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见席间并无李若兰身影,问道:“爹爹,兰儿与燕燕呢”原来他女儿名叫做燕燕。
李听雨叹道:“贤婿,咱们听到一些江湖传言,你也知道兰儿脾气,唉,一言难尽,你可得好生劝她,向她说个明白。”
归燕然慌了手脚,向众人赔罪告退,来到李若兰屋子,听李若兰与孩儿确在屋内,忙说道:“兰儿,我回来啦,先前不及来看你,当真是糊涂了。”
屋内孩儿一阵哭喊,奶妈柔声劝慰,归燕然惶急起来,正欲推门入内,却见李若兰闪身出来,面如寒霜,死死瞪着归燕然,满是恼怒之意。
归燕然心知不妙,油生内疚悔恨,说道:“兰儿。你你都知道了”
李若兰低声道:“先是莫忧,又是又是你那胡人女子,我还道你你这人老实忠厚,岂料”咬紧嘴唇。气得娇躯发抖。
归燕然无法辩解,也不想辩解,汗水直流,手足冰凉,垂手而立。模样甚是可怜。李若兰稍稍心软,说道:“咱们到别处去说,别吓着孩子。”
两人来到林间,只见天色阴沉,落叶肃杀,甚是冷清悲凉,李若兰往草地上一坐,拍了拍手,归燕然往旁一瞧,更是心惊。只见韩霏从树后走出,眉宇间满是忧愁。归燕然心想:“原来霏霏也来了。”不知为何,心中反觉释然,似盼这两人一齐痛骂自己,哪怕出手惩治,他也泰然受之。
韩霏道:“归哥,你回来啦。”
归燕然听她语气仍与以往一模一样,充满崇敬喜爱,心知她狂热忠诚,不敢对自己稍怀怨恨。心中更是怜爱,低声道:“霏霏,我我对不起你二人。”
李若兰道:“恰巧霏霏姐来此找你,却听江湖上有传言:你与那莫忧在龙虎山上携手迎战明教高手。哼,竟似一对神仙眷侣,好生般配呢。尔后又得知你在长春观与一位波斯女子兄妹相称,相拥而吻,当真羡煞众人。归燕然,归教主。你现在功夫高了,名气响了,又青春年少,可要好好在外拈花惹草,四处风流了”
韩霏淡淡说道:“若兰妹妹,你听归哥自己说吧。他定有难言之隐。”
归燕然感激至深,不敢隐瞒,将自己在龙虎山上与莫忧被一蒙面山神伏击,遭遇劫难,两人互生好感之事说了。李若兰听他曾身负重伤,心生焦急,但转念一想,怒道:“以你的功夫,当世怎能有人能敌得过你更甭提让你吃尽苦头了。你要编造谎话,可得再费些心思。”
韩霏也有些不信,但她倒不生气,只是问道:“那胡人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归燕然道:“她她是我妹妹安曼,我多年未见到她,一直担心她受苦受难。”
李若兰想不到竟是安曼,想起她当年阻挠自己婚事的情景,更是惊怒,说道:“那那你当真与你那妹妹亲嘴儿了”
归燕然不敢抬头瞧她脸色,寂然不语,来了个默认。李若兰怒极反笑,哈哈几声,说道:“荒唐,荒唐,我李若兰怎会看上你这么个这么个夫君”虽在大笑,但眼中已满是泪水,芳心大乱。
韩霏则说道:“若兰妹妹有所不知,他们哈萨克族人习俗古怪,亲人相见,礼仪与中原大为不同。那安曼性子热情,见到归哥哥,激动之下,言行失当,也并无不妥。燕然哥,我问问你,你可曾可曾与莫忧有过男女之事”
归燕然连忙摆手道:“我虽虽深爱莫忧,但对她一直恭敬,不曾不曾与她有过这等行径。”
李若兰知他对自己素来不撒谎,心中一宽,想到:“原来他二人规规矩矩,并未犯错。嗯,那莫忧虽然举止怪异,但为人还算爽气。她如此花容月貌,也不比我稍差,燕然哥哥能得她青睐,也算是他的福气。至于那安曼,她言行失常,硬要缠着自己哥哥,也怪不得燕然。”
她数年前得苍鹰解开心结,心胸宽广,甚是洒脱,见归燕然认错之意极为诚挚,又并未铸成大错,反而成就大功,心底已原谅了他,但脸色仍极为严厉,要让他深深反省,不可再犯。
韩霏柔声道:“归哥哥,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来怪你。”顿了顿,又道:“你若当真喜欢那莫忧,不如再向李麟洪提亲,迎娶这位姑娘。她人品武功,皆当世罕有,正是你的良配。”
归燕然只觉不妥,迟疑未决,却听树上有人朗声道:“我会嫁他哈哈,你们可太瞧不起我莫忧啦。”
归燕然“啊”地一声,悬着的心落了地,面露喜色,转身回望,见莫忧从树上随风飘落,她望了归燕然一眼,眸中思绪难辨,但可知颇为不善。以归燕然的耳音,莫忧在一旁窥探偷听,本也瞒不住他,可他此刻魂不守舍,竟然并未查知。
李若兰道:“莫忧莫忧姑娘,咱们先前所言,你都听到了”
莫忧道:“不错,我听得甚是清楚,却险些笑破了肚皮。我虽认李麟洪做义父,但我自己之事,却由不得他做主。”
李若兰道:“好,果然是当世女侠,很拿的定主意。莫忧姑娘,听说你与我夫君情投意合,暗结同心,可有此事”
莫忧点头道:“不错,我曾爱他极深,恨不得将自个儿身子交给他,一辈子与他厮守。但眼下我已改了主意。”
归燕然心中一痛,问道:“莫忧,我我犯了什么错为何为何你”正要口出恳求之言,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我为何要陷入这泥潭之中我为何一次次自寻烦恼你看看二哥、大哥,多拿的定主意
莫忧再瞧了瞧归燕然,眼神凄凉,嘴唇发抖,柔情扰动,只望他向自己低声下气的哀求,若他愿跪在地上,向自己磕头认罪,那她便原谅了他,接下来之事,她便替他隐瞒,绝不向任何人透露。
等了许久,归燕然始终无动于衷,她怒气勃发,大声道:“归燕然,你可知我为何不爱你了”
归燕然黯然道:“我我不知道,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无意强求,只要你心里快活。”
莫忧大怒,拍出一掌,喀喀喀几声,一棵大树应声而倒,她大声道:“我偷偷下了龙虎山,混在波斯明教人群之中,偷听你与那安曼言谈,你可知我听见了什么”
李若兰与韩霏齐声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归燕然一颗心沉了下去,浑身血液似乎冻结,他终于跪倒在地,面无人色,双手掩面,无声哭泣。莫忧顿生怜恤,暗中传音说道:“你若求我,我我便替你隐瞒,我还会嫁给你,但你这辈子都要听我的话,如同我的奴仆一般,好好赎罪。”
归燕然摇了摇头,抹去眼泪,心如死灰,明明白白的说道:“莫忧,你说出来吧。兰儿,霏霏,你们也好好听着。我我是个罪孽深重,百死莫赎之人。”
莫忧见他如此,把心一横,大声道:“他与自己的妹妹安曼通奸,有了孩儿,那安曼恬不知耻,这归燕然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李若兰与韩霏如遭雷击,身子摇晃,各自将嘴唇咬出血来,李若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日婚礼之上安曼种种举动,又想起在泰山之上,两人相遇情状,心中悲愤至极。
韩霏虽对归燕然敬若天神,但也深感震惊,垂泪道:“归哥,莫忧她所说可是真的”
归燕然道:“是,都是真的,我禽兽不如,我是懦夫,是罪人,是魔鬼,死后该坠入地狱,受剥皮油锅之刑。”
莫忧哈哈大笑,森然道:“伪君子,假惺惺”她对归燕然一往情深,此刻心中气苦,也难以忍受,但她心肠刚硬,既然亲手将归燕然推入这等境地,便再不反悔,一挥袖袍,蓦然远去。
李若兰拔出长剑,在树上乱斩一通,数棵大树隆隆而倒,她也痛骂道:“归燕然,你这个大骗子,你好生好生肮脏,你在与我成亲之前,便与你那妹妹”再说不下去,也不愿多想,悲痛欲绝,身形一晃,已在数十丈之外。
归燕然心中空白,只想:“等她们都走了,我只剩下孤身一人,那时我又该怎样就此一死了之么”
绝望之中,肩上感到一丝温暖,只见韩霏依靠在他肩上,小脑袋轻柔摩擦,神态一如往昔。
归燕然问道:“霏霏,你不怪我么”
韩霏声音忠诚、喜悦,因狂热而颤抖、自相识那天起便从未改变。
她说道:“自始至终,你始终是我的魔神。哪怕所有人都误会了你,于我而言,什么都未曾改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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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情误
归燕然又不禁流泪,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夫妻二人搀扶而起,韩霏道:“夫君,咱们回去吧,回帝台山去。`”
归燕然道:“你你真的原谅我了?”
其实韩霏又怎能不伤心?但她自幼受韩琼灌输,对玄夜崇拜几近疯狂,归燕然练成玄夜伏魔功第九层境界,虽未能圆满,于她而言,却是玄夜化身,天地间至关重要的主人,无论归燕然做出何等错事,她也视作理所当然,视作魔神降下的考验。而她展现温柔包容之态,才令归燕然如蒙大赦,不至于当场自尽。
她道:“此事莫要再提,只要你欢喜,哪怕你睡遍天下窑·子的女人,我也会在家等你。”她语气激动,胸中热意翻涌,仿佛恨不得归燕然当真如此,方能显出她的虔诚忠心来。
归燕然心道:“她如此对我,我今后今后绝不负她。”当真是患难之中见真情,对韩霏的喜爱感恩,直是无以复加。
两人牵手慢慢返回山谷,韩霏忽道:“夫君,只有一事,你做的不对,我不得不说你一句。”
归燕然忙道:“我改,我改。”
韩霏忍俊不禁,笑道:“你乃玄夜教千年来唯一的魔神教主,却没半点威严,我虽然欢喜,但也觉得古怪。”
归燕然挠头笑道:“你怎会对我这样的人死心塌地?我也觉得好生奇怪呢。”
韩霏摇头道:“夫君,我听说江儿他投入波斯明教,前往波斯了?”
归燕然道:“是啊,这孩子与一位胡女结下私情,我一时心软,便放走了他们。”
韩霏却有些恼了,说道:“你贵为魔神,怎能放任这等罪孽?他背弃真神,投信异端,乃是我玄夜教十恶不赦的大罪。”
归燕然万料不到韩霏宽恕自己大罪。`却纠结于这等小事,稍觉不解,歉然道:“我一时失策,对不住你。”
韩霏摇头道:“不过夫君放心。我已妥善处置此事,过些时日,自有分晓。”
归燕然见她成竹在胸,不知她有何手段,但他对韩霏倾心信任。也不多问,两人决意先向李听雨、苍鹰等人道别,返回帝台山,等李若兰消气之后,再将她接回玄天楼中。
来到山谷主洞之中,见李听雨、雪冰寒、苍鹰等将领聚在一块儿,神情振奋,大声呼喊,竟似不知自己丑事,而李若兰与莫忧却不在人群中。
苍鹰见到归燕然。微微一愣,暗想:“贤弟怎么哭过了?兰儿刚刚也大哭着跑开,莫非莫非她知道燕然与安曼之事?”心中难过,自怨自艾,但立时强打精神,笑道:“贤弟,天大的好消息。”
归燕然道:“什么好消息?”
雪冰寒抚掌笑道:“鞑子内乱,一位叫海都的亲王反叛,忽必烈突然兵进军蒙古,将海都打的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啦。空悟遁总军师早料到此事,要咱们半个月后,揭竿而起,就此反他娘的。”她喜悦异常。虽是妙龄女子,仍口吐粗话,全无顾忌。
归燕然不通天下大局,问道:“鞑子内乱,朝廷得胜,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雪冰寒道:“这海都在窝阔台汗国权势滔天。比汗国的大汗更有权威,如此一交战,那窝阔台汗国必与元朝敌对,双方兵戈一起,元帝忙于征战,咱们岂不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归燕然虽然郁郁不欢,但闻言也高兴起来。苍鹰却沉吟道:“那忽必烈消息倒也灵通,似早知道海都要叛乱似的,探子说:和林那边稍有动静,忽必烈摆一出诱敌深入之计,顷刻间便大获全胜。莫非空军师在元帝与海都身边亦有人手,挑起双方争端么?”
雪冰寒拱手道:“他未雨绸缪,似乎无事不知。`我雪冰寒生平从不服人,唯独对这位大军师,那可真叫五体投地了。”
苍鹰酸酸说道:“老子也未雨绸缪,决胜千里,你怎地也不服我?”
雪冰寒哈哈笑道:“算你一个‘见雨绸缪,决胜十里’,有何稀奇?老娘万万不服。”
李听雨道:“燕然孩儿,大事将至,你快些返回帝台山去,听候空军师传讯,咱们多处一齐难,要鞑子哭爹喊娘,忙不过来。”
归燕然与韩霏相视一笑,暗想:“这可真是巧了,咱们本就想回去啦。”
苍鹰从桌上取过酒壶,倒两杯酒,递给归燕然,说道:“贤弟,咱们相聚少时,又须分别,但咱们情同手足,刻骨铭心。喝这一杯酒,祝你武运昌隆、功夫越来越强。”
归燕然心中大动,热血沸腾,呜咽道:“二哥,我”一时无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苍鹰望着归燕然,忽觉怪异,深感不安,问道:“贤弟,怎地你你的模样,有些奇怪?好像好像”想说他与张君宝当年颇为相似,但具体像在何处,苍鹰又说不上来,心生异感,甚是惶恐,瞧着归燕然,似被一层阴魂不散的影子缠住似的。
归燕然怕他多问,涉及安曼之事,摇头道:“大哥,事不宜迟,我不能耽搁,这便要去了。”
李听雨让他去接李若兰,但李若兰正在气头上,压根不肯见他,归燕然无可奈何,只得与众人作别,雪冰寒道:“归哥哥,你可莫要担心,贫道有不烂之舌,可使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只要与若兰姐姐美言几句,她必然消气。”
归燕然诚惶诚恐,道谢几句,与韩霏催马疾驰而去。苍鹰望着两人身影隐入天边,似被乌云吞没,眼神凝重,竟变得甚是肃穆。
雪冰寒并未察觉,与众人忙到晚间,这才得了空闲,整治小酒小菜,端向李若兰屋中,谁料李若兰已抱上孩子,匆匆出来,见雪冰寒捧着盘子。问道:“雪妹妹,燕然哥哥他人呢?”
雪冰寒奇道:“你回心转意啦?他早走了好几个时辰。”
原来李若兰先前做了一梦,梦见玄天楼空无一人,归燕然被人斩去脑袋。倒在血泊之中,场面可怖至极。她惊恐万状,猛然惊醒,想起丈夫平日种种恩爱,再无半点怨恨。急于与他相聚,便抱上孩儿,当即上路。
雪冰寒皱眉道:“你独自一人,又带了孩儿,天色又晚,怎能赶路?我与你一同去吧。”
李若兰点头道:“如此多谢妹妹了,快些,快些。”
雪冰寒不知苍鹰在哪儿,情急间也找不到他,与李若兰牵出骏马。纵辔而出,冲出山谷,往大道奔去。雪冰寒与李若兰两人皆武功绝顶,并驾齐驱,两人联手,便是对上归燕然、苍鹰等人,百招之内也未必会败,因而也不担心途中遇上劫匪官兵。
奔了半个时辰,忽然见一人影站在路中,其时月光暗淡。黑黝黝的瞧不真切,两人惊呼一声,急忙收住缰绳,只听那人惨呼一声。跌了出去,摔在路边,身子颤动。李若兰忙下马查看,但四下黑暗一片,只知是个女子,却看不清她容貌。更不知她伤势如何。
雪冰寒取出火折,点亮一照,两人都觉诧异,只见这女子美若天仙,丝顺滑,如碧绿绸缎一般,眉毛、眼珠也全是绿色。李若兰问道:“这位姑娘,你你没事吧。”
那女子愣愣望着李若兰,摸了摸她的脸颊,神色极为柔和,隐含疼爱之意,李若兰心道:“莫非是个傻姑娘?又或是被咱们撞傻了?”更是不安,将她抱起,搭她脉搏,只觉全无心跳,与死人无异,李若兰惊呼一声,忙道:“雪妹妹,她她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