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嚓——”米拉冲出了烟尘,食尸鬼的注意力再度被她吸引了回来。虎口在阵阵酸痛,这全力一击毫无保留的攻击多少是造成了一些效果。食尸鬼有些迷糊地摇晃着脑袋看一看米拉又看一看玛格丽特,一时间不知道要先攻击哪个目标,从那与人类近似的头盖骨一直到上颚一道狭长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体液——但女孩自己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你没事——”玛格丽特松了口气,但她紧接着就开始注意到事情的严峻因而再度屏住了呼吸。
“呼——呼——”洛安少女压低了身体剑尖对着地面,食尸鬼虽然体型不小但因为是趴伏在地面上的,上位和中位的持剑姿势基本难以命中它,因而她采取了“愚者式”——也即是亨利相当常用的招式。
尽管有胸甲保护,米拉仍旧感觉遭受冲击之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而这凶残的亡灵在一并扑入补给物资的面粉堆当中以后还疯狂地撕咬了起来扯掉了米拉武装衣的一条袖子。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判断是正确的,穿着坚韧武装衣和钢铁胸甲的自身尚且如此,毫无防具的玛格丽特若是被这个家伙碰到了,怕是一下子就要皮开肉绽起来。
但就算是这样目前的处境也很不乐观,被撕掉的袖子使得她一整只洁白的右臂暴露在外,在寒冷的天气当中很快就会因气温而发冷开始变得僵硬,并且一只手臂不再拥有防具的话意味着米拉需要更加小心应对食尸鬼的攻击。
她打量着后面的玛格丽特还有这头食尸鬼,思维飞快地转动着想要找出一个能够改变这混乱局势的契机。
第一剑的挥砍十分幸运,情况紧急之下她完全没有注意目标只是全力朝着前方挥了出去但是却准确地命中了食尸鬼的脑袋,双手紧握着长剑仿佛拦在她自己与这头食尸鬼之间的另一层防御,之后它的头颅狠狠撞上的也是前凸的帕德罗西式胸甲而非脆弱的面门脖颈。
在避免自己要害被击中的同时命中了对方的重要部分,头颅被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即便是这种亡灵也不是全无影响,它显得像个醉酒的人一样反应迟钝这一点就是清楚的证明——但好运不会有第二次。
它在迟疑着,位置的改变,食尸鬼由一开始面对着两名少女变成了处于她们的中间——火光摇曳,米拉判断出来了这个机会朝着玛格丽特打了打眼色。
“抓住时机向着右边奔跑,跑进屋子里,去前屋找援军。”她用平稳的语调这样说着,尽管食尸鬼无法听懂她们的话语,但它却会对人的大喊产生反应,因而女孩压低了声音。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
两名少女和这头食尸鬼目前在后院大约是呈现出一条横线这样的状态,玛格丽特在院子的左侧部分而米拉在右侧,食尸鬼在正中央,而这条横线正中央垂直对着的地方就是通往府邸内部的大门。
她们是刚刚检查了院子左侧的物资然后正要走向右侧的时候被它从背后钻了出来,若非洛安少女维持机警,只怕一开始就要被偷袭杀死。
“嚓——”玛格丽特爬了起来,但就在她打算出发的一瞬间原本注意力都在米拉身上的食尸鬼忽然一下整个调转了过来直愣愣地盯着贵族小姐。
“啊——”这个可怖生物再次看向这边,但这次却没有米拉拦在她的面前,玛格丽特在湿滑冰冷的地面上摔了一跤,然后小腿因为恐惧而发软怎样都没办法生出力气去站起来。
“该死!”情急之下女孩脱口而出的还是亚文内拉语的咒骂:“朝这边来!喂!”她对着食尸鬼大声地喊着,但一句话过后发现毫无作用米拉只得再次冲刺上前。
“喝啊!”她全力地奔跑紧接着一剑刺出,深知自己无法一击杀死这个怪物的米拉瞄准的是它露出来的右侧肋骨——女孩打算至少废掉它一只前肢——但她没有想到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嘭当!!”在之前的交锋当中虎口生疼加之以右臂暴露在空气之中变得冰冷迟钝,米拉无法握紧手中的长剑在一瞬之间就被回身攻击的食尸鬼拍得飞了出去,它紧接着一个前扑跟着一次抓挠,但女孩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它。
“啧——”佣兵随身的剑不会只有一把,米拉拔出了亨利在一开始赠与她的那把随身的备用小剑,过去对她来说算是主要武器的它已经许久没有被使用过,如今已经长到一米七几的她手中这把剑也显得有些小巧。
与克莱默尔一般无二的花纹在火把的光芒之下显露无遗,玛格丽特愣愣地盯着米拉手中的剑,而洛安少女则在保持正面对敌的同时迅速侧移再度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把剑的钢材——”贵族小姐开口,她知道关于这种钢的传说。“我知道,它比普通的钢更硬,应该可以切开这个家伙的表皮但——”米拉望了一眼手里的小剑。
“长度不够啊”
它终归是太小太短了,要冲上去攻击的话自己势必会落入食尸鬼的攻击范围之中,这也是她自从获得了自己的长剑就极少再使用亨利送的这把小剑的原因。
再坚固锋利的剑,若是没有足够的长度,依然打不过不那么坚固锋利一点但尺寸更大的武器。
造价仅仅是一柄长剑十分之一的长矛可以成为陆战之王就是这一原因——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战斗再度陷入了一开始的局面,米拉只得护在玛格丽特的身边,而她比起一开始而言虽说对食尸鬼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却还并没有杀死它。
与此相比,她失去了自己的长剑,胸口虽说有完善的护甲保护现在呼吸也逐渐恢复过来了没受什么伤害,体力的消耗和双手逐渐疲惫以及一条手臂失去了防护的事实,却令女孩陷入了比一开始更窘迫的境地。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望着开始气喘吁吁的米拉的背影,玛格丽特忽然这样想着。
这是冒险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兴冲冲地想要去冒险,甚至蛮横地拉着他们一起建立了一个佣兵团——小小探险家——她以此为荣,认为自己总算也开始触及到憧憬的那些充满冒险精神的主人翁们的世界——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做过什么
除了待在别人的背后待在安全的后方,除了当一个拖油瓶看着别人保护自己,到底还做过一些什么呢——
“我也——”
“嗯”
“我也是探险家啊!”
“嚓——”鞋底和地面发出摩擦声。
“玛格丽特!”米
第八十节:暗无天日(八)
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东西拥有与恐惧等同的传染性。
以言语刻薄一针见血而闻名的当代拉曼社会学者恩佐西玛萨曾言:“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而我们在这世界上见着了他人的悲剧时第一反应也往往是捧腹大笑。
他人的不幸是我们的消遣,而他人的幸福则通常令人眼红,纵使狂热的仇恨都会因理解能力、出身和年龄而限定范围,人类的所有情感当中唯一具有极高传染性的,就只有恐惧
便是只懂得咿咿呀呀,无法理解大人口中所述情形有多危急的幼儿,也能够轻易地察觉到周围人神色之中的惊恐,呼吸的急促,脚步的匆忙,进而被这恐慌的气氛所感染,嚎啕大哭起来。
跨语言跨性别跨人种跨年龄且扩散迅速的强大传染性,使恐惧成为一种极其可怕的因素。一旦初期未能成功扑灭,后面引发大面积恐慌造成的结果,甚至会比威胁本身更加严重。
拉曼的军事史学家对于“精锐职业军队”的划分定义是“阵亡超4成不溃散”,而这还只是人类军队和人类军队之间对战的情况,当他们所面对的东西是未知,是不知恐惧为何物且身体强大难以被杀死的亡灵时。
能够鼓足勇气还站在这儿不转过身逃跑,就已经是值得嘉奖的勇夫。
这也难怪如胡里昂德公爵这样的“聪明人”会选择甩走这个烫手山芋,从微小的个人及小队战术层面到大的城防和与此紧密联系的环境因素,几乎所有的因素都是对人类一方不利的。这场城防战斗就像是在玩抽积木一样,一旦有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做错,就会导致全盘皆溃。
用棋局来形容战争,其实是十分不妥当的。
因为棋子没有思想,不会恐慌,能够极为有效地执行你的意愿,而人不是。
我们可以谈战略谈各种方面上大大小小的奇思妙想,但到了最后要赢得战争,归根结底靠的还是人。
小聪明和局部的小计谋或许可以取得一定的战术优势,但是真正要使得战局在己方的掌控当中,你就得深入到每一环当中去,去了解士兵们在想什么,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去解决掉每一环的难题,确保计划确凿无疑地像是你想的那般执行到位。
后勤保障是基本常识,但战术还有战略上的决策也极为重要——它们不是让你来耍奇思妙想的,真正成熟的战略家应当作的是令士兵们稳定心神而非铤而走险。
换句话说。
你得。
教会他们克服恐惧。
“嗬啊啊啊啊啊——”篝火猛烈地摇曳,在忽明忽暗之间,齐刷刷的重型长枪将面前的最后一头食尸鬼刺成了筛子。
所有人都在喘着气,流着汗,大量的热量使得地面上的结霜都开始消融化成一滩滩冰冷的积水,贴近身体的衣物和鞋靴受潮加之以紧张感带来的肾上腺素分泌使得许多人都颤抖个不停。
但他们意识不到这一点。
只是全心全意地沉浸在战斗之中。
怒吼着,咆哮着,用力地踩踏着土地把手中的武器朝着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捅去,砍去,射去。
不知何时,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令人两脚发软生不起抵抗之心的可怖怪物,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挡它向自己冲来的残忍亡灵,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不对。
变的并不是它们。
食尸鬼们依然悍不畏死,被七八支反骑兵用的三米重型步兵长矛捅了个对穿的它仍旧嘶吼着刨着冻土地面,冰冷的积水被拍得四处乱溅,但人们压低了重心用人数的优势控制住了这个家伙,而另一侧的队友们迅速地补充了上来用长杆斧枪或者大型月斧斩断了它的头颅。
变的是士兵们自己。
他们喘着粗气确认了这东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然后互相检查确认没有被黑色体液侵蚀到伤口造成感染之后,就投入到下一场的战斗之中。
魔法师们满头大汗地处理着伤者,他们的魔力消耗飞快但也因此许多受了伤的人都没有演变成怪物而是被救了下来。
这是令精灵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论奥尔诺多少次面见这种情形,她都仍旧会对此感到十分地惊讶。
尽管她所爱的人教会了她人类的情感,但长寿种族出身的她永远无法理解潜藏在人类本性最根部的这种强大的能力——
没有精灵族强大的魔法能力;没有兽人族可以徒手攀越悬崖峭壁从五米高的地方跳下来也毫发无损的强大身体;没有矮人族出色的金属掌握能力;没有侏儒天才般的应用工程技术。
人类所拥有的。
是无与伦比的适应能力。
用通俗点的说法——
就是能够快速地习惯变化。
而这,正是我们的贤者先生在面对魔女面对亡灵的时候,所选择的武器。
在常理已经失效,暗无天日亡灵行走于世间仿佛未曾死去一切都狂乱了的时候。
这是他能选择的最有效也是唯一的武器。
名为人性的,最强的武器。
尽管精灵称贤者为“异乡人”——意味他已不属于这个行列——但亨利生而为人,他熟悉人性的所有缺点,也深知人性当中所拥有的强大本能。
他没有选择言语。
在巨大的视觉和感官冲击下言语的感染力被大量地削弱,便是他跳出来在这儿开始长篇大论讲讲这些东西是不可怕的,人们颤抖的双脚也不会因为这三两句话就变得坚强有力。
更不要提,受众的鱼龙混杂。
在场的人当中有佣兵、有普通士兵、有南部和中部地区跑来想出人头地的年轻人。
一场鼓舞人心的成功演讲所需要的是共通的文化背景和理解能力,在来自四面八方说着十几种语言和方言的这些人面前,即便是亨利也做不到单凭一次演讲就令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贤者就沉默寡言,但却从未停歇过脚步。
一如既往地,所有人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了才明白亨利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不喜欢一一解释,因为即便说出来也极少有人能全部明白。
这就是亨利的做法。
这就是。
他是贤者的原因。
熊熊烈火燃烧。
在极短时间内做好的完善又环环相扣的计划,便是军事能力相当卓越的康斯坦丁,也唯有到了此刻才明白亨利四处行动布置下来的计划缘由。
他不如贤者的地方并非头脑。
而是经验和阅历。
亨利可以站在所有人的角度思考,而康斯坦丁不行。
他明白人们恐惧的是什么,因而也可以对症下药。
平民、士兵,甚至于康斯坦丁自己,对于这些怪物,即便确实有着战斗力上面的这些差距,恐惧的真正来源却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未知。
平心而论,一头食尸鬼的战斗力顶多也就相当于一个轻装的骑士。
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士单对单凭借骑枪可以轻松击杀它们,而若是组成了规模的话冲散两倍于己的食尸鬼也并非难事。但它们却凭借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和狡猾如野兽一般的特性,以及那肮脏的亡灵外表,造成了远比实际威胁更大的恐惧感。
所以亨利所布置的战术,从一开始就离不开城墙。
他知道一旦让这些士兵与食尸鬼面对面了,那么之前在胡里昂德指挥下的那一幕就铁定会再度上演。
他们会崩溃,之后陷入混乱,自相残杀互相踩踏,令局面陷入无法掌控的混沌。
有过第一次接触的士兵们对于这东西已经留下了深刻印象:可怕,难以摧毁,强大又致命——这个印象若不破除那么他们有多少战斗力都无法发挥出来。
所以亨利令他们挖掘了沟渠,燃起来的熊熊大火在一片黑暗之中鼓舞的士气是难以想象,加之以食尸鬼在被火焰点燃以后扭曲惨叫的场景,这画面深深地刻印到了城防士兵们的双眼之中,也打破了那个不可匹敌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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