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李嗣业最终还是大声说出了一句能够激励人心的话来。房琯也大受鼓舞,拉着他坐下来,在地图前研究潼关以东的局面。
“自打孙孝哲在关中折损了二十万人马,东都洛阳必然兵力空虚,我挥师东进,正是趁虚而入。张巡于睢阳力挫叛军尹子琦、令狐潮部,日前陛下已经下诏使其为河南节度副使,统御都畿道南部各郡兵马,只要我大军一到,他们则可自南而北上,遥相呼应。”
关于张巡在睢阳力挫叛军的军报,李嗣业也见过不止一次了,因此对房琯的计划也深以为然。
“各方的情报汇总到长安,安禄山在黄河以南的兵力已经不超过十五万人,又分散在各地,能够集结一战的,恐怕不会超过五万人,十万大军正可以以多击少,各个击破!”
李嗣业则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假使安禄山集结了大部兵马呢”
房琯一愣,显然并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继而又道:
“难道以竟打下的郡县,他不想要了吗”
这个问题李嗣业无法回答,的确,若大举集结,就等于放弃了都畿道各郡县,毕竟唐朝在都畿道根基深深,各郡县的反抗都很激烈,这也是叛军兵锋迟迟难以突破到两淮以及江南的主要原因。
见李嗣业沉吟不语,房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手指越过了黄河,指着河东的多山地带。
‘史思明在河东还有十五万兵马,不过却被秦晋的一部神武军拖在了南部大山里,只等东征大军在都畿道初步站稳脚跟,老夫就会上书天子,以关中神武军驰援河东,彻底将史思明的叛军赶出河东。’
说到此处,房琯的手指继续向东移动着,最后在河北道的位置重重敲了两下。
“届时,如果顺利的话,东征大军已然攻下洛阳,那么便提兵北上,携胜利之威直捣安贼老巢,一举平定叛乱。就算不顺利,叛军也已经陷入处处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只要假以时日,最终一样会取得胜利。”
李嗣业暗暗点了点头,房琯的这个战略的确四平八稳,既能平叛,又限制了秦晋的神武军在平叛战场上有更大的作为。
一道太行山挡在河东河北两道之间,守易攻难,不论从河北或是河东进击另一方势必都不容易。因而,神武军即便击退了史思明部,也未必能乘胜深入河北,最稳妥的法子还是等都畿道的战事完结,做两面夹击。如此一来,秦晋和神武军的作用在平叛之战中必将大打折扣。
李嗣业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久久才迟疑着说道:
“房相公忽略了一个人!”
之间房琯似乎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反问道:
“你是说封常清吗”
“区区两三千人,又何以左右战局”
确实,两三千人就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能够施加的影响力恐怕微乎其微。
两人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做了深入的假设与筹谋,直到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才想起来错过了午时的饭食。
房琯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子。
“三日后出兵,成败在此一举!”
太极宫,宫人梅兮返回寿安长公主所在的院落以后,便把在殿后偷听来的话告诉了虫娘。
虫娘听到大臣反对自己和秦晋的婚事,觉得有些好笑,便呵呵笑道:
“那些老头真是甚事都想干涉,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时,虫娘身边的中年妇人却道:
“一点都不好笑,公主难道不怕天子当真就听信了那些老头子的谗言”
虫娘扭头看着中年妇人,这也是在冯翊和延州时,一直照顾她的妇人,是当地的良家出身,与寻常奴仆还是不同的。
“南姨莫要危言耸听。”
在冯翊和延州时,虫娘一直称呼其南姨,就算回到宫中也不曾改口。
却见南姨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她显然不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反而认为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只是,一些话不忍心和这生性乐观、善良的公主说的过于透彻。
在南姨看来,如果当今天子是个善于决断,勇于担当的人,当初就不可能任由最心疼的 妹妹,也就是虫娘涉险,甚至于连一身肩负重任的秦晋都牵扯其中。所幸最后两人都是好结局,假如但有一人出了意外,那岂非就是因当今天子而死吗
不过,南姨也看得出来,在虫娘的眼中,一直视当今天子如兄如父,也从未把以前那些事真正的放在心上,更多时候都在设身处地的为旁人着想,真正想着自己的时候反而少之又少。南姨甚至不止一次的,或明或暗的提醒过虫娘,如果在处处险恶的宫廷中如此与人为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惜,虫娘并没有
第六百四十二章:突至永嘉坊
李辅国眯起了眼睛,很有些玩味的看着梅兮,忽而又道:
“不管长公主去会情郎,还是找负心人的麻烦,李某尽心伺候就是。”
梅兮焉能看不出李辅国目光中的玩味之意,情知他误会了自己是在为公主掩饰,其实有什么好掩饰的呢想去看便去看,有了疑问便当面去质问,哪里用得上掖着藏着
“不不不!李将军误会了,公主的确是要质问那负心人的,因为,因为他要悔婚!”
这句话说出来,让李辅国也吓了一跳。寻常人家悔婚不过是丢人而已,可若是秦晋与寿安长公主的婚事告吹了,恐怕影响的便是半个朝局啊,他李辅国就首当其冲。
不过,梅兮才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等骇人听闻的话,但凡每一个有头脑的人都要思量一下其中的真假。只见笑容又出现在李辅国的脸上,问道:
“可不许说这等话,万一传了出去,岂非有亏于御史大夫与长公主的声名”
梅兮见李辅国不肯相信,急道:
“李将军如何不相信我的话呢我在便殿屏风之后都听得一清二楚呢,那个姓皇甫的老头,一直,一直再劝说陛下取消婚事,广平王也另一个绯袍官也在场,他们,他们也不出言劝阻,若非出自那负心人的授意,谁,谁能如此呢”
梅兮的声音急促而又气氛,落在李辅国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无比。
他不由得再次眯起眼睛来,盘算着出自梅兮之口的消息。想不到,自己被左卫军的事缠住了,一时顾不上便殿内事,居然就差点遗漏了这等大事。姓皇甫的老头自然就是皇甫恪,此人乃秦晋在河东的心腹,亦曾被杨国忠陷害逼反,并且其家人也因此均遭惨死。
皇甫恪劝谏天子,试图阻止秦晋和寿安长公主的婚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思来想也也理不清头绪,继而又假设着,难道这真是出自于秦晋的授意可秦晋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与皇家联姻,只会使秦晋与天子的关系更加亲密,而且寿安长公主还是天子最心疼的妹妹。将来他们若生出来女儿,再嫁给储君做正妻,那就是一国之母,如此三五十载之后,大唐的皇帝没准就有了他秦晋的血统。任何寒门出身的人恐怕做梦都想着有如此好事,秦晋怎么就突然转了主意呢
不过,李辅国毕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生死,就算心中对此事很是忧虑,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他看着满脸焦急之色的梅兮,说道:
“某这就为长公主派去十名禁卫,凭此令牌,可命他们做任何事情!”
梅兮看着李辅国递过来的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不解道:
“公主但有事情吩咐就是,要此物何用”
李辅国笑道:
“你可能不知这禁中宿卫的规矩,除天子敕命以外,非得此物与某之手令不能提调指挥一兵一卒!”
这规矩与以往相比严苛了许多,梅兮却不了解以前的宫中是个什么模样,是以吐了吐舌头,道:
“好大的规矩!”
“皇家么!规矩不大可要乱套呢!”
不知为何,李辅国对公主的贴身侍婢,也就是这个梅兮,甚有好感,平日里对谁都是板着面孔,唯独见到她总不自觉的就呵呵笑了起来。
梅兮捧着那枚沉甸甸的铜牌,欢天喜地的去了,李辅国望着娇小的背影逐渐淡出视线,眼眶竟然有些发红,眼前也多了一层水汽。
良久,他苦笑摇头,口中喃喃:
“像,真像啊!”
李辅国十六岁入宫,家中原本还有个妹妹,在记忆中也与梅西一般的天真无邪,只是自那以后变成永别。后来他渐渐在宫中有了些权势,也曾托人回家乡寻访,但是得到的却全是一无所获的音讯。
据说在他被迫进宫以后,乡里曾遭了盗匪的洗劫,其家人便在那次劫难之后再无音讯。有人说,他的家人被盗匪掳走做了奴隶,也有人说,早就死在了盗匪的乱刀之下。当初乡里在盗匪洗劫之后曾起了几场大火,火灭之后亦发现了几具身份不明的焦尸,那没准就是……
这也成了李辅国心中永远的隐痛的和遗憾。旁的宦官就算因为失去了生育能力而绝后,但世上总还有家人,从兄弟或本家的子嗣中过继一个承继香火的也比比皆是。
比如高力士本是岭南大族冯家之后,他在权倾朝野之时就曾过继了兄弟的儿子作为子嗣。
而他李辅国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纵使想过继一个子嗣,也只能从与之毫无干系的人家中挑选。
“将军,将军……”
一名宦官的呼唤,让李辅国忽而回到了现实中,他有几分不耐烦的瞥向那没眼色的宦官。
“何事”
“寿安长公主带着贴身的侍婢已经出宫了!”
李辅国点了点头,沉声问道:
“禁中宿卫可派了去”
“全是身手最好的,将军放心!”
李辅国的声音有些阴冷。
“莫要夸口,倘若长公主有一星半点的闪失,便提头来见吧!”
那宦官被吓得浑身一颤,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李辅国刚刚好似哭过。但是,宫中的所有宦官都知道,李辅国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杖毙犯了事的宦官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像这种性子的人怎么
第六百四十三章:无声之答案
永嘉坊秦府,寿安公主在家老的陪同下,由一进宅院走向下一进宅院,目光流连于回廊外的各式山石与灌木,她仿佛正以此间主母的身份在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然则,其身后跟着的一众男女仆婢们,却都是紧绷着面孔,如临大敌一般,似乎对这位即将成为他们主母的女人怀着一丝丝的敌意。
“听说御史大夫府中还收了两名妾侍”
说话的并非寿安公主,而是南姨。虫娘闻言,扭过头来,将视线从回廊外收回,又像那惜字如金的老仆望去。
虫娘早就知道,秦晋的府中有两名妾侍,都是不多见的美人。当初太上皇还在位时,其中一名妾侍甚至还被歹人绑架,秦晋就差把整个长安城翻个底朝天。她还清楚的记得,姑母和姐妹们议论起这件事时的兴奋,甚至还有个姐姐公开表示了对那个妾侍的羡慕之情,倘若有个男人肯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禁令,就算当时死了也是值得的。
并且,持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止一个。
虫娘还记得,她当时取笑了姐姐,说她宁可不遇见这等男子,也要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此言一出,当即就把在场的公主县主们逗的前仰后合,其中一位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甚至还摸着她的头笑言,她年龄还小,不懂的男女间的情爱。
“这就是男女间的情爱吗”
虫娘低低自语着,声音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楚。一想到秦晋对那两名妾侍的好,她竟觉得自己胸口处有种莫名的酸楚。
家老慢吞吞的回答着南姨的提问。
“府中确有其人,此乃太上皇御赐家主君!”
言下之意,这是太上皇御赐的,可不甘秦晋的事,若长公主因这件事跑来兴师问罪,那就是找错人了!
南姨对须发花白的家老很不满意,她能从这老头子的语气神态中感受到其骨子里的戒备之意。但是,她毕竟不像梅兮那样年轻又心直口快,想到公主即将成为这座宅子的主母,自己又何必逞一时之意气呢
“男人都是好色的,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公主大度,并不会在意!”
然则,南姨不说话,梅兮却语带不满的嘲讽了一句。这让虫娘有些尴尬,自己明明不是为了她们而来,现在经南姨与梅兮的一问一讽,反倒是像她上赶着到这里争风吃醋一般。
“既然是侍妾,又因何不出来迎接公主倒要公主去拜见她们吗”
梅兮见秦府的奴仆都好似木头一般没有反应,说话时就更加的不客气了。
“梅兮,不要难为他们!”
虫娘也觉得梅兮的话说的有些过火,便当众喝止了她。
话音未落,边听一个悦耳的女声自身侧回廊的另一方响起。
“奴婢繁素,拜见寿安长公主!”
这一声说话清越如铃,纵使虫娘是个女子,也不觉得好听极了。
虫娘这时已经摆脱了尴尬,又似主母的姿态打量着面前这个盈盈下拜女人。
“繁素这个名字真好听!”
她知道南姨和梅兮的咄咄逼人使自己被动极了,于是便缓和了语气,试图缓解场面的尴尬。
这一刻,虫娘甚至于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的就到了永嘉坊,更不该纵容南姨和梅兮对秦府的奴仆们报之以颜色。她甚至在反而能自己,这可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啊因何就迷了眼一般呢
虫娘当然不知道,有一种情形叫关心则乱,若非皇甫恪劝说天子取消秦晋与她的婚礼,梅兮又把这个消息传递出来,她又怎么可能失了方寸呢只是这些都因为她身在局中而浑然不觉。
然则,既然来都来了,也只能强撑着等下去,等着秦晋回来。。
去听繁素那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奴婢的名字是主君所赐!”
繁素口中的主君自然只能是秦晋,虫娘闻言又觉得胸口好似泛起了阵阵酸楚。这么好听的名字,竟然出自他的手笔,如果自己也能得名如此,就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