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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程宗扬翘首而望,桃林临水处依稀坐着一个女子,远远只能看到那女子白衣胜雪,似乎正对着西湖的春水垂首拨琴。她挽着云髻,窈窕的背影婉约如诗,令人生出无限遐想。

    身后马蹄声起,秦桧与敖润并骑驰来。程宗扬摸着下巴回头道:“有点意思啊,奸臣兄。”

    秦桧明知道家主动心,仍不得不尽身为僚属的本分,苦笑着劝道:“公子,眼前大事未定,唯恐节外生枝。”

    “明摆着的套,我若不跳进去也太不解风情了。”

    说着程宗扬露出一个赖皮的笑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跳下马,踏进桃林。

    那些桃树不过一人多高,红白的花瓣群英缤纷,地面一层层薄薄细沙,看不到草叶的青色,只有一丛丛枯白的芦苇。

    “好琴!好诗!”

    程宗扬大咧例道:“俗是俗了点,可大爷我就喜欢这调调儿!”

    那女子轻轻拨了琴弦,琴声入耳,说不出的优雅。程宗扬一呆之下,装出的粗鲁顿时被琴音揭破。

    那女子雪白的衣袖轻轻一动,抚了抚琴弦,然后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她的肌肤犹如明玉,五官精致绝伦,虽然置身桃林的滚滚红尘中,却仿佛纤尘不染,一举一动都有脱俗的气质。

    以程宗扬见惯美女的眼光也不禁目眩神驰,眼前、心里只剩下四个字:神仙中人……

    那女子风姿如画地拨了拨发丝,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黑魔海剑玉姬,见过程公子。”

    沉浸在她绝美风姿中的程宗扬一听之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又来了!

    干!先是高俅,然后蔺采泉,然后贾师宪,这会儿剑玉姬也出来了,哪天我把你们几个都拉来开个会,大家认识、认识得了!

    程宗扬原本以为这是哪方势力派人出来玩色诱的老套路,抱着有便宜要占,没便宜也要占的念头过来,这会儿只后悔没听死奸臣的劝谏,想跑都来不及。

    虽然程宗扬的修为已经有五级的水准,勉强算得上高手,但传说中剑玉姬可是直追师帅王哲的修为。除了殇侯和孟老大,己方阵营中随便拉两个捆一块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这会儿把死奸臣、敖老大、俞子元全拉来也打不过。

    剑玉姬微微一笑,姣丽的笑容犹如奇花初绽,令群芳失色。

    她口气从容地淡淡说道:“妾身此来,欲与公子谈桩生意,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一听到“生意”两字,程宗扬紧绷的心头一松,暗暗吐口气,干笑道:“原来是仙姬,久闻大名,呵呵呵呵……不知仙姬要谈什么生意?”

    “程公子出手豪阔,小生意未必入眼,”

    剑玉姬道:“江州如何?”

    还好,只要不拿自己的脑袋当货物,什么生意不能谈?程宗扬哈哈一笑:“仙姬也想分一杯羹?这事好商量!不过这生意在下做不了主,仙姬如果方便的话,不如亲自去趟江州和孟老大面谈。仙姬看怎么样?”

    程宗扬心里冷笑:只要你敢死,孟老大就敢埋!

    剑玉姬的嗓音犹如清泉浸润的玉铃,说不出的清悦动听,她的神情间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公子何必推托?”

    程宗扬心一横,“不知道仙姬准备怎么做这笔生意?”

    “公子虽然在星月湖大营官拜少校团长,然而对八骏而言,终究是外人。以公子的雄心壮志,岂会久居人下?”

    剑玉姬轻叹道:“江州解围之日,便是公子与星月湖诸君分道扬镳之时。”

    程宗扬心下暗暗佩服:如果不是早有打算,这一下真的被她说中了。

    幸好剑玉姬不是真神仙,不知道自己打定“逆势取之,不如顺势应之”的主意。

    程宗扬变色道:“仙姬这样挑拨离间,未免太下乘了吧?”

    剑玉姬却看出他心底的真相,眉梢微微一挑,讶然道:“原来公子志不在此,却是妾身孟浪了,但也无妨。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星月湖大营仇深似海,公子自然是知道的。公子虽然与敝宗为敌,但敝宗对公子并无半点仇怨,反而是公子屡屡坏我大事,伤我九御,夺我御姬——此间得失,公子可曾思量过?”

    因为凝羽和星月湖的缘故,程宗扬早已把黑魔海视为劲敌,但仔细想想,剑玉姬确实说得没错,黑魔海从头到尾都没有针对过他。

    剑玉姬这话压下来,程宗扬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好道:“仙姬不会是想说,你们黑魔海其实是慈善团体吧?”

    剑玉姬道:“慈善未必,分寸却是有的。”

    程宗扬失笑道:“你们黑魔海行事有分寸?”

    “若无分寸、规矩,与街头的乞儿何异?”

    剑玉姬道:“如果公子应允,我黑魔海定当虚位以待,不仅许以长老之位,更以泉、凝诸姬相赠,甚至教中的御姬、奴姬都任由公子取舍——公子以为如何?”

    “意思是我在黑魔海可以横着走了?”

    “数人之下,万人之上。”

    剑玉姬道:“公子如今看中的师师姑娘,不过光明观堂一介外堂弟子。只要公子入得我教,异日扫平光明观堂,便是让明静雪、燕氏双姝给你为奴为婢,也如等闲。”

    “黑魔海志气很大啊!这也算是身无半文,心怀天下了吧。”

    程宗扬开了句玩笑,说道:“很优厚的待遇,条件是什么呢?”

    “公子与我黑魔海合作,取下江州,星月湖大营诸人不许一人逃脱。”

    “仙姬太高看我了,”

    程宗扬叫苦道:“我一个小商人,哪有本事把星月湖的爷们儿一网打尽?实话跟仙姬说,这种事我连做梦都没想过。”

    “只要公子应允合作,我黑魔海自有主张。”

    程宗扬琢磨片刻,然后笑嘻嘻道:“我听出来了,这意思是如果没有我的帮忙,单靠你们黑魔海,拿江州没办法对吧?老实说吧,贵宗的信誉我是不大信得过的,仙姬如果找人合作,还是另请高明吧。”

    剑玉姬并没有半点失望,口气轻松地说道:“那就是没得谈啰?”

    程宗扬一摊手,“我看没什么好谈的。”

    剑玉姬道:“敝宗对公子竭诚以待,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程宗扬忍不住道:“仙姬,我有点不明白,我这人好吃懒做,还有一点点好色,黑魔海是看中我哪一点?”

    “公子想知道吗?”

    “当然想。”

    程宗扬道:“弄明白了我好改。”

    剑玉姬莞尔一笑:“若公子能改掉,只怕活不过明年此时。也罢,公子既然不肯与我黑魔海合作,无非是因星月湖。待江州破城、星月湖大营烟消云散,公子莫忘了今日之约便是。”

    “如果我没听错,这是威胁吧?”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你们难道想直接插手江州?别说我没警告,你们若打出黑魔海的旗号,说不定宋军会和星月湖大营联手,先把你们灭了。”

    剑玉姬取出琴囊,收起瑶琴,神情自若地说道:“江州已经是强弩之末,能支撑到如今无非是有云氏之助,只要斩断云氏的助力,江州便破了一半。”

    程宗扬心头一凛,顿时收起嘻笑,沉声道:“黑魔海如果敢对云六爷、云三爷动手,我程宗扬立誓,今生今世与黑魔海不死不休!”

    “何须伤人?公子且拭目以待,云氏断绝对江州的援助便在眼前。”

    剑玉姬说着便飘然离开,优美的身影在桃林中消失。

    片刻后,剑玉姬柔婉的话语随风飘来:“凝儿已忘却敝宗诸事,公子既然喜欢便留与公子,以消永夜。公子保重,他日有缘,妾身再与公子相会。”

    程宗扬脸色难看至极。

    剑玉姬亲自出马,如果这番话只是虚言恫吓,只怕会让世人笑掉大牙、砸了黑魔海的招牌。

    但程宗扬完全想不出黑魔海有什么手段能让云氏断绝对江州的援助。

    “去梵天寺。”

    程宗扬沉着脸对赶来的秦桧道:“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去。从现在起,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云六爷!我倒要看看黑魔海能有什么手段!”




第四集 临安篇
    本集简介:

    程宗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宛如神仙的剑玉姬出招如此狠辣,藉由云如瑶流产之事,嫁祸给萧遥逸!他怒极、恨极,更恼自己一直披着小侯爷的名而没有解释!云家因此事切断给予江州的援助,江州纵有殇侯坐镇,又能支撑多久?

    宋国朝堂因纸币发行而派系倾轧;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争终是尘埃落定;剑玉姬虽算无遗策,黑魔海巫宗却非团结一心……

    第一章

    巍峨的梵天寺木塔浸浴在苍茫的暮色中,一行白鹭掠过飞挑的塔檐,檐角金色的铜铃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铃身映射出落日的余晖。

    站在凤凰岭的最高处凭栏远眺,半岛上的雷峰塔、碧波荡漾的西子湖,甚至湖畔绿杨荫里的翠微园都隐约可见。

    当目光掠过湖畔那边的桃林,程宗扬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剑玉姬放出话,要斩断云氏对江州的支持,但经过自己在中间的奔走,如今的云家与江州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黑魔海在晋国的根基早已被清除干净,她哪里来的信心和手段能拆散双方的合作?

    秦桧道:“剑玉姬……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秦桧的询问,程宗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踌躇良久,才一言难尽地吐出四个字:“神仙中人。”

    秦桧道:“巫宗长于采补,这位剑玉姬莫非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程宗扬摇摇头,“我不知道。”

    秦桧挑眉道:“此姬面见公子时,难道戴着面纱?若是如此,她的身份便颇有蹊跷……”

    “不是。”

    程宗扬道:“我和她交谈那么久,这会儿回想起来,连她具体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飘乎若神,仙姿无双’的印象——”

    程宗扬举了举手指,似乎想勾勒出剑玉姬的相貌,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知道她是个风姿绝美的女子。”

    秦桧眉头微锁,心下暗忧。剑玉姬既然未曾遮面,家主却只见其风采,未见其面容,这种障眼的法术本是巫宗的秘技,不足为怪。然而凭他对家主的认知,另外一个可能性也不小:家主真是被剑玉姬的美色冲昏头了。

    程宗扬感叹道:“我原以为自己遇到剑玉姬,会二话不说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说话也没什么好话可说。但剑玉姬给我的感觉……”

    程宗扬靠在栏杆上,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竟然像交往多年的故人一样——你别误会,我绝对是头一次见到她,这种女子,我如果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剑玉姬无论是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连她最后说准备斩断云氏和我们的联系,听起来都不像威胁,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秦桧仔细听着家主的陈述,一边分辨其中的意蕴。

    “这会儿说起来,我自己都有点不信。”

    程宗扬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对她生出一点敌意,后来我觉得情形不对,故意用不客气的言词想去撩拨她的怒火,可她始终如一的从容不迫——干!”

    程宗扬一把拍在栏杆上。

    “这会儿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剑玉姬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会之,你知道吗?”

    “请公子明言。”

    “你这个猪!”

    秦桧愕然片刻,然后潇洒地一躬身,“属下惭愧。”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看到了吗?如果别人故意出言不逊,一般人的反应无非是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或者装死狗,置若罔闻,任人唾面自干;或者诚心诚意的认错;还有一种是开个玩笑,好化解尴尬。”

    秦桧沉吟道:“属下想来是第三种,剑玉姬如此高明,莫非是第四种?”

    “我还没说完呢。”

    程宗扬道:“换个角度考虑。我出言不逊,第一种反应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大吵一架,一拍两散。第二种似乎是有涵养,但在谈判中出现,立即落了下风,让人存了看不起的心思。第三种更无聊,我都故意了,还认什么错?就算你做得滴水不漏,让我相信你的诚意,结果恐怕更不妙——强硬的觉得你是软柿子,如果是好人,免不了会心存歉疚。”

    秦桧立即道:“公子千万不必歉疚。”

    “得了吧,奸臣兄,我要对你歉疚,我就是傻子。”

    秦桧笑道:“家主捷对,属下佩服。敢问剑玉姬可怕之处何在?”

    “如果是第四种,未免显露聪明,让人心生戒意。剑玉姬可怕之处在于:她的反应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针锋相对,没有让我看不起她,没有让我心怀歉疚,也没有显露智慧,让我生出丝毫戒意——我脾气发了,威胁也听了,可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半点心结。”

    程宗扬揉着胸口道:“和她见面,感觉反而很舒服似的。”

    秦桧琢磨片刻。“若是如此,剑玉姬似乎也不甚高明。既然是与公子谈判,着意引导公子的心意,达成目的方是上策。”

    程宗扬长叹一声。“我在路上也是这么想的。直到站到梵天寺木塔上,我才想明白——她根本没准备谈成这桩生意!”

    秦桧这下终于诧异了。“那她为何出面?”

    “我猜,她这次出面只有一个目的,”

    程宗扬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建立信任。”

    “信任?”

    程宗扬苦笑道:“我知道这话像疯了一样,但剑玉姬确实做到了——不但她说的每句话我都信了十足,而且对她这个人,我都有种说不清楚的信任感。她说对我没有恶意,我真相信她确实没有恶意。她说想招揽我加入黑魔海,我真相信她不但是认真的,而且不会过河拆桥,玩弄什么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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