了出去,中文临走的时候却道:“主子,你一定也不愿意文姑娘这么哭。”
他可以自己心软,却不喜欢侍卫们心软,属下心太软,敌人就有空子可钻。
锦衣人一看见他们那架势便道:“滚出去。”
她哭得撕心裂肺,夜鸟惊飞,院子里护卫默默听着,那些见惯生死,自诩也算铁石心肠的护卫们,默默排队走到了锦衣人的屋子里。
孟破天抱着那扭曲可怕的尸首,压抑三天的泪水终于落下,她哭,哭的是苦心白费,哭的是生命无常,哭的是以为遇见希望结果最后还是绝望,哭的是十七年首次少女心思如春水,到今日付诸东流……
那个人,那个她辛辛苦苦伺候三天,一心想要保住他性命的人,终究还是死了。
片刻后,屏住呼吸的所有人,听见了孟破天的哭声。
然后那间小屋里的灯,忽然灭了。
这日子到了第三天晚上,除了锦衣人乐在其中外,所有人都觉得受不了了。
裴枢已经无数次和锦衣人抗议,要么停止骗人,要么放他出去,锦衣人置若罔闻,也根本不靠近他,倒霉的护卫便成了火气很大的裴枢的发泄玩具,最倒霉的是拉丁文,他在一次给裴枢送饭时,被他勒住了脖子,险些直接给勒死。
这样的日子近乎煎熬,才第一天,孟破天的脸就瘦下了一圈,整个下巴都尖了,眼神幽幽的,也像个鬼。锦衣人倒不虐待她,好吃好喝都给她一份,可是那潮湿难闻的小屋里,面对那样的伤口和脓臭,谁吃得下?孟破天不过随便喝些水,精神倒是十足的,可是那精神看起来又有点不大正常,目光灼灼,两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谁都看得出来,这姑娘是把巨大的压力都担了过去,可要是不成功,她就会像绷紧的弦一样断了。
……
窗外,一直站着裴枢,乌黑的眸子如夜色,闪着明灭的星光。
夜色渐渐深了,疲惫欲死的孟破天,拒绝了锦衣人护卫安排的睡觉地方,只要求了一条长凳,睡在床上人的身边。她累得沾凳子就睡着了,但一翻身就掉下凳子醒来,一醒,她就立即扑过去看看那人伤情,查他的体温和脉搏,拭去他身上冷汗。轻轻帮他翻身,以免背后伤口压迫化脓。大半夜的又换了一次药,厨房里整夜开火烧着热水,满地里扔下的带血布条,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她刚刚擦完那人额头,头一顿就睡着了,脸靠着那狰狞的脸,屁股滑稽地远远拖在板凳上。
……
是什么让她这样坚持,这样勇敢?
然而此刻,那臭气熏天,寻常人一进去就要吐出来的小屋里,那少女默默所做的一切,让他如铁石坚刚的心,都隐隐震动。
当日救孟破天,是他身为男子的责任感驱使,他没有想过要回报,也没有想过和感情有关的事,他遇见过那么多女人,也因此明白,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锦衣人似笑非笑,裴枢眼神晦暗如夜。
太疲累太紧张,她没有注意到,窗外悄悄站下的人影。
之后再上药……包扎……洗伤口的时候,注意力全在那些血肉上,她还不觉得,此刻洗干净了,她才惊觉面对的是年轻男性一丝不挂的躯体,这让她又想扔下布巾逃脱,然而她最终还是咬牙站住,一个洞一个洞的塞药,伤口很多贯通伤,她得抱住那身体翻来翻去,血脓沾了一身,那躯体软绵绵如一堆死肉,丝毫使不上力,她不得不抛下少女的矜持和羞涩,拉开他的身体,抬起他的大腿,抱着他轻轻翻转,少女光滑的脸颊,贴在那几近丧失生命力的腐烂身体上……
然而她死死咬住了唇,跪在床边,用温水给他一道道清洗伤口,盆里的水的颜色很快同样恶心,布巾一条条地换,温水一盆盆地换,清洗完全部伤口,用了十八盆水,她浑身也湿漉漉的,连头发都粘在额上,似被一盆水从头浇过。
而打开布带后那伤口,更是触目惊心,黑的黄的红的绿的,难以想象的颜色在那些绽开的红色洞里涌出,气味可怕,视觉更可怕,有那么一瞬间,她这样大的胆子,都想扔下布巾,尖叫逃跑。
床上的人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之前也不知道是药用的不好,还是疏于照顾,他很多伤口都已经化脓,包扎的布条一打开,那满身腐肉的臭味,几乎能把她熏晕过去。
孟破天觉得,小屋里的日子,真真可算是地狱。
……
而他岿然端坐,身周隐约白色雾气,如长久巍巍于大地上的,皑皑雪山。
护卫们眼底隐隐忧色。
当然,这样的要害,以一缕寒冰真气长久冻住重要血脉,付出的代价,就是心脏的健康。
冻住那根要命的针,可避免短期内它的再度移动。
一缕般若雪真气,直上心间,慢慢将那根针周围的血管凝结。
他坐定,合上双目,脸色渐渐一片霜雪之色,冰晶般透明。
无论如何,不能此事重演,再伤她一次。
但话说回来了,命都未必能长久,还怕什么永生衰弱?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危机稍稍推后,但付出的代价,也许是永生的衰弱。
今天的突发状态,很是危险,不能出现第二次。
他微微沉默,似在思量。
他面前亦有珍珑棋局一盘,每处落子,精心设计。
这些消息并不能让他愤怒,只能感觉到时日紧迫,暗处的敌人一拨又一拨,哪些该直接处理,哪些先搁置一边,哪些需要暂时隐瞒,哪些可以给她练手,都得分析分明,各自处理。
来了吗?
他目光一闪,抬起头来。
“主上。”护卫轻声道,“亢龙军似有异动。”
身周有脚步声,护卫默默地围拢来,并不敢靠近,因为此刻的他真气外放,很容易伤人。
恨他更好。
不原谅更好。
到那时,要她如何承受?
那一根要命的针,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破体而出。
他们真正敌不过的,只有时间。
他并非不能和她并肩作战,但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处和暗处的敌人。
不,不能。
而当般若雪无法控制,冰雪蔓延,险些连她都伤害的时候,他一霎前的冲动,忽然就打消了。
至于他自己,是否被原谅,还真不那么重要。
这么久的追逐和保护,是赎罪,是歉疚,也是放不下。他想早日看见她的成长,确定自己能放手多少。
八方来敌,四面楚歌,虽然还没完全做好准备,但是既然来了,就面对吧。
就这样吧,不必再瞒再骗再躲了,是非恩怨,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清楚明白吧。
其实景横波锁住他并扑过来的时候,他心中也闪过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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