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城中驻扎的南朝边军埋锅造饭的篝火才刚刚燃起,一辆马车便到了这片营区的外围,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在夜色之中由萧宏的一名部将领到了萧宏的营帐之外。
费大先生,您怎么来了。
听着外面的通报,看到这名进入营帐的黑袍老者的瞬间,萧宏十分惊喜,忍不住霍然站了起来。
拜见萧大元帅。
这名黑袍老者面皮如同老树皮一样,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他对萧宏却是恭谨,当下就认真躬身行了一礼。
快,上茶。
萧宏一边示意黑袍老者坐下,一边对着那名部将吩咐。
这名黑袍老者叫做费虚,是萧家的大供奉之一,而且在萧宏幼时就已经是他父亲的大供奉,还曾教过他修行和辨识毒药毒物的手段。
萧家的大供奉,便是外面也都知道厉害,更不用说幼年时跟过这费大先生修行的萧宏。
这几年,这费大先生已成了皇宫的供奉,便是他要调遣,都要相当于从皇帝手中去要人。
我这次出来,倒并非因为皇命。
费虚看着萧宏对自己尊敬,心中满意,但面上却更是恭谨,他微垂着头,面上没有什么特殊情绪的轻声慢慢说道:在钟离之战还未结束,我听那林意杀了席如愚的时候,便已经出发来见您,在路上便听到钟离大捷,后来又知道您的意思您不想让此人来北部边军,生怕他在军中坐大,又和韦睿他们互相扶持,对您不利,但我斗胆一句,您恐怕是舍本求末,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
萧宏微微一怔,神色瞬间严肃,我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请费大先生您指点。
他现在最重要的,岂是将位和所控多少军队。
费虚恭谨而认真的说道:他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剑阁之主,是何修行的关门弟子,您细想,席如愚杀不死他,连杨癫也杀不死他,后来我听说了详细战况,倒也不是说剑阁的高手护着他,而是他个人的战力实在惊人,连战连胜,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承天境的修行者,恐怕再多也杀不了他,若是再让他成长一阵,恐怕他不只是承天境无敌,是变成了亚圣之下无敌。您想想,要是一个人强的连无论多少神念境修行者都杀不了他,几乎以一人之力可以连战,令十余万大军无可奈何,这是何等的可怕。所以王爷,您最应该想的,不是他的将位,不是他和那些边军将领的关系,而是他所学的功法。
他之前进来时称萧宏为大元帅,而此时称王爷,倒不是口误,而是现在萧宏本身就是边军大元帅,他初时进来这样称呼,便足够显得他的尊敬,但此时称呼王爷,是因为萧宏本身就是临川王,他在萧家做供奉时,包括萧宏跟着他学习时,便是一直称呼他为王爷。
这样的称呼,便是旧情,便显得是自家人。
萧宏目光顿时剧烈闪烁起来,他看着费虚,道:您的意思是?
老朽不才,对他的功法很有兴趣,也愿意为王爷设法去夺他的功法。费虚道:若能得到功法,有机会为王爷杀了他,亦无不可。
萧宏面色不便,只是目光阴冷的想了想,道:只是连席如愚这样的强者都奈何不了他费大先生您真的很有把握?
听说他是不惧任何真元手段,所以那些修行者对他束手无策。但是王爷,您恐怕忘了,我是阴山宗的掌门,我们阴山宗,原本多的就不是真元手段。费虚微微一笑,道:若是王爷同意,我便先派人去做,只是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想借调王爷手边一名高手。
萧宏目光一闪,便明白了费虚所说的是谁,他没有犹豫,道:就按费大先生的意思行事。
第五百七十九章 朝野轰动
建康,皇城。
天还未亮,一拨拨的大臣便已陆续集聚金銮大殿之中。
萧衍登基已六年,即将迎来第七个年头,这六年之中,他虽然信奉佛教,性情在许多臣子看来也有变化,但勤勉却是不改,每日早朝,从无间断,哪怕是去参加一些寺院的早课,也必定是等早朝过后。
日日如此,对于金銮殿外那些金甲卫士而言,便自然有些习以为常,没有新意,只是今日里,这些肃然站立在金銮殿外的军士们,神色却和往日有些不同,很多人甚至忍不住伸长了耳朵,想要听清楚内里龙椅上皇帝的说话。
钟离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遍建康,从昨日夜里到现在,林意之前所住的那个小院周围都几乎被人踏烂了。那不起眼的寒酸小院,现在简直就成了建康一等一的名胜古迹。
若论钟离大捷,最后一锤定音的当然是韦睿大将军的水淹北魏大军,但如果之前没有林意守城,如果十几万北魏大军一攻城,钟离城就完完整整的落入北魏大军之手,那淮水北岸的北魏大军肯定已经全部渡江,以钟离城为中心布防,钟离城的战况要不是十分惨烈,连北墙都残破不堪若是北墙完好,北魏人又搜刮了那么多船只停靠在北墙,那韦睿恐怕水攻也无用,接下来胜负还未可知。
更何况铁策军是什么军队?
这都根本不算是正规精锐边军。
统领这样的三千军队,硬生生的阻挡十几万北魏精锐大军,而且连北魏的主将席如愚都斩杀了,这是何等的功绩?
这些在早朝时列阵在金銮殿外的金甲卫都是雍州军出身,雍州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算是嫡系之中的嫡系,都是身经百战之徒,但越是身经百战,就越是清楚这是简直无法想象之事。
林意在眉山之后虽然也很风光,但在他们的眼中却只是乳臭未干的后辈小生,不过这钟离一战之后,却没有人再敢这么想。
林意这一战不只是将北魏的席如愚部和杨癫的白骨军打服了,也将他们雍州军的所有人都打服了。
很简单,这些金甲卫都十分清楚,无论是之前他们离开雍州时的雍州军,还是此时他们扩充了军力之后,变成了此时南朝的中州军,无论是雍州军还是现在中州军的哪一个将领,别说是带数千军队,哪怕是带三万军队,军备任意挑选,恐怕都不可能守得住钟离。
今日的朝会,皇帝必定要对林意封赏。
现在他们和建康城的所有人,都很好奇皇帝会给林意什么样的赏赐。
越是好奇和期待,就越是心痒难耐,就越是觉得平时似乎并不算长的朝会分外的漫长。
好不容易等到朝会终于结束,大臣们都鱼贯出来,一名金甲卫统领沿道护送这些大人去宫门外的马车时,便忍不住轻声问一名平时最为熟稔的官员,大人,今日殿上,对那林将军是?
他问的简单,但这名官员却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这名官员面无表情,嘴唇微动,甚至不像是在说话,但声音却是细细的清晰传入这名金甲卫统领的耳中,赐十一班,神威镇西大将军。建康良田百亩,并将之前林望北的宅院发还。林望北恩准还乡,建康养老。
十一班?
这名金甲卫统领浑身一颤,简直如同被雷击一般。
他心中即是震惊,又莫名觉得理所当然。若论将位,无论是席如愚还是杨癫,他们在北魏的将位按南朝的官爵来计算,他们的官位恐怕至少相当于南朝的十五班官员。
林意斩杀席如愚,让席如愚的大军无可奈何,光凭这点,封赏林意十一班大将,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按之前林意的铁策军官位来算,这可是一下子提拔了不知道多少阶。
原本在他和许多中州军将领私下的议事之中,他们猜测可能会到九班的大将,这都足够惊人了,没想到会是十一班大将。
如此一来,按这将位来算,整个南朝军方,官阶比林意高的,也统共只剩下了二十几个。
这是真正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了。
但在震惊之余,这名金甲卫统领有些回过神来,体味到了其中的镇西二字。
不是北边,是西边?
他愣了愣,下意识又问了一句。
去教训党项蛮子。那名官员在皇宫之中不敢多言,怕被人传,便只是异常简单的轻声又回了一句。
这名金甲卫统领也不是笨人,他定了定神,不再言语,目光闪烁,便顿时体会出了其中意思。
十一班大将?那是多大的官儿?
那就是和御史中丞,左右骁骑将军一样大的官。还有少府大人好像也是十一班。
那佟护军是什么官位?
那是十五班的大将军。
什么,那意思是林意将军升官了之后,还比佟护军小了四阶?
那也不能一下子超过佟护军吧,佟护军当年可是圣上手底下的第一号猛将,当年这建康皇宫的宫门都是他带军冲开的。
反正他年纪还轻,圣上估计是想他再历练几年。
真的是将门虎子
不消半个时辰,整个建康城里就已经到处在谈论今日朝会的封赏。
大多数平民百姓其实对这将位官位都没有太大的概念,平时哪怕是一班的官员,对于他们而言都已经是挺大了的官位,但不管如何,却是整个建康城都是无比的热闹。
满城都在谈论一人,上一次,还是现在的皇帝萧衍兵变,领兵逼近建康城的时候。
在满城都在谈论林意时,一名僧人,正坐着一条小船航行水上,距离建康城还有小半日的路程。
这名僧人头戴着斗笠,手里托着一个铜钵,僧衣的边缘都已经磨破。
他的肤色黝黑,手脚的皮肤都很干枯。
在船夫的眼中,这名僧人就是一名普通的游方僧人。
毕竟建康城中大兴佛寺,南朝那些穷苦地方的僧人到建康城中都应该能够过得比之前好。
只是这名僧人其实却是第一次踏足南朝境内。
第五百八十章 我在
他是北魏漠地之中密宗的苦行僧,只是因为跟随着魔宗大人多年,所以他和南朝人交谈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来自北魏的边地。
江南的风景不用说和漠地,就是和洛阳都有很大的差别,只是他一路走水路而来,却无心看风景。
他代表着魔宗大人而来,想要和南朝最尊贵的皇帝谈一谈。
皇帝已经同意了这次会面,在建康城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然而皇帝同意,有人却不同意。
江边有一块岸石,岸石上被各种缆绳摩擦出了无数道痕迹,只是在岸石下方的湿地里,却有一些水生植物在开花,围绕着这块岸石开出了一圈红色的花朵。
这块石上原本空无一物,然而当这条小船从远处而来,距离这块石头已经并不算遥远时,这块石上却突然多了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身材颀长,披散着长发,明明看上去不修边幅,却给人一种分外洁净之感。
他的五官很正气,岁月在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让人无法从他的外表判断出他的真正年龄。
似乎说他二十余岁也可以,看上去三十多岁也可以。
他的神容很安静,就像是空谷里的幽兰。
他曾经在眉山中的某个盐湖畔出现,只是为了要看林意一眼,只是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整个修行者的世界,却依旧没有什么人知道有他这样一名强大的修行者的存在。
他毫无疑问的强大。
哪怕他已经在这块岸石上静立了片刻,江面上那条小船上的那名苦行僧在蓦然抬首间,才突然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名苦行僧的眉头深深的皱起,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甚至觉得头顶的竹笠都越来越重。
重的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所以他缓缓的伸出手来,将头顶的竹笠摘了下来。
他随之站了起来,站在船头,看着石上这名男子微躬身行了一礼,郑重问道:您是?
他必须先确定这名男子的身份。
如果这名男子并非是南朝皇帝派来接引他,如果是他的敌人,那他就会直接选择逃遁。
他没有信心战胜这人,而且他只是一名使者,也没有必要再这里和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战斗,决出生死。
撑船的船夫愣了愣。
随着这名苦行僧的行李,这名船夫这才发现了远处的石头上站着一个人。
这名船夫顿时惊讶起来。
那块石头立在水上,距离岸边至少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只是石头上那人看上去浑身干净,炼鞋面都未湿,而且石头周围也无船只,他便想不明白这名男子是怎么到了那石上去的。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不会让你和皇帝见面。
石头上的这名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的说了这两句话。
苦行僧垂下了头颅。
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意。
当他垂下头颅的刹那,一道轻柔而强大的气息便已落在了船夫的背上
这名船夫连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就已经被一股磅礴的力量拍飞出去。
他从小船上飞出,就像是被投石车投出的石头一样,砸向石上那名男子。
与此同时,这名苦行僧往后飞了出去,他毅然决然的朝着后方的水面飞去。
不管这名男子到底是何来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必然是一名南朝的修行者。
在他看来,既然是南朝的修行者,就至少要管南朝人的生死。
他将这名船夫砸去,只要这名船夫能够阻对方一瞬,他觉得自己就可以顺利逃走。
然而一切和他所想的并不太一样。
船夫只觉得自己的背上又被轻轻一点,他的眼前一花,在终于能够惊呼出声的刹那,他发现自己已经好好的落在岸上。
我的船!
在下一刹那,这名船夫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是否安全,甚至没有想自己刚刚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他只是下意识的心痛自己的船还飘在江中。
这要是顺流而下,他哪怕游过去可也是追不上。
这条船,可是他的大半家当。
然而在他心痛的叫声响起之前,原本在石上站立着的那名男子的身影已经如浮光掠影般落在了他的船上,然后再毫无停顿的掠了起来,追向那名落水的苦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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