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退走。

    这一次的探监似乎从任何一个角度上看都是彻底失败的，因为祝觉别说见面，甚至连目标的名字都没能弄清楚。

    不过祝觉向来是个乐观的人，喝着刚买的酸奶，他很快就从这一次的失败中找到了些有价值的信息。

    他要见的人权游行的领导者却非自己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在监狱内被关了三年的底层运动的领导者，凭什么还能让d6监狱如此在意

    以致于祝觉仅仅只是表明自己想要见对方一面而已就被监狱中人以这种方式对待，这完全不合常理！

    祝觉不是愣头青，他在来到这之前是跟素子有过内部讨论的，早在三年前，千帆城就宣布了人权运动的平息，而这些领导者无一例外，或是被抓捕，或是死于抓捕行动当中。

    现在看来，这明显只是千帆城政府的片面之词。

    真要是如他们所说的解决的干脆利索，这几个领导者自然就失去了任何价值，毕竟现在已经是三年后，千帆城这座超级城市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独立体系，就算把这几个人放出来想必也造成不了什么大影响。

    d6监狱的反应无疑反过来推翻了这种说法。

    人权组织在外必定还有着不小的势力，否则官方不会对这种事情如此的紧张，而且让祝觉有些奇怪的是他们的反应未免过于迅速，他确定自己询问的只是一个办事处的底层预警而已，这本就是试探性的搭话，结果就成了一次围捕的导火索。

    什么时候连这种层级的警员都能接触到这方面的信息了

    这其中是否存在着其他的隐情

    攥瘪酸奶盒子，下意识的最后用力嘬两下，随手甩进旁边的垃圾桶，准备返回诊所再跟素子商量。

    人权组织这边或许还有跟进的价值，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查探肯定是不行了，而且以自己目前的信息渠道，似乎也很难获取这种组织的讯息。

    叮铃

    手机收到新讯息的提示音打断了祝觉的思索。

    “汉尼拔莱克特医生，您的证件已经办理完毕，请尽快来领取，如果需要我们将证件送来，请提供详细的收货地址——联邦政府驻千帆城办事处。”

    “效率还挺快，联邦政府驻千帆城办事处”

    拇指摩挲着屏幕，擦去上边从伞外飘飞进来的雨滴，指尖点了点讯息后缀的机构。

    回想起来千帆城之前与褚芸的约定，相比于祝觉和素子两个第一次来到千帆城的人，在这座城市经营多年的联邦政府显然有着更多的人脉和其他资源。

    打开通讯录，翻动着成排的号码，找到近期新添加的那一个。

    这是褚芸给的联系方式，来自联邦政府驻千帆城办事处中的某位员工，也是祝觉的联络员。

    半个小时后，祝觉乘坐空艇出现在15号社区，按照信息上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咖啡馆门口。

    “罗纳恩考斯。”

    出现在祝觉眼前的是一个白人男性，骨架魁梧，整个人却显得有些瑟缩，两条淡棕色的眉毛以及额头上的抬头纹都拧着，连带着整张脸看上去都有些囧，完全没有这种体型该有的彪悍气势。

    （他的顾虑很多，无名指上有婚戒，看来应该是家庭，这个年纪的男人，经济压力或许占了不少的比重，平常应该受过不少冷遇和排挤，否则不会瑟缩到这种地步，）

    几次视线的转换，祝觉对眼前这人迅速的有了初步判断。

    “汉尼拔莱克特，给我一杯奶茶，多放糖，如果有红豆的话就更好了。”

    打发掉靠过来的侍者，祝觉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也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是私人诊所的证件，如果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随时联系我。”

    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摸出一个黄色文件袋递给祝觉，旋即有些迟疑的抿了口咖啡，才接着说道，

    “褚小姐说你能给我升职离开这里的机会抱歉，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毕竟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政府公职人员，这份工作或许是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铁饭碗。

    放在五年前，事实确实如此。

    然而在五年后的今天，特别是他们这些在财团掌控城市中的政府职员而言，这个香饽饽，已然成了鸡肋。

    他们不再享有政府福利，各方面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不仅仅是千帆城高层在不断地排挤打压他们，即便是联邦政府内部，在意识到他们这些人难有作为的前提下也开始逐渐的削减经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的联邦政府可没那么多资金去维持原有的庞大体系。

    降薪，裁员，这些情况在近几年几乎是每隔几个月就要发生一次。

    这对于罗纳恩考斯这个在政府机构熬了十几年资历的中年男人来说近乎于噩耗。

    他这个年纪如果被辞退，想找到新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珍惜着任何一个可能稳固自身地位乃至往上再走一步的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褚芸才选择了他。

    “升职”

    祝觉先是一怔，因为他跟褚芸的约定中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后者的意思，又说道，

    “没错，我来千帆城是为了调查一起特殊的案件，我需要一个熟悉这边情况的人帮我，如果你能给我带来足够多的有价值的信息，我私人还会给你一定酬劳，这是先期的定金，请你务必给我个面子收下。”

    边说着边拿出口袋里的现金放到罗纳的面前，本想着用来贿赂狱警的现金正好用在这里，原本按照自己与褚芸的约定，双方会用信息交易，但这并不妨碍祝觉用其他的方法获取更多的信息不是吗

    我就是要贿赂你的人，能不能顶住那是罗纳恩考斯的事情！

    不出意料的，在看到桌面上厚实的现金卷之后，罗纳原本还带着些颓丧的眼神立刻散发出光亮。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您的调查！”

    抓住现金卷，将它牢牢的攥在手心。

    上帝啊，你果然还是垂怜我的。

    罗纳如此想到。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能提问了吗”

    接过侍者递来的奶茶，祝觉微笑着问道。

    “当然，您随时都可以问我，事实上我非常期待着您的问题。”

    右手在桌子底下翻动着现金卷，每一张都是最大的面额，粗略的一数，少说也有近两千联邦币。

    这让罗纳脸上的颓丧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今天开始，拿钱办事就是罗纳的人生座右铭！




第9章 熟悉的陌生人
    三年前，联邦政府做为千帆城原本的掌控者，即便处于各大资本财团的倾轧和排斥当中，它依旧掌握着相当一部分的社会权力。

    祝觉认为他们或许会知道关于人权游行的一部分内幕，所以打算向罗纳恩考斯询问这方面的讯息。

    然而事实出乎预料。

    “三年前的人权游行，起初是我们挑起来的用于对抗资本的一次反攻！”

    咖啡馆的橱窗外恰巧有车辆驶过，轮胎碾过水潭，暗沉的水流在街面上展开成扇形，泼洒声响中，罗纳的话令祝觉甚至无暇去关注外边的场景。

    时间过去已久，很多秘密在如今也就失去了保密的价值，罗纳攥着现金卷，他决定向祝觉证明自己的个人价值。

    眼前这个金主是他不论如何都想要保住的。

    “继续说，你的话让我感觉自己应该是找对人了。”

    再度拿出一卷现金推到罗纳的面前，这钱花的值！

    “那段时间我在办事处不，当时我们仍旧是职能完善的政府机构，仍旧能够接触相当多的讯息，做为内部人员，我知道当时的情况对联邦政府而言已经非常危急，远帆机械，皇冠机械，蓝翼机械，德沃基因还有冯氏，这五个占据了十庭柱一半席位的财团或是家族以庞大的资本横扫整个千帆城市场，在短时间内征服了本地富豪以及联邦政府中的某些高层人员！”

    意识到祝觉有多慷慨的罗纳当即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两条眉毛也舒展开去，以自己的视角介绍着那时候的情况，

    “掌控这座城市的权力在当时已经有近七成落入他们手中，而仍旧忠于联邦政府的我们，想要反击，从资本层面上我们没有任何胜算，所以留给我们的就只有一个选择，民众的意愿！”

    罗纳口中的十庭柱，祝觉是知道的，之前在深港区义盟据点的时候素子也提及过，所谓的十庭柱就是千帆竞渡城中的十根以桅杆为意象进而修筑起来的石柱。

    因其本身就是千帆城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所以很多人将这座城市的顶级势力或是某些关键性存在比喻成十庭柱。

    罗纳提及的是十庭柱中的个人势力，而剩余的五个则是公众机构，譬如千帆城**院之类的存在。

    可以想象当这五个千帆城顶级势力联合起来对抗联邦政府时，后者面临的处境究竟有多么艰难。

    “当时领导人权游行的人是你们提前找好的”

    话题重新回到人权游行上，祝觉关注的点仍旧是其中的领导者。

    “我们确实物色了人选，但他们并不是领导者。”

    随着罗纳整个亲历者以及参与者的描述，祝觉对三年前的人权游行迅速有了一个概念。

    事件的起因分两部分，其一是大部分人以为的民众对资本财团无视他们的利益强行推动千帆城改造的一系列计划。

    其二便是罗纳所说的联邦政府对资本财团夺权的不满，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激化资本与民众之间的冲突，进而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以罗纳的视角，他所叙述的自然是第二部分。

    由于当时联邦政府的弱势地位，本身就处于被排挤状态的他们自然不可能摆明车马的去支持什么，只能在暗中给予帮助。

    游行队伍的领导者无疑很容易引起关注，因此联邦政府从没有想过主导整个游行过程，只是在背后些资金与情报，想方设法的推波助澜，试图从他们掀起的反抗浪潮中夺回一些本该属于联邦政府的权力。

    在游行开始的那段时间里，计划进行的可以说是颇为顺利，毕竟《千帆竞渡》建设计划本身确实侵犯着普通民众的权益，他们的游行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广泛的民众支持。

    说的难听些。

    没人愿意被当成工具人甚至是奴隶一直使唤，因此整个游行活动几乎是以星火燎原的态势在扩展。

    最开始是几十人的小规模抗议，最终演变成底层社区十数万人的游行。

    “十数万人我看到的资料仅仅只是近万人看来千帆城官方很在意那次游行，连这种基本的信息都要进行修饰。”

    祝觉对于这个游行的实际规模颇为惊讶，要知道素子查到的仅仅只是描述为一两个社区，近万人的混乱集会而已。

    罗纳这个亲历者所说的数据自然要比素子从网上查到的更具真实性，由此就可以推测出千帆城政府对那场人权游行讳莫如深，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原因。

    这么一想，祝觉发现自己在d6监狱受到的待遇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您得明白，那是三年前，世界的危机还不像如今这么明显，大部分民众仅仅只是听到精神污染源怪物的传闻而已，他们仍旧有着相当强的维权意识。”

    尽管从五年前的邺城大灾变开始，世界各地就频频出现精神污染源怪物活动事件，然而在封锁这部分消息这一点上各方势力已经达成了共识，要不是近些年事情越来越复杂，灾难事件实在难以遮掩，恐怕到目前为止大部分民众依旧会被蒙在鼓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知晓超级城市比危险区要安全的民众心理承受力比之几年前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个层次。

    当然，这其中不乏千帆城政府宣传的“功劳”。

    “既然已经形成规模，为什么最终会失败的如此之快”

    十数万人的游行规模可不是开玩笑的，这种程度的**意味着他们的诉求得到了几倍乃至十几倍于这个数量的人的支持，不论他们想要做什么政府都必须给予重视。

    “失败的原因据我所知是组织内部的分裂，但并非是因为目标不一或是利益分配的问题，而是在当时的游行队伍中出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思潮，同时伴随着某种诡异的现象，我们在游行队伍中的内线接下去的内容，我希望能换个地方再聊，我家就在附近，有些资料我想您会感兴趣的”

    提及这方面的内容，罗纳的表情蓦然严肃起来，左右张望两眼，身体下意识的前倾，低声说道。

    祝觉并没有拒绝罗纳的邀请，果断起身拿着伞跟在他身后走出咖啡厅。

    “你对肖恩这个人有印象吗”

    前往罗纳家的路上，祝觉主动提及自己正在追查的目标，

    “他应该参与了三年前的人权游行，还是其中的一个头目，后续在受到指控后突然失踪。”

    “肖恩”

    罗纳搜刮着记忆，希望能找到跟这个名字有关的讯息，良久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时间过去的有些久，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仅停留于大致的情势变化，我保留下来的一些文件资料里或许会有提及，但这需要时间去找。”

    “保留下来的文件资料”

    祝觉侧过身追问，

    “关于人权游行的”

    “是的，不过仅仅是关于我刚才所说的内容待会儿您就明白了。”

    罗纳尽可能的避免在外边谈论那些内容，于是对这部分能让他印象深刻还主动收集资料的人权游行内幕，祝觉越发期待，

    坐上罗纳的车，为了不系安全带，祝觉选择后座。

    开车的罗纳思考着自己把那些资料放在了哪个在文件夹，想着待会儿千万要注意几个加了密的文件夹，里边的“学习资料”可不能暴露，否则当着金主的面还是有些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