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他知道原道人和这些剑阁的人赶来,和唐念大一样,同样都是不惜代价。
剑阁并不喜欢这个新生的南朝。
他们所有人都追随何修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何修行一直固执的反对萧衍成为南朝的皇帝。
所以他们属于旧朝,在新的王朝降临之后,他们被这个王朝所抛弃。
他们对于南朝自然没有归属感,他们不惜代价的殊死而战,只是因为他是剑阁之主,因为他在这里和这些北魏人一战。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这些剑阁人毫无理由。
一袋大俱罗口粮全部入腹,只能说是垫了垫底。
只是热气开始在胸腹间弥漫,借着这份感动,他的热血更加沸腾。
有谁敢来!
他放肆的一声大喝,双手持着镇河塔心,势如疯虎的朝着前方的浮桥砸下。
轰的一声巨响。
就像是被一座真正的铁塔镇落,无数粗木断裂,飞撞出去,浮桥的这端出现一个大洞。
林意举重若轻,双手持着这镇河塔心不断横扫,那些牵连在墙上的铁索纷纷绷断,两边用于固定浮桥的深桩被纷纷击断,一段段漂浮上来。
江心洲上和浮桥上不断响起惊呼声,然而林意在此之前已经让所有这些北魏人心中不知蒙上了多少层阴影,如果这阴影是实质,这些北魏人早就站都站不起来,此时惊呼声如潮,然而又有谁敢朝着林意而去?
终究无人敢去应战。
北墙上的唐念大似睡非睡,他似乎随时都能睡去,然后永不醒来。
此时他突然感到了异常熟悉的气息,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原道人到了他的身边。
一股如甘冽清泉般的真元涌入了他的体内,朝着他五脏六腑一冲,顿时让他精神大振。
原道人看到了此时城墙下方令十万北魏大军黯然的林意,看着令所有北魏修行者折服的林意,他感慨的拍了拍身边唐念大的肩膀,这个阁主,怎么样?
唐念大根本不懂。
哪怕此时的林意让这十万北魏大军无人敢来应战,他也是懵懂不懂。
他只是觉得好像很威风。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个阁主让他离开了剑阁。
他在剑阁里面每天都想着出来,每天都想着放肆奔跑,但是他在里面都快闷死了,都快发臭了,却还是不能出阁。
现在这个阁主让他出来,今夜的狂奔,似乎特别舒服和威风。
此时听着原道人的这句问话,他便愣愣的,不确定的道:好很威风。
听着唐念大的回答,剑温侯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
这何止是威风。
若是数百年侯,今夜之战况记载于史册,恐怕后世的史官都会百般求证而不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火箭凌空,马蹄声疾。
焰箭的光芒照亮了北墙的天空,剑阁的后继三十余骑冲到了北墙。
北墙一片光明灿然,江心洲和北岸的北魏大军却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可以代替席如愚下军令,只是哪怕那些低阶的,只是负责一两架投石车的将领,心中都已经清楚,在清晨来临之前,他们已经不可能攻得下这座城。
哪怕席如愚自己和军中所有剩余的神念境修行者一起出战,都无法改变这样的结果。
现在看着那残破不堪,已经在林意的毁坏之下无法让大军通行的浮桥,他们所有人此时关心的,只是城中那两万北魏军队的命运。
那两万军队,被切断了后路,堵在了城里。
当这样的念头在很多北魏将领的脑海之中出现,他们的心中顿时又觉得无比荒谬和羞辱。
这北墙上有多少人?
这钟离城中的南朝人还有多少人?
然而就是这些人,无论是给他们的感觉还是现在的事实,都不是他们被两万北魏军队切断包围,而是两万军队被这些人切断,如同瓮中之鳖。
席如愚无比缓慢的抬起了头。
他看向南方的天空。
作为北魏的重要将领,他无数次在各种地方眺望过南方的天空。
然而没有一次,有此时无奈。
他缓缓的伸出了手,轻喝出两道军令。
(应该还有一更)
第五百十章 入邪
一道军令让所有剩余的修行者都返回北岸军中,一道军令让城中的北魏军队由南门出。
南门外是广阔的原野,这些北魏军队只要能够冲出这座城,依旧可以迂回等待战机。
更何况原先在那边还有数千退走的北魏军队。
任何时候,一名将领都应该正视自己低落的情绪,并及时作出最合理的调整,至于之前的死伤和失败,那不是现在所需考虑的问题。
席如愚经历过很多困难的战阵,他甚至也有过数千军队被数万军队围困的时候,但即便是抛弃一半军队殊死突围逃命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觉得这是现在最正确的军令,但心中却偏偏觉得会有意外发生,觉得这种军令都未必能够带来他想要的结果。
这就像是北魏最北方的许多部落里所说的入邪。
今夜这座城里的一切,都像是入了邪。
柴火很旺,铁锅很薄。
应该是之前为了节省烧煮的时间,所以北墙上的这些行军铁锅的锅底应该都是直接用刀剑刮过,一点烟火的黑炭都没有。
反复的刀刮也使得这些行军铁锅变得如纸一样薄。
里面的水已经开了,从锅底涌出一个个晶莹的气泡。
白月露将一袋行军口粮倒了进去,慢慢搅动成汤羹。
随着战况的越来越激烈,她已经完全不再去想自己属于北魏或者铁策军,在带着容意和垂死的陈尽如来到北墙时,她已经将体内宝贵的真元几乎完全消耗干净。
所以她此时已经不需要去考虑这场战事本身,在此时,她就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她只想好好的煮一锅粥羹。
凄厉的响箭声和军令的大声疾喝不断的响起。
在此时剑温侯和原道人等人看来,席如愚此时的军令也是极为正确。
两万魏军并非是小数目,这两万北魏军队都是一些骑军和普通的步军,战力都不算特别强大。但两万余人若是配合着各种军械,配合着其余的箭军重铠等诸多精锐军队,在战斗之中所发挥的力量便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这两万军队被和主军切断,应该算是最虚弱,最好一口吃掉的时候。
没有人不想一口吃掉这两万北魏军队。
然而没有人比刚刚赶到这里的原道人和其余剑阁中人更清楚后方铁策军的动向。
魏观星将铁策军中最好的战马都给了他们,整支铁策军真的也必须到接近天亮时分才会到来。
除非那边也有一个林意彻底堵住南墙的城门。
只是林意这样的怪物,只有一个。
北魏的军令不断由北向南传递,被填进这座城里的北魏军队自然已经不足两万,但除了被白兰郡郭家的毒物杀死的大批军士和在冲入北墙缺口时被林意杀死许多之外,在这座城里占据绝对优势的北魏军队其实并未遭遇多少严重的损失。
城中的南朝守军此时已经被围困在一些重要的库房。
若不是攻城时上阶将领交待过钟离城里的一些库藏将来要作为他们的军需,这使得他们放弃了火攻,否则那些围绕着这些重要库房坚守的南朝军士恐怕都已经被他们搬运干柴等物过来活活放火烧死。
只是即便是这些在城中深处,一边战斗一边往南边移动的军队,也依旧可以听见城中各处的动静,尤其是北墙的响动。
听着络绎不绝的飞剑声音,到整个北墙燃起火光,再到浮桥上巨大的轰响,最后北岸无人欢呼,他们便都可以确定始终没有能够解决那名年轻的铁策军将领。
此时听到一路传递过来的军令,听着那急促的呼和声,他们便连停留盏茶时分的**都没有,哪怕前方的一些库房里就有可能有极为有用的军械,他们都选择了迅速放弃,像突围一般,朝着这座城的南端亡命移动。
一声疾似一声的军令声的传递很快,从这座城的最北端到最南端也并未消耗太多时间。
东方的天空依旧黑沉无比,距离日出还有很长的时间。
原本就已经在南墙这边的两千余北魏军士已经从钟离的南门鱼贯而出,他们转头回望这座难啃到了极点的南朝城池,心中的情绪无比复杂,还没有来得及感慨,一些凄厉的鸣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不是什么新传递而来的军令,而是示警声。
所有这些北魏军士齐刷刷的朝着城外的某处荒野看去,有一层金色的反光在隐现出来。
零零散散的,一些身穿轻铠的骑军从黑暗中走出,踏着荒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这些骑军显得异常疲惫。
不知他们连续奔袭了多久,不只是这些骑军身下的马匹,就连马匹身上的骑者都显得十分疲惫,那种似乎连抬头说句话都很累的疲惫。
只是这些骑军很特殊。
他们身上的轻铠是皮制,但却是淡淡的金色,他们身下的马匹也是覆盖着同样的轻铠。
轻铠骑军一般都会配备箭矢,但是这支骑军却只见两样武器,长枪和盾。
零零散散,有更多这种同样的疲惫的骑军出现在这些北魏军士的视线之中,更为独特的是,这些战马缓缓行进间,却是连马蹄声都没有。
明明是一支疲惫到了极点的骑军,也还未见多少数量,但是这支骑军却莫名的给这些北魏军士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下一刻,终于有北魏将领反应过来这支骑军的身份。
陈家金乌骑!
是陈家金乌骑!
一声声骇然的惊叫声不断响起。
能让这些北魏军队失态的,只有是那种凶名鼎盛的最精锐军队。
城中的很多南朝军士和北魏军士都听到了此时这南城外的惊呼,他们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
南朝陈家的金乌骑是当年萧衍的飞云骑之后,南朝最强的骑军。
然而飞云骑所在的当年,北方王朝还有数支骑军可以和飞云骑抗衡,但在现在,不管是轻骑,轻铠骑还是重骑,所有的骑军都算上,同等数量之下,公认没有任何一支骑军可以和陈家的金乌骑抗衡。
只是这支骑军应该在北方的某个边城。
第五百十一章 收割
在北魏的边境上,流传着无数金乌骑的传说。
在过往的五六年里,在边境的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强大的北魏骑军想要挑战这个传说,甚至有些强悍的北魏骑军装扮成马贼,刻意和这支骑军交手。
北魏北方的很多部族本身就是马背上的部族,北魏的大多数权贵门阀哪怕学了斯文的做派,享受着锦衣玉食,但骨子里自然有那种不畏风霜,渴饮仇血的骄傲。
骑军输给南朝的骑军,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事情。
然而过往那么多年的尝试,没有任何一支北魏骑军对付得了金乌骑,反而更加成就了这支骑军的传说。
当北魏葛氏门阀的五千落月铁骑在北魏境内的风化岭被三千金乌骑全歼之后,便再没有骑军想要去捍卫北魏骑军的尊严。
现在首先冲出钟离城南门的大多都是北魏的轻骑军,这些骑军当然十分清楚金乌骑意味着什么。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第一时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然而随着更多的恐怖呼声响起,令他们的面色无比苍白的是,不管这支骑军有多疲惫,他们的确是陈家的那支战无不胜的金乌骑。
淡金色的身影在夜色之中还在不断透出,越来越多。
等到有三四百骑出现在这些北魏军士的视线中时,这些金乌骑看上去还依旧零散错落,没有阵势可言。
但再过了片刻,等到又有百骑左右出现,这支疲惫不堪的骑军,开始慢慢加速。
这些骑军似乎强打起精神,一切动作都很迟缓,就连他们身下的战马的加速,都像是慢动作。
然而这些战马往前冲出十几丈之后,所有的北魏军士骇然的看到,这支骑军的动作变得整齐划一。
不只是那些零散的骑军中间的空位被后面赶上的骑军填满,落入他们实现的近五百金乌骑变成整齐的一横线,而且每一骑中间间隔的距离,包括每一匹战马的步速,以及每一名骑军的提枪持盾的姿势,每一柄枪在身侧摆放的位置,都几乎绝对一致。
出现在这夜色之中的金乌骑不只这五百骑。
这排成一字阵的金乌骑之后,还陆续有看似很疲惫的淡金色身影不断零散出现。
这些零散的金乌骑和此时前面已经整齐列阵的金乌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此时这种反差,却让所有的北魏军士心中更加生出强烈的寒意和恐惧。
一名金乌骑的将领出现在这五百骑之后。
他身上的铠甲和所有的金乌骑一样,手中的武器也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杀!
他看着洞开的钟离南城门,看着如潮水般不断涌出的北魏军队,他此时尚且不知道确切的军情,不知道这座城里到底发生什么,但看着这样的地势,他很自然的便觉得要将内里的北魏军队全部堵在这城门口,所以他异常简单的发出了一声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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