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得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平生未知寒
可但一个王朝也好,还是一个小国也好,真正的决策权不在于那些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手里,也不在那些大臣身上,而是在于那些把持着各行各业的门阀手里。
他们基于某种原因,或是因为各个皇子对他们的承诺,让他们不愿意谢应来做这个皇帝,一些文臣更是担忧身为武将的谢应做了周国皇帝,从此武人的地位水涨船高。
那样的局面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因此在很快他们便拧成了一股绳。
……
……
京郊有一座吴山,说是一座山,但其实一座粮仓。
整座山都被人掏空,山里堆着很多粮食,往年周国兴兵之时,户部都要拿着银子来这里购买粮食,是买,并不是征调。
因为这座粮仓的主人是安乐侯。
安乐侯是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周国很少封侯,即便是封了那么几位,也都不过是虚职,并未实权,但那些享有爵位的世家门阀其实被周国存在的时间还要长,掌握着很多东西,比如这位安乐侯便掌握着周国绝大部分的粮食买卖,朝廷好几次想把这个买卖收回来,但却是都没能成行。
毕竟谁也不想把吃进去的肉再吐出来。
治理国政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有人说,治天下如烹小鲜。
便是这个道理。
反正不管如何,安乐侯便是这个周国最大的粮食商人。
吴山这座粮仓从未空过,不管是在之前战事激烈的时候,还是在其余什么时候。
每天都有粮食运进来,也有粮食运出去。
这座粮仓是少梁城所有人的粮食商行的供货地。
从未有人想过这里会发生什么纰漏。
但今天的确出事了。
吴山粮仓忽然断了粮食。
这一下子便让少梁城的无数粮食商行都被吓了一跳。
很多商行掌柜的派人前往吴山查看,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一句话。
“吴山空了。”
吴山的确空了。
之前是安乐侯耗费无数民工叫这座山掘空,为的是把这座山挖空用来装粮食,当时那座山便已经空了,而现在这座山又空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山里的粮食真的没有了。
这么一座山的粮食,自然不能因为贩卖便卖完了。
但是不仅那些商行老板,就连官府来的人查看,都并未有找到那些失去的粮食到了何处,查验账目的时候,却是发现,这座吴山的粮仓里的粮食,真的已经卖完了。
账目天衣无缝,没有人找得出半点问题,而且谁也不知道,原来在账目上来看,这座粮仓已经整整一月没有进来过新的粮食了。
吴山方面并没有说以后还会不会供应粮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粮食,反正现如今是肯定没有。
这让少梁城里出了很多事情。
比如商行们的粮食价格上调。
比如限量供应。
很快这少梁城所有人都知道了吴山没有粮食的消息,很多人开始屯粮,越屯价格便越高。
到了秋天,这座少梁城的粮食已经涨到了半两银子一斤。
要知道在之前,不过十几文便能买到一斤。
少梁城人心惶惶,很多百姓都不再关注谁做皇帝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的圣旨颁下之后,为何便没有了下文,那位谢大将军一直深居简出,不曾在朝会上看到他,也不曾在市井里看到他。
他好似消失了一般。
只有些宫女知道这位谢大将军偶尔入宫陪安阳公主说说话罢了。
安阳宫中。
安阳公主皱眉道:“父皇要让你做皇帝,没有把这些都处理好,周国会乱的。”
周国天子的圣旨里,谢应只是摄政王,但谁都知道,这和皇帝没有什么区别。
谢应按着刀柄,心情复杂,“我也有些懵。”
他说有些懵不是什么谦词,而是真的有些懵,他回京述职原本只想着回绝皇帝陛下的想法,然后再见一见安阳公主,之后便要返回边疆,倒是没有想过竟然待在这里,要等着成为周国新皇。
好在之前修书前往边疆,回信说一切安好,并没有半点异样,不然他早便回去了。
安阳公主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被饿死。”
是的,都得被饿死。
安乐侯的吴山粮仓无粮,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总归是成了事实,可既然成了事实又如何,本来这是绝好的商机,正好是其他人来占领少梁城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个时候总该会有人站出来,毕竟安乐侯控制着全国绝大部分的粮食,但绝不是全部。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站出来。
大家都沉默了。
再没有任何一粒粮食被带到少梁城。
很多人都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买卖的问题。
这是世家门阀对于皇帝陛下给出的回应。
他们不愿意谢应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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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每一件事都不差
安乐侯震惊的转过身子,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他年过古稀,见惯了世间的很多事,因此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回过神来。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能够瞒过这么多人来到他的身后,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他很平静,没有大喊大叫。
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和太过年轻的人打交道,因为害怕年轻人太过于冲动,很多事情还没有商量,就没了商量。
白袍年轻人看着他,认真问道:“我说我要让谢应做皇帝,你觉得怎么样”
安乐侯苍老的脸上出现一些嘲弄,但很快的便被他掩饰,变成了恰到好处的一丝惊讶。
“这位公子,你是谢将军的朋友”
白袍年轻人看着他,往后面退了几步,坐在了石凳上,然后说道:“我去吴山看了看粮食都在山底里,你的账目也是假的。”
安乐侯确定这个年轻人不是那种只凭意气用事的家伙,于是便放了心,“粮食我有,账目即便是假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白袍年轻人看着安乐侯,轻声说道:“不想不想死”
他不太想和人讲道理,于是想着用这句话吓一吓安乐侯,要是吓住了他,自然事情就简单了。
安乐侯眼里出现了些嘲弄,“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白袍年轻人扳起手指数了数,“我要是杀许多人,会不会让周国乱起来。”
安乐侯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疯子,他说道:“你即便是首屈一指的武道宗师,难不成你能杀这么多人”
白袍年轻人皱眉道:“所以杀的人会很多,有些麻烦。”
安乐侯苍老的脸上有些莫名的情绪,他闭着嘴巴,不愿意说话。
白袍年轻人站起身,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杀人不是个好办法,所以我想让你自己把粮食拿出来,当然,要让你觉得你做再多都无法改变,我应当让你绝望才是。”
安乐侯觉得这句话有些道理,但不会认为这个年轻人是正常的。
白袍年轻人站起身,在安乐侯失神的目光中,腰间的那柄剑瞬间出鞘,掠过天际,不见踪迹,他笑着看着安乐侯,“我忘了给你说,那柄剑叫遮云,我是个剑士。”
“是剑士,不是剑客。”
安乐侯或许无法明白什么是剑气,但能感受到那股让他害怕的冰冷寒意,他也不太清楚剑士和剑客的区别,但他知道能让剑自己出鞘掠向天际的,绝不可能是江湖武夫。
安乐侯有些失神,很快便回过神来,然后看着那柄去而复返的遮云停在了他的身旁,正对着他的脑袋,他有些胆战心惊,然后便颤颤巍巍跪了下去,拜倒在地,“见过仙师!”
一个江湖武夫解决不了一个国家的大多数问题,但一个修士,完全能够解决一个国家的很多事情。
白袍年轻人伸出手,露出手心的虎符,笑道:“原来没啥用。”
安乐侯看到了那只虎符,很是震惊,心想原来陛下是有这位仙师在身后,怪不得底气这么足,那这位仙师之前是怎么想的,是调动周国的大军直接将那些反对的门阀推翻
要真是这样的话,想来便是一件真的骇人听闻的事情。
征战沙场的边军们对付这些只有江湖鹰犬和私军护院的世家门阀,不会太难,只是会引起很多后面的连锁反应。
不过这位身在山上的仙师,应该不会在意。
反正他只要谢应坐在皇位上,即便周国是个烂摊子,也不会让他有半点什么开心或是不开心。
“我要粮食重新出现,我要你手下的所有人对这件事表示赞同,接下来我要去见更多人,希望他们也会像你这样配合,要不然,我就开始杀人,你在意的人,都要死,或许你能帮我”
安乐侯一张老脸上,有很多情绪,但最后都只是化作一句话,“老朽明白。”
为何武夫不能让人有那般害怕,是因为他们做不到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做不了他们害怕的事情,而修士不然,他们能够移山填海,他们能够御剑天际,他们能做到他们想做的事情,而且不会生出什么其他不该或是后悔的心思,因此安乐侯很害怕。
支持皇子是为了得到更多,也是为了防止谢应成为皇帝之后,他拥有的一点点减少。
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是让他选支持谁会更合算,而是让他选择是拥有得少还是所有都失去。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该怎么选。
所以当他抬头看着白袍年轻人已经不再原地的第二天,吴山的粮食都已经回来了。
他开始将粮食运入少梁城。
至于其余的那些世家大族,或多或少,或长或短的都已经见过了那个白袍年轻人。
每一个人只花了他很少的时间,但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也是让人觉得极累。
因此做完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了。
少梁城里喝酒,都要用着木炭取暖的小火炉,然后再在炉边温酒。
清平调也是如此。
掌柜的把小火炉端上来,放在了那个白袍年轻人身前。
他看向年轻人的眼神里满是恭敬,至于对他身旁的老人,却是敬佩。
很多人都应该敬佩他才是。
年轻人放了一壶酒上去,身旁却是坐着一个老人。
白发苍苍的老人,宰执李济。
这位整个朝堂上的文臣第一人,现在就像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学生,坐在了白袍年轻人身侧。
年轻人问道:“李大人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李济看着那壶酒,想着平日里想喝这里的酒,也只能喝一些,今日却是能够畅饮,本来便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心情应当不错才是,可是看着这个年轻人,以及这个年轻人放在一旁的剑。
第五卷 明月照山河 第四百一十七章 故地
李扶摇从来没有想过李济是这样一个人,但送走了李济之后,李扶摇莫名觉得有些开心,这么好说话的李济,其实很好。
李扶摇想了想,推开门。
寒风灌入屋子里。
李扶摇感受不到寒意,但是也有些冷意。
这种感觉是内心呈现出来的,无关其他。
谢应站在不远处的寒风里,穿的比李扶摇多一些。
他看着李扶摇,说道:“你做了一切,是为了什么。”
李扶摇知道他一开始就在,只是从未想过要和他讲话,谢应对他的态度,其实有点不一样,但是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只是觉得有些疏远了。
李扶摇看着谢应,平静道:“周国没有了外敌,也不用再去兼并什么,我只想让它好好的,少一些我不想看到的,或许这就是我想看到的。”
“但这件事还是需要你去做。”
李扶摇微笑道:“别的人我不太放心,只有你才好。”
谢应说道:“我也愿意,我也不愿意。”
自然是一句很矛盾的话,只是李扶摇没有解释什么。
也不准备多说什么,路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没理由往后退的。
想了想,他回去拿起十里,放进剑匣里,换了另外一柄高楼。
悬在腰间,就这样入了宫。
…………
冬雨真的有些多了。
这雨水就和春天的那些雨一样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雪。
雨水打湿了玉石砖。
然后被人踩上些泥泞。
有些乱,有些脏。
李扶摇打着灯笼,走在皇宫里,肩头上有人给他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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