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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背包的背带太短,胖子的胳膊伸不进去,在那干着急。

    哥哥犯过多少次这种错误了,曲阜自己都记不得了,但是每次还是要提醒,挂在肩膀上吧,扣子解开也背不上去的。

    哦哦。胖子一拍脑袋,把背包当做单肩包挂在了肩膀上,懊恼的道,哎呀,我好笨。

    曲阜这才对着何舟冷哼了一声道,当我不知道呢,小时候,你们一有什么事,总让我哥背黑锅,我哥可没少挨我爸揍。

    何舟心虚的道,那是小时候不懂事。

    胖子替他背了多少黑锅,大的小的,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胖子却争辩道,何舟他是我哥们,对我最好的哥们。

    他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是谁对他好,谁对他差,他不至于分不清。

    那我对你不好了?曲阜反问。

    胖子急忙摆手道,不一样,你是我妹妹。

    好吧,我不跟你计较了。曲阜白了何舟一眼,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呢,你替他找工作,还替他出过头,不让他受欺侮,我还是得谢谢你。

    何舟道,我跟他是兄弟,不需要谢谢的。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曲阜道,你喝了酒吧?你算了,不用你送,我俩人呢,倒是你,别回头你一个人,还要我们送你。

    何舟想了想道,行,胖子,那你明天别上班,休息一天,我去找你。

    好。胖子答应的很爽快。

    何舟朝着兄妹俩摆摆手,转身就走,拐进一条巷子后,远远地还能听见兄妹俩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胖子的声音最为响亮。

    他家离这里不远,可也不算近,他没有打车,刚好想趁着走路的空挡散散酒劲。

    回到家之后,他从饮水机倒了点水,咕噜咕噜喝完,也没洗澡,倒床上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厕所跑。

    顾不得空荡荡的肚子,赶忙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衣服,饿的难受,从院子里的葡萄藤上揪下一大串葡萄,洗也没洗,就一个个的往嘴里挤。

    葡萄未熟透,生涩的很,酸的龇牙咧嘴才作罢。

    出门,门刚锁上,正要转身,犹豫了一下,又转身打开门,进屋找自己换下的裤子,从里面找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些零碎钞票塞进自己口袋里。

    再次锁上门,开车找了一家饭店,先给自己倒了茶,解渴后,要了一份小炒肉,美美的吃完。

    饭店门口是一家银行的取款机,他走进去取了二千块钱,余额还有二万二。

    其中,只有二千块是他自己的,其余的是上次老娘转给他带姥姥上医院用的,结果没用上,钱就一直躺在他的卡里。

    老娘没开口找他要,他自然不会主动还给老娘,只能寄希望于老娘给忘了。

    不过想想,估计可能性不大,他老娘的记性比他好太多了。

    一个岁的小孩子正对着他的车子撒尿,他赶忙走过去呵斥道,喂,赶忙呢,乱撒尿,谁教你的。

    令他意外的是,小孩子居然茫然大哭,接着一个妇女提着小包跑过来赶忙哄着,然后对着车子咣咣踢了两脚,骂道,逼玩意,开个破车了不起啊。

    何舟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跟这种人犯不着生气,开上车就走,绝对不愿意多搭理一句,即使是吵赢也是有份。

    穿过繁华的闹市街区,一路往曲阳家的方向去。

    曲阳家住在城南,原本是郊区,后来随着城镇开发,他们这一片慢慢的有了人气,胖子老子是有狠劲的人,把老地基上的土房子一拆,天天拉着板车进城捡拆迁房的废砖废料,一个人一砖一瓦的砌墙,在吊房顶的时候请了三五个人,搭起来了四间门面房。

    其中的三间租给了一家卖兽药饲料的兽医店,每年拿个三千多块钱的租金,最后剩下的一间是曲家人用来自住的。

    那会曲阳和曲阜年龄都还小,一间屋摆两张床,门口搭个棚子支灶还能凑合住,可是随着孩子年龄大了,倒是不好住了。

    租出去的房子自然不好收回来,再说减少租金收益这种事情,曲阳老子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他另辟蹊径,反正空地有的是,复制以前的办法,拉着胖子捡砖瓦,在房子的后面又搭了两间屋。

    没有那么多旧瓦可捡,所以房顶上是一半黑色的旧石片瓦,一半是白色的石棉瓦,勉强看起来有点样子。

    老俩口照旧住在前屋,曲阳和曲阜一人分得一一间屋子,有了自己的卧室。

    那会,何舟正上高二,胖子搬进属于自己的卧室后,特意花了两毛钱,告知了何舟这喜讯。

    所以,有些事情,何舟想不知道都难。

    车子停好,下车一进门就看到了正拿着钳子给猪蹄子拔毛的曲父。

    曲父抬起头道,哟,何舟啊,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进来坐。

    何舟道,叔,这是给曲阜改善伙食啊?

    曲家的日子有多清苦,他是了解的,买这么一对大猪蹄子肯定不是给曲阳的,本就是营养过剩的货了,如果不是曲阜在家,他不相信胖子的老子会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曲父道,学校那一大盆菜不中,没二两油,天天吃敛成细肠子了,她这高三,正用脑子的时候,吃不好,肯定影响学习。

    何舟道,是该好好补补,让她多吃点。

    对于曲父,他还是很敬佩的,自己是个瘸子,生活不方便,但是还是照样拉扯起一个大家子,他时候时常在想什么是男人。

    曲父就是真正男人的典型,面对困苦,永不低头,不逃避,能够坚毅的负重前行。

    胖子听见这边的动静,一下子从后院窜进来,看到何舟,惊喜的道,何舟

    何舟道,小心摔着了。

    曲父道,他就是毛手毛脚的,你等会别走,晚上咱爷俩好好搞一盅。你们先去玩吧。

    何舟没拒绝,一口应道,好。

    他跟着胖子进了院子。

    胖子老娘正在院子里剥毛豆,

    何舟招呼道,婶子,剥豆子呢?

    曲母头发跟鸡窝似得,乱糟糟的,身上衣服油腻腻一层,看到何舟只是咧嘴笑笑。

    何舟对她这种反应早就习以为常。

    曲母不是先天性的精神病,是后天受了刺激,病情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发脾气,摔东西,整个人疯疯癫癫,甚至一度闹过自杀,好起来的时候,洗衣服做饭,与平常人差别不大,只是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不清楚她的人,还会被她经常冒出来的混账话气个半死。

    需要常年吃药,才能控制住病情。

    曲父即使在再能吃苦,再能作累,也架不住一个病人拖累,大部分收入都花在了曲母身上。

    不过,何舟没有听见曲父抱怨过什么,甚至从他的话语中,隐隐还能听出一丝丝的骄傲。

    曲父自己,包括他父母都说不清为什么生下来就瘸了腿,小的时候人家喊他小瘸子,及至大了,人家又喊他曲瘸子。

    家里穷,兄弟多,正常人娶媳妇都困难,何况他这个瘸子,眼看到三十岁,再娶不上,在农村基本是注定要光棍一辈子了。

    有一年他去修河堤挣工分,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跟他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城里姑娘做媳妇,他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呢,第二天,人家真的给领来一个姑娘。

    姑娘真好看。

    这是他醉酒后跟何舟说的原话。

    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又怎么样,总比他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一辈子打光棍,没有子女送终强吧?

    他要把自己偷偷攒的两块钱给老头,却被老头拒绝了,老头哭着走了,只要求他好好待她。

    他就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莫名其妙的领了一个媳妇回家,可惜家里没有地方住了。

    他只能厚着脸皮,去生产队要房子住,生产队长也是他本家,可怜他,把牛棚给了他,他修修补补,总算凑合有了个家。

    胖儿子三岁的时候,那个给他介绍媳妇的老头衣裳鲜亮的出现了,他才得知,这是他正儿八经的老丈人,老丈人当了大官。

    老丈人不遗余力的接济他,他着实过了两年衣食无忧的日子,甚至手头还有宽裕。

    可惜,老头没长命,不久就肺癌过世。

    他的那些便宜舅子小姨子,没有一个肯过问他的。

    他再次陷入了经济危机,可是看着识文断字的媳妇教儿子唱歌,他很有一番欣慰,有儿子有媳妇,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会他还没有发现出儿子是个笨儿子。

    曲阜从屋里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着道,舟哥,自己找地方坐。

    何舟道,我不用你管,你忙你的。

    曲阜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净,毛巾搭在外面的绳子上,然后在水龙头底下接了盆水,把暖壶的水倒进去,试试水温,拉过旁边的老娘,哄着道,来洗个头。

    老太太摆手,满是不乐意。

    曲父从外屋伸过来脑袋,大声的道,前天才洗过澡,不用洗,费那个事干嘛。

    曲阜不满的道,可拉倒吧,一头的头皮屑,也不知道你怎么洗的。

    曲父这才缩回脑袋不作声。

    曲阜对老娘板着脸道,不洗头,晚上不准吃饭。

    曲母这才乖乖的把脑袋伸进水盆里,任由曲阜搓洗。

    何舟看的好笑,跟着胖子进了他的屋子。

    屋子不大,水泥地,坑坑洼洼,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拐角是两根钉子做出来的挂衣绳,上面挂着一层衣服。

    出乎何舟的意料,不是他想象中的脏乱,桌子上的东西整的清清楚楚,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被单干干净净。

    他笑着道,今天这么干净了。

    他刚准备坐在床上,就被胖子拦住了,胖子道,坐乱了,她要骂人的,很凶的。

    何舟哭笑不得。

    无奈只能搬了椅子坐在门口。

    只见曲阜给老太太洗干净头发,然后拉进屋子,不一会儿,老太太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201、你幸福吗
    老太太一亮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邋遢样子,要是不熟悉的,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个人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老太太有精神病,但是心里没压力,没有在唉声叹气中过日子,整个精神状态看着比正常人还好,脸面红润有光泽,找不到一条皱纹。

    老太太被曲阜按在椅子上之后,曲阳又快速的从屋里跑出来,从何舟身前带起一阵风,两只手熟练的稳住老太太的脑袋,曲阜拿着耳剐子给老太太掏耳朵,一边小心翼翼的掏,一边嘱咐,不准动啊,会疼的,疼了别怪我。

    老太太乖乖的,果然一动不动。

    猪蹄上的毛被曲父拔的干干净净。

    曲父生怕有遗漏,又提起来过头顶,迎着光,转了几个圈,准备用水龙头冲洗一遍,还没拧开水龙头,就听见曲阜道,不能拿个盆接啊,整一地水,走路好走啊。

    曲父嘴上不乐意,最终还是拿了盆过来,用盆接水洗。

    在水龙底下,一边接水,一边洗,还没洗利索,水龙头就被关了,抬起头看着闺女道,又干嘛?

    曲阜没好气的道,自来水涨价了,三块,你自己交钱你没感觉啊?怎么,曲老板发财了,三块两块都不在乎了?

    曲父懊恼的拍拍脑袋道,你不说我都忘了,nǎinǎi个熊。

    转过头对曲阳道,你以后冲澡从井里面自己打,洗个澡三块钱没了,造孽不造孽,就那你一天还洗两次澡。

    胖子嘴笨,着急的说不出来话,等大家不搭理他了,又在那低声嘀咕,一次三块,两次果然是六块。

    何舟在一旁笑着道,你洗澡确实是够费水的,以后啊,要节约用水。

    胖子没有洁癖,但是胖人的烦恼在夏天是最容易体现的,天气稍微一热下来,那身上的汗成珠子的往下滴,曲家没空调,电扇那点风,对胖子的影响有限,最好的降温效果,自然是洗凉水澡。

    正常人就是随便洗个澡或者擦擦身子,胖子却不能以正常人度之,天热的时候,恨不得扎进水缸里,他这胖身子,也没那么宽的水缸,他就一盆一盆往身子浇水。

    有时候,何舟都心疼那浪费的水。

    胖子点点头,没事,马上天凉快了,不用洗澡了。

    何舟道,那也费布料啊,就你这体格,我用一尺布,你得用三尺布。

    胖子道,我怕冷。

    前屋传来了曲父和人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瘦高老头从前屋走进院子,先是对何舟招呼道,何舟来了。

    何舟道,大爷好。

    这是胖子的大伯,就住在隔壁不远,何舟常来曲家,曲家的左右邻居亲戚,他差不多都认识。

    曲大伯转过头对胖子道,你家铁锹呢,拿我用下。

    胖子转过身就去墙角把铁锹拿过来递给了他。

    等他出了院子,胖子才道,我大伯有钱。

    何舟笑问,怎么有钱了?

    胖子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曲阜在一边解释道,哪里有什么钱,只是现在国家给养老,不用发愁了。现在只要是吃过糠,扛过枪,负过伤的老兵,zhèngfu都发优抚抚恤补助。

    何舟道,那确实没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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