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塞外流云
听的这话,凌璇略微有些羞涩,白雪却掩嘴笑道:那可得让欣儿姐侍浴,要不那俩丫头不定先劫了皇纲。
第三七零章 厚待师爷
道衙三堂后东西两厢都是一个个封闭的独院,这里就是道衙幕僚也就是俗称师爷的居所,俗称夫子院,夫子院中的独院一般都不大,也就钱谷和刑名两师爷居住的院子稍大一些,因为一众师爷中,钱谷和刑名是最为重要的,地位也最高,俗称大席。
西厢大院里,刑名师爷——刚过不惑之年,面貌儒雅身形清瘦,蓄着漂亮八字胡的古元纯坐在房间里翻看着案卷,易知足回衙动静不小,他自然清楚,但却没有出去迎接,虽是魏源举荐而来,但易知足毕竟没有正式聘请,他不好贸然迎接。
按理,没有受聘之前,他是不会搬进道衙的,但却不过包世臣的情面,只得先入衙帮着打理一应事务,不得不说,如此不务正业的道宪大人,他还真是头遭遇见,上海道既是分巡道又是兵备道还直接管辖江海关,事务繁杂,远非一般道台可比,摊上这么个主,怕是有得忙活了。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即小厮的声音在外响起,先生,唐先生前来拜访。
唐文静是书启师爷,功底不弱,文笔颇佳,且又比他大着数岁,古元纯不敢拿大,连忙放下手中案卷起身开门迎了出来,一见面,他便拱手笑道:清和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说着,他侧身礼让道:屋里请——。
唐文静还了一礼,却没挪步,径直说道:大人回衙,咱们是否应避一避?
听的这话,古元纯一笑,所谓避一避,自然是出道衙,让易知足登门拜访,他心里暗笑,这也忒矫情了,人都来上海了,入道衙也有几日了,还计较那些个虚礼做甚,当即含笑道:如是不出所料,大人沐浴更衣出来,便会前来拜访,此时回避,会否太着痕迹?
听的这话,唐文静倒也不好说什么,有道是师爷不好请,但对师爷来说,一个好幕主,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象易知足这样年轻富有而又前程无量的幕主更不是轻易能遇上的。
见他不吭声,古元纯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清和兄进来坐坐,喝杯热茶。
后院,易知足沐浴更衣出来,便吩咐道:吩咐后厨,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十人左右,我要在东花厅宴客。说着,他便快步出了后院。
包世臣早料到易知足会来,吩咐小厮烧盆旺火,准备好茶水,然后便静坐等候,易知足匆匆忙忙赶往江宁,一去半月,却连魏源举荐的几位师爷的面都没见,很显然是有极为要紧之事,但他却琢磨不出是何事,想来,应该不是为了元奇的事情。
想到元奇,他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元奇野心之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朝廷对元奇的关注,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元奇上海分行公开挂牌,道光竟然亲自过问,仔细想来,朝廷限制元奇在两江扩张,对于元奇来说,对与易知足来说,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正自枯坐闷想,小厮进来轻声道:先生,易大人来了。
唔。包世臣收起心思,起身迎了出去,易知足走进院子,略微打量了下,见包世臣出来,才快步迎上前,含笑道:这院子局促了些,先生可还住的习惯?
甚好。包世臣说着伸手礼让,两人进屋落座,包世臣缓声道:开印之日,不见东翁返回,老朽只好按东翁的吩咐,斗胆开衙,对一众书吏衙役宣称,部堂大人急召东翁,所幸没出什么纰漏。
墨生代为东翁聘请的几位幕僚,在下擅自做主,乘他们前来拜访之机挽留他们暂住道衙协助,实是不知东翁何时能回,怕冷落了他们。
好。易知足颌首道:在下在西花厅备了一桌酒宴宴请诸位先生,还请包先生作陪。
包世臣笑了笑,道:是东翁去请?还是老朽遣人去叫?
易知足站起身道:理该在下登门去请。
魏源办事甚是妥帖,给易知足请了全套的师爷,钱谷刑名书启挂号征比都一应俱全,唯独没有账房师爷,一则元奇最不缺的就是账房,再则,账房师爷专司内衙银钱出入,是内衙财务总管,非是亲信之人不能充任。
将众师爷请进东花厅,一阵谦让之后,才分主宾逐一落座,待的众人坐定,易知足举起杯缓声说道:诸位先生能来上海道衙,学生十分欢迎,这第一杯酒,学生敬诸位先生。说着,他一口酒干了,众师爷连忙跟着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易知足扫了众人一眼,缓声道:诸位想来都清楚,学生还是元奇大掌柜,要说这银子吧,没人不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学生没想过靠做官赚银子,元奇有的是能耐赚银子,学生想做个清廉的上海道员,也希望所管理的上海道衙是个廉洁高效的衙门。诸位若能成全学生,学生也能成全诸位!
说到这里,他略微一顿,才朗声道:诸位的束脩,学生按照一般府道衙门的标准双倍奉送,另外,元奇有好的机会,也会优先考虑诸位,多了不敢说,诸位在上海道衙,一年收入至少能有寻常府道的三倍。
除了丰厚的束脩,还有功名,诸位应该都清楚,元奇组建有规模不小的团练,眼下英夷肆虐东南沿海,元奇团练的保举机会可能会超过诸位的想象,除了元奇团练,另外还有不少保举的机会,例如江海关革新。
一桌子师爷都愣愣的看着他,尽管众人来之前就想到这位幕主可能会很大方,却也没人想到他竟然如此大方,开口就是不低于寻常府道的三倍束脩,还有保举机会,元奇团练要打仗吗?还有江海关革新是怎么回事?
听的这番话,包世臣心里不由的一阵激荡,元奇团练的保举机会可能会超过诸位的想象,这话是什么意思?元奇团练与英夷交战的机会多?还是与英夷有一场大战?易知足这段时间去江宁,是为了元奇团练的事?
见的众人被他这番话刺激的不轻,易知足举起酒杯起身道:愿意成全学生的,请举杯,咱们干了这第二杯。
一众师爷哪里还会犹豫,纷纷起身举杯,见包世臣不开口,古元纯朗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太尊如此厚待,学生等立身事主,定当竭尽所能,廉洁守法,一介不取。
好!易知足说着,爽快的一口将酒干了,随即伸手道:诸位请坐。落座之后,他又斟了第三杯酒,看向包世臣道:这第三杯酒,学生单独敬安吴先生,诸位先生以安吴先生为首,学生若是不在衙,道衙大小事宜还望安吴先生多多费心。
包世臣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番话可不只是奠定他在师爷中的首席地位,而是给了他主理道衙的名分,想到易知足一到任就外出半月,这道衙也确实需要有人主事,他也不谦让推辞,端起酒杯起身道:太尊不弃,老朽唯有鞠躬尽瘁,不负所托。
包世臣本就名满江南,号称‘全能师爷’,又曾入幕两江总督府,且做过一任知县,以他为首席,众人都是心服口服,待的两人落座,古元纯唐文静等一众师爷纷纷向包世臣敬酒。
待的一轮酒敬完,易知足才含笑道:诸位的聘书,聘礼,学生明日送上,诸位若有家眷要接送安置,学生皆可代劳,诸位无须客气。
多谢太尊。一众人心里顿时都踏实下来,没有聘书聘礼,那终究是虚的,唯有收到聘书聘礼,双方的关系才能真正确定下来。
一时席散,宾主尽欢,易知足亲自送包世臣回院子,包世臣年纪不小,已经六十有多,席间多喝了几杯,脚步有些飘忽,一直将他送到房间,待他安稳入睡,易知足才离开,出了院子正准备回后院歇息,李旺却赶来禀报道:严掌柜在外求见。
这家伙信息倒是灵通,易知足随意的吩咐道:带他去书房。
易知足酒喝的不多,从暖和的房间里出来,经凉风一吹,酒已醒了大半,一路缓步前往书房,一路寻思着,严世宽这么急着来见他,显然是有急事,难道是分行在上海兼并的不顺利?
一路想着走进书房,已在书房候在的严世宽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大掌柜——。闻到一股酒气,他一抽鼻子,没喝高吧?
没事。晚上宴请几位先生,小酌了几杯。易知足说着走到书桌边取了两支雪茄,丢了一支过去,自个麻利的点了一支,这才问道:有急事?
非的有事才能来?严世宽吐出一团烟雾,道:一走半月,音信全无,听闻你回衙了,特意过来看看。
易知足可没心思跟他白话,直接问道:上海的情况如何?
已经有三家入股。严世宽道:还有几家在洽谈观望。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估摸着还要二三个月时间才能完全一统上海钱业。
上海钱业公所还没有摘匾?
没有。严世宽摇了摇头,道:前前后后谈了几次,一帮宁波钱庄在撺掇公所抱团入股,想争取个好价钱。说着他没好气的道: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
得寸进尺可不是什么习惯。易知足缓声道: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稍缓几日,我给你从江浙抽调一批资金过来。
从江浙抽调资金?严世宽警觉的道:有反应了?
点了点头,易知足才道:朝廷不允许垄断江浙钱业,府县只允许一地一分号,而且规模还不允许大。
严世宽紧张的道:上海呢?问完他才反应过来,上海例外?
不错,上海钱业必须垄断。易知足道: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掌控上海的金融,咱们的对手不是国内的票号钱庄银号,而是外国银行,上海开埠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必须抢占先机,不给外国银行一丁点的机会。
明白。严世宽点头道,随即,他又担心的道:府县只允许一地一分号,这几年的心血岂非是白费了?
哪能白费心血。易知足笑道:无非是不能公开打出元奇旗号罢了,通过划汇联号,依然可以掌控,不过是步子要慢些罢了。
严世宽不解的道:哪大掌柜还从江浙各地抽调资金来上海?
当然是做给朝廷看的。易知足翻了他一眼,道:大张旗鼓的调集资金来上海,让朝廷放心,也能给上海这些个钱庄施加点压力。
那苏松太两府一州。严世宽试探着道:分行公开挂牌,其他分号不改名挂牌?
易知足颌首道:不仅不要改名,划汇联号也不必着急。
次日上午,易知足在大堂升堂,召集三班衙役六房书吏,一一点卯唱名庭参,一番折腾下来,又忙着给一众师爷下聘书送聘礼,刚刚忙活完,正准备去书房练练字,门房又报,知县刘光斗求见。
人他进来。易知足随口吩咐道,他也想了解下义勇招募的情况,转眼已是二月,时间不等人,义勇的训练最迟在二月中旬就要展开,否则就赶不上趟了。
刘光斗昨晚就知道易知足回来了,但他知道易知足今天上午有一通忙活,是以特意掐着这点儿过来,进了签押房,瞥见易知足一身官袍端坐在案桌后,他连忙上前行上全拜礼。
待他礼毕,易知足才起身道:刘大人无须多礼。说着又伸手让坐,两人落座,他才问道:招募义勇可还顺利?
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刘光斗道:今日已是初二,才招募了三百人不到。说着,他谨慎的道:是不是招募的条件苛刻了些?
第三七一章 江南提督
上海义勇的招募条件完全是仿照元奇团练,要求是高了些,但算不上苛刻,易知足一转念就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待遇!元奇团练是以招募元奇伙计职员的名义招募的,虽然开出的薪酬不高,但元奇的福利着实不低,尤其是元奇的顶身股,有着巨大的诱惑力,相比之下,上海义勇就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拿什么吸引上海周边的青壮加入义勇?易知足习惯性的点了支雪茄,为了避嫌,不可能以元奇的名义招募,而且朝廷不允许元奇垄断江浙的钱业,元奇这块金字招牌在上海以及周边各县也未必好用。
雪茄的烟味不象旱烟那样呛人,相反还股甜熟的香味,不过,刘光斗还是不喜欢,但碍于身份,他不好干涉,只得微微向后仰了仰,尽力想离烟雾远些。
易知足留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笑了笑,起身打开签押房的窗户,转过身才道:非是招募条件苛刻,应募的人少,是因为义勇缺乏足够的吸引力,英夷曾攻陷过上海县城,对于英夷战力,以讹传讹,估计已是无限夸大,再则,兵凶战危,亦是人所周知,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谁愿意做义勇?
义勇的饷银已是平齐绿营。刘光斗迟疑着道:再提一提?
易知足道:义勇的饷银若是超过绿营,那又该有的麻烦了。
这一点刘光斗也早就考虑到了,所以给义勇开出的待遇才平齐绿营,听的这话,他也是大感为难,略微沉吟,才问道:元奇团练是何情形?
元奇团练的团勇都是元奇的伙计职员,工钱再高,绿营也无话可说。易知足缓声道:况且,元奇的伙计职员本身薪酬就高,缫丝女工一月都是四块银元。
缫丝女工一月四块银元?刘光斗暗自咋舌道:听闻广州的缫丝女工不少?
是不少,有六七万人。易知足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将话头拉回来,上海与广州不同,唯有高饷,包吃住,另外每月开六两银子,二千人每月也就一万二千两,还撑得住。
果真是有钱底气足,一下子就将饷银涨三倍,刘光斗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迟疑着道:那绿营?
绿营有异议,我来应付。易知足道:刘大人尽管照办就是,至于银钱,先与元奇上海分行暂借一万五千两,招募的义勇,先发一月饷银。顿了顿,他接着吩咐道:最近几日,召集县城一众士绅商贾,进行捐输。暂借元奇上海分行的那一万五千两,就算是元奇的捐输。
下官谨尊大人谕令。刘光斗只觉的浑身舒畅,这位易大人行事爽快,毫不推诿,出手更是阔绰,在他手下办差,实是令人愉悦。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最迟二月中旬,义勇的训练就要全面战展开,刘大人务必抓紧时间。
下官明白。
刘光斗确实也雷厉风行,赶回县衙就匆忙部署,到的下午,县城内外就张贴出来新的招募告示,整个县城登时为之轰动,一月六两的饷银着实是令人眼红不已,在码头上做苦力,扣除伙食一个月还挣不下一两银子,这义勇包吃住,一月尽的六两,两个月所得就比苦干一年还要多,如何能不眼红。
消息一传开,县城内外张贴告示处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听的衙役书吏朗读讲解,确信这事不是假的,不少人径直就赶往城隍庙前的校场去应征,还有不少自知不符合条件的则赶紧的奔向码头,雇船回家通知自家子侄亲友,如此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自然是不容错过。
城隍庙就在县衙的西北方向,距离县衙不太远,庙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是以前驻兵的校场,俗称旧校场,刘光斗将招募义勇的地点就设在这里,一字排开的五张桌子,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几个衙役书吏正闲的无聊闲侃,一群十几个青壮汉子快步围了上来,这里是招募义勇的吗?我们前来应征。
一个衙役斜了他们一眼,往右一指,看见那根横着的木杆没?去量一量,比木杆高再说,没木杆高的,一边凉快去。
那根木杆的高度是四尺六寸,也就是将近一米六,易知足对于身高要求严,不是为了追求好看,而是因为枪支长度,个子太矮自然不行。
一群人身高还没量完,转眼又是一群人快步赶来,应征的人怎的突然一下多了起来?众衙役书吏正纳闷,皂班班头王大兴带着几个皂隶快步走了过来,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大老爷不定会来巡视。
一眼瞥见又来了好几群青壮,一个书吏忍不住问道:王班头,这前来应征的人怎的突然多了起来?
三倍!王大兴伸出三根指头道:义勇饷银涨了三倍,一个月六两银子,还他妈包吃,人哪能不多。
一个月六两?那书吏一楞,心里登时就不平起来,嘀咕着道:咱们工食银一年才六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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