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铜穗
“要不,把南仓那一百调回来”谢蓬建议。
南仓那边本来安排的是一百人,还有三十名侍卫,加上守仓将士,这个配备已经显得很郑重了。
后来宋逞那一说,杨肃又调了一百人过去。
但实际上这十来日里风平浪静,码头这边三百人忙得气喘不停,那里两百人则闲到日日蹲在墙下抠脚唠磕,显然分配不均。
这个时候,按理是应该把人调走的了。
但杨肃凝眉沉思完,却道:“先把手头这一百加过去再说。”
管速领命。
窗外传来道轰隆雷响,闪电将宫宇照出一片雪亮。
秦陆上前将窗门掩了起来。
紧接着雨声沙沙
地响起,很快掩盖了除雷声以外的一切声音。
屋里原本正议事的众人不知什么时候都缄默了,秦陆道:“要有事,也就是今夜了。”
谢蓬支肘望着窗外,起身道:“这模样,杨际只能在途中行事了。”
杨肃持卷良久,这时靠入椅背,说道:“传令将南仓驻守的两百人分一半出来!……”
……
东宫这边杨际也在窗前看着这场雨。
冯素进来:“杨肃将南仓的两百金林军抽走了一半。方才咱们的人亲眼见到他们冒雨整队出的营门!”
杨际扶窗的手顿住,接而转过身来:“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那就传
第213章 都已经回到我怀里来了…
有赖于事先计划得周密,侍卫们兵分几路,不过片刻都已经在掌控之中。
杨肃带着人去仓廒里看过,眼看着管速归队,走过来,管速却忽然睁大眼睛,指着他身后道:“王爷快看!”
杨肃转过身,只见仓廒外头走动的万千人影里,面朝粮仓正立着道忒招魂的身影……
长缨顺着进出士兵进入的营地,闻着空气传来的焦味,望着满地狼籍的仓廒,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明明看到杨肃在粮仓添加了兵马,以为他的确把宋逞的话给听了进去,没想到他事到临头居然把人给撤了!
她攥紧着剑柄转身,走出两步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杨肃带着微微喘息停在面前,扶腰站着的他巍峨如山,双眼幽黯如若深潭。
时隔多日没见,长缨有一瞬的停顿,随后她凝眉:“你怎么把人给撤了知道这样的疏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现在不是一桩差事的问题了,是这满仓几百万石粮食你该拿什么来填补就算你填补了你知道又将会给你带多大的坏影响
“满朝那么多人在盯着你的表现,现如今他们的粮食毁在你手上,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你有信心!”
她知道他已经不是她能张嘴指责的霍溶了,这样的语气不应该。
可是这样的错误原可以避免,为什么他还是让人得了逞
他疏忽到不曾防备会有人趁夜偷袭,甚至把原本添加的那一百人马都给撤走了,他当真就有那么刚愎自负,连宋逞这样的人出面提醒他都不曾放在眼里吗
还是说他骄傲到在此时此刻就想跟杨际一决高低
亏她当初结交宋逞还是为了他!
杨肃望着努力克制着但仍然难掩激动的她,心里也汹涌澎湃,他走上前抹去她脸上雨水,牵着她往仓廒里走去。
长缨挣扎,他索性把她一把搂在怀里,一路蓑衣裹着她进了门。
屋里许多人,侍卫们都在,正与营地将士交流什么,门口说王爷回来了,声音即止,齐刷刷往门口望来。
杨肃满腔火热,直接牵着她到了粮池前:“来人把油毡掀开!”
巨大几个粮池上方均密密实实地覆着油毡,此时因为屋顶破损,雨水仍浇灌进来,将油毡上方的木屑瓦砬浇得一片狼籍。
旁边侍卫闻言将就近的油毡一角掀开,底下是鼓鼓囊囊地无数只大麻袋,有些甚至已经被烧损。
接到杨肃示意,侍卫又把当中一只麻袋拿刀子扎开,散状颗粒哗哗流下来,但却压根不是稻谷,而是沙子!
长缨愣了下,立时蹲腰查看,果然是沙子!
“往下三层麻袋都是沙子,不是粮食。”杨肃解下蓑衣望着她,“我听到宋逞那么说,回来后就立刻布署了。
“我让佟琪亲自负责拖来这些沙子伪装成粮食覆在粮池上,瞒过了所有人,这样万一有什么疏漏也不至于毁到粮食。
“沈长缨,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白痴,被提醒过了还连这点防备都没有”
长缨对着这满粮池的麻袋屏息,她没有当他是白痴,是他骗杨际的时候连着把她一道骗过去了。
她抬头道:“那你撤出的金林军呢”
“出去淋了一圈雨又回来埋伏了。”杨肃指着周边。“我不出这招,也引不出杨际。与其防着他,倒不如借此机会引鱼上钩!”
他脸上也有雨水,先前分明还算干爽的衣裳此时也沾上了雨珠,随着他胸脯的起伏而往下跌落。
长缨别脸看向周围。
周围一圈的将士衙役以及金林军,果然看上去人数不少,而他们所忙碌的重点也不是抢救粮食,甚至连清扫都不是,而是在计算如何处置这三层厚的沙子。
第214章 你就当我有病
长缨侧首看着窗外。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先前的雨柱变成极细的银练。
来的时候只想到要帮他防备着,没想到会遇见他,遇见他,也并不意外,因为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耳边他这一声又一声的弄得她的心很乱,她更没有想到之前十王府那一面见得那般尴尬,这一重逢他竟完全不同了态度。
她道:“你是不是有病”
没病的话不会对一个“抛弃”了他晋王殿下的人这么热情吧
“那你就当我有病。”杨肃腾出一只手,拿来帕子继续帮她擦头发。语音淡淡地:“我就得了一种不被人欺负就不得安生的病,看来看去就你能治好。
“我这种病,俗名就叫做贱。”
长缨怒目。伸手想抓住帕子自己来擦。他把手举高,让她够不着。
杨肃笑起来,看她一会儿,把帕子给了她。
他退身坐在椅子上,背抵着椅背静静望着她。
灯光从窗下幽幽照在她身上,映出她修长而细腻的脖颈,她纤瘦但窈窕的侧影。
她的长发又浓又密又顺滑,一直垂到了腰窝上。
她有着他眼里最美丽的脸庞和最美妙的身材,而她的坚韧更使得她这些天赋变得尤其灵动和有生命力。
她站在哪里都是耀眼的。
他心里满满当当,但又泛着点疼痛。
她担的事太多了,有凌晏的死,有凌家,有荣胤的小妾,有身边人,还有“杨肃”,他这个夫婿,早就被这些人挤到了犄角旮旯。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他不怕她跟他发脾气,也不怕她不帮他,她要怎么对凌家他也无所谓了,但是他真的怕以她心性之坚定,什么时候一走就真的再也不回头。
他对她的“铁石心肠”已然无可奈何。
投入的越多,也就越害怕失去,他害怕她对他的情还不够深不够重,会在每一次的比较中把他筛选出去。
也害怕自己在未来的较量里变得被动纠结而无暇满足她,以至到最后将来自己还是要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但要让他再跟之前那样忍受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煎熬,他又是无论如何熬不住的。
他是有野心,但此时此刻,看着重新回归到面前的她,也有刹那间愿意放下刀戟而守住她的想法。
他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未必不能与野心共存。
“长缨,”他仰首望她,“你来帮我吧。就当是除了军功之外,为自己另外再挣一份前程。”
即便不从私,只从公,他再不挽留她,那也是他傻。从长兴州到现在,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搭档。
长缨也觉得方才那刻的旖旎来得太突然。
如果说她的心分成了很多份,给亲人的,给友人的,那么分给儿女情长的那一份,她无疑是独独给了霍溶。
回京这些日子处处受挫,连荣胤这边她都不顺利,方才便也有刹那间想要在他肩膀上靠一靠的冲动。
杨肃说出这句话,她便对着跳跃的灯苗静默起来。
“你就做你本来要做的决定。”杨肃道,“你本来是冲着‘杨肃’来的,不过是被‘霍溶’捣乱了。
“如今我们拨乱反正好不好
“杨肃觉得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你走了他很后悔,他府里的长史都感到惋惜。
“长缨,不要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好不好继续追随杨肃,去得取你原本想从他那里得取到的。”
长缨侧首,望着他。
“我们可以往下走试试看,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他握住她一只手,与她十指交握:“生怕被你抛弃的我,或许有一日也会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让你不必费心取舍而能拥有圆满。
“而背负那么多的你,也或许有一日会愿意再跟我说说‘金屋藏娇’,会再
第215章 谁的功劳?
“晋王连夜掌控住了所有证据,随后就等来了三司的人,当场就勘查的情况写下来让三司各衙皆立字画押。
“这等于是回头让他们翻盘的机会也不给了,而后就闹到了宫里。
“与那暗线接头的人都被带回宫了,早上在扯皮,但最后东宫把兵部员外郎高琥推了出来,说是他自作主张坑害晋王。”
“这鬼话谁信呢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今日站在晋王这边说话的臣子有不少,看起来,他虽然是险些被坑,但因为没有哪里落下疏忽,倒是因为这番机变而赢得了不少支持。”
这结果便跟长缨后来预测的差不多了,其实只要粮食没有被毁,他便不会落下什么不是,而如今居然他还抓到了行凶之人,那定然是要让人刮目相看的了。
诚如长缨所猜,宫里这边,以杨际处决了犯事的暗线以及兵部员外郎高琥结束了纠纷。
今日虽非朝日,但相关衙门,比如三司,再比如中军都督府里的凌渊以及东阳伯父子,再有傅容父子皆到了宫中,此外还有宗人府,以及内阁里几分学士都在。
宋逞昨夜里就已经知道了南仓出事的消息,听到之后他也再也未有合眼。
这几日他也关注了杨肃押运漕粮的事,得知他各路防守皆做到位了也感到放心。
他没有想到还真让沈长缨给猜中了,果然太子出手,而且还真就是事出南仓!
整个早上杨肃以压倒性的姿态与犯事凶手论罪,他一面从旁静望着这晋王,在一面也扼制不住心内震惊。
即便是杨肃早有预料,但他防备得无一疏漏也实属不易。
卫所里也皆在传昨夜里的事,冯少康来了,跟少殷校场说话。
看到她来也招她过去提到了昨夜,大意是要以此为戒好好当差做好防备之类的嘱告。
自长缨在杨肃回城半途露了那一手之后,冯少殷对她态度也有观变,最初也许把她仍当小丫头,如今终于以看一个战将的正常目光在看她。
练兵的空闲时间长缨也杵着剑坐在杌子上想杨肃。
她在想他昨夜里那番话。
她对当年那半个月仍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留给他的是一段有多难忘的记忆。
但是,湖州的印象却是历历在目的。
面子不面子,跟长远比起来,她倒不计较。
杨肃对霍家那番话一定程度上也在帮着他游说她。她想,关于未来那些事情,不管凶手是不是他,答应他了,至少她会离真相更近一点。
卫所里无军情,下晌都没什么事。
晌午才到家,宋逞就派人来请她过府吃茶。
“南仓昨夜里的事情听说了”这位内阁大学士,见了她面连寒暄都省了。
他直接道:“竟让你算得丝毫不差,犯事者趁夜于南仓借雷电之便假造‘天祸’,让晋王捉了个正着。
“说说你是怎么算到的”
长缨笑着道:“晋王回京对东宫来说是莫大威胁,路人皆知。所以晋王不管是揽下什么差事,对手都定然会想办法给他个下马威。
“至于我为何猜中
将事出南仓,也许是因为早些年前我随同姑父去往南仓时,就觉得那里不大太平。”
她重生预知世事的能力是巧合,路遇偶然也是巧合,这么说不亏心。
宋逞道:“那又为什么偏偏是晋王”
知道他这是在探究,长缨想了下,又笑道:“晋王也好,旁人也罢,晚辈只站在社稷与百姓的立场作事。
“谁能够爱惜贤臣良将,能够体恤百姓,我便愿他千秋万代,永世昌隆。”
宋逞一笑而未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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