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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这种地形,行军速度快不起来,休憩时,黑夫不由对一旁的儒生陆贾自嘲。

    “也多亏了是云梦泽啊,吾等才能匿身于此而无人发现,毕竟此泽在春秋时,便是出了名的藏污纳垢之地!”

    陆贾不是卫道士,当即笑道:“燕之有祖,当齐之有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每年开春,的确有不少少男少女在此野合。下臣听闻,楚国若敖氏的子文,就是在这片泽中出生的”

    “没错,子文算是吾等数百年前的同乡,那时候安陆还叫郧邑。”

    黑夫不由想起十五年前,破获的那起若敖氏墓葬被盗案,利咸绘声绘色地给他讲述若敖氏的悠久历史。楚相令尹子文因为是私生子,竟被郧人遗弃在这片大泽中,却有母虎哺乳,因此得活,遂又捡了回去,取名“斗谷于菟”,意思是:喝老虎奶的孩子。

    你别说,黑夫他们还真在云梦泽里看到了老虎,远远看着三千人行进,更有犀兕麋鹿成群结队,从沼泽旁奔驰而过……

    陆贾不失时机地拍马屁:“君侯在云梦泽中穿行,颇有楚王在此游猎之态,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真是壮哉!下臣可否为君侯暂作史官,记述此事”

    黑夫不置可否,心中却暗笑道:“记吧,再过几天,你还得把武昌首义的全部经过都记录下来,这可是后世学子历史课必考的重点……”

    ……

    玩笑归玩笑,等抵达预定地点休憩时,黑夫招来众人,开了一个战前会议。

    “吾等的行军路线,其实就是春秋时,楚昭王一行亡走云梦的路。”

    伍子胥与孙武合力破郢时,楚昭王一行秘密出逃,西涉沮水,南渡大江,逃到了云梦泽深处,还遭遇了群盗,差点丢了性命。

    如果说私生幽会是“污”,那群盗,就是云梦泽持久不变的“垢”了,从春秋到秦,泽中亡人盗贼一直是地方隐患。

    这一路走来,黑夫一行人没少遇到匿身于云梦的群盗,运气好的,远远看见他们就逃了。

    运气不好的,简陋的营地安在必经之路上,被东门豹率领的前哨撞上,一通猛攻,群盗泰半被抓,垂头丧气地跪在道旁等黑夫发落。

    黑夫纵马上前,他看到,这些“群盗”居住在野草丛中,泥土与茅草搭的房子里,其中有男有女,甚至还有老人孩子,衣衫褴褛,面容消瘦,肮脏不堪,都在兵卒戈矛底下瑟瑟发抖……

    他们是亡入泽中的逃民,深知一旦被官府抓获,会面临怎样的残酷惩罚!

    面容黝黑的将军,骑着高大的战马,从跪地俯身的人群前行过时。

    骏马钉着马蹄铁,打着鼻息,将军鹖冠甲衣,威风赫赫。

    一个躲在母亲怀里的四五岁男孩忍不住,哇的一声被吓哭,他的大父和母亲很焦急,轻声哄劝,但当黑夫眼神瞥向小男孩时,他哭得更狠了!

    “是饿了,还是怕我”

    黑夫道:“将戈矛挪开,别吓着他们。”

    威武的将军下了马,让人将其牵走,又掏出一兜糖,递给孩子的大父、母亲。

    “给他吃块糖吧,我家孩子哭时,一块糖就哄乖了。”

    黑夫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若是不行,那就两块。”

    亡人们目瞪口呆,愣了半响后,那孩子的大父才取了点糖,往孩子嘴里塞了一块,他立马不哭了,鼓着腮帮子吮吸。

    紧张气氛稍缓,黑夫盘腿坐在草中,一点架子没有,用土味十足的南郡方言问亡人们的籍贯,过往,得知他们多是南郡人,还有不少是州陵、沙羡、鄂地的。

    “泽中多猛兽,为何还来”黑夫明知故问。

    那个瘦削男孩的大父,见黑夫没有杀他们或抓走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将军,猛兽虽恶,却不若徭役之苦啊……”

    的确,亡人赤贫得一无所有,但也十分自由,不必承担县乡编户们沉重的劳役赋税,云梦泽富饶,只要有捕鱼狩猎的手艺,他们一日两餐不用发愁。

    “在老朽昔日的乡邑,因为戍守岭南不归者,足有百人,但逃入泽中后,为虎豹所害者,不过十人……”

    “苛政猛于虎么”黑夫颔首,泽外的生活,比泽内更朝不保夕。

    老人家五十多岁,已经秃顶,说得十分可怜,但黑夫知道,这的确是近几年来,江淮以南各郡的现状。

    安陆受黑夫庇护,较为优待,但他只管治军和打仗,抓民夫之类的事,仍是地方官府负责,很少有官吏能像前段时间因为“纵囚”罪被发配岭南的县令盖庐一样有仁爱之心,反而是苛税越多,越得赏识。

    所以也别怪一些县的黔首,被逼无奈之下,举乡逃入山林沼泽为盗了。

    汉魏之赋,唐宋诗词,一写到云梦泽,说的多是奇珍异兽,壮丽景色,但可有一位诗人记述过,这群可怜人

    “九百里云梦中,这样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黑夫了解这些“群盗”的情况后,若有所思,让传令兵将自己的话告知众人!

    “父老们,本将知道,汝等多是良民黔首,只因难以忍受苛政重税,才不得已逃入泽中,求一条活路。”

    “但秦律之中,有《捕盗律》《贼律》《徭律》《戍律》等篇,皆言亡人必捕,一旦捕捉,将按逃亡、将阳罪论处,髡发降为刑徒!”

    此言一出,这数百亡人皆骇然,他们最怕的便是这种情况!

    “但!本将承诺,在今年插秧结束后,一直到水稻扬花前,出泽投官自首者,可赦汝等无罪。”

    “不管是因为逃避赋税徭役遁入,还是杀过人,行过窃,一律勾销,均可大赦!”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感到不可思议,赦免在重刑的大秦,这是众人十年来,听过最离奇的话了。

    方才那孩童的大父讷讷地说道:“这律令,官府说是皇帝定的,将军你……能改皇帝的律令”

    “皇帝也会有打盹犯错的时候。”

    黑夫语不惊人死不休,笑道:“更何况,人既已逝,有些苛责的律令,沉重繁多的赋税田租,早该改改了!”

    他大声宣布:“本将可以放了汝等,且替我将此事告之于泽中亡人、群盗,让所有人记住时间,插秧到扬花之间,切勿错过这大赦的好机会!”

    插秧,是在三月份,水稻扬花,则在六七月份,时间足够多,而那时候,黑夫相信,自己的“举大计”已成功,起码控制了南方诸郡县……

    黑夫纵马离开,似是这数百人领袖的老者大声问道:“不是不相信将军,敢问将军名氏”

    黑夫的话,伴着三千兵卒重新上路的踏步声传来。

    “我是皇帝册封的‘武忠侯’,觉得拗口的话,只需记住,我叫黑夫!统帅的是南郡子弟兵!”

    “黑夫……”

    这名字太熟悉了,老者又惊又喜:“是安陆县的那位君侯!”

    黑夫可是安陆的传奇,南郡的大名人,泽中消息闭塞,众人不知道黑夫已经“死了”,此名一出,让一成的可能性变为了五成,不少人高兴得喜极而涕,拜倒在地,直到三千南郡子弟兵消失在泽中……

    回过头,即便是在黑夫动员时,嘴里喊着“举大计”,心里却有些犯怵的南郡兵,此时此刻,却也露出了笑。

    他们的君侯,还是那么有人情味,




750.第739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上)
    第739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上)

    “夏太医带来了始皇帝的遗诏!吾等举事,名正言顺!”

    次日再度启程时,三千南郡子弟兵中,已传开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但黑夫也没说那“遗诏”中的具体内容,无他,只因还没编好。

    继在郁林的考验后,陆贾又得到了一份新的命题作文,小陆此刻正倒骑在骡子上,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呢。

    “让医者、主薄还有骡子走队伍中间。”

    这是黑夫将军的命令,夏无且也得到了代步的骡子,骑在陆贾后面。

    夏老头是个人精,作为夏太后的族人,他能从长安君成蹻叛国的案子里脱身,又瞅准时机扔了荆轲一药篓,得到秦始皇信任,获赏黄金百镒,为太医令,位列近臣亲信,绝非简单人物。

    所以他知道,若不想让事情变成“夏太医携遗诏来投,然不幸力竭而亡”,就只能为黑夫背书。

    纵然如此,夏无且也在心中暗道:

    “诈死、矫诏,这位武忠侯,真是心黑胆大啊,难怪陛下对他如此忌惮,非得亲自到南方巡狩,费尽心思,想要解决此患,只可惜天不假年……”

    夏无且猜想,若是秦皇帝泉下有知,知道黑夫在他死后敢这么玩,估计会气得活过来,然后大骂:

    “狗……狗胆包天”

    ……

    自打得知秦始皇崩逝后,黑夫的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

    毕竟世上没了秦始皇后,除了老母亲的数落外,他也没什么怕的人了。

    三千余人又行了几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这片草泽的尽头。

    黑夫看着地图,指点前方的湖水道:“枯水时节,这里本该是有一条路的,数百年前,惊魂未定的楚昭王一行,便经由云梦泽,逃到了郧地,也就是安陆县,投奔郧公斗辛。”

    但因为环境变迁,去安陆的路早被湖泊淹没,即便是枯水期,没有船舶的话,隔着百余里根本过不去。

    好在,黑夫他们这次,不往安陆,却要去岔路东南的高燥地区,云梦泽和大江边上,那个名叫“沙羡”的小县城。

    先前一行人藏身的云梦泽深处,位于南郡、长沙郡、衡山郡中间,是一片三不管地段,所以才能如此堂而皇之。

    但接下来就不行了,沙羡虽是衡山郡边缘的穷乡僻壤,但也是从云梦泽通往武昌的必经之路,有户口数千,三千人的队伍,绝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穿过去。

    更何况,早先士卒们携带的口粮已吃尽,在作战前,必须让大伙吃个饱饭,睡个好觉。

    “故欲夺武昌营,必先取沙羡!”

    黑夫敲着地图上那不起眼的小方块道:“可以说,这就是吾等举大计的第一战!”

    他又问:“军中可有沙羡人”

    利仓不在时,跟在黑夫身边跑腿的吴臣道:“有,早先奉君侯之令,除了三千短兵亲卫外,南郡、衡山乃至于长沙各县籍贯的兵,每个县都挑了一什,沙羡也不例外。”

    “去将什长找来。”

    不多时,吴臣带着一个瘦削的男子回来了,那人三十不到,穿着秦军制式甲衣,头扎左髻,说明是个公士,他身材瘦削,因为激动,有些发颤,这是普通小兵得到首长召见的正常反应。

    短兵搜了他一遍身后,什长得以过来,隔着数步,便拜倒在地:

    “小人曾受君侯之惠,一别十六年,不想今日还能复见将军!”

    “竟是故人”黑夫有些诧异,自己虽然长得像古天乐,但不记得跟人有十六年之约啊

    “你是”

    “我叫兴。”

    什长抬起头:“十六年前,小人曾被人诱拐骗去安陆盗墓,当时君侯是湖阳亭长,缉拿了那些贼子,救了小人!”

    ……

    在墓穴里哭喊时,那只伸下来的手,还有那张龇着大白牙的黑脸,给年幼的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逼着去墓中取明器,被我拉上来的小男子啊,我记得那是二十一年冬天的事吧一晃十六年过去了……”

    与兴聊了一会后,黑夫不由感慨,十六年来,他和当年一起抓贼的东门豹、季婴等人,身份地位发生了巨大升跃。

    而作为当事人的兴,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

    兴笑道:“当时本以为必死,幸有将军为小人作证,说我身高未及六尺五寸,为小男子,且是遭人诱拐胁迫,不当与那些盗贼一同论罪,于是判入隐官之中,在工坊做些活计,也顺便学了点手艺。”

    “后来,将军任别部司马,攻下了豫章,朝廷迁南郡人去屯田,说只要去了便可脱离赘婿、隐官等贱籍。我便坐船到了南昌,成了士伍。在那得了块地,种蔗攒了点钱,还娶了妻,育有两子一女,只可惜前些年闹疫病,一子一女不在了。”

    声音低沉了下去,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辛酸,兴的经历,是大多数南郡迁豫章的普通人的写照。

    生活无奈,但总得继续下去,第一次南征时,兴被点了去岭南做戍卒。好在他运气比东阳人陈婴好,跟着安圃驻守湟溪关,还在黑夫平阳山之叛时,蹭了功劳,获爵为公士。

    而在黑夫诈死,通过三关北上,让安圃找各县籍贯兵卒时,因为报过自己是沙羡人,兴也被塞了进来。

    说到这里,黑夫想到一件事,问兴道:“汝等对此番本将军举大计,是如何看待的”

    兴讷讷不敢言,只重复着“谨遵将军之令”和“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云云,黑



751.第740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下)
    第740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下)

    “那些封公侯,为将相的人,难道天生就是好命、贵种吗!?”

    这句黑夫的名言,不少人都曾听过,但都下意识地感到诧异:

    “虽说秦军爵位可升,名田可得,但民爵顶天不过公乘,公侯将相,可不是就是生来有种的吗”

    春秋战国以来,公族落,士人起,可世侯世卿之局,虽然根基已动,却仍未崩塌,布衣将相之局,虽已有雏形,但仍不是主流,尤其是统一后,六国士人进入秦朝中央的跻身渠道,几乎没有。

    然而黑夫,却是这世上,最大的特例!

    他拍着胸脯道:“我曾是黔首,是亭长,只有名,没有氏,可现如今,却是彻侯,大秦武忠侯!”

    不就是比起点低么黑夫怕谁!所以这句宣言,他比有氏的陈胜,更有资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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