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这对夫妻以为魔宗是要发动最为凌厉的一击,然而让他们脸色迅速愕然的是,魔宗竟是直接全力逃遁!
那面原本插在魔宗身边地上的黑旗如一道黑云卷起,直接将魔宗的身体卷住。
在他们身体往后飞起的同时,魔宗的身体已经像一个黑色的粽子般飞了出去,砸入了后方的海面。
轰的一声,几乎同时,天空坠落下四道光柱,无数道海浪就像是利剑一般冲向这座小岛。
这对夫妻平时所居的那座搁浅的大船直接被这些海浪刺得四分五裂。
看着这样的画面,这对夫妻在海岛的另外一端并没有动作。
“竟然如此果决。”
中年女子一脸后怕的看着魔宗消失处,颤声道:“果然是传说中魔王般的人物。”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道:“他完全懂得这面战旗和杀伐战偶的用法,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我们要马上走,否则等到他将毒全部逼出去,再杀回来,我们走不了。”
“我那毒….”中年女子原本想下意识的说我那毒无人可以逼出,但骤然想到对方是天命血盒的拥有者,而且有着恐怖的真元修为,她这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口,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只是下意识的不断点头。
第一千三十九章 海中和静院的僧人
魔宗的身体在距离这处岛屿很远的海面上涌了出来。
他在一片在海水之中若隐若现的礁石丛中坐了下来,只有半截身体露在水面之上。
他的喉咙里连续不断的发出了近乎咆哮的声音,随着这样的声音的发出,他身体周围的海水就像是沸腾了起来,不断的涌出白色的泡沫和黏稠的物事,就像是他身下的海水深处,有人在不断倾倒已经臭掉了的酒糟。
海水不断冲刷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肌肤表面竟也慢慢融解,露出可怖的猩红筋肉,然后再生出新皮,周而复始。
大量的海鱼被毒死,漂浮在海面。
过不多时,整个海面上漂浮的死物五彩缤纷,在高空往下看来,就像是一条巨大的彩带漂浮在海面之上。
魔宗深锁着眉头,他没有感到愤怒和失望,只是感到庆幸。
这种毒物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不只是瞒过了他的感知,而且在侵袭他的身体时,甚至直接开始融解他的血肉和经脉。
若是没有天命血盒,若是他不是光明圣宗的修行者,不懂光明换血术,若是他的修为没有这般高绝,若是在他和南朝皇太后那一战之中,吴姑织没有出现,他没有从吴姑织的施术中感悟到一些新的手段….这些只是缺一,他今日就无法抗得住这样的剧毒,他恐怕就会直接死在这一对不知名的中年夫妇手中。
像他这样修为的人,若是死在足足比他低出一个大境的修行者手中,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过这种追逐本身就带着一些赌性,他早就预感到这些所谓的幽帝的后人都有着些独特的手段。
不幸运的话,他已经死了。
但他还活着。
他的运气的确不差。
他觉得自己便是这真正的天命之人,他一定可以掀翻这张棋盘,将最后操控这张棋盘的人揪出来。
……
渤海湾的外面,距离陆地更远,南朝和北魏所有的渔船都不至的海域之中,在此时却漂浮着一艘很奇特的小船。
这艘船很像一片荷叶的形状,不仅是船舷弯曲,船舱也并不深,给人的感觉甚至是一场暴雨就很容易将船舱中积满水,然后将这艘船沉掉。
这艘船的材质也很独特,非金非木,倒像是一整个的贝壳,只是这艘船足以容纳十余人,如此庞大的贝壳,似乎在史书上都未见记载。
船舱内是银白色的,外面的船身却是斑驳不堪,长满了藻类和吸附了各种各样的贝类,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这艘奇怪的船也没有风帆,也没有船桨,船身中间也只是顶了一柄黄色的伞盖,伞盖下铺着一张厚厚的鱼皮,鱼皮上站着两个人。
这艘船此时随波逐流,整艘船上也只有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之中有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却是道人打扮,而另外一人,却是一名白袍的僧人。
身穿青衫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人,是因为不只是他的面容,他的眼神,他眺望远方的态势,都显得很年轻,这种气息是装不出来的。
而这名白袍的僧人的面容如玉,看上去也是很年轻的模样,但他的目光温和,浑身的气息却只给人一种只是相貌年轻的感觉。
哪怕不是修行者,看到这名面相很年轻的僧人,也一定只会觉得他是驻颜有术的高僧,而不会觉得他的真实年龄很小。
“连藕生和胡不厄的气息断了…宋烟波的气息也断了,他们应该是死了….余仙隐和蓝姑的气息也断了,但似乎只是主动断的。”
道人打扮的年轻人很忧虑的看着远处,道:“再加上之前的贺拔度他们…三叔,我们是否应该上岸去看一看。”
“天有大变。”
身穿白袍的僧人摇了摇头,道:“越是有大变,就越是说明你父亲之前的安排是对的,你越是要听从他的安排,你不修到妙真境,便更不能上岸。而且你不找麻烦,麻烦都会找上你…你的遁速虽然很快,但以你现在的修为,在陆地上未必是最快,但在海上,你加上我,却没有人能追得上。”
身穿青衫的年轻道人垂下头来,他听从了这名白袍僧人的话语,没有再出言争辩,只是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随着那些人的死去,他所能借助到的元气便越来越少…若是那些人都死光了,他便怎么都不可能修行到妙真境,那到时候他就真的要在海上流放一生吗?
那样即便能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
在南朝。
随着天气的越加寒冷,先前南朝皇太后自闭的那间湖心静院里,周围的湖水已经结出了一层薄冰。
望着水面上的冰片,望着望着,心中就会越发的寒冷。
南朝皇帝萧衍呆呆的看着水面上的冰片,他只是发呆。
这些时日,他都没有思索自己要做什么。
就算是南朝街巷之中那些最为好吃懒做的人,都要比他多动些脑子。
因为那些人总会想着最好能吃些酒水,吃些好的吃食。
但他真的什么都不想,或者说他刻意的不去想东西,或者是想了什么,也强迫自己马上忘记。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扫地的声音。
他自囚于这湖心静院,臣子们求见不得,很多时日之后,除了一日三餐依旧有人送来之外,那些想要求见的大臣已经来得越来越少。
至于打扫这院落,也是三四日才来一次。
平日里打扫院落的都是一些宫女,许多都是之前皇宫里侍奉他的宫女。
但今日里在打扫的,却是一名老僧。
萧衍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这名老僧。
这名老僧的僧袍上都有很多补丁。
这名老僧连修行者都不是,手脚显得很笨拙,在加上天寒地冻穿衣厚重,这名老僧就连挥动扫把都显得有些吃力。
萧衍看了这名老僧许久,才慢慢想起自己认识这名老僧。
这名老僧曾经是栖霞寺的大和尚,但在自己成了南朝皇帝之后,却是嫌弃这名老僧愚钝,而且又是前朝的僧众,所以便调了新大和尚过来。
这名老僧后来在寺院中被怎么安排,他倒是并不知晓,也没有关心过了。
就如旧朝新朝更替,前朝的许多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用处的旧吏他也不会去关心一样。
只是今日里这样的一名老僧,怎么会在这里扫地?
第一千四十章 金身至
“你为何会在这里扫地?”
清冷的院落里响起萧衍的声音。
老僧的动作的确略显缓慢,在萧衍这句话说完之后,老僧才慢慢的直起身子,看向萧衍出声的方向。
等到他看清了房间之中的萧衍,他才彻底回过神来般回道:“是王大人让我扫地。”
“王大人?”自从自困于这湖心静院之后,萧衍就不想思索,他的思绪就比以往要迟钝很多。
“是王僧别大人。”老僧再回了一句。
“王僧别…”听着这个名字,萧衍才真正的反应过来。
在他登基之后,大兴佛宗,在建康一带便建立了诸多佛寺,朝堂之中他也设了专门管辖这些佛寺的机构,这王僧别便是专门管理寻常僧众的僧籍以及佛寺杂务的官员。
所以他此时又有些不解,“你是栖霞寺的僧人,王僧别也管不到你栖霞寺的僧人具体用度,你们这些僧人到底做什么事情,归你们寺里的大和尚管,他怎会让你来这里扫地?”
看着他这等不解的神色,这名老僧却是温和一笑,道:“皇帝你有所不知,在前年我已经从栖霞寺调入能度寺,在能度寺中被分到役众厅,役众厅的僧众除开晚课祈福之外,其余时候都要受朝中王大人调度,做些杂役。那些年轻僧人有些要开荒和种田种菜,我这种老僧,便一般都是打扫庭院,或者去工坊帮忙制一些燃香等物。我之前就是已经被分到打扫这一带,包括外面的花园和这湖心庭院,今日是正好轮到在这里扫地。”
“你…你曾是栖霞寺的大和尚,怎么会被分成杂役僧…”萧衍此时思绪又有些混沌起来。
前朝并没有特别管理佛寺的机构,佛寺都由自己的大和尚管辖,这名老僧曾是栖霞寺身份最高者,即便换了新朝之后,他将这名老僧替换了下来,但按他的身份,最差也是去编修佛经,怎么都不可能变成杂役僧人。
那些杂役僧人要么便是没有正式编入僧籍的僧人,要么便是刚入佛寺,要么便是天资太过愚钝,连一篇佛经都背不下,或者便是犯了罪被除了僧籍,却又不想还俗的那种僧人。
“这倒是怪不得王大人。”
老僧微微一笑,道:“我被调入能度寺,原本是分到经修院的,但能度寺的大和尚慧心在前朝对于一些佛经的理解便和我截然不同,在一次辩经大会上他又输了,之后不久便去世了。我熟悉慧心和尚,他应该是染疾,不至于郁郁而终,但他的一名弟子不那么想,他那名弟子现在正好是经修院的首席,我去之后不久,他便找了个借口给我编了个罪名,将我送到能度寺杂役厅去了。我归在杂役厅,便按杂役厅的统一调度,按年纪,我便是在这一带洒扫庭院。”
萧衍这次完全听懂了,他当然知道诸多佛寺也如同朝堂,之中的僧人自然也会有些勾心斗角,但他看着这名老僧年迈却要日日洒扫庭院,他此时的心中却不由得内疚起来。
“是我失察。”他垂头,只觉得愧对这名老僧。
“这也并非你的用意,所以不用致歉。”老僧笑道:“更何况安座诵经也是修行,洒扫庭院也是修行,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快。”
萧衍抬起头来,他看着这名老僧的眼睛,“如此大起大落,真的会心中没有什么不快?”
“不快便来自于得失之心。我从未有得失之心,哪里来的不快。”老僧依旧笑道,“我先前管理栖霞寺,脑子里事多,每日里想着服侍僧众,既要担心那些特别年迈的老僧们的病痒,又要担心那些年轻僧人不要闯祸,诸多烦心事,能静心研修佛经的时间反而就少,现在我只是做些简单的力气活,脑子里空的时间便
多,若论得失…到底是失的多一些,还是得的多一些?”
萧衍呆了呆,他不知如何回应,只是下意识道:“只是和以往相比,这身体的劳累…”
“久坐苦思也是累,洒扫干活也是累,这又有何差。”老僧看着萧衍,道:“关键只在于心境。”
“您是高僧,我却不能免俗。”萧衍的身体颓然的晃了晃,“我枯坐于此,虽然尽可能的不去想得失,但总是堕于悲观绝望,而且满心愤懑,甚至缠着仇恨。”
“仇恨何来?”老僧问道。
“我母亲被仇敌所杀,我无力复仇,故满心仇恨。”萧衍道。
“那为何会自囚于此间?”
“我和林意约战,败者自囚。”
“那您和林意也有仇恨?按我所知,林意并非您杀母仇人。”
“林意乃是前代剑阁之主何修行的关门弟子,正是因为何修行反对,我母亲当年才被迫自囚于此,我母亲出关之后,也是想报当年之仇,想杀何修行的另外一名弟子不成,才导致被魔宗乘机所杀。剑阁便是这一切的起源。现在林意是剑阁之主,我所以才想找他寻仇。”
“若按这般算法,您和整个南朝也有仇。他生于建康,在建康之中长大,那按你所说,所有给林意提供过吃食,给他以教导,包括后来让他接触到何修行的所有人,都是你仇人。”老僧温和的笑了笑,“于此说来,那你自己也是自己的仇人,你是南朝的皇帝,你管理着建康和南朝,却让如此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成了何修行的弟子,又成了剑阁之主,你自己难辞其咎。而且据我所知,改换新朝之后,剑阁也已归隐,若是没有您的同意,林意也不能成为剑阁之主,现在他成为剑阁之主,也算是你的意思,结果你却要他为你所同意的事情负责?”
萧衍张了张口,他说不出话来。
“终究还是您心太乱,你满心仇恨,恐怕恨不得杀死所有这些厉害的人物。”老僧慈和的看着他,道:“寻常人有些时候诸事不顺,也会恨天恨地,恨不得杀死所有人,但这样的想法他们却往往也消得快,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但您不同,您是皇帝,您这仇恨起来,便因为您的地位和心境被无限放大。”
“您说的不错,我心境太乱,所以堕于这无边地狱之中无法自拔。”萧衍痛苦的看着老僧,道:“请高僧指点。”
“我哪懂得指点。”老僧笑了笑,道:“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猜想,而且我该说的也都已说完了。”
……
“你和他说了什么?”
当黑夜降临建康的时候,一名身穿崭新僧袍的中年僧人来到了这名老僧所居的僧舍,他径直推门进了僧舍,看着正在泡脚的老僧,厉声喝问道。
冬夜的寒风随着他推开的门吹拂到老僧的身上,让这老僧骤然打了个寒颤。
只是这名中年僧人的脸色,却比冬夜里的寒风还要寒冷。
这名中年僧人便是能度寺经修院的首座,这名老僧之所以被打入杂役院,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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