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笑笑生1314
“皇上还记得那次李太后敬香礼佛归来途中遭遇行刺的事吧”
“当然记得。”
“那皇上知不知道黄飞便是行刺中的一员呢”
朱翊钧目光一凌:“你是说黄飞当初也参与了行刺娘亲的阴谋”
“是。”
“娘亲知道吗”
“知道。”水墨恒点了点头,“几年前便知道,是我南下扬州时告诉她的。”
“娘亲没打算追究,对吗”
“是。”
“那先生为何等到现在才告诉朕呢”
水墨恒轻轻吁了口气,如实回道:“为了这件事,当时已经死去不少人。之所以选择没有告诉皇上,是害怕皇上沉不住气,无法忍受这等事。”
“那先生何不一直瞒下去呢现在也不用告诉朕了嘛,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我是觉得,应该给皇上一个交代。搬去天上人间之前,我该走得坦坦荡荡。”水墨恒其实有心强调“坦荡”这一点。
“好一个坦坦荡荡!”朱翊钧突然目光一紧,“先生之前害怕,那现在就不害怕我翻旧账,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怕,当然怕!若不怕,我就不会一直瞒着皇上,而且这些年来从不敢与黄天道扯上任何关系。当初让黄飞接手,只是迫于形势,因为我承诺过邵方。”
“先生,朕想说,承诺不过是江湖义气的一种表现,在残酷的政治面前,它属于卑贱的一类。”
水墨恒神情一滞,感觉到朱翊钧这句话的杀伤力——话的意思很明显,政治不讲承诺。
或者这样翻译更直接明白:承诺在政治面前就是个屁。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朱翊钧真的长大了,而且对“政治”还有一定的认识和见解。
但这也是让人恐怖之处。
因此,水墨恒小心地回了一句:“皇上教训得是。”
朱翊钧冁然一笑,立即变了一副音容,将自己的称呼也改了:“先生言重了,我怎么敢教训先生呢既然娘亲不打算追究,先生也认为该这么做,那这件事就翻篇吧。”
不过眨眼间,一前一后,两种神情。
水墨恒看在眼里,回道:“多谢皇上宽宏大量!如今黄天道已不复存在
第六百四十四章、尖锐的问题
“先生,为什么不行朕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法啊,用法律约束他们不如借先生的名头。”
“那也不行。”水墨恒连连摇头。
“先生若不答应,朕便找个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朱翊钧铿锵有力地说。
水墨恒浑身一个激灵,豁然站起,怔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徒弟,脸上仅存的轻松也瞬间消散不见:“皇上一言九鼎,不知这话是随口而出,还是经过了一番深思”
“不是随口,也不是深思,只是朕想过。”
水墨恒当即跪了下来,拱手道:“恳请皇上收回这句话。”
朱翊钧跟着也站起来:“先生,你先平身。最近都是怎么了大伴动不动下跪,吓得脸色发白,先生怎么也这样。”
水墨恒没有动,思绪飞驰。
“先生平身呀,别被娘亲知道,朕又得挨训。”朱翊钧催道。
“请皇上收回刚才那句话。”第二次恳请。
朱翊钧依然在犹豫。
“皇上,当初救下黄飞是我的主意,后未经皇上同意,答应放原黄天道一条生路,也是我的主意。皇上如果要追责,就请责罚我,放过那帮贫苦的人吧。”
“先生知道,朕不会责罚你的。”
“那请皇上收回刚才那句话。”水墨恒第三次恳请。
朱翊钧继续坚持犹豫。
水墨恒跪着一动不动,有种骑虎难下、进退维谷的感觉。情知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轻易松口。
“好了,好了,朕答应先生便是。”朱翊钧小有不悦之色,“先生起来说话。”
水墨恒这才缓缓站起,但没有立即就坐。
朱翊钧随即又补充道:“但朕得在先生面前申明,倘若南方邵氏再做违法乱纪的事,别怪朕跟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本该如此,多谢皇上隆恩。”水墨恒回道:“机会给过他们,若不知道珍惜,我也无能为力。”
“好,先生请坐。”朱翊钧抬手,自己先了坐下来。
水墨恒跟着落座,真个是捏了一把汗。
紧张的局势暂时得到缓解。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朱翊钧开口问:“先生的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朕心中也有几句话想说。”
水墨恒这次来,本为两件事,一件是适当提醒“膨胀”的问题,一件是交代黄天道。
都已说过。
尽管与理想中的期望有距离,未免有些差强人意,但毕竟当着朱翊钧的面提了出来。
剩下的,就要看他的消化能力了。
水墨恒回道:“皇上,我的话已经说完。”
“那好!自夺情风波后,朕心中便有些话,一直没机会说。”
“皇上今天可以说个痛快。”
“怕就怕朕想说的,先生不一定愿意说。”朱翊钧笑了笑。看来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皇上不妨说说看。”不能说愿意,或不愿意,水墨恒只能这样回答,心想不是愿意说不愿意说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说的问题。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碰。
“好,先生为什么要选择田园生活”
这个问题,水墨恒对李彩凤、对陈妍是、对冯保都解释过,唯独没对朱翊钧解释。
而且,对她们解释的时候,也没给出全部原因。仅仅说了两点:一为了生孩子,二想过简单的生活。
但有一点被李彩凤猜到,就是刻意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只不过水墨恒没有承认而已。
面对朱翊钧的提问,水墨恒依然只回答了前面两点,后面一点确实不能说,否则是个黑洞。
朱翊钧听了微微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沉吟片许,突然认真地问:“先生有没有在娘亲面前告朕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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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推心置腹的问题
其实,水墨恒嘴上说不怕不怕,谁都有一张嘴嘛,长在别人身上咱管不着,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罢了,怕什么
可心里还是有些忌讳,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啊!
尤其是被朱翊钧当面问及。
虽然听他的意思,似乎希望自己的娘亲和母后与水墨恒发生点儿关系,以解决女人的寂寞之苦,可这事儿他若一旦追究起来,那还有得玩儿吗
妥妥的死罪!
有一百个脑袋儿都不够砍啊……
“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朱翊钧问。
“皇上如此体谅两宫太后,我很高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水墨恒说这话也不算违心。
因为,朱翊钧如果真的那么体谅陈妍是和李彩凤的话,那水墨恒心里的确相当激动。
“先生刚才对朕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吗”
“那是当然!”
水墨恒信誓旦旦地回道:“谁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岂不是找死吗我说想过就是想过,说没做就是没做。”不过,他内心也暗自庆幸朱翊钧问的是“刚才”。
“嗯,朕对先生的回答还比较满意。”朱翊钧点了点头,一副回味的样子,接着又问:“先生,你觉得在大伴的心目中,是你重要还是朕重要”
水墨恒不由得一怔,心想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立即作出回应:“自然是皇上重要,我岂哪能与皇上相比”
“那在先生心目中,是大伴重要还是朕重要呢”
“这还用说自然是皇上重要。”
“问大伴也是这么说。都说朕重要,可你们为何有话从不对朕讲呢”朱翊钧又来了些小情绪。
水墨恒解释道:“你是皇上,有些话不方便对你讲。”
“对,朕是皇上,可也是人啊,而且从来没将你们当作外人,你们却一个个像是防着朕似的。”朱翊钧越说越激动。
水墨恒心底猛地一颤,像是突然被人击中了要害。对呀,若说到推心置腹,的确是自己有“过”在先。
不该以怀疑的态度!
过于谨慎!
“最让朕感到烧心的是,就连娘亲似乎都不相信,竟然逼迫朕立什么誓言难道朕不能分辨是非吗难道朕不知道谁好谁不好先生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激动,朱翊钧脸蛋儿涨得通红,心中似有不少委屈,感觉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皇上!”水墨恒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先生你如实地说,自朕登基以来,待你如何”
“好得不能再好。”
“先生成亲,朕赐予普天同庆之国礼,让先生享受到与朕成婚的同等待遇,可先生为何要弃朕而去先生想过简单的田园生活,想要孩子,想当一名全职奶爸,这些朕都理应支持,可先生想过朕、想过娘亲没有”
连续两个“可是”,朱翊钧一气呵成,明显带着不解与责备。与当初他的娘亲李彩凤不同的是:他更多的是充满一股怨气,而李彩凤更多的是心酸。
但毋庸置疑,水墨恒又经历了一次煎熬,不得不诺诺地回道:“皇上,我并未弃你而去啊……”
“可是,感觉先生的心与朕已经远了。”
“这是皇上长大的表现。”
水墨恒与朱翊钧对视一眼后,接着解释道:“若放几年前,相信皇上断不会这样想。当然,此情也是‘皇上’这个位子决定的。自古以来,多少帝王都有相同的感慨:感慨身边没有懂他们的人,感慨孤独寂寞,这就是为什么帝王都喜欢称自己为‘孤家寡人’的缘故。”
“先生是说,这是朕的错觉吗”
“错觉倒不是。皇上与臣子之间,心灵上的距离确实存在。这种
第六百四十六章、性格与人性的问题
性格之所以能够决定命运,是因为性格往往决定着一个人的心理和行为,从而迎来不同的人生境遇。
膨胀也好,敏感多疑也罢,说到底都是性格的问题。而往深层次扒一扒,其实也是人性的问题。
那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到底能不能做到推心置腹呢除了两人性格的原因,还有人性在作怪。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对自己总有一种保护意识,而对别人自然会产生一种防范意识。
所以,完全的推心置腹,恐怕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或梦想,现实中很难找到生存的土壤。
既然是幻想或梦想,肯定被人赋以标杆式的存在,因为这是人类向往追求的美好事物。
无疑,推心置腹是美好的。
但说与向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两世为人,见没见过那种完全推心置腹的人呢水墨恒的答案是否定的,但真心希望有,也宁可相信有。
因为幻想或梦想,有时候也美名其曰“理想”。
推心置腹本身就是理想。
也是人类追求的一种理想境界。
面对朱翊钧不眨眼的追问,水墨恒的确思绪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回道:“皇上,如果将‘完全的推心置腹’视为满分一百分,那我对皇上推心置腹的成绩合格:六十分。”
觉得这话说得并不违心,是一种很诚实的回答,绝对算得上推心置腹,扪心自问没有撒谎。
只不过回答时变化了一种方式,或叫策略,没有作“有”或“没有”的简单回答。
可朱翊钧听了,却是十分的惊讶,当即呈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双眼:“啊先生对朕推心置腹的程度如此之低为什么才只有六十分”
“皇上,我觉得六十分已经很高了。”
“六十分还高”朱翊钧既感到不满,又感到不解,“那另外四十分呢是不是代表着先生欺骗朕”
水墨恒道:“皇上,不能这么解释,与欺骗是两码事儿。因为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小秘密,或叫,而这部分总不那么情愿与人分享,实乃人之常情。”
朱翊钧皱眉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喃喃地道:“先生好像说得也有道理哈。”
水墨恒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着实捏了一把汗,也确实没有足够的信心回答好。只是发现将推心置腹划分出一个“度”后,变得相对容易接受,再将与之联系起来,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懈可击了。
谁心中没有小秘密呢是不是
朱翊钧肯定也是想到了自己心中不能对人言的小秘密,比如让冯保监视之事,所以才会说好像有道理。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
各自都想着心中的小秘密。
朱翊钧忽然饶有兴趣地抬头问:“先生,听母后说,你将来有了孩子,会让她抚养”
“是。”水墨恒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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