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策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无罪
他黝黑的剑身上也渐渐燃起银色的星光,看着剑身上燃起的这样的光亮,他平静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感慨。
在此之前,他也并未觉得栖身于中山王元英座下的萧东煌有多强大,在他看来,萧东煌只是一个被仇恨彻底烧红了眼睛的可怜又可悲的人物而已。
凡事不能太尽,用太过残暴的手段报复的人也不可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所以他觉得萧东煌即便是在北魏,也是一名迟早被遗弃的棋子。
然而现在他的看法已经彻底改观。
甚至他有些庆幸自己的误打误撞。
若是能在这里杀死这名可怕的阵师,恐怕比自己苦心积虑的调集一支奇兵过来这数城之间更为关键。
全部到我身后!
在林意的感知里,即便有着陈尽如的那道剑的阻挡,这一场沙尘暴也远比陈尽如感知中的更为可怕。看着涌过来的沙尘,林意发出了一声不容置疑的厉喝,他交叉双臂,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挺直身体。
感知着这些沙尘中蕴含的力量,白月露没有任何的犹豫,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完全躲藏在了林意的身后。
厉末笑抢先一步跨在白月露的身后,然后伸手将容意扯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并非是要抢先,只是因为他和容意的身形相比白月露都要大出许多,所以当这沙尘到来,若是林意无法尽阻,那他便是容意身前的第二道盾牌。
沙尘落在了林意身上。
就像是有许多箭同时落在他的身上一样,林意的身上响起了无数沉闷的撞击声。
这些沙尘太过细小,即便是天辟宝衣的丝缕缝隙都不能全数阻隔,他的身上顿时出现了很多细微的伤口。
林意的呼吸瞬间灼热起来。
最为诡异的并非是这些拥有强大洞穿力的沙尘,而是那些银色的星芒。
这些银色的星芒在穿过天辟宝衣时都如同水雾一般直接透过,然后瞬间透入他的身体。
然后他的身体里,就如同有更多的沙尘散开。
这些诡异的银色星芒全部都是元气的聚合,当它如沙尘般在体内扩散,和他的气血相遇时,便如同一团团火焰在他体内燃烧起来。
他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那是因为他整个身体的温度都在升高。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血管里的血液几乎不受他控制便快速的流动,企图将他体内的热量带走。
他大量的出汗,衣衫上热气蒸腾。
他开始感到极度的干渴。
林意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会被这种热量蒸干。
但也就在此时,大量的气流在他的身体里生成,就如同一道道飓风,带着这些热量,一齐涌入他的丹田。
他的丹田一声轰鸣,那颗内丹疯狂的吞噬着这些气流。
林意一声痛苦的闷哼。
除了弥漫全身的灼热被抽走之外,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血脉中的鲜血都消失了许多,那些血脉在他的感知里甚至变得干枯起来,布满裂痕。
白月露的手落在了林意的背上。
她感觉到了他的痛苦,然而面对着强自支撑的林意,她却根本不敢像以往一样拍击任何的真元上去,哪怕是用最柔和的手段去稳住林意的身体。
水!
林意咬紧牙关,从喉间挤出了一个字。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都干涩得如同有刀片在摩擦。
沙尘还在往后席卷,萧东煌已经退到了城墙上。
没有任何修行者可以和大量的军队纠缠,更何况他的军队并非是寻常的军队。
他觉得他已经赢得足够的时间,哪怕牺牲了从幼时修行法阵时开始便陪伴自己至今的宝物。
然而在这一刻,他对这名传说中的陈家军师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两名青衫修行者的身影在城墙上显现。
萧东煌的双眉瞬间挑起,感知这两名修行者并非足以和自己并列的那种神念境高手,他根本便没有想要闪避,伸手一指,一道凄厉的破空声中,他的一道飞剑如雷直击一人的胸口。
面对他这一道飞剑,那名青衫修行者竟然根本就不闪避,厉喝一声便用自己的身体迎了上去!
噗!
在一蓬血雾在他胸口涌出的刹那,他体内的真元也已经调度到了胸口和双手之间,他的双手朝着在真元之中震荡的飞剑狠狠拍了下去。
轰!
这名青衫修行者的胸膛和双手都炸了开来,变成了一滩烂物,整个身体都往后断为两截。
萧东煌的身体剧烈的震颤起来,不只是因为和他气机相连的飞剑带来的震荡,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这名青衫修行者如此坚韧和凶悍的意志。
当身旁的那名同伴死去,另一名青衫修行者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唯有更决然的神色燃起。
君先死,我后来。
一道声音在萧东煌的身后不远处响起。
陈尽如从沙尘中走了出来。
他手上的那柄铁尺剑变得坑坑洼洼,如同经过了许多年的腐朽一般,但是他持剑的手却依旧坚定无比。
听着他发出的声音,城墙上那名青衫修行者颔首为礼,然后将体内的真元尽数爆发出来。
一声如雷的轰鸣之中,连杀死这名青衫修行者都不想的萧东煌飞掠出去的身影被硬生生的轰停。
那名青衫修行者身上皮碎骨裂,整个人往城墙后方飞出。
但一团缭绕的气劲夹杂着他的气血,依旧如同一条血龙在萧东煌的身前萦绕。
第四百十九章 悲声
陈尽如的面容变得肃穆无比。
付出这样的代价,便是要将这名可怕的阵师留在这里。
他心有悲伤,但更多的是壮烈。
心念动间,他体内的经脉也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宽阔通达,一道道真元从他体内呼啸而出,他身前的空气里发出一种异样的轰鸣和撞击声,又有气流的破碎声,最终将这一切掩盖的,是一道如同琴弦陡然绷断般的高亢剑鸣声。
剑鸣声刚起便断,那是因为这悲壮莫名的一剑已经从开始到达了终点,到达了剑意的尽头。
陈尽如已经到了萧东煌的身前。
他手中的这柄剑在恐怖力量的灌输下剧烈的震颤着,似乎就要崩解,但是一道道冲刷着的真元,却是将这柄铁尺般剑上之前的腐朽全部冲刷干净,这柄剑的剑身变得通红,如同刚刚从烈火炉膛中夹出的剑胚。
萧东煌一声厉喝,双袖同时朝着这柄剑和陈尽如的身体拍去。
他的双手十指在袖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弹动着,凝聚的真元形成的符线在袖袍局促而幽暗的空间里交织成玄奥的图录,接着一声轰鸣。
他的衣袖之中钻出数百道如闪电般的劲气,和他两道已经变成铁幕的衣袖一起拍打抽击在通红的铁剑上。
闪电般的劲气汇聚成团,然而却依旧无法阻止陈尽如这柄剑的前行。
平钝的剑尖从银白色的光团中透出,然后嗤的一声轻响,萧东煌的两截衣袖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陈尽如的青色衣衫里隐隐透出了鲜艳的红色,但是他的剑却依旧稳定向前,带着更为壮烈的气势,钝平的剑尖穿过灰烬和烟气,狠狠刺在萧东煌的胸腹衣甲上。
一声更为惊人的巨响在萧东煌的身前响起。
他胸前的衣物如燃烧的蝴蝶片片飞散,身上乌金色的软甲上一条条符线好像浮雕一般凸显了起来,无数金色的光焰形成了实质,切割着这柄剑的剑身。
这柄剑的剑尖上有些火红的飞屑飞散开来。
从剑尖开始,这柄剑开始裂解。
然而握着这柄剑的陈尽如的手如同一座小山般稳定的下压,伴随着两人同时发出的一声厉喝,陈尽如的眼中闪现出前所未有的戾气,他的体内再次涌出一股可怕的力量,硬生生的将这柄已经开始裂解的剑捅入了软甲,捅了进去!
已经开始裂解的剑身,剑身上洒落的碎片,全部被他狠狠贯入萧东煌的体内!
萧东煌疯狂的厉吼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被塞入了一座山,一座滚烫的火山!
他的双脚踢了出去,一声轰鸣之中,他将陈尽如往后踢飞出去,自己的整个身体,就如一块陨石往后倒飞,瞬间飞过城墙,坠向下方已成一团乱粥的护城河。
陈尽如的身体在双脚还未落地时,便有违常理般强横的顿住。
他的青衫已经尽血,便是连体内积蓄最多真元的数个窍位都隐隐出现了裂痕,注定会影响到他今后的战斗和修行,身体内里被他那样的一剑刺入,在他看来应该不可能有修行者能活,但是修行者的世界诸多手段,许多神念境的修行者遭遇恐怖伤势,即便不用药,也有很多用真元续命的手段,在他看来,萧东煌这样的人哪怕再多活几天,终究便是大患,确认一名修行者必死无疑的最好方法,便是直接斩下其头颅。
他的右脚在虚空之中踏下。
虽然离地还有数尺,但是他脚下的地面一声轰鸣,坚硬的泥地便凹陷下去,他停顿在空中的身体,再次开始强横的加速!
在城墙的另一方,萧东煌魁梧的身体直挺挺的坠入满是泥浆和血水的护城河中,混浊的河水顺着他胸腹之间衣甲的裂口涌入他的伤口,河水和灼热的剑身相触,瞬间变成更多污浊的气浪,冲入他的体内。
他痛苦的嚎叫着,下意识想要去拔出那柄剑却又不敢,因为他知道只要一触碰那柄剑,恐怕自己就会马上死去。
他的身体在河水之中浮尘,他无法控制住的散逸劲气在他的身边不断激起水花。
腥臭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鼻。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些逃荒的饥民营地里被烹煮的一块腐肉。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我不想死。
但是他极度的不甘,他为了复仇,这些年在修行上和阵法上不知道倾注了多少的心血,眼看着战况对北魏极为有利,复仇有望,他却就要这样死去,他如何甘心?
污浊的河水淹没他的面目,淹没他眼前的世界。
即便陈尽如不追来,他就马上要死去。
这不公平。
他知道哪怕是那两名壮烈赴死的青衫修行者都不想死,没有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想死,所以他此时痛苦的在心中叫喊出声。
他满心的怨恨,如果这世上有真正的魔王存在,他原因奉献出自己的灵魂,哪怕永世不得超生,他都要化为厉鬼杀死他的那些仇人。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呢喃般的声音,一只手落了下来,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从水中提起。
当污浊的血水从他脸上流淌下来时,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但脑子却似乎才刚刚具有判断力,分辩出了刚刚那一句呢喃到底是什么。
魔宗大人或许可以救你。
一名赤足的男子站在血水之中,当他带着萧东煌转身时,陈尽如刚刚出现在城墙之上。
陈尽如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只看到了这人的背影。
这是一名很健壮的男子,穿着一件用某种动物毛发编织而成的宽厚衣衫,他的发式也很奇怪,一头乱发用带子捆扎束在脑后,就像是一个尖尖的角。
他行路时脚尖微踮起,脚跟不落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始终站在悬崖边缘的鹰隼。
在这名男子开始动步时,陈尽如看到他直接拔出了刺入萧东煌腹部的那柄剑,然后粗暴的将一些药丸直接拍入了萧东煌的伤口血肉之中。
陈尽如没有去想这人的身份和修为,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愤怒的厉啸起来,想都不想从城墙上掠了下来。
这名如鹰隼般的男子甚至没有回头看陈尽如一眼,但他只是跨出了数步,陈尽如的双脚才刚刚与翻腾的河水相触,陈尽如的心便沉了下去,先于他的脚掌沉于下方的冰凉污浊的血水之中。
那名带着萧东煌的男子变成了一道风,一道淡淡的影迹,虽然未必比他快,但不会比他慢。
在这种时候,他追不上此人。
魔宗!
他没有听见先前这名赤足男子的呢喃,然而心中却几乎可以肯定这名赤足男子是魔宗的部众之一。
他开始相信之前有关魔宗的那个传言。
在魔宗决定做某件事情之时,他始终会有一些不动用的暗棋。
第四百二十章 那人很快
人的一生真的有可能犯同样两种错误,更不用说败给同一名敌人。
从小看洪锦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更小看了魔宗,然而直到此时,他看着魔宗的那名部众带走垂死的萧东煌,心中的悲壮还是变成了浓厚的悲哀。
在过往十余年里,谁都知道,魔宗在盛产天铁的漠地之中修行,被奉为神明,然而没有人会以为他是真正的神明。
因为神话里的那种神明凌驾众生,俯瞰着世间一切,操控着世间的法则,可以预知过去未来。
然而现在,陈尽如知道神明这样的字眼对于魔宗而言,绝不只是一个强大的代名词。
谁能知道,就在这种地方,他还有一名部众在城外,还能在他面前将萧东煌带走。
他的双脚坠在护城河的血水之中,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和之前萧东煌心中的那种不甘。
当他连败在魔宗之手而满心悲哀时,城墙另外一端的风沙散去,显出林意等人的身影。
林意的脸色有些异样的红,他将身后递来的一囊水全部喝光,却还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干涸的土地一样需要水分,他身体的温度还是异样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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