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飞剑裂成数十片,就像是腐朽的铁皮,飘落在下方的血水之中。
这名重骑军统领眼中瞬间充斥不可置信的情绪,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
黑线继续向前,落到他的颈间。
这名重骑军统领浑身泛冷,绝望的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一道凉沁沁的意味落在了他的咽喉上,然后缓缓滑落下去。
这名重骑军将领不能理解的睁开眼睛。
他看到这是一柄剑身是青铜色,却有一圈黑边的无柄小剑。
这柄剑在到达他的咽喉时已经力尽,所以只是在他的咽喉下方拖出了一条淡淡的额血线。
活着应该只值得庆幸的事情。
然而这名重新睁开眼睛的重骑军统领却是没有丝毫的欣喜。
他看到自己身前,那些原本归自己统御的重骑军全部都已经死去。
他迟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他发出一声厉吼,拍马朝着前方的林意狂奔而去。
他的一身修为被他尽数逼出身体,呼啸的狂风之中,凝成实质的真元召唤着天地间的天地元气,变成无数层淡金色的华光,层层叠叠团聚在他的身前。
这种战斗方式对于一名承天境中阶的修行者而言是十分愚蠢的,然而此时,恐怕就连这名重骑军统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觉得一切都无法改变。
他此时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冲撞在林意的身上。
林意没有回头。
在这柄黑边小剑坠落之时,他就感知到了那名老人生命的终结。
看着前方包裹在华光之中冲来的这名重骑军统领,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差别。
他右手的长矛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一声刺耳的裂响声响起。
连铠甲都可以洞穿的长矛狠狠扎入华光之中,却无法真正刺入这名重骑军统领的身体,枪尖还在层层叠叠的华光之中前行时,长矛矛身却已经无法承受两人的力量,折断开来。
林意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左手的长枪在此时也已经刺了出去。
枪尖精准无比的狠狠刺在长矛刚刚击刺的部位。
当这柄长枪的枪身都发出近乎折断的裂响时,林意的右手握住了枪身的前端,将自己和整副腾蛇重铠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噗的一声。
枪尖刺入了华光之中,刺穿了这名重骑军统领的胸铠,然后将他的身体洞穿,从马背上挑起。
很少有人因为这样的画面而特别的震惊。
几乎没有人在意其中的细节。
因为这是一名承天境中阶的修行者。
在他直接将毕生的修为逼迫出来时,他的力量便不能用承天境中阶来衡量。
在林意到来钟离城之时,哪怕他单独面对一名承天境中阶的修行者,他都未必稳操胜券。
然而此时,他杀这名承天境中阶的修行者,却是杀的很随意。
几乎所有人都只注意了他不知疲倦和永远不会倒下般的战斗,麻木的接受了他不断杀敌的事实,却忽略了他的力量有着恐怖级数提升的事实。
但还有人不会忽略。
若是剑温侯此时还活着,还能看到他这样的战斗,便一定会凭空生出更多的信心。
此时原道人接替了他的位置,所以原道人此时的眼中无限感慨。
他已经并不觉得这场战斗的结局是玉石俱焚。
他已经开始觉得,这场战斗的结果,将会是以他们镇守钟离城的胜利而告终。
他确定只要给林意更多的时间,他应该就会在这北墙之前,成为对方大军谁都无法战胜的真正怪物,将会取代他离开之后的位置。
而且他不会像剑温侯和他一样的衰老和脆弱。
第五百四十一章 新鲜的死亡
然而即便是他,都有可能忽略了一点。
在困惑林意很久的内丹消失,他修为的进境突破这个桎梏之后,突飞猛进的不只是他的力量,还有恐怖的伤势愈合能力。
无论是席如愚那名军师,还是席如愚本身,他们任何一个人给林意造成的伤势,哪怕是落在一名神念境修行者的身上,那名神念境修行者早就已经死了。
然而不需一个昼夜的时间,他体内的那些恐怖伤口,都会迅速的恢复。
最为关键的是,旁人所根本不能知晓这样的伤势愈合速度,随着他肉身的更加强大,随着他力量的不断增进,还会更快。
真元破碎在前,如浪涛冲击在身。
这些破碎的真元里,有些属于死去的剑阁中人,其余属于那些被杀死的北魏修行者。
这些真元不断的冲击在林意身上的重铠上,无孔不入的渗透进天辟宝衣之中,然后再和他肌肤接触的瞬间,便和他的内气融合,变成一道道精纯至极的气流,冲刷在他的体内。
他的力量来源于肉身,来源于五谷之气,但这些外来的真元,在他此时的感知里,却带着蓬勃的生气,带着天地灵气的精华,如同丝丝春雨滋润干裂的土地一样,修补着他破碎的血肉和经络,让他的血肉更加飞速和茁壮的成长。
他已然开始明白,以战养战便是大俱罗的真义。
在不断的破碎和重生之中,如百炼钢铁般淬炼,然后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世间那些修炼真元功法的修行者,在冥想精修之中如沐春雨获得成长,而他的大俱罗之道,便是要在这样艰苦卓绝和残酷的战斗里获得成长。
这种战斗,对于他而言,就是修行。
不断修行而变得强大的过程。
此时也无人知道,有一个人和他有近似的心情。
他是王平央。
现在满脸伤疤的天蜈先生。
看着这样的杀戮和疯狂的北魏大军,他恐怕是此刻钟离城里心情最为平静的人之一。
他在眉山之中战胜了自己,直到此时,他更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他返回了破碎城墙后方的营区,进入了充满着药物气息的营帐。
他没有第一时间再去问询陈尽如等人的伤势,他的目光久久的落在了安置在一角软塌上的那名胖子身上。
这名叫做王显瑞的医官昏迷的时间太久,但是身体却并没有像一般昏迷太久的人一样出现肌肉萎缩,反而可能因为用药太多的关系,身材显得有些浮肿。
他怎么样?
王平央轻声的问正在凝神看着某味药剂的黄秋棠。
按理而言气机已经平顺,应该早就可以醒来,只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和我的药石已经无关。黄秋棠抬起头来,看着王平央,她已经十分了解王平央的心性,在看着王平央的眼神时,她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你决定在这里开始用他的那种功法?
先前已经说好了,不试过,你我都不知道这种功法最后存在什么问题,他又到底是什么用意。更何况恐怕此时天下也没有几个地方有这里死人多,而且是不断的死人。这的确是修炼他这种功法最快的地方。
王平央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然后接着道:最为关键的是,我始终觉得无论是这里,还是北方边境,最危险的敌人并非是中山王元英,始终是他,若不能击败他,这场战争我们也不可能获胜。
黄秋棠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她心中自然十分赞同王平央的话,她甚至担心魔宗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但王平央选择这么做,却和以身试毒没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子侄,若是有,大约也差不多王平央这个年纪。
在她心目中,虽不至于将王平央视若子侄,但和他接触得时间越久,她便越是觉得要是自己有这样的一名子侄,真是修来的福气。
我也是南人,守城这件事,也不能只让林意一个人担着。若是因此而此,那也和那些剑阁中人一样,十分荣耀。
他对着黄秋棠轻声说了这一具,然后离开了这顶营帐。
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壮烈的气息,但对于决定开始修行魔宗那门功法的王平央而言,充斥和包裹在他身体周围的,便是那种新鲜的死亡气息。
有些东西不经触摸,便永远不知道其存在。
但自从知道其存在之后,即便想敬而远之,但这种冰冷滑腻又充满诱惑的味道,便始终充斥在周围,就如那名死去的北魏少女的冰冷肌肤,始终紧贴在他的身上。
很自然的,他时常想起那名死去的北魏少女。
只是他不再像那时那样恐惧迷茫和无助。
他无法改变过去,但能纠正未来,能决定自己要走的路。
他开始修行。
那些充斥在他身体周围的新鲜的死亡气息里,许多缕连原道人都无法察觉的元气被他迅速的凝聚起来,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他干涸的经络里,开始生出一缕缕新鲜的真元,在旁人而言可能很强大,但对于他而言,却是充满着诡异和危险味道的真元。
他缓缓的朝着前方残破的城墙走去。
那里有着无数新鲜而强大的元气。
林意的修为进境已经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飞速成长,他也会一样,只要他的身体能够承受。
钟离城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修行,但是在江的另一边,当王平央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漩涡,不断汲取的那些元气时,停靠在一架军械后方阴影里的一辆马车中,一名身穿黑袍的修行者却是睁开眼睛。
这名修行者戴着一个奇异的,如鸟头般的铁盔。
他额头上有圆形的如标靶般的刺青。
他的肌肤如同被寒风吹打了万年的黝黑的岩石。
感受着同类的味道,这名魔宗的部众没有感到危险,反而微微的笑了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他的牙齿分外的白,白得闪耀着寒光。
也就在此时,城墙后方的那顶充满着药物气息的营帐里,那名始终昏迷着的医官,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五箭
黄秋棠还在埋头看着几味药物,寻思用何种的配方能够尽快调理好陈尽如体内的那些溃烂,她始终将这名医官当成真正的病人,而且她并非强大的修行者,所以她此时并没有察觉这名医官的异动。
但这个时候,她却无比敏锐的嗅到了一丝香甜的味道。
这味道来自于残破的北墙之上,落向浮桥之上。
这种味道有点像是淡淡的稻花香,许多人哪怕近在身前都闻不到,但对于她这种常年和无数药物药经打交道的人而言,这种味道很直接的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凶险。
原来剑阁中人不只用剑,还有用毒的大家。
她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心中便油然响起这样的声音。
在那数百重骑倒下之后,又已经有一批海浪般拍来的重铠军士在林意的身前倒下。
但此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去,即便他们身着重铠的身影比寻常的军士高大很多,然而和后方的两百真元重铠相比,却依旧显得很瘦小。
这两百具真元重铠,全部都是北魏的主战重铠,吞天狼重铠。
单独的数具吞天狼重铠在浑身缠绕光焰时已经十分可怕,而当两百具吞天狼重铠互相肩撞膝磨蔓延而来时,林意前方的天地,就变成了一片光海,变成了一片森冷的金属海洋。
但就在这时,一道风落了下来。
这道风来自于残墙上的一名剑阁中人。
之前每一个剑阁之中出手的人都会很庄重对原道人和林意行礼道别,甚至会下城墙来到林意的身后。
然而这人没有。
这人需要居高临下,而且他在剑阁的所有战斗之中,都不是那种堂堂正正拿剑来战斗,他需要不为人注意,不为人所知。
这次的出手,恐怕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真元所化的风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黄秋棠这样对一些毒物极为敏锐的宗师才能觉察到的特殊气味,那些排山倒海般冲来的真元重铠内的修行者甚至都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他们的眼前就黑了下来。
直到他们发觉自己的眼瞳之中有湿漉漉的液体不断的流淌下来,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眼睛已经瞎了,他们的眼瞳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一样溃烂。
在恐惧开始在他们的身体里猛烈的爆发开来之时,他们的一切身体机能已经彻底停止。
他们就此死去。
两百具吞天狼重铠就像是不断拍打在沙滩上的海浪,无法越过沙滩上一道不存在的线。
两百具吞天狼重铠砰砰的撞击,堆叠起来,这些失去光泽的吞天狼重铠没有丝毫的损坏,然而内里的修行者却全部已经死去。
北岸上突然响起了一些北魏将领的哭嚎声。
所有的人在此时身体里都有一种发麻的意味,他们都很能理解这种哭嚎声和恐惧无关,而是因为心痛。
谁会想到,谁能想到,两百具真元重铠会这样倒下。
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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