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它们变得疯狂,开始原地打转,摇晃身体,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结果将驭手也甩了下来,活活踩死,接着又将不断发射烟矢的秦阵视为危途,竟调转过头,朝紧随其后的骆人、瓯人冲去!
见象群反戈,挤在河滩入口的瓯人骆人或奔逃避让,或硬着头皮举竹矛上前,想杀死大象。结果见血后,它们更加疯狂,举着长鼻巨足,大杀四方,践踏着自己的军队,一时间,骆瓯死伤惨重,溃乱不已。
战象,这曾是骆人击败强秦军队的杀手锏,可如今,却反被其所噬,成了崩溃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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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4.第705章 昌南侯的秘密
第705章 昌南侯的秘密
斤南水之战后数日,尉阳的船队带着伤兵、俘虏和战利品回到了南宁,黑夫正在此翘首以盼。
韩信向黑夫报捷的方式十分独特,竟是数十根象牙,以及砍下来的象鼻。
象牙自不必说,乃是名贵之物,宫廷时常装饰,但新鲜的象鼻就少见了,随着环境变迁,淮河秦岭以北大象已然绝迹。
“韩司马说,这象鼻与猩猩之唇,獾獾之炙等,乃八珍之一,皆肉之美者也,特让吾等砍了骆人战象之鼻,赶紧送回来,请君侯及监军食用……”
原本奉命回了一趟咸阳,禀报黑夫平闽越、南越事的子婴,也在酷暑结束后,再次到了岭南陆梁地,行使监军的职责,此刻也站在黑夫旁边。
黑夫拊掌而赞:“一战击破瓯骆,斩首万余,雪前师之大辱,立赫赫功勋,尉阳,你与韩信做得不错!”
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韩信的初秀还不错,虽然知道手里捏着张神将橙卡,但还是得经过实战才能把星升满啊。
黑夫对韩信的战果十分满意,但那送回来的象鼻,他却不打算吃。
大象表皮糙厚,象肉不容易烹饪,但是鼻子倒是不可多得的食材。因为大象行动缓慢,多数是用象鼻子来进行活动的,象鼻是大象浑身上下运动最频繁的部分,所以这部分的肌肉组织十分柔韧,听吃过的人说,烹饪出来味道还不错。
但黑夫依然拒绝:
“谁知道大象用这长鼻子干过啥”
于是他便十分大方地,让东门豹等都尉与兵卒将象鼻分了。
倒是回到幕府营帐后,从小在宫廷长大,吃过无数次八珍宴飨子婴才告诉黑夫:“其实八珍之一的象拔,并非真象也,而是象鼻鱼……”
“原来如此。”
黑夫哦了一声,看来,韩信还是吃了文化不多的亏。
其实,他也不知道。
不过,即便是真的“象拔”,子婴也没有半分食欲,一来,他自从一年多前染了血吸虫病,经过治疗,明显症状消失,但未能去根,一想到肚子里还有虫子在啃食他的血肉,产卵嗷嗷待哺,他就觉得恶心,再不吃任何野味。
其次,前段时间回咸阳那一趟,子婴将南方兵团的情况,事无巨细皆禀报给秦始皇,皇帝陛下对黑夫迅速提升南军士气,并横扫闽越、南越十分满意,对黑夫在阳山关髡发励士,又大肆安插旧部为都尉,也没说什么。
秦始皇只是让子婴回来后,再度向黑夫强调:
“三十六年结束前,进军至北向户,勿忘汝誓!”
子婴只好苦着脸,拖着病体继续在路上奔波。
好在刚来到南宁,就得知了前方捷报,韩信已完全击溃了骆人瓯人,百越最后的联盟瓦解,四散星逃,接下来一路向南,去到传说中“门户向北开”的北向户,只是时间问题。
但让子婴惊讶的是,黑夫却给韩信下达了“就地驻扎”的命令。
“昌南侯。”
只有他们二人时,子婴忍不住抱怨道:“君侯不令韩司马速速南行,停下来作甚”
“当然是收敛那数千死难将士尸骸了。”
黑夫的回答理所当然,似乎这比满足皇帝封疆更重要。
子婴急得直跺脚:“眼下是八月下旬,离年末只有一个多月,不乘着骆人星散抵达北向户,君侯,你到时候如何向陛下交差”
“监军莫急。”
黑夫让他坐下,笑道:“其实,吾等早就抵达北向户了……”
“啊”
子婴有些发懵,朝中的人一致认为,北向户在陆梁地,也就是岭南地区的更南边啊,据一些深入其地的楚人说,在那儿,太阳从北升起,故当地居民向北敞开窗户以纳阳,与中原相反……
“其实,北向户不是某个小地方的地名,而是一大片地域……”
黑夫只好将自己几个月前,跟徐福这位当代最优秀的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探讨过一遍的地理知识,简略告诉子婴。
“徐福告诉我,白昼最短之日为冬至,白昼最长之日为夏至。究其缘由,冬至日行远道,夏至日行近道……”
这是中国人早就总结出来的规律,写在历法里,夏至日这天日行近道,直射的那条线,便是北回归线。
这条线穿过郁林、苍梧,而番禺、南宁皆在其南边,这里一年之中,太阳在天际上微微偏北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天,所谓的“北向户”,其实是由于气温太高,不仅不必依赖日光提高室温,反而需要着重考虑避阳,所以才反户而居,中原人不知当地言语,想当然耳……
黑夫给子婴解释了一通,又在返回郁林的路上,指着郁水沿岸,门户朝北的越人庐舍为证,总算让子婴相信,他们已经在北向户了。
“但这说辞,陛下恐怕不会接受。”
但子婴依然忧心忡忡,他回咸阳时,听说去岁,西域北道诸国不答应秦军借道前往大夏,陛下震怒之下,于三十六年春,赦囚犯刑徒,发恶少年及边骑,集结了军民六万人,更有牛一万头,马三万匹,驴、骡以万数赍粮,随李信出玉门关,西击西域诸邦……
一时间,陇西、河西之骑为之一空,这下,连关中也粮价飙升,怨声载道了,而另一方面,皇帝也下令,加速骊山陵的建设。
眼看皇帝伯父固执到了这种程度,子婴唯恐昌南侯完不成任务,连累了自己,哪里还敢去和秦始皇掰扯“北向户”的真实含义呢
“监军请放心。”
黑夫却胸有成竹,说道:“虽然真正的北向户地域广袤,但只要抵达其最南端,留下驻军,招纳蛮夷,使之为秦县治,如此一来,吾等也算全取北向户,自然能向陛下交差。”
直到这时,黑夫才告诉子婴,徐福的去向。
“我让徐福等人,带着部分舟师,离开番禺,探索海岸,发现在南海之南,有一个大海岛,乃是岭南陆梁地的尽头,命名为’珠崖‘,监军可如此回禀陛下,那里,就是北向户,就是天涯海角!”
对华夏而言,这十多年无疑是地理大发现时代,东南西北,无数个只存在于《山海经》《穆天子传》里的地域,被商贾、使者、军队一一发现,随之增加的,就是大量新地名。
既然哥伦布能把美洲说成“印度”,那作为发现者,黑夫将海南岛说成“北向户”也并无不可。
不然呢他还真要让韩信带人去东南亚跑一趟许多地方根本无路可走,去时四五千,回来时,恐怕就只剩下一千了……总之,先将皇帝忽悠过去再说。
子婴却惊了:“从海上过去设县这会不会……实不与名符”
黑夫摊手:“陛下说了,要吾等必须走陆路抵达北向户”
子婴回想秦始皇接见他时说的每个字,小心捋了一遍后,摇了摇头:“这倒是没说……”
“这不就行了,本侯先前奉陛下之命,助公子扶苏打沧海君,靠的也是海船,海船抵达之处,尽为大秦国土,这次也一样。”
黑夫朝北方拱手:“事后,我自会向陛下上疏,赫赫大秦,不应以海为墙,而当以海为路,以海为疆!陛下之国,不仅东有东海,如今,更南有南海矣!”
……
与此同时,番禺西南数百里外,秦军的船队,已渡过了短短的琼州海峡,抵达了“珠崖岛”,停泊在岛屿西北的一处港湾里。
“哪怕是走得最远的商贾,也从未到过此地,南越人也未曾涉足,昌南侯是怎么知道,这有个岛的”
徐福满腹狐疑,他一开始以为这是片崭新的广袤陆地,直到奉命探路的几艘船绕着它转了一圈,证明的确为岛屿。
如此一来,徐福对黑夫的敬畏,又多了几分,不论是三韩东南的扶桑岛、闽越以东的夷州岛,还是眼前的珠崖岛,皆被昌南侯一一言中。
扶桑岛,是徐福在海上寻仙时,听三韩人提及过的,但后两个岛,距离他太远,无从知晓。
一次还好,但连中三次,在徐福眼中,黑夫当真有鬼神之能了。
和他这种料事如神的神通相比,他们方术士半真半假的骗术,真是雕虫小技也!
不过,这片岛屿在徐福眼中真是荒蛮无比,处处是椰树,密林,沙滩,海鸟,黑色的礁石悬崖,已经快到深秋了,依旧日头酷热,晒得秦军楼船之士脱皮,海风还大,爱海的徐福也轻易不想钻出船舱。
“南服荒缴,不值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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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第706章 荧荧火光
第706章 荧荧火光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好,真是好天象!”
九江郡巢湖,湖泊中心的岛屿上,指着天上位置相近的两颗星,范增仰头笑得胡子直打颤,头上的白发狂乱地飞舞。
站在一旁的桓楚打了个寒颤,深秋的风猛烈得就像狼嗥,平坦如镜的湖面尤甚,他裹了两层衣裳都受不了,这瘦巴巴的老骨头却顶着风站在这狂笑,真不愧是疯子……
在桓楚眼里,范增本就是个奇怪的人,他们这支流亡于草泽之中的队伍,最初是大江上的水匪,由一些不容于秦朝官府的轻侠组成,干着小打小闹的劫掠勾当,领头人自然是桓楚,他是江东著名的豪侠,曾是项燕的旧部。
三年前,项氏遭难,当家人项缠逃亡,在关中的项梁被押赴北地。举族星散,名叫项籍的项氏少年只身南下,加入了水匪。此子虽然年轻,却天生巨力,短则持剑,长则使戟,能敌十人,他们开始在江上做大做强,但旋即遭到官府追剿,损失不小。
桓楚与项籍本打算拉着剩下的人,跑到项氏故旧较多的会稽郡去,但恰在此时,居巢人范增只身前来,这老头故意被捉,见到了二人,笑呵呵地说道:
“老朽来从汝等一同反秦。”
听这个头发斑白,年近七旬的老头子说这番话,桓楚只觉得好笑,正好板起脸和范增讲一讲“造反不是请客吃饭”,谁料这老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和项籍不得不肃然起敬。
“三十年前,我曾在春申君门下就食,不听我策,故为李园所杀。”
“二十余年前,我曾为上柱国宾客,为其献策,破秦李信军。”
上柱国,自然是项籍的大父项燕,项籍虽悍勇好杀,但至少是从小受过贵族教育的,既然是家族故旧,少不得要彬彬有礼,给范老头松了绑。
谁料老头儿喝了碗热鱼汤,开始对二人指手画脚起来。
范增准确预料了,随着第二次南征开始,秦军胶东舟师,定会调到会稽,建议项籍、桓楚去那边肯定是送死,不如到巢湖落草。
“巢湖之水,周四百余里,占英、六、舒、居巢四县之境,纳诸水而注之江,奠淮右,阻江南,吴楚曾争衡于此,汊港大小三百六十,便于藏兵用兵,其湖中焦岛有贼寇盘踞,若能夺而占之,则可以此为据点,招纳淮南江东子弟来投。”
老头儿说的倒是有理有据,二人商议后,接纳了范增的提议,一行水匪由江入巢。
范增本就是居巢人,熟悉当地形势,项籍勇不可当,带着众人,杀得湖中贼寇哭爹喊娘,他自己就斩了数十百人,剩下的水寇怕了这魔王,皆降服。
他们很快就在巢湖站稳了脚跟,也避免了会稽震泽诸寇惨遭任嚣路过时顺手剿了的命运。
经过此事,项籍是彻底对范增心服了,将其当做师长。就在去年,项籍年满二十岁的时候,范增还按照楚国的传统,给他行了正式的贵族冠礼,给项籍取了一字。
“羽!”
“项氏虽残,却未曾消亡,有孙项籍,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天下形势,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故字‘羽’!”
这便是范增为项籍量身定制的计划,在巢湖隐忍,以待时变,而不是像齐地诸田一样,贸然举事,结果死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项籍开始尊称范增为“亚父”。
即便成了巢湖方圆四百里最大的一股盗寇,苦于秦朝劳役的淮南子弟闻之,多欲来归附,但他们依然上不了台面,一旦离了巢湖,连九江郡兵都敌不过,项籍心心念念的“反秦大业”,看上去是那么遥遥无期。
而范增也整日披着蓑衣,坐在湖边钓鱼。
但桓楚曾见过,老头儿任凭鱼儿上钩,就是不提杆,反而看着湖水怔怔发呆,鱼儿脱钩跑了他不管,水鸟停在斗笠上拉屎也不管,还美其名曰:
“所思非鱼,乃天下形势也。”
直到今日,原本枯坐岸边“推演天下形势”的范增,忽然仰天大笑,将一旁朝湖里撒尿的桓楚吓了一跳。
而让范增如此兴奋的,自然是眼前这天象了。
“荧惑守心,是荧惑守心!秦国果然是要乱了!”
范增高兴地将这件事分享给桓楚,却换来桓楚一脸懵逼。
“什么是荧惑守心。”
他们这些轻侠大老粗,当然不懂观星之术。
范增只得指着天上的星星,从头解释道:
“心宿,乃东宫苍龙七宿之一,由三颗星组成,是天帝施政之所。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是也。其中,最明亮的心宿二(天蝎座a星),又称大火星,七月流火是也,为天帝象征……”
“而荧惑星(火星),以其荧荧似火,且行踪复杂,顺逆不定,忽东忽西,时隐时现,快慢不均,令人迷惑,故称之为‘荧惑’。天官星占家以为,荧惑主战乱,其占辞与兵、丧、饥馑、疾疫等灾害有关,乃兵灾凶星!”
“荧惑乃不祥征兆,而在心宿附近徘徊逆行,称之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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