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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胡说。朱老头歪着脖子,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了,见到李和自然是很高兴,用颤巍巍的手指着旁边的凳子道,你坐,你坐。

    大口喘着气,好像害怕自己会忘了要干什么。

    玮琦,拿烟。他又朝着屋子里努力的喊,不过声音还是不动。

    屋里的门拉开了,走出来的是朱玮琦,他见到李和有点怵,很不自然的给李和递了一根烟。

    谢谢了。李和还是客气的接了,你没去上班?

    朱玮琦现在还是在方向的印刷厂里上班,算是稳定了下来。

    朱玮琦道,我跟方经理请假了,回来照顾我爷。

    哦,挺好。李和点着了烟,朱玮琦虽然有点混,但是孝心还是可嘉的。

    朱玮琦给李和倒了杯茶又回了屋,在李和面前他还是有点不自然。

    朱老头看着孙子的背影道,我不在了,麻烦你多帮我照看着点,别看二十来岁了,还是个糊涂蛋子,他爸又不管他,我也撑不了几天了。还是曾国藩那句话,‘吾观乡里贫家儿女,愈看得贱愈易长大,富户儿女,愈看得娇愈难成器’,我真的养差了。以后你教育你家的娃娃也是这个道理。

    李和心里一酸,可还是笑着道,没事,有我呢,你去医院没有?要不再去医院看看,这里住着的条件也不好。

    挺好,挺好,有灯有电够舒服了,只是用水不是太方便,每天都是水车送水过来。朱老头叹口气道,单位要送我去医院,我都没乐意,里面那股味我受不了。我也知足了,没啥可惜,活的也够长了,活了这么长也没用,这辈子还是有遗憾。

    你起码为中国考古学做出了贡献,不简单了。李和只能尽量顺着说。

    不,我是个怂包而已。朱老头想摇头,可是他的脖子已经撑不了了,日苯人进湘南那一年,我是武冈教育局长,胆子小,落下学生先跑了,现在想想都不是人。你说我年轻那会胆子怎么就那么小呢?后来杨韶华做了教育局长,接了我的位置,他都瞧不起我,我给他去了几封信,他都没搭理。我自己都臊的慌,一直没脸回乡,可谁能知道我想家想的多苦。我得谢谢那薛岳,在长沙会战算是立了功,减了我愧疚,可我这后半辈子一直不痛快。听说他去了台湾,现在还活着呢,他这种英雄就该长命百岁,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是说假如,要是见着了,帮我说声谢谢。

    薛岳出生于清光绪二十二年,也就是1896年,同样毕业于牛叉哄哄的保定军校。后来孙中山任了大总统,薛岳同叶挺及张发奎分任第一二三营营长,陈可钰任团长。

    一定,一定。不管什么条件,能不能办得到,李和只能应承,算是满足了这个老头子的心愿,至于过往的是非功过,谁能说的清楚呢?

    朱老头继续道,你这孩子我喜欢,扎着根呢,我要说像我年轻那会,是羞你,可你真像我那会。按我想,你如今的地位总该前呼后拥吧,可也没有,还是老样子。咱老家有句名言,当然是曾剃头说的,‘胸怀广大,须从平淡二字用功’。你很好,很好。

    李和笑着道,只有没枪,我好歹能对付着两个人,再说省部级或者军以上才配个警卫员,我算什么,有两个臭钱,哪里值得前呼后拥。

    朱老头脖子拖着脑袋,勉强点了个头,混迹尘中高视物外,总是对的。不可一世的年羹尧,因为在做人上的无知而落得个可悲的下场,所以,才大而不气粗,居功而不自傲,才是做人的根本。

    受教了。李和认可的点了点头。

    你帮我把玮琦喊过来。

    李和起身把朱玮琦喊了出来。

    朱玮琦蹲在朱老头跟前,莫名的心里一酸,爷,你说,以后我都听你的。

    朱老头说,跟你爸说,我要是去了,烧了后,留着骨头灰,给我埋回老家。

    朱玮琦头埋在朱老头身上,哭着道,晓得了,爷。

    你把我腰上的钥匙解了,把我床头的那个箱子搬过来。

    朱玮琦依言解了朱老头腰上的钥匙,然后又回屋把一个沉重的木头箱子搬了过来。

    爷,在这呢。

    打开。朱老头已经闭上了眼,但是说话好像更加的有了力气。

    朱玮琦颤抖着手打开了木箱。木箱里只有两个瓷罐一个玉璧和三本书。

    朱老头对孙子道,这个我不能留给你,你顾不住,也没本事顾住,我现在交给你李大哥,他能照应着你,你懂不懂?

    朱玮琦哭着点了点头。

    这太贵重了吧,我怕承担不起。不过你放心,玮琦我一样会照顾。李和突然想起来了寿山之前的话,有点犹豫要不要接这些东西。

    朱老头浑身颤抖,有点发急,带着恳求的口吻道,你能,我信你。

    李和还要说话,朱老头却继续道,我一辈子不求人,算我求你了。

    李和深吸一口气,看着脸色暗黄的朱老头,心里不忍,还是答应了,真的,我会照应他的,保证他受不了一点委屈

    那我就放心了。朱老头笑笑,八百里的洞庭,何得了!曳味!

    他恨不得与那家乡的山水合为一体。

    又自言自语,摇啊摇,摇啊唧,摇哒细唧捡柴气,一天捡一把,十天捡一焦,送到外婆屋里烧,外婆打发细唧三尺布

    这句话没唱完,突然头一崴,眼睛上还挂着泪。

    爷,爷,爷爷!朱玮琦见朱老头没了声息,大喊大叫,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爷!

    李和眼泪朦胧的试了试朱老头的鼻息,茫然间,不知道怎么是好,最后还是对朱玮琦道,没了。给你父母打电话吧。

    眼泪终于憋不住,一下子唰唰的下来了。

    8)




486、北极寺
    一见朱老头真的不动了,朱玮琦扑在爷爷身上,把那木然不动,被汗水和泪水浸湿了干瘪身子紧紧抱住。他哭不出来,只用腮帮子挨着朱老头的胸脯,发狂的喊,爷!

    他的喊声惊动了不少人。这边住的都是朱家曾经的街坊四邻,他们挤在朱家的门口,不停的叹气。

    有热心的帮着把朱老头抬进了屋子,不过同样是吩咐朱玮琦赶紧给他父母打电话。

    这季节天热高温,要赶紧的办理后事才行。

    有眼力价的已经把朱家早准备好的寿衣给找了出来,可不能帮着穿,这是儿女的事情。

    朱玮琦擦了把鼻涕,看了看李和,欲言又止。

    李和道,跟我走,我车里有手提电话,给你父母打电话。

    到了停车的地方,他俯身从车座上拿出来了电话。

    回头刚要把电话交给朱玮琦,却见朱玮琦挣扎着搬着那个木箱子。

    李和道,那是你爷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

    朱玮琦呜咽着摇摇头,我知道我不成器,可是我不笨,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既然我爷说给你,你保管着把吧。

    他还是坚持把箱子放到了李和的后备箱。

    李和道,你爷给了我几样东西,你也是亲眼瞧见的,如果哪天你后悔了,想要回去了,你来找我。

    他想着能不沾手还是不沾手,再说原本就是人家朱家的东西。

    朱玮琦摇摇头,李大哥,你按照我爷说的办就行了,我爷信你,我信着我爷。

    那你给你爸妈打电话吧。李和把电话给了他,想不到当年的二货变聪明了。爷爷他已经朱玮琦给父母打了电话,那个‘死’字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但是电话那头好像早有预料,沉默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朱家是个大家庭,不小会儿,小小的马路上已经过来了十几张车。女人们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哭。

    好像真的挺伤心似得。

    朱玮琦挤不进屋里,只能躲在门柱上,身上不停地抽搐。

    李和在门口转来转去,绕了好几圈,打窗户外向里望了望,大家在给老头洗澡换衣服,一阵忙乱,还有不时的哭声。

    他过去拍拍朱玮琦肩膀,从口袋里拿出几千块钱,这些钱先用着,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他现在留在这里没有丝毫的用处,只有葬礼的时候才需要过来,他也想去通知下溥和尚等人。

    谢谢。朱玮琦没拒绝,他只是当成了交易。

    李和开车去了北极寺,寺庙里人并不多,他熟门熟路的去了庙里的后院。

    五六个和尚在后院乘凉,其中还有一伙人在斗牌。

    一个四十来岁的和尚正坐在门前掰脚丫子,边抠边闻,问,你找谁?

    溥师傅在吗?

    有事?和尚对李和充满了警惕,来找溥和尚的人多了,他不可能每一人都要领着去。

    李和笑着道,你跟溥师傅说我姓李,住在三庙街就行了。

    和尚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去通传了。

    不一会儿,回来道,跟我来吧。

    领着李和转过了好几个回廊,经过一道门,在一个院子里停了下来。是一个很宽的院子,砖基石筑,房子一看就是翻修了才不久,木料还露着白茬。

    院子当中种着一棵大槐树,一边种着一棵大椿树,都齐房檐高了。树影底下是个大石头桌子,四周是石凳。

    溥和尚披着件短僧衣,袒露着一个黄色的肚子。下面是光脚趿拉着一对僧鞋,他一天就是这样不衫不履地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活动下身子。

    啊,你回来了,还想着去你那里看看呢。

    他赶紧去吩咐那个和尚去倒茶。

    回来有一阶段了,一直没顾得来看你。

    溥和尚指着石凳道,你坐那。

    你身体怎么样?李和坐下后,自己点了根烟。

    溥和尚却拿起烟盒,也自己点了一根。

    还成,暂时死不了。

    你们不是叫圆寂或者涅槃吗

    溥和尚笑着道,道家讲生,佛门谈死。要生就生,要死就死,自如而死,心不迷,不堕生死。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同志,你喝茶。那个引李和进来的和尚给李和面前放了一杯茶。

    谢谢。李和却是没动那碗茶,他记得那个和尚刚刚扣过脚丫子,谁知道洗没洗手。

    哪怕是洗手了,他也不会喝。

    溥和尚笑着道,你有事?

    他知道李和没事是不会来的。

    朱师傅去了。

    阿弥陀佛。溥和尚闭着眼睛捻弄了下手里的佛珠,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李和没吭声,静静的等了一会,这样看博和尚倒是有了点宝相庄严的味道。博和尚喝酒吃肉一样倒是没曾少过。

    好一会儿,溥和尚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前。

    那个箱子给了你?溥和尚继续问。

    李和点点头,给了我,两个瓷罐,一个玉璧,三本书。

    既然连寿山都知道,溥和尚肯定也是瞒不住的。

    溥和尚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看着倒是很平常的东西,有什么说法没有?李和在车上倒是认真看了那几样东西,感觉稀松平常,没什么感觉,所以来溥和尚这里报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了解惑。

    关键还是朱老头去的太突然了。

    溥和尚道,良渚玉璧,故宫都不找到几件,即使是溥仪想去看,也照样要买门票。

    李和被这话逗笑了,这件玉璧有来头?

    这是青玉,玉质自然稀罕。这也是战国玉璧,算是文物。当然单纯是这些,倒是没什么,只是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不少人命。

    李和眉头一皱,你给我详细说说。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何况还是人命。

    溥和尚喝了一口茶道,据说那箱子里的东西是日苯人从墓里炸出来的。

    跟日苯人有关系?李和家里不少的收藏是墓地里出来的,他倒是不稀奇,只是好奇为什么跟日苯人扯上了关系。



487、盗墓
    甲午战争爆发后,日苯政府便根据九鬼隆一的《战时清国宝物收集办法,颁布了《敌产管理法,不仅对活着的人下手,对于我们死去的先人也不放过,开始有计划的在中国大地上进行盗墓活动。在九一八事变之后更加的变本加厉,先开始在东北大肆挖掘,已经快把东北挖空了,那可是见墓就挖啊!后来往内地发展,最后挖到鲁东,陕甘等地,永庆陵抚顺辽金时代土城遗址阿斯塔纳墓葬群龙门石窟汉唐墓葬群东汉画像石等文物古迹,都被日本人所盗掘,三光政策够狠的,连墙上的壁画都没落下,都给挖空了。不仅为他们筹集到军用物资,还培养了一大批考古学家,像例如黑田源次滨田耕作原田淑人鸟居龙藏鸟山喜一三上次男江上波夫等人。

    李和调笑道,你家的龙脉可能就是日苯人挖了的。

    溥和尚一瞪眼,没好气的道,那会大清早就没了。

    李和问,那么好的日子没了,你不怨?

    溥和尚道,有什么怨的,一个不上台面的阿哥而已,这四九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王子皇孙。历史就是这样子,皇帝也不可能一辈子是皇帝,地主家也不能一辈子是地主,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也有太多管仲匡衡范仲淹等布衣为卿相的例子。你要是不让这些读书人做卿相,他们早晚一天也得反了你。

    按照社会学的话说就是打通阶层的通道。李和自作聪明的插了一句。

    哎,怎么跟你聊起来了这些。我还是跟你说说这玉璧的事情,在中国挖墓地的不止有日苯政府和军方,还有一些日苯的财阀,其实就是明治时期的一批暴发户,如三井三菱住友安田大仓藤田浅野涩泽古河鸿池等。都是些最有实力的老财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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