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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潘广才老娘道,当然是福分,驼子,将来有人给你养老了。

    驼子道,不要,不要,俺自己给自己养老。俺把她养大,也送她去念书,让她识字呢,你看她笑着呢,她笑我就能笑了。

    王玉兰道,比俺家老五小时候可人疼呢。

    驼子催着李和道,二和,帮着想个名字是正紧,俺去找刘传奇上户口。

    叫吴琼怎么样?。

    穷?不行,不行,千万不能穷,驼子立马就否定了。

    李和苦笑,按照这个逻辑,‘嘉’是不行了,叫吴嘉,无家怎么能行呢?

    吴悠怎么样?。

    无忧,无忧,这个彩头好,驼子这次很是高兴的说道。

    屋里的老娘们也说这个名字好,孩子的名字定了下来,就叫吴悠了。




203、输液
    晚上天没黑的时候,王玉兰突然说,哎呀,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高烧了,估计是感冒,年纪小是受冻,草稞子里捂的时间太长了。

    李和问,去医院了?。

    当然去医院了,不然能怎么办?俺等会去看看,你们在家留着看门。

    李和有点不放心,我来去看看吧,马上就天黑了,你去干吗。

    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一段,好像完全就进入了另一条叉轨。

    那你去看看,王玉兰不但没阻拦还从手帕里拿了一卷钱给李和,驼子估计也没多少钱,要是差了,你就给垫上,谁没难的时候。

    李和推了回去,我身上有钱。

    王玉兰道,那年啊,你还记得吧,要不是驼子哪里还能有你妹妹。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要再想了,李和那会正在念高中,事后也是回来才知道的。如果王玉兰不提,他也都快忘记这茬了。

    还不是靠驼子捞的早吗,要不是驼子捞上来,你妹妹早就没了。俺当时提着篮子在地里捡麦穗,老四在河边扒猪草,有人喊老四落水里了,俺跑过去啊,跑的岔了气,篮子那么重,都忘记丢了。跑过去看啊,你妹妹,眼睛都闭上了,俺都要昏了,王玉兰说着说着居然哭了。

    行了,都过去了,李和赶紧给王玉兰擦眼泪。

    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现在都后怕。那会穷,少驼子那么大的救命人情,就只能给人家两个鸡蛋,不是过回头了嘛,王玉兰的眼泪依然停不下来了,俺年前还跟驼子说呢,让老四认他做个干亲,驼子不愿意。

    李和听王玉兰这话已经听了很多遍,记得他有一年回来,身上很拮据,但是依然给驼子送了二十块钱,可驼子是个执拗的,坚决没要这钱。

    他当时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庆幸驼子没要这钱,心里没出息的想,驼子要是接了这钱,他回到京城以后就要喝西北风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后来经济状况改善以后,回老家次数也是有限,差点把驼子这恩情给忘记了,只是后来老四没有忘,逢年过节东西都是不少送。

    我心里有数了,你在家待着吧,李和拿了手电筒,骑上自行车就出了门。

    公社的医院很小,只是两栋小楼,拉了一个大院子,中间是个大花坛,左拐角是个车棚,右边拐角就是一个公厕,离着多远都能闻到酸爽的味道。

    进了回廊,李和遇着了何招娣,你怎么在这?。

    何招娣笑着道,我骑摩托车送过来的,所以我当然在这了。

    李和往医生办公室里看了看,驼子正抱着孩子给医生检查。

    没什么事吧?。

    何招娣摇摇头,不知道呢。

    进去看看吧,李和就进了办公室。

    驼子冲冲李和点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言语。

    待医生从孩子咯吱窝底下取出体温计,又用听诊器侧耳听了一会,还没开口,驼子就急忙问道,医师,怎么样?。

    没发烧,但胸廓凹陷,呼吸也比较快,喉咙呼噜呼噜响,我估计是呼吸道感染,医生是五十来岁的男人,说的也是不紧不慢。

    是吸不着气呗?,驼子还是不理解这里面的意思。

    医生道,就是喉咙发炎了,要住院,不然得了肺炎就麻烦了。

    肺炎!,这次驼子是真的懂了,对他来说,肺炎就相当于绝症了,急忙道,那医师,你可要救着她,这么小的娃娃呢。

    何招娣在旁边道,不是还没得肺炎吗,医师的意思说不治疗就可能得肺炎,治疗了就是没事了,别一惊一乍的。

    李和对医生道,那麻烦帮我们安排住院吧。

    驼子也是急忙附和道,对的,对的,住院,俺们要赶紧住院。

    看着怀里的小东西,他感觉他的心都要碎了,哪怕跟他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

    有满一个月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驼子硬着头皮道,没的吧,俺也不知道,跟你说实话,这孩子是捡来的。俺早上从草地上抱回来的时候,还没洗呢,是俺抱回来洗的。

    那就是刚出生的了,医生对这种事情也是见怪不怪了,一边写单子一边道,你们去缴费吧。

    然后把单子撕了下来,何招娣抢先李和一步接到了手里,你们等着。

    驼子一只手托起孩子,一只手往袄子口袋摸,冲何招娣喊道,给你钱。

    何招娣迈出门槛,没搭理他。

    李和道,先让她给了吧,回头跟她算。

    医生给他们找了一间住院的床铺,带他们过去,小护士领了点滴过来,要给孩子扎针。

    驼子看着那细细的针头,有点瘆人,问道,医师,这么小的孩子,能扎针吗,看的人心疼。

    医生道,就因为小才要输液,她吃不得食,又吃不了药,只能输液了。她这个呼吸道已经感染了,只有输液效果最好。

    李和道,听医生的吧。

    点滴用的消炎药一般均为头孢,先锋类,这类通过静脉注射的效果肯定比通过消化系统吸收效果来的好

    驼子点点头,笑着说,谢谢。

    李和对这么耐心的医生很有好感,见医生要下班了,帮着送到了门口。

    何招娣进门见小护士在孩子的身上反复拍来拍去就是找不到血管,护士的手都有点抖了,就笑着道,妹子,要不你歇会?挺累人的。

    那你们等会吧,小护士本来就有点紧张,这么小的孩子找不到血管,又下不来狠心,只能放弃了。

    不一会儿,来了个年龄大的护士,摸摸孩子头皮,接过针,对小护士道,这个以前就说过了,一般2岁以下小儿输液首选头皮静脉,不仅比较表浅,血管丰富,而且好扎好固定,双手可自由活动。

    她的手很灵敏,可以准确估计血管的充盈度深浅位置及走向,一下子就扎进了孩子的头皮,小孩子只是哇了一声,就不再叫了。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孩子安安稳稳睡着以后,几个人到了回廊,回廊里静悄悄的,黑灯瞎火,只有他们这间病房的灯是亮着的,医院里都已经下班了。

    驼子左摸口袋,右摸口袋,好像什么都没找着。

    李和及时的给他递了一根烟,老烟民能对这动作不熟悉吗?

    驼子重重的贪婪的吸溜了一口,许久才道,你俩回去吧,俺一个人在这可以,真是让你俩费心了。

    没事,我陪着你’,何招娣又回转头对李和道,你骑我摩托车先回去吧,我摩托车有灯,不怕看不见。



204、闲话
    算了吧,你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要跑船吗?,李和也坚持让何招娣回去。

    何招娣噗呲一笑道,明天是年三十,跑个鬼的船哦。

    那浑身发颤的腰肢,象跳动的火苗,看的李和一阵心荡漾,差点忘记了,这么快啊,怎么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呢。

    驼子是个硬茬性子,见不得两个人磨蹭,都回去,都回去,在这留着人没用,有这份心就好了。

    何招娣道,多一个人怎么都是好的,万一夜里有什么事呢,对不对。

    几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李和道,都留着吧。

    驼子在地上踩灭了烟头,就进了屋。

    何招娣问李和,你晚饭吃了吗?。

    李和道,没呢,你也没吃吧,你在这等着吧,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吃的,给你们带一点。

    何招娣把他拉住,你等着吧,我出去。

    不给李和机会,腾腾的就跑了出去。

    驼子此时靠在墙壁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又找李和要了根烟,点起火,站起身对着病房的窗户口,大口大口的抽了起来。

    你说这孩子容易活吗?。

    李和道,这孩子河坡那么受冻都没事,以后一准也没事,命硬。

    俺怕啊,俺家早先兄弟姐妹七人,就落下我一个了。上面有哥哥有姊妹,三八年他们说日苯人要进徐州,俺老娘就带着俺们逃难,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想着日苯人找不着就好,边跑边讨饭,讨饭都讨不着啊,俺老娘就卖了俺姊妹,给人做小媳妇,能想着活兄弟三个就好。俺老娘什么都紧着兄弟三个吃,半道老娘就走不动了,快咽气的时候告诉俺们别忘记把她埋了,别让野狗叼走了身子。俺家老大哥二哥都是郎当小伙子了,有当兵的队伍路过,哥俩一起给抓了壮丁。俺那会也就十岁,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孤零零的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你说这人命贱不贱。

    驼子说了一大串好似跟李和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李和从来不知道驼子的故事,只知道他是外地逃难过来的,今天听他这样一说,反而升起了一股心酸,乱世人命如草芥。

    那会,黄河让人给挖开了,淮河也发水了,逃难的也越发多,俺就稀里糊涂的跟着逃难的队伍走,大概俺年龄小,又是个小驼子,容易博着同情,路过集镇,人家愿意赏口馒头,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后来给人家做长工遇着你爷爷,他那会就比我大几岁,在这边安定了下来。可怜兄弟姊妹就剩俺一个光杆了。

    我阿爷?,李和对这些也是一无所知,这算不算家族秘辛呢?越发认真的听驼子讲。

    对,就是李福成那老东西,咱俩就给大户人家做长工,别看俺是个驼子,可比他勤快多了,他可比我懒多了,懒驴屎尿多,三天头疼两天脑热的,结果呢,他混着了一房媳妇,俺啥都没捞着,临老光棍一个。

    李和愕然,不能吧,我阿爷挺勤快的人。

    驼子不屑的道,勤快?那也是被逼的,先是你爹,后面你两个伯伯,崽子一个个下地,下地了就要吃的,嘴里就要有嚼头,他不勤快能行吗?。

    嘿嘿,李和尴尬的笑笑,他亲爷爷,他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好奇,原来这懒病还是能遗传的,难怪李福成每次骂李兆坤都是那么的底气不足,只有他奶奶骂起来那才是底气充盈。

    何招娣回来了,笑着道,饭店都关门了,只买了几个饼子,借了一瓶热水,都吃点吧。

    还买了烟啊,这个好,没烟浑身不得劲,驼子把烟拆开,还嘀咕道,咋还买这么好的烟,糟蹋钱。

    好烟抽着舒服,李和不免自作多情的想,这烟大概是对准给他买的,驼子大概只是沾了光。

    吃好饼子,唠了点闲话,驼子大概是困了,挨着旁边的空床就睡着了,呼噜声有点大。

    李和没感觉到困,就站回廊里发呆。

    何招娣问,是不是呼噜声吵着你?。

    没事,不吵,我以前宿舍四个人,有呼噜更大声的呢,李和说的是赵永奇,那呼噜声真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所以偶尔也开马金彩的玩笑,绝对是个女汉子才能受的了跟赵永奇睡一个床头。

    何招娣推开隔壁的一间屋子的门,很是惊喜的道,这个门是开着的,你来这里休息吧,不然天亮医院上班了,就捞不着睡了。

    李和打开手电筒,找到墙面上的拉线开关,试了好几次灯都没有亮,灯坏了,那边两张床呢,一人躺一张吧。

    何招娣借着手电筒的光,把床铺整理了下,一股味,你衣服别脱了,就凑合躺着吧。

    李和找了两个枕头,垫在头低下,就躺下了,见何招娣偎依了过来,手触摸到柔顺的曲线,鬼使神差的也没拒绝,不要乱动就是了。

    少臭美,俺不动你,何招娣虽然嘴上这样说,还是把李和拉到了自己的胳膊低下。

    你胳膊短了,你搂不住我的。

    搂不住我也搂,我高兴就行。

    你这样能舒服吗?,脸对着脸,鼻尖碰着鼻尖,那瞬间柔嫩的触觉,李和呼吸都有点紧张了。

    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何招娣半天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那样白天我也能跟你在一起了,就没人闲话了。

    也许吧,不过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意思吗,这个纯净无暇,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女孩儿,让他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人和人在一起非要有意思吗?。

    这个意思是几个意思?李和搞不清了,快要上升到哲学高度了,又扯开话题,你生意挺不错的吧,摩托车都买不上了。

    那当然,我都两条船了。我算明白我老娘为什么要生儿子了,我要是有个哥哥,或者能干活的弟弟,也能帮我行船呢,女孩子没什么力气。

    这是李和第一次听何招娣服软,不免有点感概,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用处,男孩子有男孩子的用处。

    所以我将来也要生儿子,何招娣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生女孩呢?,李和想不到何招娣的思想转变如此之大。




205、奶粉
    那我就让她跟李冰一样去读书,读大学,她想读多少书,就让她读多少书,不让她行船,何招娣终于耐不住心头的那份悸动,双手滑过他的肩头,最后交握在他的后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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