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月明

    “哦，师叔，我知道了。师叔，雨辰没有给老朋友陈耳一点选择的机会，这个人，确实该死，师叔放心，我，我会尽量帮师叔宰了他。”

    “师叔这是？嘿嘿，卑鄙无耻！雨辰心里，也许认为自己是在大义灭亲吧。看来管闲事，也很不简单啊。”

    为了实现正当的目标，是不是就可以无需顾及手段的正当性，对此类问题，凤如山并没有太过深入的思考，虽然端木靖和林师吾争论实质正义和程序正义的优先性时，他偶尔也会听上一耳朵，但凤如山自己觉得这种争论很无聊，因为他一直认为，在每件事中，什么是所谓正当的目标，对每个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因此正当不正当的，也就没有意义。

    但现在看来，正当不正当，还是有意义的，比如，对所有的人来说，人类，拥有自己的飞船技术，都是正当的。

    凤如山从来都不是一个思想家，甚至不能算是规则的制定者，他只是一个自了汉，做每件事，都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和追求，很少去管别人的闲事。

    说穿了，他还是那个新叶城中为了半块灵石而苦苦挣扎的，炼气五层的，小修士，习惯的，是在已有的规则下，解决一个个自己怎么活下去而面临的具体问题，而不是思考要制定什么样的规则，以及规则背后的信念，和逻辑。

    也许，随着修为的提升和地位的变化，以后他会有更多的机会去管“闲事”，也会慢慢习惯因为一些看上去不着边际的名词，比如正义和公平，去决定一个甚或一批陌生人的生死，或者说，命运，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吗，嘿嘿，这类问题，三五天是想不明白的，那么对凤如山而言，既然慕容雪菲觉得雨辰该死，雨辰，就是该死。

    而且，他不介意用雨辰自己的逻辑去对付雨辰，这样，至少雨辰没什么好抱怨的。

    雨辰对陈耳背后插刀，到底是卑鄙无耻还是大义灭亲，凤如山有自己的想法，估计雨辰也有自己的说辞，或者说，辩解，但凤如山不准备给雨辰施展自己口才的机会，原因很简单，雨辰在动手前，没有给陈耳机会，那么，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凤如山也不会给他机会，至少凤如山觉得，这很公平。

    “嗯，寒铁真的那么重要，雨辰可以和陈耳好好的商量一下，实在不放心陈耳，也应该先制住陈耳，而不是二话不说直接杀了，……。”

    “宰了！这混蛋，又阴阳怪气的不好好说话！”

    雨辰要制住陈耳，自然难度更大，不过慕容雪菲懒得去替雨辰考虑，她只是觉得凤如山口中的宰了两个字，有点刺耳，需要随便说点什么罢了。

    作为炼器世家的子弟，慕容雪菲对格尼的主张，自然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但可惜，赞成格尼的主张，和欣赏雨辰的行事方式，是两码事，至少对慕容雪菲来说，是两码事。

    但慕容雪菲也明白，凤如山未必会和自己一样，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有刺耳的宰了。

    换成杀了，很难吗。

    雨辰身负重大的使命，想来对张华之死不会放在心上，而经此一变，估计陈耳，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也没心情再去对张华的死追根问底，慕容雪菲和凤如山，本来可以轻轻松松的脱身而去的，但是，慕容雪菲，就是看不过眼，虽然她知道凤如山的顾虑，也明白这个旋涡到底有多大，但是，她还是要，管管这个闲事。

    ……

    “……，雨辰，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持，黑星飞船和寒铁什么的，和我陈耳无关，我只问你一句话，张华和董迪之死，是你们黑星教的人干的吗？”

    陈耳的语气阴森，却也没有了开始时的疯狂。

    也许，同样的背叛，有没有可以理解的，或者说可以接受的理由，被背叛者的感受，也会不一样吧。

    “不是。陈老弟，寒铁事关重大，东方不群对黑星教追剿甚急，我也是得知上面要派我来冰魄神庙之后，才被临时增加了这个任务，本来我是想慢慢的和陈老弟你谈谈，张华的事，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雨辰自然清楚张华不是死于自己的安排，但要陈耳相信，却显然并不容易。

    信任，就像一盆清水，一旦倒在地上，就算再收起来，也不再是当初的那盆清水了。

    “……，陈老弟想想，如果黑星教还有人在，此时早就该现身而出了，其他的人，可没有你我之间的交情。”

    冰魄城的寒铁，只是建造飞船所需的材料之一，在黑月教的围追堵截之下，黑星教能派出来的人手，极其有限，据雨辰所知，此次冰魄城之行，黑星教出窍期的修士，确实是只有自己一个，至于陈耳信不信的，他就没办法了。

    “嘿嘿，你我之间的交情，不提也罢。雨辰，你就不怕我们两个鹤蚌相争，被旁边的渔夫捡了便宜？”

    雨辰固然没有把握留下陈耳，但陈耳，同样没有把握从雨辰的手中逃得一命，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想和雨辰动手。

    大家既然都是为了公事，就有商量的余地。

    至于找雨辰报此一刀之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耳活了几百年，未必是君子，却也不会急于一时。

    关键是，董通对血色小剑的感觉，不会是无中生有，陈耳，想听听雨辰的解释。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渔夫现身，看来这名渔夫的目的，不在你我这两条小鱼，陈老弟对此怎么看？”

    雨辰摇摇头苦笑道。

    “辰兄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认为他们是在调虎离山，最终的目的，在冰魄神庙？”

    黑白双煞纵横江湖之时，雨辰素来智计多谋，情急之下，陈耳忘了刚才两人之间的恩怨。

    “嘿嘿，他们的目标，也未必就一定是神庙，但需要把我们两个拖在雾峰山，却是肯定的，陈老弟，在你的地盘上，想伏击黑白双煞，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至少五名出窍期的好手，而拖住我们，就简单多了，也许只要一名锻神期的小修士，和一件同生灵器，……。”

    雨辰有些傲然的说道，然后抬首望着天空，默然不语的出神起来，似乎在回想什么似的。

    黑白双煞大名鼎鼎，正常情况下，两三名出窍期的对手，根本占不到任何的便宜，至于现在吗，嘿嘿，雨辰不认为暗中的渔夫能未卜先知。

    “哼！我就领教一下雨辰你的枯骨大*法！”

    全身黑雾缭绕，陈耳轻轻的哼了一声，浅蓝色的丝袍无风自动，嚯嚯直响，与此同时，黑雾化成一缕缕黑气，那黑气不住向外爆发扩散，每一缕黑气一分二，二分四，四分为八，仅数息之间，方圆数里的天空，便充盈着无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可见的缕缕黑气，遮天盖地的，形成了一片幽沉阴森的空间。从上往下望去，犹若一大团滚滚乌云，仿佛再烈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而进。

    陈耳又掣起一面鬼气森然的万鬼幡，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掐诀，右手五指连弹，密密麻麻的鬼魂，从幡中汹涌而出，在幽冥空间中，形成了一道黑压压的洪流。

    那些鬼魂，身处在这幽冥空间之中，周围都充斥着幽冥鬼气，一个个如同龙归大海，精神抖擞了起来，欢呼雀跃中大口吞噬着那近乎于无穷无尽一缕缕黑气，每吞噬一条黑气，鬼魂仿佛都在刹那间壮大了一分，变得更加凶厉残暴，发出了一阵阵刺人耳膜的鬼啸。

    最可怕的是，那万鬼幡中的鬼魂大军好像没有尽头一般，鬼魂洪流已经在幽冥空间中绕了好几圈，却依旧没有出尽的样子。转眼之间，方圆数里之内，已经完全形成了鬼魂的天下。而那些鬼魂，又因为吞噬吸收了那些黑气，变得更加强大，凶残。

    数之不尽的鬼魂此起彼伏的阴锐厉啸，听得人头脑发胀，气血不稳而又心生暴戾。

    “去！”

    随着陈耳一声轻喝，鬼啸齐起，那何止上万，原本在天空中欢快吞噬黑气的鬼魂，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刹那间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洪流，遮日蔽天向雨辰席卷而去。

    “呵呵，几十年不见，老弟的幽冥大*法又有精进，这幅万鬼幡，还是我们们第一次联手外出时所炼，马上就要晋阶极品法宝了吧，……。”

    陈耳的手段，雨辰当然心中有数，闲话声中，他周身冒出一层渗白凄冷光华，数丈之内，朦朦胧胧的，将他周身全然护在了其中。

    鬼潮撞上冷光，像是潮水被堤坝阻挡住了去路，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浪花，有些鬼魂直接被白光生生绞死，更多的鬼魂，则是吱吱叫着向后退却，好像冷光正是他们的克星一般。

    “嘿嘿，枯骨冷光，雨辰你是瞧不起我陈耳了！”

    陈耳与雨辰合称黑白双煞，他的成名鬼器，就是万鬼幡，自然绝非是等闲之物，冷笑声中，陈耳一口精血喷出，无数鬼魂一拥而上，将那冷光包围在内，大口吞噬起来，一时之间，黑气与白光互相纠缠着，损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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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二章 腰疼
    第一二一二章腰疼

    “咦！凤如山，鬼修还是有点手段的吗，不都是文竹一样的草包，就是鬼哭狼嚎的，有点恶心，……。”

    慕容雪菲看着下面黑压压不住游动、萦绕的黑气，感觉到不仅目力大受影响，甚至连神识也被黑气层层阻扰，不由大感兴趣。

    干扰、削弱、攻击对手的神识，可是连元婴真君的领域都无法轻易做到的。

    她这是第一次得见鬼修动手，真正的动手。

    “呵呵，师叔，鬼修能在罡星神州带领人族取得一块立足之地，肯定有其过人之处，文竹不过是大意之下，惹恼了翎羽老大，所有的手段根本没有来得及施展，凤凰真火乃是阴邪之物的克星，……。”

    凤如山以前，也没见过真正的鬼修动手，现在趁机多看看，总是没有坏处。

    “凤如山，雨辰的白光，比你的凤凰真火差远了，我看你就是站着不动，这些阴魂小鬼，三天三夜也咬不死你，不知道我的雷电之力怎么样，……。”

    雨辰身边数丈的惨白光华，在无数厉鬼的撕咬下，几乎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慢慢的削减下去，慕容雪菲当然看得出来，一旦所有的白光被吞噬，那接下来就是雨辰迎接真正万鬼噬魂的时候。

    “嘿嘿，师叔，陈耳意在全身而退，现在不过是以攻代守罢了，雨辰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不过，他们两个人彼此知根知底，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分出胜负。师叔，据说养鬼幡中的每只厉鬼，都需要定时用精血喂养，否则会反噬主人，陈耳养鬼幡的厉鬼，超过了万只，冰魄神庙，嘿嘿，……。”

    用精血喂养养鬼幡中的厉鬼，未必需要陈耳自己的精血，不过，无论谁的精血，总要有个出处，至于其间的细节，可以说是一名鬼修最大的秘密，凤如山当然并不清楚，鬼修在华夏大陆为修仙界所不容，肯定有它的缘故。

    陈耳万鬼幡中的厉鬼，绝大部分是一阶的游魂，二阶的阴鬼还不到一成，至于三阶的血鬼，也许有吧，反正凤如山是没有看到，肯定不会对身怀凤凰真火的凤如山构成威胁，不过凝形期，也就是元婴期的鬼修，自然就不是出窍期的鬼修可以比拟的，凤如山，对万鬼幡这种鬼修中常见的法宝，并不敢掉以轻心。

    雨辰的手段，当然也不止于简单的冷光护身，只见他在白光之中，悠闲的掐动着法诀，无数白光又从他身上爆发而起，幻化凝结成了一只只狰狞可怖，宛若活物的骷髅头。

    这些骷髅头，很是蛮横，在鬼魂大军中横冲直撞，大嘴一张一合，嘎巴一声就吞了一只鬼魂，当然，也有的骷髅头则是被鬼魂撕成了碎片。不过，在面对那近乎于无穷无尽的鬼魂，特别是陈耳定下心来，指挥数只阴鬼将一个个骷髅头包围起来，那仅有数百的骷髅头，未免太过寒碜了些，渐渐的又落入了下风。

    “枯火滔天！”

    见大部分骷髅头被阴鬼团团包围，雨辰暴喝一声，那些惨白的骷髅头，渐渐扭曲了起来。

    “嘭”的一声闷响，数百只骷髅头同时炸开，幻化成了漫天的光焰，气势滔滔，稍微差些的一阶鬼魂，被那些光焰一卷，数息间便烧成了灰烬，就算那些强大些的二阶阴鬼，也是满场乱窜着跑动，一时间，幽冥气团中的鬼魂大军，又乱成了一团。

    “呵呵，没想到几十年不见，雨辰你竟然已经能施展枯火滔天了，不过我倒是要看看，以你的修为，这枯火滔天，又能施展几次？”

    陈耳不惊反笑，又一口精血喷向万鬼幡，双手法诀掐动，继续催动着鬼魂向雨辰扑去。

    “哈哈，多了不敢说，将老弟你的万鬼幡消耗个七八成，还是不成问题。”

    雨辰哈哈一笑，法诀掐动，又凝聚出上百只的骷髅头。

    ……

    “凤如山，鬼修难道都没有法宝的吗？”

    两人乒乒乓乓的斗了半天，就是这么简单的对耗，和一般修士之间的战斗大异其趣，慕容雪菲看得大为气闷。

    “啊，师叔，这个，听说鬼修大多会豢养鬼仆，他们的修炼，有大半的心血，要花在培养鬼仆之上，他们对法宝，大概可能不像我们这么重视吧，……。”

    黑气、白光，都是威力不错的法术，凤如山自衬，面对万鬼幡中的上万只厉鬼，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陈耳，换做金丹期的自己，就无法做到如雨辰一般从容、悠闲。

    鬼修，根据凤如山的理解，其实和御兽修士颇有相似之处，绝大部分战力，都体现在他们的本名鬼仆之上，在法宝、神通上的造诣，未免稍逊。

    其实万鬼幡也算是法宝，不过万鬼幡的威力，主要体现在其中鬼魂的数量和质量上，和一般的法宝不太一样。

    “……，而且，师叔，陈耳和雨辰彼此非常的熟悉，我看他们将此战的取胜之道，都放在最近几十年才炼出来的杀手锏之上，都在消耗中寻求最后一击必杀的机会，这两个人，沉稳狠辣，都难缠的很，正常情况下，我要是金丹时碰上他们，就未必能稳占上风，不过师叔的雷电之力正好是鬼魂的克星，只要不被鬼魂缠住，以风雷刺的速度，取胜甚至击而杀之，难度都不大，……。”

    “嗯，无论我的凤凰真火还是师叔的雷电之力，都不惧阴气和鬼物，不知道流火老头是特意如此安排还是误打误撞，嘿嘿，师叔要正面抗衡元婴期的鬼修，至少还要近百年的时光，唉，为难师叔了。”

    凤如山自己，在万魔血咒消失之前，面对同阶对手，当然是只挨打不能还手的。

    “哼，现在我要杀了这两个小老鼠，也很简单！凤如山，你小心点，别让他们两个跑了，……。”

    正常情况下这五个字，慕容雪菲不喜欢听。

    不过，阴鬼，或者说虚鬼的难缠，她有切身的体会，虽然万鬼幡中的厉鬼，因为灵智太差的缘故，战斗力要比鬼雾海中的虚鬼差上一大截，但对陈耳的万鬼幡，慕容雪菲也没有好的应付手段，除非在陈耳激发万鬼幡前就将其击杀，可以想象，那并不容易。

    “嗯。不过师叔，雨辰身负暗中掌控冰魄神庙以提炼寒铁的重大使命，陈耳和雨辰同时身死，黑月教和黑星教，都会高度重视，会派来高手调查，我估计冰魄城，很快也要热闹起来了，等这件事完了，我们早点回擎天城吧，……。”

    对自己走到哪儿都能惹上麻烦，凤如山很郁闷。

    “行啊。早一天去沁科草原看看也不错。凤如山，他们都说化神前的化凡，要自闭修为，以凡人的身份游历人世间，来磨砺心性，提升心境的修为，你说没有了法术神通，看见该管的事也不能管，憋屈死了，做几年缩头乌龟就能化神？我怎么觉得不靠谱，……。”

    几乎所有的功法，都称化凡是化神前必不可少的一步，但他们在罡星神州的经历，却让慕容雪菲对此大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