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他刚仰起脖子要把剩下的半杯酒一下子灌进喉咙，却被闫红拦住了。

    你那是白酒，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闫红把李和的酒杯按在了桌子上，慢着点喝吧。我说真的，真的谢谢你。你要是以后出去看一看，保不准后悔没早出去呢。

    李和肯定道，不后悔。你也知道，我这人懒，不想到处跑，到处折腾。再说，你不是照样也回来了嘛。

    不怕你笑话，其实学习期快结束的时候，我差那么点点就动摇了。闫红轻轻的抿了一口酒，用向往的口气道，如果真的留了下来，可以找一份科研的工作，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子，可以尽情的奔驰在美国的高速上，还有阳光大海沙滩，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过这种生活。

    别说是你，这种日子我都想过。李和听在心里只是一阵的苦涩，不过随即又开玩笑道，最好家里再配上几个佣人，有专门烧饭的，有专门打扫的，要是家里养狗，再请个专门遛狗的。

    呵呵妄想症比我严重呢。闫红被李和的话逗笑了。

    李和笑着道，追求幸福和安逸是每个人的权利。

    我以为你会说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呢。闫红越说越开心，你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又不会吃人。

    闫红闫红醉醺醺的摇摇头，不是那个不一样，反正哪里不一样我说不出来。跟你说话很自在，很开心。

    中午你还说我太老气了呢。

    闫红闭着眼睛，半天才想起来合适的表达，我指的是思想上，你比别人包容，你对任何人都能包容，不像他们那么的无趣。

    李和认真的说道，不，许多人都很包容，像穆岩老师，孟建国刘乙博都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许多人你没有深交，只是不了解他们罢了。

    许多人只是顺从于社会的气氛，表面上都很严肃，但是内心都很包容和开放。

    真的？

    真的。

    吃好饭后，闫红要抢着付钱。

    李和道，不是说好我请你吗，你跟我抢什么？

    闫红拍拍口袋，我付完账再给你说。

    周萍却是没接闫红的钱，象征性的收了李和五块钱。

    闫红道，我的钱不是钱啊，你这老板真是的。

    周萍笑着道，我们这里没有女客结账的规矩。

    说完又冲李和眨了眨眼睛。

    出了饭店，李和要送闫红回去。

    闫红道，我想散散步。你自己开车先走吧。

    路灯不甚明亮，李和对她一个人走夜里不放心，我还是送你比较好。

    你看看现在才几点，路上还有不少人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273、头条
    李和道，上车吧，我送你，你喝了点酒，真怕你醉了。

    没事。一瓶红酒醉不倒我。威士忌白酒我都能喝一瓶呢。月光冷涩如练，伴以凉风，她不自禁地张开轻盈地双臂，舞着纤纤玉手，翩翩身影似蝴蝶展翼。宛如精灵般脱俗，转着脑袋道，要不你陪我散步吧。你知道吗？我今天很开心。

    李和道，我也开心。

    好久没有人陪他这么聊天喝酒了。

    他算是默认了陪她散步。

    告诉你一个秘密，要替我保密哦。

    闫红小声道，我在美国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呢，我挣了这个数。

    李和看着闫红比划的手指头，笑着道，一千？

    闫红不高兴的道，又小瞧人。

    一万？

    哈哈，猜不到吧。

    李和不确定的问道，不能是十万吧？

    为什么不能是十万？闫红反问道。

    李和道，你这去没多长时间吧。

    那我就肯定的告诉你，是十万！而且是美金！

    挺厉害。李和很想闫红问是怎么赚这么多钱的，留学生打工本来就有诸多限制，根本没什么好工作，要知道蒋爱国这么个大男人打了四五年黑工，也才攒下几千美金。他好奇归好奇，但是还是憋住了没问。

    想知道我怎么赚的吗？

    李和摇头，不想知道。

    闫红道，我刚开始一去的时候，看到很多同学都是躲餐馆里刷盘子，我本来也想去来着。可是我宿舍是一个巴西的姑娘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家庭情况也不好，可就比我早来一年，开的车都是十几万美金的，一块手表就是两万美金，我就留了心眼，天天都注意着她呢。

    然后呢？李和见她说的兴奋，就故意捧了一句。

    平常没课的时候，我看她背着大包小包的出门，回来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宣传册，我发现她就是个销售员，美国人叫sales，其实就跟咱国内商场里的服务员差不多，但是又有点不一样。跟国内不一样的是，她们实行的是ission的制度，是卖的多赚的多。

    这个我懂，就是有业绩提成。

    谢谢，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翻译。没多长时间我跟她处熟悉了，就央着她带着我做，一会儿卖房产，一会儿就去卖汽车，说不准后天就去推销计算机。大部分都是抽成的，我运气还算好，不就这样赚了点嘛。

    挺好。闫红说的是挺简单，至于里面的磕磕绊绊，外人就未必知道了，李和就更不好意思问了。

    所以你现在后悔了吗？

    李和愣了愣道，我后悔什么？

    闫红道，要是你去了，你也能赚钱呢，你怎么就不后悔呢？

    哈哈，去美国的人多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赚到钱了，还有住地下室睡公园。饥一顿饱一顿的呢。我这样的懒人，去了美国说不定就饿死了呢。

    你这人怎么就不能说一点好的呢。

    有自知之明也是好事吧。李和道，别人赚钱了都捂着口袋生怕别人知道，你这样跟我说了，也不怕招我嫉妒。

    他不知道是该说闫红单纯还是对他太信任。

    闫红认真的道，因为我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要不我分你一半吧。要是没你我也挣不来这么多钱。

    真的？李和怀疑听错了，这姑娘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要说其他人，就是李和自己都做不到。只是因为别人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就要把辛辛苦苦挣的钱分人一半，凭什么啊！

    当然是真的。闫红很肯定的说道，我回国的时候陆陆续续的找人全部换成了人民币，全部在我宿舍，我现在就能拿给你。除了你谁都不知道我挣了这么多钱，我父母都不知道。

    李和道，那是你辛苦挣得，你自己留着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的信任。

    他心里突然多了一股莫名的感动，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闫红还要继续说，他迅速岔开了话题，不管他有钱没钱，他都不能拿闫红这个钱。

    闫红无奈的道，那你需要用钱的时候你跟我说，我拿给你。

    两个人边走边聊，大部分都是闫红说，李和听。

    你到了。李和抬头看了看一个小区的大门。

    闫红道，你是不是不高兴跟我聊天？

    没有啊。

    哦，那我进去了。再见。

    再见。

    李和见闫红进到了楼道，才转身往回走，他还要回饭店去取车。

    周萍在饭店门口张望，见到李和回来就笑嘻嘻的问道，你女朋友真漂亮，难怪你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入眼，真的没法跟这个比。

    千万别多想，只是普通同事。李和拉开车门上了车，不再给周萍八卦的机会，哦，对了，拿点剩饭给我。

    家里还有三条狗呢，现在一准还饿着肚子呢。

    周萍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差点憋坏她了，见李和拿了饭盒就开车走了，只能无奈的摊摊手。

    李和回到家，给狗喂了点饭，洗了下脚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课，去的比较晚，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办公室里也就他一个人，他刚坐到座位上吃完两个包子，柳联想就兴冲冲的来了。

    他拿出一张文汇报，指着头版的一张图片对李和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那个咱们认识的那个香港的沈老板？

    是啊。李和定晴一看，不是沈道如还能是谁。他没想到沈道如又上了一次头条，而且还占了这么一个大的版面，照的挺不错的。

    沈道如那么一个猥琐男居然挺上照。

    柳联想激动的道，你从来没说过这个沈老板这么有钱啊，居然能联合港府救市，居然一出手就是五十亿港币！那可是五十亿！

    他们原先以为沈道如顶多也就两三亿身家，毕竟在香港名声不显，但是现在一出手就是五十亿，说明他的身家至少有百亿！

    李和道，你也没问啊。

    哎，我们错失了很多的机会啊！柳联想非常的懊恼。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他脑袋里冒出了这一连串的典故。

    要是早知道沈道如这么有能耐，他就不止合作计算机这么简单了。

    机会以后有的是。李和不以为然，合作不合作还不是他说了算。

    柳联想道，你说我要不要去香港拜会一下？我想请你陪我去，你放心，一切开销都算我们的。

    你有什么新的想法？李和搞不明白柳联想急吼吼的去见沈道如干什么。



274、中间人
    那你陪不陪我去？

    李和笑笑，不说我就走了，等会教研室有个会。

    柳联想左右而言它，甚至都开始谈起了条件，他就没兴趣知道了，人家防着他呢，他从始至终就不是那种冷脸贴热屁股的人。

    着什么急啊。柳联想把李和按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说了后你可要保密啊，绝对不能到处说。

    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李和不做强求，实际也没多大兴趣知道所谓的秘密，我这平常上课这么忙，可没时间陪你去香港。

    不管说不说，他都不会陪着去的，李和先把底线亮了出来。

    哎，你这人。柳联想无奈的道，我得到消息说政府要在电子一条街搞一个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你说这是不是机会？

    李和不屑的道，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柳联想看李和这表情，立马气急败坏的道，这怎么不是秘密了，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他也是托了好多关系才打听到的，怎么到了李和的嘴里就一文不值了呢。

    李和道，你到我们学校资产办公室门口看一看，连打听都不用，是个人都知道！

    这对他来说真不是秘密，他前几天还听陈芸在那唠叨这事呢，同样是搞物理研究的，为什么别人在电子街搞发财了，她们这些老老实实的还在拿死工资，荤腥是一点都沾不上。

    柳联想拍拍脑袋道，哎，忘记了，方正就是你们学校的，看来是瞒不住消息。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当然是抓住眼前的机会，自己建厂生产电脑，只要有自己的市场铺面就不怕卖不了。长城电脑海信电脑八亿时空国合电脑他们能做，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做？好的铺面都是让他们占了，我们就想建自己的市场！柳联想雄心勃勃的说道。

    1984年前后，中关村地区有了一批下海经商的科技人员，他们通过创办民营科技企业的方式赚了不少钱，自白石桥起沿白颐路向北至成府路和中关村路至海淀路一带东至学院路，大大小小的聚集了一百多家科技企业。

    以两通两海为代表的大公司不但在各地有自己的分公司，而且都有了自己电子市场，最大的市场是四海，平松还帮着苏明在那里租了好几个摊位，安排人卖盗版的磁带光盘，附带也卖刻录机软盘，疯狂的向全国各地出货。

    你们去年不就说要自己做电脑吗？怎么一直拖到现在？李和原来以为历史进程要发生一点改变呢。

    柳联想苦笑道，方案一直有，就是没钱。

    所以你们想找沈道如继续投钱？

    是的。柳联想以往不知道沈道如有这么大的实力，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抓住机会。

    那打电话或者发电报都可以，没必要往香港跑来跑去。

    柳联想道，这次涉及到的投资额比较大，电话里哪能说的清楚，我们领导班子开会研究一致认为上门拜访更能显示出诚意。你跟沈先生私下的交情不错，你看能不能陪我们走一趟，你放心，绝对不让你白忙！

    商人重利，只要项目好他们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要是项目不好我跟他交情再深，说破嘴皮子也没用。李和见柳联想还不死心，就继续道，当然，你放心，我也会打电话尽量帮您撮合的。

    李老师，这可是去香港。

    柳联想又强调了一遍，要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去香港而不得！

    我知道是去香港。我也想去啊，

    关键没时间啊！李和故意装作为难的道，你看看我这桌子上的学生论文，我都没时间看呢，哪里还能有时间跟你一块出去。

    柳联想道，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李和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先帮你探听下口风，如果可以让他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们再去香港也不迟。

    柳联想激动的道，那太谢谢你了！

    这样的好处自不必说，由李和出面说比他强多了，口头谈比书面谈效果好，由中间人出面比直接谈效果好，因当面谈难免要顾忌情面，万一对方不同意也不会跌脸面，更不会影响之前的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