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手下们伐了不少木材,但估摸着能派上用场的不多,宋恒和鲲鹏多少都有点怏怏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带回营去。“暂且放在原地,汝等切勿声张。”一拍即合,继续寻石。
夕阳西下,在离前线几里外的小村庄,二人刚好遇到暂居二线的穆子滕,店铺旁正和一个工匠模样的人交流着什么。不需要语言相通,因为穆子滕手里比划着的断枪和那人的职业吻合。
“穆副寨主是想要修兵器?”宋恒环视四周,尚有些许人烟。想来这村庄是因为幽深曲折,才留了群还没来得及撤的夏民。好个穆子滕,在后方也没歇着,估摸着是以修兵的名义到处寻觅人烟吧。
“宋堡主,鲲高人,我这枪损坏已久,总算有时间修!”穆子滕远远冲他们挥手,表现得像在自己家一样,“若实在修不好,铸几件新的顺手也成。”
“咦,这些东西,浸在水里,是想增加重量,还是怎的?”鲲鹏看着铺子里的尚未成形的神兵奇械,不懂就问。
那工匠一愣,笑起来:“你们光会用,没见过铸造工序!这叫淬火:把物件加热,然后浸在水里快速转冷,便好改变这个物件的性状。”说着说着又拍胸脯,“当然了,这得靠手艺,如果不把握好火候,也是很难成功的。”
鲲鹏和宋恒对视两眼,谁都没听懂,光看到他拍胸脯了。
穆子滕寻得的翻译到了,方才化解了面面相觑的窘迫。
“哦,这也就是打造兵器的诀窍了吧。”穆子滕受教。
“那么,只有钢铁能如此?木材呢,也可以这样?”宋恒忙不迭地问,抛射器总不能投铁吧,铁还是打造兵器靠谱。
“当然可以!不过,得看是什么木材,可能要因材施术,换热油、水汽等等。”那工匠说,“做得好的话,木材可以跟铁一般硬、耐久。”
“师父还怕民不聊生呢,岂料,高手在民间。”鲲鹏笑赞,冷不防一瞥,宋恒已经把那人扛起来就走。
穆子滕和鲲鹏一块色变:“宋堡主这是作甚……”
宋恒健步如飞:“赶不及了边跑边说!”
谁比得上宋恒留心身边每一件小事、时刻挂念着如何破大局?
缺石?那就伐木,以木球造弹;木不硬?就找工匠,凭其手艺,淬火碳化。
“器具充足,手法精湛,只消几个时辰,主公,咱们不等后勤的了!”宋恒一颗心热乎乎的。
“宋无法!你跟谁学的把人直接扛来!!”林阡还好意思问。
“是个好主意。”陈旭说。抛射机一旦派上用场,蒙古军驻地只有坍垮的份。一劳永逸,反而降低持久战的伤亡。此计若成,真皆大欢喜。
当夜,林阡亲自巡逻,陈旭、桓端等军师和甘肃军司副统军在帐内联手,择选地势,预测风力,安排线路,计算木球弹道,校正抛射器械,掂量射手忠诚度。至于造木球地点,鉴于设备齐全,仍在山村打铁铺内,运送木球到战场之事就包在宋恒鲲鹏和穆子滕身上。万事俱备,初九清晨,果决开战——
天蒙蒙亮,数十枚最新投射器赫然摆列城下,威风八面。那玩意就算怯薛军没见过,金帐武士也是遭遇过的。机发则漫天石落,陷地七尺,震耳欲聋,如果对方蓄积十足,则能摞石与城相平……
可是……“他们,怎会突然有蓄积?”
突然?也是殚精竭虑,集思广益。
勇谋装备皆被碾压,蒙古军拿什么跟这样的盟军打?
砲箭交击,游刃有余,遮天蔽日。末日气氛平地起,蒙古军更加万念俱灰,连放火要挟的底气都所剩无几。
眼睁睁望着玉龙剑起山河动,逆鳞枪横苍穹裂,风电掌出星火聚,楚狂刀纵长虹贯,而这些,不过是林阡的偏师……不,九牛一毛而已!
“死……死守……”
遥想决定侵略西夏之前,蒙古军主要想的就是积攒攻城经验,后来发现有现成的攻城教材可以照搬,编书的正是眼前以林阡为首的彪悍联盟……又如何?只能感观,不可演练,近半年攒起来的都是和林陌相似的守城经验!
可又要怎么守?林陌从前驾驭的曹王府,确实能在千疮百孔的绝境下死撑到底。
而今……龙蛇混杂。
前面说过,蒙古怯薛军以血肉浇筑的钢铁长城,框架其实是他们连骗带抢的西夏甘肃军司,这些人本来就是被胁迫或被镇压的,迫于无奈诈降蒙古的不在少数。
因小见大,这城寨里还有成千上万的民众,曾经“被驱不异犬与鸡”,早就想给外面宣传刀锋不轻易用、苍生为重的林阡开城了。
千钧一发之际,这些西夏军民临阵倒戈,给木华黎重温了一遍林陌的“被背叛”!雪上加霜!
脚底震颤,重心下行,本就不宜久留,如何敌得了强敌和“麾下”里应外合?
林陌亏得心态好才没崩溃,兴许他早已习惯被牺牲被出卖:“大势已去,我们只能先、继续向北撤……”纵然如昨坚定,神情的忧郁依稀可见。
“怎可能啊……王权,也这般不堪一击?”木华黎直到现在眼见为实了才愿意相信,此番投林阡的不是西夏义军而是官军,右厢军!!
“都统军终于来投!”初九午后,副统军带一封密信来见林阡,兴高采烈。
日前他在西宁州号召官军抗蒙时,曾提及甘肃军司从上到下都被蒙古军迫害,私底下却也告诉林阡,他给上级留了面子——都统军就是被骗的那位,率其亲信投降了蒙古;否则宣化也不会这么难。
原因正是白衣谋士妖魔化了林阡,诬他赶尽杀绝、逼蒙古军以邻为壑、实质是他的宋军想吞并西夏云云。都统军和耶律长空一样,先入为主被蒙蔽了。
“谣言瓦解,他反投盟王,只是时间上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副统军当然高兴,那是上级更是弟兄。
“这敢情好!他这辅翼一折,蒙古军只能败逃。”陈旭笑,“不快啊,等的就是这封信。”
“这么说,不用再炮轰了?宣化府可以兵不血刃、长驱直入?”宋恒正好来帐内,闻言欣喜。
“走,随我同去。”林阡拉住宋恒。
“咦,主公,您怎么这么云淡风轻?”宋恒很好奇,林阡不像自己这么激动嘛,“您没考虑过,如果久攻不下军心动摇会怎样?还是算到了我们会成长、帮您速战速决的?”
“哈哈。”林阡先一愕,豪气笑起来,“自然考虑过!如果实在攻不下来,我就硬折了木华黎辅翼——把都统军抓到个山洞里去绑起来,简单粗暴。”陈旭微笑,没再提林阡交底初十的事。
“真的么,主公还有这癖好……”宋恒分辨不出这是不是玩笑话,索性不多想,从十三翼那里接了一壶酒,“别劫持了,还是结交好!”
“话不多说,都一起去,结交新友。”林阡笑着呼朋唤友。
当然了,这次可不能本末倒置,为了喝酒再追丢木华黎和林陌了。
南宋风烟路 第1948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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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攻取宣化,宋恒和穆子滕最先随林阡入城,并辔驱驰,一左一右。
蒙古军再细心、搬空了远近石料,也不及穆子滕细心、最早发现那偏僻村落、还第一时间就深入土著。此刻穆子滕对林阡坦言,自己的想法正是先跟民众们搞好关系、再按部就班地说服他们毁家纾难。
“子滕虽在二线,仍无时无刻不在给我排忧解难。”林阡感叹。
“穆副寨主做思想工作的本事,我是信的。但真到了那时候,恐怕咱们迷路的运石大队也到了。”宋恒笑说,拆屋凑石的策略好是好,但就怕要循序渐进、时间上赶不及;而且事后还要给人家重建家园。
“是了,论谋略,及不上宋堡主。”穆子滕发自肺腑称赞宋恒,“触类旁通,居功至伟。”
宋恒满足地笑不拢嘴,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宋无法,一脸都是‘别跟我抢功’。”林阡看穿。
“哎,主公,您怎么……”宋恒脸一红,抬头发现,几句话的功夫,主公就把带过来的好酒都饮光了,抓狂,“您把酒喝光了,拿什么跟人结交?!”
“……”林阡一脸都是别跟我抢酒,“其实,安抚的事,我是交给桓端和安贞他们的。咱们先去追歼蒙古军,免得重蹈上次在西宁州的覆辙。”
“好啊!我可真巴不得!”宋恒既想为林阡杀敌,也愿帮徐辕抓捕林陌。
这一次,历史重演的可能性不大——宋军先锋们一早就对蒙古军咬紧不放,纵使沿途百折千回也始终没跟丢过。蒙古军边撤边寻新掩蔽,宋军边追边将它们打成旧废弃,飞扬的尘土间总伴着刀剑的相送、拳脚的互赠、箭雨的交换……
分辨得出,速不台一如既往是殿后,但林陌、木华黎并不太远,偶尔也会被拖缠而贻误。一见林阡亲自驾临,两军将士都或退或让,速不台亦不敢恋战,转身奔逃而去。林阡拍马舞刀,挥兵急追。
当主公揽下亲自追贼的职责,那么结交新友的事,自然是属下们承担。
因为有个副统军引荐,又有一大群夏民簇拥,两边倒是很快打破了陌生感。
对饮数杯后,手脚暖和,胸口热火,畅谈愈深。都统军惊奇不已:“原来纥石烈大人、仆散大人都是金人?怎么到了宋军麾下?”
“已然不分金宋了。”桓端淡淡回答。
“那,金帝也归顺了盟王吗?”都统军双眼瞪得老大。
“……”仆散安贞想起临行之前,完颜璟那副看淡一切、与世无争的病容,重重叹了口气。
“都统军,您无需顾虑。右厢军是迫于无奈才自救,夏帝会体谅。况且,法不责众。”桓端看出对方虽归顺仍有隐忧,一边回答金帝宽仁,一边依言说夏帝。
“哎,夏帝和金帝、宋帝一样,形同虚设。上弱下强,时局自然震荡。”都统军陡然来了这么句。安贞和桓端都是一怔,桓端的眉头微微蹙起。
沉寂片刻,都统军又给他们斟酒,问:“仆散大人,那么……归降宋军后,可有受到什么不平白的对待没有?”好像还在担忧他们的前程。
安贞的心被什么一扎,猛一抬头,望着都统军给自己敬酒而失神。
“安贞。别再喝。”桓端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优良的攻城器具会被同样优良的守城器具破解。最厉害的防具,永远是人!
“仆散大人,您刚归降宋军,他们只要打败仗都怪您!”都统军忙不迭地把话说完,酒已递到仆散安贞眼底,话语和酒水一起震得他晕眩——“大人,不妨就在此地,随驸马一起,给金帝报仇!杀了林匪!”
虽然开城的民众都是好心,但唯独都统军这伙人却是诈降!桓端和安贞纳降时毫无戒心,因此竟在酒过三巡时意外陷入了敌众我寡。此刻桓端再想提刀都觉无力,安贞却好像还有选择余地。
一句“先从纥石烈桓端这个逆贼杀起!”重重砸在仆散安贞的心上。
打扫战场、清点俘虏,陈旭为林阡代劳,鲲鹏负责保护军师安全。
日夜交迭之际,石磐派人送来一沓诗画,说是从形迹可疑之人那里搜出,料想军师会喜好这风雅之物,陈旭确实感兴趣但也蹊跷,问那个看护诗画的夏民:何故要躲躲藏藏?
“这是驸马送给都统军的。贵重值千金。都统军生怕落在不知轻重的莽夫手里。”翻译传达。
这答案,旁人听了,都还没上心,鲲鹏点头:“盟军里确实莽夫多。”
谷雨正巧在,闻言笑,趁机损林阡:“莽夫虽多,却不会暴殄天物。”
但这答案,委实令陈旭震惊:“哪个驸马……”
哪个驸马?正常人眼中,或许是陈旭想多了,夏帝的驸马不行吗!
可是,陈旭见微知著,都统军此人酷爱风雅,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糟了。”陈旭的目光随即投向安贞和桓端此刻所在,“来人!”
一群人思维定势,以为谁都和林阡一杯酒的事,偏偏忘了,林陌服人水平也高,草莽气吸引草莽,贵族气吸引贵族。
正月初五到初八,林阡强攻遇阻的“低估”之一,毒火,之二,冰,之三,四獒与怯薛军,之四,正是白衣谋士,林陌。他对甘肃军司,骗的也有,抢的也有,服的,自然有!
是啊,砲轰宣化府,在你看来是兵不血刃,别人看来却是赶尽杀绝。加上先入为主,都统军的心被林陌拿捏得死死:“驸马,我愿死战,到最后一刻。”
包括陈旭在内,世间所有人的心中,正月初九林阡摧枯拉朽、林陌溃不成军;接下来的剧情一定是追歼战;林陌真可怜,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逆风局……
被背叛的事情,林陌应该已经习惯?征服人心,势如破竹,是林阡的专属?呵,那就——
“那就拜托都统军,请您诈降林阡,助我完成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对他引君入瓮;如你我两处皆计成,更好把林阡关门打狗!”
陈旭和林阡苍生为重,等的就是这封降书?这封书信,根本是林陌的敲门砖,为的是迎合盟军心境,降低盟军戒备,一边完成针对安贞埋伏已久的心理战,拟在盟军后方生乱、瓦解金宋夏辽,一边,则帮林陌尽快走出宣化府之困——两计就算只成一处,都足够蒙古军逃!
“兵行险着,险中求胜,可是,怎么见得,来追我们的一定是林阡?”木华黎叹服着林陌与都统军的绝对互信。
“为免重蹈上次在西宁州的覆辙,一定是林阡自己来。”林陌料事如神。
猎手,总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亲眼见识过蒙古军的新掩蔽都被宋军打成旧废弃,被麻痹的林阡难免觉得,再出来多少掩蔽都不足为虑。
可他忘了,他武功高强,就会智商欠缺;一马当先,就会个人英雄主义。
落单的林阡尚在追赶速不台,忽然一声炮响,先是战马被绊马索埋伏,直接把他飞进去一个偌大的蘑菇坑里,陡然又有两个身影左右杀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速不台立即回马来杀,“魅影刀”迎头痛击,暗刃和刀掠阵夹击,林阡还没调整好阵脚就三面受攻。
谋定后动,果不其然,连林阡都敢挑战,还不是因为从杨鞍口中套出了林阡和蘑菇的二三事?!
南宋风烟路 第1948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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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林阡心中流转了无数念头——
杨鞍他,因为心虚理亏,要对我赶尽杀绝;
长生天,把闻因被我调离近身的实情及时传达给了蒙古军;
除了速不台的魅影刀不遗余力之外,木华黎也终于鼓足勇气祭出了他的符咒,而斜路里另一把武器的主人是曼陀罗,但此刻最近观战席上的那个白衣男子,才是这场“饮恨刀艰难以一敌三”的策划者……
叛徒,内奸,外敌。
杨鞍何以成叛徒,林陌何以成外敌!
尤其林陌,那是他林阡一母同胞、血浓于水。
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外因推动,然而,“胜南,你难道就没问题?你经历所致,不善言辞,意念总令人难以揣测。他心中有惑,想同你直说,你却态度冷硬、表错意思……”宋贤的话犹在耳畔。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杨鞍是这样疏远了盟军,林陌会否也是一样,被自己这内向不知争取的性格推离?欠了他辉煌岁月,欠了他二弟血债,他一句怨言都没流露,远避江湖,在建康、在川蜀踏实为官;兴州、陈仓,他家破人亡、九死一生,被一步步骗入掀天匿地阵,自己曾追到金营疯癫杀戮怀刃浴血,大喊“川宇,回来!别过去!”回想起来,那竟是自己唯一的一次主动……
尔后,就是环庆抢婚,兄弟俩刀兵相见,诚然那件事林陌也有错,却是他一人承受了三个人的恶果。北伐南征,听闻他永别了南宋故土,其中冤情,又向谁诉?再相遇,香林山里他继承了曹王府,终于踏上了讨伐故国的错路,自己先还在内疚“对亲情毫无作为”,后却勾销仁慈阵前大骂“那就别怪我,把你自己打出来!”完全不能设身处地替他着想,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直到掉进战狼的圈套,害得致力于调和兄弟俩的娘亲惨死,也引发了他对华前辈、吟儿、天骄的报仇雪恨……
荒唐的青面兽生涯结束,重逢他,自己虽满怀歉疚,可那时已挽不回他,中间永远有血案横亘、战事叨扰,到最终他率金军碾压短刀谷、杀浣尘渊声嫁祸自己、逼徐辕向他下跪、屡次辱笑自己有勇无谋……陇蜀之战终结,自己在娘亲墓前还发愿救他出歧途,后来智商下降却又恨他离间赵扩韩侂胄还缠着吟儿算什么……到山东,因为失望、气愤、绝望而不再妄想林陌还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回头是岸,彻底成为金军主心骨站到了饮恨刀正对面的他和星衍、莫非到底都不同……
可他却是那样的清澈,不可与杨鞍之流同日而语!
可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有一半以上的罪孽在我,因为我这激昂的一生本该有一半以上属于他!
可当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了,吟儿天骄还有战事都不在身前,独我和他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我不该再回避一个事实,是我方方面面将他害苦!
曾经我逃避面对他,是因为心中有鬼,也顾忌行为疯魔;今时今日,倒是契机……毕竟我有底气,杨鞍都能出卖我,金军都能被征服,还有什么不会发生!清浊既已重排,善恶本该归位。
“很多仇恨、伤血,是我愧对你在前。今日赎罪,随便你砍,只希望你悬崖勒马,回来!”林阡打定主意,刚把木华黎和曼陀罗斥开几步,竟忽然就不管不顾速不台还在面前,转过头就冲着林陌的方向停顿、直言,看得林陌也心惊胆战,不知道这人是犯傻还是轻蔑?
缓得一缓,林陌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遂持永劫斩替换木华黎曼陀罗,与速不台前后倾轧向林阡身躯:“这可是你说的!随便我砍,你便去死!盟军归我!”
所幸,冰天雪地里有生气的蘑菇本就不多;
所幸,林阡只说要给林陌随便砍没说给速不台;
所幸,宋恒不可能让林阡单枪匹马离得太远。
林阡的刀转手就对魅影刀应激之时,宋恒玉龙剑奋不顾身杀上前,铛一声撞在永劫斩的刃边,长剑如霜胆如铁:“川宇,你糊涂!这帮人是谋杀战狼的凶手!”劝完林陌又忙不迭转头劝林阡:“主公,醒醒!如果您对他退让,那蒙古人会觉得,用他就可以要挟您,那么,主母对他们而言就没有用了!”
林阡本来想回答:我不是退让,我只是主动。话到嘴边,心中一颤,“你说得对……”惊回首,那个娇小玲珑偏又勇冠三军的人儿原在身边却猝然成空——
吟儿还没找到,我如何能死!
这里是我想与他冰释前嫌的开始,万万不能变成被得寸进尺的!
既然他迫切要我的命,那就不是他回来的契机。
瞥见宋恒涉险,林阡不再走神,长刀转向骤然把偷袭的木华黎击飞开去,雄豪气猛,正是“何人半夜推山去”。
“演什么双簧,假仁假义!”林陌冷笑一声,回头和曼陀罗一起扶起木华黎。
“我是真的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从未当你是个弟弟,只要你回来,我……”林阡语气虽和善,却是最后通牒。
“谁是你弟弟!你到底死不死!”林陌怒不可遏将他打断。
“我之所以与你说了这么多话,说起来,是因为吟儿那家伙没再拱火。”林阡想起吟儿就微笑,瞬然含泪,痛心疾首,“吟儿为什么不在?是因为你身后的这群人。你明知道她是他们暗算了嫁祸你,你还跟他们合作?他们将她抓在手心里傍身,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到底也是因为给你寻妻妾才出事,这些日子,你安心么。”
“放什么屁,她是你杀的!是你亲手砍死、卸磨杀驴炸毁!”林陌一口咬定林阡才是万恶之源,“现在你又把手伸到夏辽,没正当借口了你又搬她!掠夺者,痴情演给谁看!!”
木华黎伤病交加,看速不台力压宋恒之时林阡又呆住、方便了不少蒙古军的北撤,不由得对林陌五体投地,心想,也只有眼前人能把林阡掣肘。
“都统军诈降,应该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然而,诈降后反劝联军投我,‘后院起火’的胜算又有多少?”木华黎和麾下的一众谋士,对诈降的前景本来并不看好。要知道,都统军在小范围内可能还人多势众,可哪里经得起陈旭、石磐那么多人的包围?
林陌却力排众议:都统军反劝联军投蒙,看似以小博大,实则以石击沙——毕竟“联军”是最近才聚合的多国部队,尤其金军还曾对林阡誓死不降,人心初定,基本属于一瓦解俱瓦解。一旦后方大乱,我们在前等着,对林阡关门打狗,谁说就不能呢。
如果仆散安贞反林阡揭竿而起,不仅在于后院起火最旺盛,更加在于“绝对互信”的瓦解对联军所有人的心态贻害更深远、金宋夏辽的联军组合不起来、没法团结一致和蒙古军战。后者才是林陌对谋战结果的最高需求!他和在西宁腰斩蒙古军的陈旭一样恶毒。
“这么说来,极有可能引君入瓮和关门打狗的两计都成了。”拖雷点头,第一个同意。林阡自以为有了降书就能加快攻打林陌,谁知那降书根本是林陌一边“败逃”一边从虚空中架设的攻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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