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披孝服,手下的隶徒同样为天子披麻戴孝。这也是十余支先后投入宫中血战的军
队中,唯一一支知道要为天子戴孝的。
朱雀门下,已经休整了一日的屯骑军披好甲胄,整齐地列成战阵,开始向南
宫中央进发。作为刘建军最后的底牌,这支屯骑军编入了大量北军残余的精锐,
人数也膨胀至千人。
胜负的天平从这一刻开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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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八,寅时二刻。
卫尉军在伏无忌的带领下,冒雪往上林苑走去。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
侥天之幸,眼前的风雪实在算不了什么。甚至不少人都在为能够摆脱宫中的乱局
而暗中庆幸。
长水军全部编入羽林军,双方一同穿过阿阁,向东挺进。就在广场边缘,长
秋宫东南角的位置,他们与闻讯来援的左武第二军撞了个正着。
两军狭路相逢,迅速摆开阵势。左武第二军沿永福门摆成利于防守的圆阵,
羽林天军则在广场边缘摆出一个富于攻击性的多路突起阵型。
「皇图天策……」廖扶心下默念着这个名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冯子都心情有些激动,大战在即,霍少竟然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他,自己率
领抛下重甲的长水轻骑,从侧后方出击,大范围迂回至吕氏军背后。只要自己能
顶住一刻钟,霍少就会从敌军背后出现。
「来吧!」冯子都心里默默念着,同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在这时,长秋宫东南角的承恩楼上,有人尖声叫道:「姓蔡的!你这个永
安宫的走狗!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你可知罪吗!」
众人齐齐扭过头,只见楼上十余名内侍举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一名貂尾
金珰的中常侍捆得像粽子一样,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下堆满木柴。
那名中常侍毅然决然地昂起头,高呼道:「我蔡敬仲——对太后忠心耿耿!
天地可鉴!」
蔡敬仲生怕别人看不见听不清,不但自报家门,而且气贯丹田,叫得连两里
外都能听见。一群栖在枝头的乌鸦被惊得飞起,在众人头顶一边盘旋,一边「嘎
嘎」乱叫。
「好啊!你个姓蔡的!我看你是死不悔改了!」一名胖大的内侍挽起袖子,
高声叫道:「打!打他个满脸开花,看他还嘴硬!」
说着那名太监劈手一个耳光,扇在蔡敬仲脸上。周围的内侍蜂拥而上,对着
蔡敬仲拳打脚踢,火光下犹如群魔乱舞。一时间,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云霄,众人
听在耳中,都觉得脸上作痛。
等那帮内侍停下手,蔡敬仲一张脸已经被打得跟血葫芦一样,根本看不出眉
眼。
一名内侍阴声怪气地说道:「姓蔡的,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说一
句:从今往后与永安宫恩断义绝,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蔡敬仲怒目而视,然后一口血沫喷在那名内侍脸上,「我蔡敬仲——生是永
安宫的人,死是永安宫的鬼!想让我背叛太后?做梦!」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一名内侍拿起铜壶,朝蔡敬仲兜头浇下,「嘴
硬是吧?我看你还能硬多久!闻出味儿了吗?这是灯油!」
蔡敬仲嘶声道:「我蔡敬仲就是化成灰!也绝不背叛太后!唔,咕嘟……咕
嘟……」
那太监把油壶塞到蔡敬仲嘴里,狠狠灌了几大口,然后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
通透。
「你们都看清楚了!」一名内侍对着下面兵锋相对的两军叫道:「这个蔡敬
仲,心甘情愿当永安宫的走狗!如今又混到我们长秋宫来!被我们当场抓到!列
祖列宗庇佑!谁敢跟我们作对!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蔡敬仲双目含泪,沙哑着喉咙道:「太后!你的大恩大德,奴才只能来世再
报了!下辈子奴才还要给你当牛作马!别了!永安宫!别了!太后!啊……」
大火猛然升起,吞噬了绑在柱上的身影。惨叫声不断传来,在数千人的仰望
下,那名来自永安宫的中常侍在火中痛苦的挣扎着,直到一动不动。
除了程宗扬,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震惊,连吕巨君都有些恍惚,没想到蔡敬
仲此人竟然如此忠义,自己倒是错怪了他。看着看着,那个火中的身影仿佛越发
高大,就像一支火炬,照亮了前路……「妈的!」程宗扬冲着那帮内侍怒骂道:
「承恩楼都烧着了!你们还不赶紧救火!」
第八章
大火熊熊燃烧,将半个承恩楼与蔡敬仲的尸身一同化为灰烬。
没等火势熄灭,一名绣衣使者便立在左武第二军阵前,眼含热泪,振臂高呼
道:「为太后尽忠!为蔡常侍报仇!」
对面羽林军中,一个小胖子双手拢在嘴边,大叫道:「当永安宫的走狗!这
就是你们的下场!快放下刀枪!弃暗投明!」
「不用跟他们废话了!杀!」
「杀!」
两军狂呼着冲杀在一起,在永福门前展开了生死搏杀。
左武第二军是能耐苦战的边军,而羽林天军则是父兄战死疆场的羽林孤儿,
出身于军伍世家,对天子忠心耿耿。双方的对战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羽林天军
的攻势一浪猛过一浪,左武第二军也寸步不让。太后还政之前,左武第二军的军
费一直由内府支出,可以说是吕氏豢养的私军,对太后的忠诚度极高。否则吕巨
君也不会万里迢迢把左武第二军调回洛都。
刘诏守着自家衙内,寸步不离,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是宋国禁军的高手,对
军务也极为留心。此时亲眼目睹汉军作战,不由自主地拿宋军与这些虎狼之师相
比较。宋军的优势在于军械比汉军更精致,种类也更丰富,宋军通常配备的兵器
中,单是佩刀就有八种。而汉军的制式佩刀唯有环首刀一种,所有的战刀均是从
刀柄到刀身一体铸成,份量相差无几,不尚华丽,只讲究实用。不过除此之外,
几乎任何一个环节汉军都完胜宋军。
无论是军士的士气、战斗意志,还是搏杀能力,汉军都全面领先宋军。眼下
对战双方总计不过两千余人,刘诏置身其中,却仿佛正经历一场数万人的大战,
到处都是刀光斧影,血肉横飞。更可怕的是,两军都不是一味猛打,而是根据瞬
息万变的战局不断进行调动,或是突进,或是撤退,或是分割,或是合围,在局
部形成以多胜少的局面。双方的指挥官把地形、风向、气温各种因素全部计算进
去,刘诏单是用眼睛去看,都觉得目不暇接。
如果是宋军,无论面对双方哪一支,都是溃败的局面。即使上四军也讨不了
好,除非兵力超过三倍以上,才有一搏之力。
幸好宋军有神臂弓。刘诏庆幸地想道:倚仗神臂弓的犀利,宋军能够稳住快
速稳住阵脚。然后——然后就结寨!依靠寨墙坚守。无论如何,绝不能与汉军野
战。
至于汉军的射手……刘诏忽然想到,射声军哪里去了?
刘诏正在疑惑,战场两翼出现了几列模糊的身影,渐次合拢。
刘诏猛然发现,羽林天军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拖成一条长蛇。最前面的已经攻
到永福门。过于漫长的阵型使羽林军两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软肋,此时侧翼暴露
在射声军的射程下,长蛇阵顿时显得十分脆弱。
「不好!」
刘诏心下叫了一声,刚要开口提醒,还未排成阵型的射声军忽然大乱,一支
轻骑犹如有鬼神相助,冒着漫天风雪,千钧一发之际从射声军背后扑出,瞬间将
那些射手的队形撕成碎片。
快速机动的轻骑对上缺乏保护的弓手,胜负毫无悬念,霍去病根本没有理会
两翼的混战,带着几名马速最快的亲随,直接扑向吕巨君所在的中军。
听到背后的喊杀声,廖扶握着令旗的手掌僵了片刻,周围的温度仿佛瞬间剧
降,其寒彻骨。
他扪心自问,对霍去病已经重视到十二分,即使对面羽林天军的指挥一板一
眼,中规中矩,并没有显示出过人的机变,廖扶也不敢稍有松懈。
皇图天策,骑兵第一,岂会是易与之辈?
直到此刻,廖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对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战关
头,这位霍少竟然敢弃主军于不顾,反而亲自带着一班人马,毫无征兆地迂回到
己方后方,展开突袭。
真不知道霍少是单纯的运气好,还是对战机的把握有着超乎常人的精准。他
迂回到位的一刻,正是射声军即将投入战场的一刹那,他若来的早一步,射声军
还没有出动,完全可以原地据守,避开突袭。他来的晚一步,射声军已经布好阵
型,以他们的箭术,必定会给那些连甲胄都抛弃掉的轻骑带来巨大杀伤。可霍去
病偏偏来的不早不晚,就像踏着鼓点一样,在最合适的时机,最合适的位置给了
射声军致命一击。
为了保护弓身和弓弦,弓手们通常都是在临战前才上好弓弦。结果那些轻骑
杀来时,射声军的士卒们连弓弦还没有上,几乎是手无寸铁,就陷入了灭顶之灾
中。
更大的危机则在于中军。左武第二军的主力大都投入正面战场,吕巨君远在
阵后,身边只有十几名护卫。结果敌军从背后出现,原本最安全的所在转眼间成
为最致命的险地。
唯一能让廖扶庆幸的是,霍去病率领的轻骑大部分都去追杀射声军,身边只
有七八骑的样子。吕巨君身边的护卫足有他两倍之多,而且都是精锐。
廖扶双眼四下转动,迅速观察战局的变化。眼下已经不可能在此地决胜,只
能先护着巨君主公脱离战场,收拢军队,设法夺下玄武门,与北宫的守军相互呼
应,再来对付这些叛军。
霍去病手持双矛,战马冲开风雪,朝着中军战旗的位置呼啸而至。
守在吕巨君身边的许杨连声下令,两名骑卫拔出佩刀,一左一右夹击过去。
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一名骑卫从马上站起身,双手握刀,朝霍去病脖颈劈
去。刀锋落下,他眼前忽然一花,手持双矛的少年仿佛凭空消失一样,眼前只剩
下一具马鞍。
惊愕间,那名护卫已经来不及变招,战刀扫过空鞍,徒劳地劈了个空。
刀锋掠过,一支长矛毒蛇般翻出,从那名骑卫腋下猛然刺入。血花绽放,在
纷飞的大雪中四溅开来。
另一名骑卫看得清楚,同伴刚一出刀,那少年就甩开一侧马镫,身体完全倾
斜到坐骑另外一侧。
镫里藏身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能,以骑术见长的越骑、屯骑诸军几乎人人都
会。但那名骑卫从未见过有人把镫里藏身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霍去病双手各持
一矛,身体缩成一团,单靠脚下一只马镫支撑。那名骑卫一刀劈空,身前空门大
露,轻易就被对手刺中要害。
霍去病长矛一击即收,那名骑卫打着转从马上跌落,鲜血洒了满地。
另一名骑卫双手举起马槊,尺许长的槊锋笔直刺向对手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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