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醺然不是因为饮酒,而是他中毒头晕脑热,本能觉得这心境最配使“上善若酒”,然则他内功之雄厚已非河东时代能比,故而刀走醉势、神却冥于寂寂。
“又疯癫,又虚静……愈到极端,愈是割裂,愈难统一。”柳闻因如常掠阵,无奈被林阡事先限定了距离,只能远看这一心二用与合二为一,“不过,越难完成的刀境,完成的时候都好比神迹。”恰如此刀,叹为观止。
稍一分心,寒星枪被暗处杀出的一刀格挡开去,迫她从自己设定的“保护主公范围”移出,柳闻因惊诧回神,定睛一看原是拖雷,怒:“哪来的毛头小子,竟敢挡你柳将军去路!”一旦认真行枪,那小子便只有囫囵招架的份。
“蒙古奸细也在?慢着,好像只来了他一个。”穆子滕奉命来扫外围,心道好在蒙古人没节外生枝,他对付夔王府那些闲杂人等争如撵鸡赶鸭。
几步之遥,得见林阡虚神空心、守窍分形,大有身外有身、刀外有刀之感。每回合都是一刀三斩,整个武场都是他和他分身的气场,焉有旁人可入眼?“一道神光万境闲……”穆子滕暗暗心惊,这层刀境,据说主公曾在短刀谷之战硬扛过掀天匿地阵,没想到如今轻轻松松就能施展出来。
当他无我无人、万境俱忘,自能横刀立马、破风斩云。在这种“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的威势下,范殿臣、张书圣、神秘人刀光剑影引发的沸腾万象,聚合而顿消,绚烂又猝灭。
虽然越挫越勇、各显神通,但久而久之,夔王府高手的攻杀就如入侵的彗星,渐渐凝固成了林阡周身的光环……
渐入佳境的林阡,本可以往“明月光寒万象空”、“自从一见桃花后”、“此生原在有无间”,“一寸寒灰冷灯畔”进发,然而躯壳却渐渐毒发而支撑不了爆发,状态下滑到“天下高手如电抹”而且还在不停向下……
“不好。”穆子滕发现端倪却苦于离得太远。此消彼长,范殿臣那个人精,好像一直就在等这一刻,变守为攻,厚积薄发,周围最为丰盛的乔木仿佛都生出灵气,源源不断地向他与他的刀涌去,甚至,裹挟着林阡身上的一起……
“有点像邵鸿渊……”林阡也是这个第一印象,但邵鸿渊噬气经有个先决条件,吸对方的真气时,自身内力要比对方强,否则一定反噬。
所以,不像邵鸿渊,更像……吸干孤夫人的哲别,还像,阿甯的妹妹阿宓!林阡脑海中蓦然跳闪过一个片段,依稀来自于大圣山顶,一大拨男人的阳气污浊和一大群女子的阴气清澈……
怎么回事,为何画面里还乱入了妙真和闻因?林阡还未及思考范殿臣该不会是向蒙古金帐武士讨来的邪术,便发现这一刻辗转到自己眼前的张书圣突然面色惨白口吐鲜血——林阡见过樊井军帐里的伤病,刚被传染到寒火毒就是这副样子,也就是说,我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被各种突发情况掣肘的林阡,本能选择收敛刀势,先阻止毒药扩散再说,然后还得问问妙真和闻因……未料这时张书圣忽然变脸,一口血直往林阡的脸上喷,原来是假装中毒、只为挡住林阡的视线?与此同时范殿臣蓄谋已久的悍然一刀不遗余力往林阡右肩砍来,霎时林阡躲无可躲、皮开肉绽。
得见林阡血流如注,范殿臣笑叹张书圣计谋成功,何计?无用之人,示弱才是唯一有用的招数。林阡被他们如愿以偿智取,顷刻沦落到骑虎难下的窘境,范殿臣不禁得意忘形,冷笑学战狼向他攻心:“林阡,你升级啊,入魔啊,否则怎么打下去啊。”
“升什么级?”林阡好像受伤不轻,只迷迷糊糊回了这四个字。
“林阡哥哥……”柳闻因关心则乱,反倒被拖雷拖缠,那小子嘴里喊着我不信邪,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来就是想打败她。
“林阡,你不敢的,你顾及的东西太多了。”范殿臣笑,稳操胜券,示意张书圣侧路偷袭,自己则赶紧乘胜追击。
“嘭”一声再度血溅飞沙,却是张书圣应声被撞飞,范殿臣亦立竿见影败北,亏得神秘人相帮才不至于一样狼狈。回头乍见林阡屹立不倒,范殿臣难免瞠目结舌,握刀的手亦阵阵发软:不对啊,林阡并未升级,逆风下,依旧用的是同等气力……怎么会,打败我?
“升什么级?”林阡笑问,范殿臣蹊跷之余,既恐惧又厌恨:居然有人可以这么讨厌,反反复复问的话都一字不差。
柳闻因会意一笑,不再担心:升什么级?对付你这种杂碎,要升什么级?
穆子滕移近时恍然大悟:没必要升级啊,他的饮恨刀,第十四层“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就有掠山川灵气、夺天地造化、引豪杰归心之才。换而言之,范殿臣这妖功,林阡早就融会贯通,且已引入正道。
然而林阡身上肉眼可见毒气泄漏,再这么打下去他不入魔也成毒兽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有人接替他才行。穆子滕咬牙,正待接手这个被林阡削弱过的范殿臣试试看,就听得斜路风急,
何人袖中锋芒一转,清光紫电飞掠而来!
南宋风烟路 第1862章 饮酣视八极,俗物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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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我独孤大侠来了!”林阡哈哈大笑,立刻敛刀退出武斗,一副事了拂衣去的架势。
要问当今的南宋剑坛谁能开山立派,首屈一指的必然有:奔放如独孤,灵动如吟儿,瑰丽如宋恒,飘逸如文暄,清新如宋贤,雄壮如莫非……林阡心念一动,忽然就怔在那里。
敌人没有一个趁他愣神偷袭的,一来,没人敢,二来,敌人也全怔住了——
那名叫“残情”的剑法着实奔放,百闻不如一见的“恢弘与逍遥兼得”;眼前无论景象也好、意境也罢,都合乎一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穆子滕总觉得自己是主公用来召唤独孤的法宝,想当年金宋在平凉大战,也是自己苦战岳离不敌、独孤刚好携剑下天山……正回忆着,忽然“咦”了一声:独孤好像也和主公一样是带醉在打?难怪空气里不时地弥漫酒香。
奇就奇在,同样是醉到极致,林阡是醉枕江山、任烽烟试刀,独孤是醉倚青竹、引流光洗剑;林阡刀中皆禅意,独孤剑外尽仙气;林阡坐忘守一,独孤洒脱不羁……
“独孤大侠为何要饮酒呢?”柳闻因略带好奇。这剑法应是初次现世,属于残情剑本身体系外,而更倾向于肖逝的天山剑法。
“终究吟儿卖了我。”林阡笑叹一声,数月前吟儿为了骗肖逝帮忙守川蜀,说,如果要破林阡的刀法,您得喝酒、知己知彼。肖逝却不胜酒力,屡屡参详不透。没关系,老头子有个好徒弟。
想到这里,林阡倍感欣慰:“能打败我的招式,在独孤剑下出现了。”这当然好,有人能压制他,就表示他林阡可以带着为所欲为的心态,继续钻研武学、不断进阶。
片刻后,林、柳、穆不免又扣紧心弦。独孤的剑法虽然冠绝天下,却不可能敌得过范殿臣、神秘人、张书圣三者合攻——就算张书圣已经受伤,可范殿臣的妖功正在频繁吸噬灵气……当他临阵不停夺取真气深化内功,此消彼长,独孤难免捉襟见肘。
缓得一缓,斜路却又有三根羽箭射到,张书圣哎哟一声再被伤及,神秘人和范殿臣齐齐避闪,独孤之窘迫顿然消解。
叠鼓闹清晓,飞骑引雕弓,又是何人?“我天骄来了。”林阡又哈哈大笑,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话声刚落,徐辕冯虚刀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就与夔王府高手们交杀一处,独孤一笑,残情剑当即回旋与之并肩,战场上霎时一片腥风血雨。
张书圣被独孤和徐辕三下五除二联手扫出局外,刚巧跌落到林阡旁观处不远,看他正忙于自行裹伤、周围没有其它人在场,脑子一热,想用林阡为人质——赌一把,赌林匪寒火毒发作,适才的爆发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本来就很讨厌林阡,山东之战废除他一部分内力不说,还扼断了他的看家本领“比武时,以内气催生有害气体,令对手不能顺畅呼吸”,环庆之战更是猫玩老鼠,他说过恨不得将寒火毒泼林阡一脸,此刻听林阡哈哈大笑就更讨厌,怒火中烧,迫不及待,丧心病狂地冲着林阡……
找死……
“我下酒菜来了。”林阡转头,望着这活腻了的张书圣。
饮恨刀迎刃而出,张书圣的“秋天漠漠向昏黑”,直接被掀变成“云际溶溶雪水来”。抬望眼,真落雪了?苦寒!
张书圣悲痛欲绝,勉强拄刀站稳,急中生智,故技重施想用“被传染了寒火毒”来分林阡的心,以求下一次的奇袭成功。
遂一边吐血、假装被林阡传染,一边暗中运气,酝酿起针对林阡的致命一击……
无用之人,示弱确实是唯一有用招数,不过,
这一招只能用一次。
林阡再笨也不会信了!右肩的伤,他可不想再被吟儿掐一把,疼得很。
电光火石,张书圣的周身内气,如汪洋大海般浩瀚攻杀,一遇林阡饮恨刀,便悉数蒸发被甩入那星辰大海……
伴随着“轰”一声响,张书圣和他的真假吐血,一起被林阡送回到独孤和徐辕的刀剑下……
“万顷风沙作雪飞!”柳闻因如是评述,便在这胜局写定时,她寒星枪也锁死了拖雷的连环进攻,以至于那少年都分辨不出,她这七个字是在形容林阡的刀法呢,还是在自夸?
尽管内心清楚自己将要和夔王府一起败退回去,拖雷撤离时还是念念不忘,回头望这万军丛中的一抹倩影,忍不住心中火热:“小丫头,你等着,我会打败你、俘虏你的!”
“没必要追。”虽然林阡想要收来攻蒙的那部分金人不包括夔王府、也就是说盟军对他们可以赶尽杀绝,但范殿臣那些高手并不像其余闲杂人等,为了能够退回驻地他们必然会不择手段。林阡想,一方面,穷寇勿迫,打得他们狼狈逃窜也够本了,另一方面,他还需要用他们这些败兵对战狼和林陌敲山震虎。
“主公。”徐辕和独孤上前来见,林阡特意问,茵子还需几日脚程。
“怎么?有玉儿还不够吗?”独孤知道林阡问茵子是和寒火毒有关。基本上只要能派的攻毒者和大夫,林阡都是第一批调到西线的,所以胡弄玉比独孤来得要早。
“无影派需要风清门的协作。”林阡说,此役他总被张书圣戏弄,悟出这个道理:“解毒越快越好,不能把生死存亡交给对面的造毒大师。”
“我军接手的地方终是炼狱,接下来,需一边解毒一边坐等蒙古来,也要做好他们不敢来的准备。”这段日子虽坐镇后军,徐辕和林阡一直保持联络。他在坐等蒙古来之外又加了一个更关键的清洗镇戎州任务。
“各位,暂时还是离我远些。”林阡点头,多的话不说。
他本意这几天谁都不见,直到胡弄玉和茵子新造的解药对寒火毒不再局限于五成效用……独孤、徐辕都来了,他无为而治也好,因为战狼、林陌即使知道他中毒,也闯不过残情剑和冯虚刀这两道武功新关卡。他只要做到不感染他们、在解药出来前不添乱即可。
包括吟儿,林阡也不想连累,就算她不怕环庆的毒,万一镇戎州的毒会害她?
不过,很多事情都是天不遂人愿。
是的,战狼、林陌原先对林阡是否实而虚之还采取观望态度,如今范殿臣弃甲曳兵而回,曹王府总算确定林阡中毒、是个机会,可惜闻知山东后援皆到场,才知又一次错失良机。
那又怎样?只会悔恨吗?那你林阡太小瞧我们了。
一不做二不休,发动舆论攻势——
虽画地为牢,但话能出界,何况他们有一个名叫“民众”的第三情报网。
应了范殿臣那句话,林阡顾及太多,不可能滥杀百姓,这一点却对盟军存在反噬。因为,就算大金崩坏,总有那么一些金民心向大金,甘为所用。
何况,那舆论一旦放出,撼动的就不止是那些金民,还有更大一部分、仅仅是求生心切的中立民众。
言论早已有迹可循:该不会那位不被寒火毒损害的宋盟盟主,她的血肉皮骨,就是寒火毒的终极解药?只不过这个真相,一直以来都被“宋军盟主是下毒真凶”的谣言盖住。
虽是真相没错,但盟军怎可能让主母被抽筋剥皮了做药,何况这中间还牵扯一个少主?所以金陵、樊井等人焚膏继晷研制解药,也是为了杜绝这种舆论的喷薄。
可这晚,樊井最怕的事终于发生了,民众们再也不栽赃嫁祸,却被鼓动着拿疫苗说事。
兴师动众,群情激越,金军一个没来,来的只是先驱。
可领!
“主公,要不,派天骄去救主母?”这晚,陈旭来找林阡,驻足于几尺之外,对他说环庆节外生枝。
“不急。再等会儿。”林阡却慢吞吞地说。
“……主公,没喝酒吧?”陈旭怀疑自己听错,他既担心吟儿受害,又怕金军见机突围。反观林阡悠哉悠哉,忍不住嘀咕:莫不是,主公毒药上头了?这都不急吗!
南宋风烟路 第1863章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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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火焰的重燃,始于这日午后,曼陀罗借民众之手还玉佩给凤箫吟。
那金民出发前被曼陀罗若有若无地提醒了一句:这玉佩,怎生热得古怪?心理作用,越来越热,那人抵达盟军驻地时,汗流浃背,胸痛气喘,不认为是自己跑太远所致,反倒说,有烈焰灼心之感。
一传十十传百,环庆镇戎州交界,不到半日谁都有了这个概念:林阡和林陌出生后一人半块用以辟邪的玉佩,一炎一冰,相互制衡;只要满足一定的触发条件,就会半块冷到极致、半块热到极致。
“你就是那个触发条件。”金陵给吟儿转述时,一副她都信了的表情。
吟儿“啊?”了一声,一头雾水。
“确切地说,是你在川东,中了火毒的那年起。两块半玉,从你进寒棺开始就一起跟着你。”金陵语带痛心,“你还记不记得,第一年,你吃够药材本来已经解毒,可打完苏降雪莫名其妙复发,我思前想后都不对劲,现在才终于茅塞顿开——因为那段时间你强行把林陌的玉佩还给了林陌、身边只留下胜南的。胜南的玉佩是火性,你当然火毒复发。”
“嗯……”吟儿回忆起那年林陌为了南宋武林曾拒绝苏降雪、还回避与林阡争锋甘心退居二线,不免叹息人生无常。
“后来你被越野掳到陇右,火毒莫名其妙又好了——因为失踪之前,你把胜南的玉佩丢在了嘉陵江畔。没那东西祸害你,自然好得快。”金陵又说。
“哦,所以他林阡才是祸水命呢,难怪我后来一重逢他,又毒发。”吟儿听着听着也信了,“糊涂鬼的玉佩这么毒!”
“后来这火毒冥顽不化,你三个孩子都生得艰难,直到掀天匿地阵开启前,你身体又恢复如常。”金陵串联起前因后果,“因为那段时间,你让兰山把胜南的玉佩送给了宋堡主排解。”
“后来一直没机会戴,所以身体越来越好?”吟儿恍然,那玉佩对于旁人无甚效果,毕竟旁人不像她那样是个变温体质。
“再后来静宁开战,你被曹王俘虏,狱中不幸染了寒毒,却查不出是谁下的毒。”金陵叹了口气,“不用问,那段时间,林陌强塞给你那块他的玉佩,寒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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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时我不是‘染’上寒毒,难怪找不到凶手……玉皇山论剑前,我把林陌的玉佩强行还回去,又戴上胜南的,难怪在火楼上打完渊声就立刻‘死’了。”吟儿沉浸在回忆,“淮南之行,我和林陌兵戎相见,弄混了两块玉佩,误把他的戴在身上。从那以后,我再也无需吃火毒的药,还差点直接转变成寒毒。”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因为这种阴差阳错,她可能在周虎和龙镜湖的那场和州之战中就死于失药。
好在渊声、樊井、张元素医术高超,联手把她的寒毒压在“极浅”,这才几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追溯起来,母亲怀她时,就是中的寒毒,所以她才会比较适应。
“总的来说,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被胜南害、被林陌救中度过,反反复复,身体时寒时火,加上外界各种名医或攻毒者救助,你就形成了这久病成医、百毒不侵的体质,在这场环庆之战倒算因祸得福……”金陵说。
“也公平啊!前些年我受尽煎熬,如今总算得到些回报,应该的!”吟儿心疼极了,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状态不稳定,她剑法造诣可能还会更高!
可惜舆论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讲故事?金陵和吟儿还未讨论完,驻地外就有民众涌来,虽七嘴八舌,却意见一致——宋盟盟主出来!舍命即可济世!
不用问,曼陀罗那句提醒,是林陌和战狼教她刻意说出的——不管林阡最近不动声色是专杀胆肥还是静观其变,宋对金都注定了要温水煮青蛙,既然林阡惬意烧温水,那林陌就要他凉!看谁静观谁先变!
没错,林陌开这脑洞编造舆论,是为了那句“凤箫吟久病成医、百毒不侵”铺垫!
打开营帐,漫天风雪扑面而来,老实说,吟儿在听到民众们需求的第一刻是相当生气的:我辛苦给你们送药,你们竟这般对我?情之所至,咆哮一句:“老娘的命就不是命了?!”
可想而知有那么一段时间的静默,但不是因为惭愧,而仅仅因为惧怕——拨开求生的迷雾,西线的哪个百姓,不知她凤箫吟就是环庆的新主?求生心切,却也怕死,自是噤若寒蝉。
终究有些介于金军和金民灰色地带的宵小,混在人群之中阴笑:“盟主,不是一直标榜以天下苍生为重吗,你一个人的命,和天下苍生能比得?!”
言下之意,要么你就坦然献祭、别啰嗦;要么你就爽快承认,你们宋盟说得出做不到!
“不舍命,割块肉,放点血,也行啊。”还有这样的杂碎以退为进,存心把她架在火上烤。
换往常,还能勉强答应后者,但今时今日,一滴血都流不得!吟儿本能掩腹,人都是自私的……
然而,如果真能救人呢?要试试吗?取血上限在哪里,怎样才能不伤害忆舟?
可我掌握分寸没有用啊,万一他们得寸进尺不肯停?我又不能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这感觉是什么?骑虎难下、百爪挠心、心乱如麻、天人交战!比完全受迫还难过百倍!
“说得容易,真是慷他人之慨!万一盟主出事,环庆再乱,谁担待!”医者仁心,樊井第一个来挡,哪怕他自己还拖着病体。
“别说放点血,就算杀了她,也不一定有用;哪怕有用,也救不了所有人;你们先合计合计,若出解药,分量有限,先救谁?”金陵冷哼一声,暗中离间分化。
不多时,协防的宇文白、莫如前来维和,对着这群民众恩威并施、却治标不治本。她二人原先都是金陵怕强夺环庆不保险而特地从四州北调,没想到刚到此地就得知大局已定。
吟儿一反常态没说半句话,而是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了大约半个时辰。向来彪悍,竟也因为矛盾而纠结再三。
她不想再劳烦更多的前线盟军来关注这桩闲事,却也清楚,若再不解决,就会被樊井言中,小事随时会影响大势。
“众位,不妨听我一言?我对寒毒的造诣,比在场任何一位都高。”人群为那发话的紫衣女子让出一条道来,吟儿见到那容光就一喜,冒出来的第一句嘀咕便是:徐辕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原是楚风月,碍于身份和承诺,她目前只能在后军,但对于一些假金民而言,倒是存在一定的威慑或亲近感——
楚风月之所以发话,也是因为认出那当中混了个她在花帽军的旧部,正是郭仲元。之所以能藏身民众而不被林阡画地为牢,是因为郭仲元一开始是被阵法卷到西夏、近期才想来与其它人会合却可惜缘铿一面的。像他这样的特殊金将,极有可能利用好“民众”这个护身符。
“不知众位有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可能:盟主之所以不惧仿寒火毒,并非因为她的血肉皮骨是解药,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真寒火毒?”楚风月语出惊人。
“是有这可能!”金陵一惊,总算从虚构故事里走了出来——就算那故事是真的,那也不能说明吟儿是疫苗,“盟主只不过是一种更厉害的毒!若她有半点损伤,则真寒火毒会献世,到那时,可不只是环庆、镇戎州受害,致命程度比如今这毒更甚。”
民众闻言,险作鸟兽散,郭仲元赶紧准备救场,这时,有宵小先于他稳住阵脚:“休要听这一面之词,我也研究过寒毒一段时日,亲眼见过中过的人只要侥幸活下来,体内都会出现抗性,再也不会染上。宋盟盟主活了十年,期间不停中毒不停解毒,抗性最足,是人世间最厉害的药!”“比起楚风月的‘设想’,我有‘人证’!”“眼见为实!”
一言既出,民众们再度半信半疑。郭仲元抓紧战机,不再眷恋旧主分毫:“是毒是药,一试便知!莫再迟疑!赶快动手!”看准了盟军不敢杀民众的软肋,拔刀厉声,煽动民众们一涌而上。
吟儿一懵,还没想好要不要拔剑自卫,便听得又一声厉喝如雷贯耳,紧接着全场军民如被冻结同时重新排列。电光火石间,一道熟悉的真气从天而落将她与杀机隔绝,哎,他怎可能祸害她,有他在她一滴血都用不着流,也再也无需去纠结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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