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君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罗弘笙
曲意时如山涧的晚风,呜咽难耐。时如傍晚出巢的昏鸦,悲怆啼鸣。最后一段,曲声低沉了下来,仿佛两个最亲密的朋友,正依依不舍的道别,胸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两字:走好。
缘聚缘灭,曲终人散。道不尽难舍,留一声叹息。
一曲终了,君悦眺望着远方。恒阳城的热闹依旧,近在脚下,可她却始终迈不出去一步。
“此处风大,别站得太久了,小心着凉。”
身后传来声音,君悦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四皇子怎么来了”
连城看着身侧麻衣素装的女子,如潭深邃的双眸,精致的小脸,纤细的身体。她还是和初来时一样,一身男装束身,潇洒干练,英气逼人。只是自信张扬的神彩中,多了丝伤痛。
“我说过的,你可以叫我名字,叫皇子显得生分了。”
君悦转头看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这是规矩,还是按规矩来吧!不然让旁人听了去,我可又是罪加一等。”
快两年了,她这个刺杀皇子的嫌疑始终没有得洗。齐帝似乎已经忘记了她这号人的存在,圈禁在芳华苑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一抹哀伤融进了他的眼角,君悦正回头,不忍去看。
连城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抓紧,定定看着她。哑声道:“你是在怪我吗”
“没有。”淡淡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同她一样望向远方。高处风猛,吹起两人衣袂缠绕,乌发飞扬。
“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他道。
君悦嘴角露出讽刺一笑,很快又隐去。“听说,是你向皇上提议阻止我回去的”
“我的本意是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你知道的,恒阳距赋城太远,你一个人太危险。我是想等忙过了这阵子,陪着你一起去姜离。可我没想到,父皇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的声音里有焦急,有无奈,有小心翼翼,有害怕。
君悦转头看他,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三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她当初看到的那个少年。那时候的他,自卑,软弱,偶尔还会羞涩脸红。笑时像夏日的阳光灿烂,有时又像夜晚冷月的孤独和悲伤。
而现在,那个青涩的少年已不在了,变得自信,孤傲,冷静,位高权重,散发着令人臣服的个人魅力。
他不会再随便的笑了,也不会再流露出眼角的悲伤,一切的情绪都隐藏在这张英俊清雅的面皮之下,收放自如。
她甚至不知道,他刚才的语声里,哪一种情绪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时间在变,人在变,世事都在变。
“君悦,你相信我。”
君悦回过头,没有接他话。淡淡道:“我所想的很简单,回一趟姜离,为我兄长上一柱香,送他最后一程,这是我作为亲人最后能为他做的。可如今,连这最后一点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个尾音,她托得很长很轻。如清风般缥缈,传进连城的耳里,让他心头一痛。
在他看来,她不应该有悲伤,她应该属于快乐,就像当年斗兽时那般肆意飞扬,桀骜不驯。
他抬手,想要揽过她的双肩,将她拥在怀中,传递给她一丝温暖,一丝安慰。这是他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可手停在半空,终是没有勇气的放下。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如今什么都有了,有尊贵的身份,有父皇的器重,有滔天的权势,还有问鼎帝位的雄心。
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他连一个拥抱都不敢奢求。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多谢。”君悦转身,“此处风大,四皇子也回去吧!多谢你向皇上求情,允我出来透透风。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走得毅然决然。
“……”连城看着主仆两远去的背影,话语哽在喉中。
其实他想说的也不过是一句“我送你回去”而已,却连这最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君悦,落花相思入骨,卿可知否
“殿下,咱们回去吧!皇上还等着您呢!”亲随太监小影
一三六章 迎接使臣
“下月就是父皇大寿,各国纷纷遣使前来朝贺,不知父皇可想好要如何过”
齐帝过的是五十五岁寿诞,虽不是整寿,也算是个小天命。加之宫中也没有服丧,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各宗室王爷也都会回京道贺,边塞将领也回来述职。
齐帝接过芸妃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道:“往年这些事都是皇后准备的,今年也不例外。但既然到时会有使臣来,就让礼部去迎接吧!”
芸妃眼角偷瞄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见他还算有精神头,于是笑说:“陛下,臣妾听说到时来的,可都是各国鼎鼎有名的外交使臣,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若是只派了戚大人去迎接,要是对方使臣官阶与戚大人平级倒也还行,可若是对方官阶高于戚大人,就显得咱们北齐对人家的不尊重,难保他们不借题发挥。”
齐帝白了妇人一眼,没好气道:“不就是派人送个礼物说句吉祥话吗能派个多大的官来。再说,礼部尚书乃从一品,官阶还不够高啊!”
芸妃瘪瘪嘴,很是委屈。“臣妾也不过是为皇上着想而已,皇上要觉不妥,当个笑话就是。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就想维护皇上的颜面罢了。”
朝廷一品大员出面迎接,还不够给面子啊!
不过芸妃这话,对皇帝来说很是受用。
面子啊面子,名声啊名声。
他这辈子最在乎名声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齐帝继续道,“他们要派谁来都还不确定,万一人家派了个皇亲来,单派戚永辉去迎接也的确不合礼数,咱们也要提早做准备才是。”
他看向面前垂首的儿子,“这样吧,从今天起,老四就跟礼部尚书一同准备迎接使臣的事宜,也能增加历练和见识。且你办事,朕放心。有什么不懂的,就跟戚大人请教,在这方面,他可比你有经验。”
“是。儿臣遵旨。”
连城依旧恭恭敬敬的,神色看不出悲喜。
如今还在的皇子中,一个圈禁在府,一个刚进入朝堂还懵懂无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越看越顺眼的四子了。
况且看到这个四子,就会想起当年的华妃。人老了,总是很容易怀念过往,再反思这十几年,也觉得的确亏待了这个儿子。
交待一番事情后,已到了午时,齐帝便留了他用午饭。
饭中又不免聊到家长里短,也聊到了四皇子妃。
“你跟晴儿成亲也有一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父皇老了,就想儿孙承欢膝下,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争气。”
除了大皇子的有一对儿女,二皇子的一位公子之外,皇室中孙一辈的,也的确过于凋零了些。
连城无奈言道:“父皇,这也不是想就能有的,还得看有没有福气。只能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你们不急,急的反倒是我这个……想做爷爷的。”齐帝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太监”二字。
可他也清楚,生孩子又不是处理国家大事,分轻重缓急,可不是得顺其自然。“听说晴儿也进宫了”
“是,今日十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一会你去找她,俩人一起回去。”
连城应了声“是”,又转了其他的话题。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齐帝下个月的寿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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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皇帝要午睡,连城也只好退下。
他徒步到福临宫,接了齐晴,一起回了皇子府。
下了宝华盖马车,两人齐肩往府内走去。一个端庄高贵,美丽大方。一个清朗俊雅,天之骄子。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天作之合,比翼双飞。
齐晴似是很随意的问道:“听说,殿下刚才去见了君悦”
“嗯。”连城淡淡一声回应。
为什么才刚发生的事,怎么整个皇宫的人,哦不,貌似是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然后都想问个究竟。
不过是见了个面,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问的。
齐晴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说了其他的事情来。“他一个男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
她这话的重点,是男子。听在连城耳里,重点是婚嫁。
齐晴继续道:“他的兄长,是父皇赐婚。也不知道,父皇会赐哪家的姑娘给……”
“够了。”
一声温怒打断了她的话,连城眼中已染了寒霜。“你要是闲着就做刺绣,
一三七章 孤月饮
对仗工整,词意简单,句句凄哀。有回忆,有思念,有期盼,有无奈。
这诗,是送给他兄长的吧!
“没想到,你竟是个大诗人。”
君悦心里发虚,这可是古人东西,她只不过是借鉴而已。背诗她还在行,作诗那就呵呵了。“这不是我作的,我只是跟他借一下而已。”
“哦!原来如此,料你也没有什么文墨。”
君悦瞪了他一眼,“连琋,你不呛我两句,会死啊!”
连琋眨着桃花琉璃目沉默不回答,眼神中写着“我就呛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心情不好你还来呛我,没良心,没义气,没人性。”君悦又灌了几口酒,头靠在廊柱上,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面对着灯光,他的面容一览无遗。桃花琉璃目的双眼,依然清澈纯净,眼窝下已经多了一条饱满的卧蚕,衬得他的眼睛更加的柔美,看着她时目光专注。
仰月唇畔,嘴角微微勾起,显现优美的弧度。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笑起来时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下巴棱角分明的线条,为他这张柔美的脸添了几分刚毅。
三年了,当年那个极美的小男孩已经长大。现在的他,不会有人说他是女孩子,只会说他是个比女人还美的少年郎。
不变的,依然是这张脸散发的气息,单纯,可爱,漂亮,温柔。如岁月静好,如玉兰柔香。
连琋皱眉,“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瘆得慌。
君悦倾身凑向他,看着他的眼睛。
“古时有位诗人写了一首诗,叫崔微歌,其中有一句是这样的: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秋清。写的就是你这样一双眼睛,就跟水上波光一样,粼粼闪闪,含情脉脉。嗳,话说,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连琋波光粼粼的眼中猛地起了狂卷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向她。
他张开五指,啪的拍在他她脸上,将面前欠扁的一张脸推向后。
君悦冷不防的被他这么一推,身子一歪,差点从栏杆上摔下来。好在她脑子一机灵,半醉的酒醒了大半,忙扶住身后的廊柱,才稳住了身形。
不过,后脑勺还是撞到了廊柱上,“咚”的一声,就跟打鼓似的,酒全醒了。
“醒了没啊!”冷冷的声音传来。
君悦皱着眉头,刚才那一声“咚”还在她耳朵里嗡嗡不去,太他娘的疼了。“你个王八,力气怎么就不能像你这人一样小点啊!”
“你说谁王八呢”
“我…”君悦对上他转冷的眼睛,呵呵干咧了个大嘴巴,指着天上的月亮。“当然是它啊!你瞧它,知道本公子心情不好还来个圆的,它这不是存心气我的嘛!”
哼,不就调戏他一下吗至于让她差点命丧于此吗
这二世祖的脾气,一点都没变。
连琋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又看了看正在摸着后脑勺的某人。月亮圆不圆,跟王八有毛关系
还有,月亮是老天爷安排的,为黑夜增添光芒,供人欣赏。他这么骂老天爷,不怕被雷劈啊!
“我说,你下次出手之前能不能提前吱个声,本公子要是命丧于此,那可就贻笑万年了。史书上这样记载:有一位质子每天吃不饱,半夜溜到御膳房偷吃死了。那我冤不冤啊”
连琋还不忘补一刀,“我给你找个文笔好点的史官。”
我靠。君悦发现,这人除了年岁长了,这骂人不带脏的本事也见长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吵赢他了。
算了,吵不过,她还能躲不过。
君悦仰头,将酒罐里最后一滴酒放进肚子里,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浪费是可耻的。
喝完,酒罐一搁,跳下栏杆。
君悦以为很轻松的,没想身子还是摇晃了一下,天地顺时针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又逆时针倒了一遍。
“唔……”这时钟,有问题。
身体被连琋及时扶稳,君悦这才甩了甩头。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你还行吗”
“行。”君悦转过身来,“这点酒难不倒我,还不是因为你刚才推的我。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什么后遗症,你得付我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
“疯言疯语。”
君悦微微仰头看他,正好撞进他专注的双眸中,星光似海,温柔如波。
三年了,当初那个她低头看着、坐在一起只及她下巴的少年,如今看他竟要仰头了。
一三八章 青玉笛
第二天,君悦直到了巳时正才醒。搁在现代,就是宿醉。
阳光明媚,春风拂面,就是玉兰枝上也洋溢着融融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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