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你这老东西,曲解经文也就算了,偏生做些寻常杂役也不安分守己,今日你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为何圣上传出圣谕,从明日开始,两日才送一餐餐食?”
“原来你问的是,我和圣上到底说了什么?”老僧微微一怔,旋即却是微微一笑,道:“他不过是问我为何满心仇恨无法消解,我只是说终究只因他心太乱,他向我请教,我便说我如何能够指点他。”
“如此多话!”
经修院首座恶狠狠的看着老僧,寒声道:“仅此而已?若只是如此,他为何明日开始绝食,两日才吃一餐?”
老僧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
经修院首座看着他洗脚桶里显得有些浑浊的洗脚水,心中更加嫌恶,脸色更加难看道:“你不安分,等到上面怪罪下来,到时候自然有你好果子吃。”
老僧平静看着他,说:“若是因此获罪,那也怪不得别人,我自然接受责罚。”
“你!”
经修院首座心中莫名更怒,但看着这名老僧风波不惊的样子,他也只觉得对方简直如死猪不怕开水烫,于是忍不住重重的甩了甩僧袍袖子,转身的刹那就想着再如何让这老僧做些更重的粗活。
也就在此时,他身后的来路,僧舍之间却是亮了起来,许多人提着灯笼快步赶来,脚步声急促。
经修院首座惊愕的看着出现在视线之中的那些人,脸色变了数变,心中却是骤然一喜。
这来人之中,为首的是能度寺的大和尚,但跟在他身后的,不只是这寺中重要人物,还有数名朝中的大臣。
能度寺的大和尚慧清也早已远远的看清了他,但瞬间却是脸色一正,厉声道:“前面可是经修院首座空性?”
这经修院首座原本心中生喜,只道这名老僧惹出了祸事,这些人是连夜赶来处置这名老僧,但被这当头一喝,他浑身一抖,只觉得一股寒风也吹到了自己的骨子里,只觉得似乎事情不对。
他也不敢怠慢,当下便是行礼,道:“正是空性。”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生造罪名,诬陷高僧。佛门净地,竟因你蒙垢!”慧清连声厉喝,道:“自今日起,开除僧籍,打入杂役厅,三年内不准还俗?”
“什么!”这经修院首座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一时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几乎坐在地上。
在下一刹那,他有些回过神来,连声道:“我这生造罪名从何而来….”
“再要狡辩,便要杖责!”
一名朝中官员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辩驳,“这是圣上亲口传出的圣谕,难道还有假!”
另外一名官员也随即出声,“圣上有旨,从明日起,接惠能大和尚回栖霞寺,能度寺也归栖霞寺统管。”
“这是让他….”
经修院首座更是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那名还在擦脚的老僧,怎么都不能相信这名老僧竟然会统管栖霞寺和能度寺。
只是这些官员的神色,却让他知道这发生的事情真实到了极点。
这些官员的眼中甚至有种狂热的意味。
皇帝萧衍自囚很多天之后,越发让人觉得没有希望,朝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觉得他的精神状态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但今日里突然连传两道口谕,前去接圣谕的官员都只觉得他和前些时日有些不同。
这如何不让这些官员感到欣喜若狂?
……
“来了么?”
“马上就到。”
南朝江夏郡,一名身着青衫的修行者到了一处院落的门口,和门内一名同样身穿青衫的修行者迅速交谈了一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门外道上便驶来了两辆马车。
院落中人将侧门大开,让这两辆马车直接从侧门驶入了院中。
这两辆马车还未停稳,林意和萧淑霏、陈宝菀等人便已经出现在了这两辆马车之前。
为首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原道人从中一步跨了出来。
原道人对着林意点了点头,林意的神色便瞬间凝重起来,他直接便对着第二辆马车认真的行了一礼。
大俱罗的金身到了。
第一千四十一章 移动的阵枢
星光洒落在陈家这处别院。
静室之中,看着远隔千山万水终于请至自己身前的大俱罗的金身,即便还隔着厚厚一层黄布,林意的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来。
南朝和北魏都讲究入土为安,当然高僧坐化之后,安葬方式和寻常人不尽相同,南朝有些高僧的遗体也制成金身,有些则是放入坐瓮之中保存,有些则是火化,取遗骨舍利放置在舍利塔中,然后放入地宫。
但不管如何,林意自幼在建康生长,他潜意思里便觉得无论以何种理由将这金身请来,都是已经打搅了大俱罗死后的安宁。
方才他见了这辆马车便行了一礼,便是先行致歉。
而此时当这蒙着黄布的大俱罗金身安放在他身前,他又是认真连拜了三拜,异常庄重的行了大礼。
大俱罗严格意义上而言,便是他真正的师长。
他这是跨越许多年,认真的朝着自己的师长行礼。
他此时满心歉意和尊敬,心中还并未想到参悟修行之事,但随着他这连拜三拜,他心情激荡,浑身气血不自觉的震荡时,他身前刚刚安放好的这尊大俱罗金身突然有了异样的动静。
这尊已经不知沉寂多少年,已经完全如同金铁铸成的大俱罗金身体内,突然如同空谷回音般响起独特的声响。
这声响如同山体之中干涸的山涧之中陡然有风吹过,带起一阵阵奇异的声响。
此时除了原道人之外,这间静室之中只有林意,两人骤然听到这样的声音,都是呼吸为之一顿,心中震惊异常。
林意才刚刚抬起头来,他只觉得大俱罗浑身的经络之中,真像是有一股气流涌出,这也并非是他的错觉,他只看到黄布的边缘微微鼓起,接着如旗帜的边缘抖动不停。
林意有片刻的失神,当他调整心神,当他的感知真正的落在大俱罗的金身上时,他的身体里也顿时响起了一声轰鸣。
毫无整张。
他的感知甚至没有深入大俱罗的金身之中,他的意念似乎才刚刚触碰到大俱罗的金身,两者的气息却已经起了某种奇异的辉映和共鸣。
轰的一声。
潜伏在他体内的许多元气突然爆发。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明明都是他体内的元气,但此时的爆发却似乎是一种超脱了他控制的潜意识的爆发。
这种元气爆发十分猛烈,然而却又不让他感到难受。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奇妙的意境之中,在这内气爆发的一刹那,他就像是置身在一片干涸的土地上,他的身体也和这片土地一样干涸,但随即倾盆的大雨落下,这大雨也不冰冷,十分的温暖。
又在下一刹那,干涸的土地浸润了雨水,散发出蓬勃的生机。
他的鼻子里似乎嗅到了青草的香味,但在下一刹那,他感到了更为热烈的生机,他就像是突然站立在了一片金黄的黍米田里,这是黍米成熟将要收割的时节。
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动突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当那种黍米成熟时的香气从他的鼻翼之中消失时,他的意识拉了回来,他又回到了这个静室。
他知道这只是短短的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但他赫然发现,他的整个身体,竟像是破境般经受了一轮洗礼,他感到了自己的气血变得更加壮大雄浑,他感到了许多新的力量生成。
这种新的力量充盈在他的血肉和经络之间的感觉,让他此时回味起来,才觉得随着刚才那一阵奇特的内气爆发,自己血肉之中积蓄的某些自己平时感知不到也无法利用的元气,竟随着这一阵奇异的爆发而被调和,就像是潜能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元气共鸣?”
原道人一直深锁着眉头,直到林意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他才不能肯定般看着林意,问道。
林意点了点头,也问道:“一路上并无这样的异状?”
原道人摇了摇头,道:“沉寂如铁。”
“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林意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感慨,“即便到了我这一步,对于他当年真正无敌的大俱罗之路,也只是入门。纯粹的元气堆积和其它功法也并无差别,所不同的是真元功法积蓄真元于窍位经络之间,而我积蓄元气在血肉之中。我虽然借助何修行的无漏金身诀快速入门,连有奇遇,身体里积蓄的元气是已经足够强大,但其实许多元气我都不懂调和,只是纯粹的利用本能,利用我血肉发力自然迸发出来的力量。”
林意的目光离开了原道人的身体,他看着黄布遮掩下的大俱罗金身,眼睛里闪现出更多敬佩的神色,“所以当年大俱罗真正的无敌,真的是悟出了更多身体的玄妙,更多身体和天地感应的元气法则,他举手投足之间,真的像我们所猜测的一样,真的可能是周天元气感应,他真的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巨大阵枢,而且本身坚不可摧。”
“不用太心急。”
原道人点了点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情恢复了彻底的平静,他看着林意道:“既然你刚接触他的金身便已经有这样的元气共鸣,不管你能参悟多少,自然都可以得到莫大的好处,你的力量肯定会有大幅的提升。”
“我明白。”
林意知道原道人的意思。
原道人是生怕他一心想要追赶和超越大俱罗的境界,如此一来,若是参悟受阻,恐怕心境便会失衡。
他并不是那种远见高山便望而生畏的人,也并非是那种好高骛远,一口就想吃成胖子的人。
他定了定神,便伸出了手,将遮掩大俱罗金身的黄布揭开。
原道人等人最初在西域佛窟之中见到这尊大俱罗金身时,只是觉得这尊大俱罗金身就像是精铁铸成,不像是真正的血肉之身,沉寂如铁,便是最直观的感受。
但当这块黄布揭开,原道人再看这尊和林意隔得很近的大俱罗金身时,他的眼瞳却是不受控制的收缩起来。
他看到这尊金身的肌肤内里,透出一层淡淡的柔和荧光。
这层荧光的出现,使得这尊金身更像是神铁,但同时有一种莹润肉质的感觉。
有一些奇妙的略微明亮一些的光星,就像是星辰一样,在大俱罗金身的肌肤下时隐时现。
第一千四十二章 八颗星辰
原道人用心感悟了片刻,只是即便是他,也只感觉到了大俱罗的金身只是多了些他都难以明悟的神韵,浑身的经络之中,在他的感知里却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他也不多想,只是将自己这一路来自己对于这尊金身的所感所知都细细的告诉了林意,接着便不再说话,只是在这静室一角安静坐了下来。
林意收敛了心神,先前虽然已多次行礼,但第一次面对这大俱罗的真容,他还是再次行了一礼,这才在这尊金身前坐下,闭上双目,带着些敬畏,将自己的神识朝着金身的体内探去。
他从离开南天院开始,便从不断战斗中成长,即便是那些年纪比他大出一倍的修行者,也未必有他遭遇的修行者多,更不用说像原道人这样的高阶修行者。
只是不管是何种修行者,体内经脉的宽广程度,都无法和这具大俱罗金身相比。
他的神识落在大俱罗金身的经脉之中的刹那,他自身的元气同时也产生了那种奇异的共鸣。
他体内的气血有些不受控制的奔流起来,但却并没有那种失控的感觉,有些失控的,反而是他的感知和意识。
随着他体内气血的奇妙奔流,他的意识都甚至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进入了大俱罗的金身之中。
他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空间之中,大俱罗的那些无比宽广的经脉,就像是一个个宽广的未知之地。
他的意识在其中穿行,却似乎根本触及不到这些经脉连通的边界。
轰的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知里突然出现了一片星云,连通着这片星云的经络似乎突然打开,将他的意识一下子推送到了这片星云的面前。
这片星云里有无数的星辰,很多星辰的表面似乎都散发出可怖的元气,和这些可怖的元气相比,他的意识似乎极其的渺小,随时都会被湮灭,但奇异的是,这些星辰似乎纯粹只是旁观者,就那样死寂的固定在星云之中,和他的意识互不干扰,然后渐渐这些星辰在他的意识里越来越小,就像是消失在这片星云里,最终只剩下了一颗星辰。
这颗星辰在他的感知里却是不断的变大,最初就像是一颗陨石不断的朝着他的意识接近,渐渐
却就像是一座巨山拉近到了他的身前。
这颗星辰的表面全部都是寂灭清冷的气息,那种寂寒的气息就像是可以将一切冻成齑粉的寒潮,在星辰的表面肆意的席卷,每一股元气潮汐的高度都至少掀起数百上千丈的高度。
他的意识就处在这些元气潮汐的边缘,仿佛他只要再往前一步,他的整个身体也会被这寒潮席卷在内,瞬间冻成冰柱,然后再被吹成粉末。
任何人对未知和难以理解的事情总是心怀恐惧,林意也不例外。
他此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他不确定这样会不会真的对自己造成致命的损伤。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刻,这颗星辰表面席卷的潮汐之中,却突然有一缕高高涌起,如同巨舌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这颗星辰给他的感觉全部都是寂灭苦寒的气息,这股元气也是,然而当真正落在他的身上时,所有的寒意却似乎只是从他的身外吹拂过去,真正落在他身上的,却尽是春风化雨般的柔和。
他感到很清凉。
就像是在灼热的夏日,跃入了水温正好的池塘。
轰的一声。
这一切的感知瞬间中断。
他的耳畔响起真正的轰鸣声。
他的所有意识和感知,就像是被一股洪流冲走,冲回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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