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风云

    就算是向江户德川家的人低头，也总比自己被一群民间团伙欺负得不能出海要来的体面得多。

    海上的谈判在继续着，吕逑终于将己方的初步诉求一股脑丢给了肘见仁五郎，肘见看到洪门着狮子大开口的谈判条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和荒谬，明明自己萨摩蕃才是受害者，可是在洪门的条陈中，一切都是他们萨摩蕃的错。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只是无关大局的琐碎事情，可是随后洪门提出要萨摩蕃产出的独家经营权、要萨摩蕃赔偿洪门这几年在琉球王国的损失、要萨摩蕃签署不再窥视琉球王国等等不公平的条约，仅是第一眼，肘见仁五郎就知道他上面那位大名是绝不会答应的。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洪门给出的草案，接下来深有经验的肘见仁五郎就需要拿出看家本领来，与洪门开始磋商，看看能把这份条约砍到什么地步。

    肘见很有诚意，至少在吕逑他们这些粗汉子看来是这样的，每一条洪门提出的条件，肘见就能为之与洪门磋商一个上午或者下午；甚至有些本来谈好了的条约，转过头肘见仁五郎又重新提出来，想要为萨摩蕃争取到最大利益。

     




202 江户来人
    既然江户幕府都已经出面了，吕逑再是脑子有毛病，他也不会对幕府的水师动粗，更何况他是一个头脑清醒的长官。

    放幕府的水师进入萨摩蕃海域，同时因为对方驻防进萨摩蕃，吕逑也打消了内心中想要给萨摩蕃一点颜色的想法。

    第二天，萨摩蕃的谈判使者肘见仁五郎再一次准时来了，不过在他身后却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孔，不用介绍吕逑都知道这事昨天来的江户幕府的人。

    “来来来，吕大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来自江户德川将军麾下的大将，这位是毛利山穷大人，这位是德川忠久大人。”肘见仁五郎今日依然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向吕逑他们热情的介绍起身边两位陌生人起来。

    那叫毛利山穷的人，一看就是一位武士，头上留着倭人武士特有的月见头，后面扎着茶筅髻，腰间挎着一把倭刀，面色清冷地向吕逑他们微屈一下身子，算是行礼了。

    倒是那位带着江户幕府将军姓氏的德川忠久，同样得月见头背后却是一髻搭配，配上清秀而温和的面孔，向吕逑他们行礼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笑容，见面就给人好感。

    “久仰久仰！”

    吕逑扯着脸，生硬地给了两位新面孔挤出一张笑脸，然后平静地请几位客人就坐。

    话题重新回到了大家一致争吵不断的几个条约当中，不过这回肘见仁五郎一边跟吕逑他们争议的同时，一边还用日语翻译他们之间的对话，和解条文的内容给这两个新加入的客人听，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整个上午，除了休息，肘见仁五郎和吕逑还是就他们之前一直争议的东西在激烈讨论着。出乎吕逑意料之外的，这两位新来自江户幕府的客人倒是乖觉得很，一直都端坐在那，静静听着肘见仁五郎的翻译，没有丝毫发言的意思。

    直到下午继续展开讨论后没有多久，这两位来自江户幕府的客人中，那位明显就是主导者的德川忠久，终于开口了。

    “英勇的大明朝将军，你好，我是来自江户德川将军麾下的德川忠久，受萨摩蕃岛津忠恒将军的请托，来协调你们之间的矛盾的！”没有想到，肘见仁五郎为这两位江户来人翻译半天，不成想人家原来是懂汉语的，虽然这汉语说得不甚流利，吕逑听着也有些费力，但是仍然让吕逑对其刮目相看。

    “事先说明这一切，是希望吕将军向您的上峰李天养提督说明一下，我们倭国与大明朝有着悠久得历史渊源，而且一直将大明朝天启陛下视为我等得君皇，从来不敢怠慢。”

    “今日李天养提督突然对我倭国岛津将军得属地展开攻击，让我讲将军和天皇陛下甚是惶恐，是否我倭国有做出什么冒犯了李天养将军的事情，若是真有此事得话，那我家将军马上向大明陛下上书，自陈其罪！”

    德川忠久这话说得客气，可是言外之意确实在提醒吕逑他们，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海贼或者普通的民间团伙了，他们是有着大明正式官身的大明朝水师军队，像这种攻击其他附属大明朝属国的事情，真要被捅到了朝廷当中去，也确实是会让李天养吃些挂罗的。

    当然，李天养也不是没有借口的，即便御史当中有那管闲事的知道了



203 顾虑
    吕逑心中生起顾忌来，自然在谈判当中就硬气不起来了。

    而等到德川忠久话锋一转，突然提到洪门鸡笼港中前些时日发生的大事时，吕逑更是心里不由得一慌神。

    “听说在你们离开鸡笼港没有多久，琉球帮派飞龙帮就异军突起，一连吞并了不少海贼帮派，甚至还将过往其间，挂着你们旌旗、受你们洪门保护的商船给劫掠了。”

    “随后你们李提督亲自出兵，带着数千水师战士前往琉球海域飞龙帮老巢中绞杀其帮众，最后却没有想到功败垂成，反倒被飞龙帮给打败了。”说到这里，德川忠久意味深长地看了吕逑一眼，似乎还为吕逑他们现在仍在倭国海域当中而感到惊讶。

    “不可能！”吕逑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没有谁比他们自己更了解洪门的强大了，虽然如今洪门精锐已经大半的炮火都被他们带到了倭国来了，可是说实话他们依然深信，仅凭洪门在鸡笼港大本营的实力，也绝不可能是区区一个飞龙帮所能够击败的。

    “呵呵，或许吕大人不相信我们江户的信息来源，但是我德川忠久以自己先祖的名义起誓，此言绝非虚妄，但有一丝一毫的胡言，愿遭天打五雷劈！！”德川忠久确实没有胡说，他仅仅是截留了最后关键一战的信息没有说出来而已。

    相比洪门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稍显粗糙的情报系统，倭国多少年前就开始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自然更加快捷以及准确。

    当吕逑他们还没有接到洪门本部关于与飞龙帮一战的消息的时候，江户这边却已经得知了这场海战最终的胜利者。

    正睡觉因为知道了洪门成功战胜了飞龙帮，以及在这一战当中洪门所暴露出来的底牌，让倭国江户幕府不得不对大明朝这位封疆大吏有一丝敬畏之心。

    因此，他们更希望能通过和平手段达成洪门与萨摩蕃之间的和平，反正对他们而言，不管最终调解到什么地步，该他们应得的利益是一分都不会少的。

    “抱歉，德川将军所说的这个消息太过重大了，我们需要沉淀一番，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了吧！”吕逑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砺，也算是有了些城府，至少此刻陡然听到这么大一个消息，他也没有过于动容，首先想到的就是与麾下的其他战士商讨一番接下来的问题。

    “无妨，我们明天再来拜访！”德川忠久一副了然，一点不意外的神情，体贴的回答道。

    等到萨摩蕃的人走了以后，吕逑就找上吴曙他们一起商议起关于鸡笼港战事的问题。

    “不可能！”

    与吕逑完全一样的反应，吴曙和在座其他几个战士，纷纷一口同事地否定了吕逑所说出来的这个消息。

    “我也是不信啊，可是我看那江户来的两个将军有头有脸地，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情而跟我们大家撒谎吧！”吕逑一脸的无奈和纠结，犯难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的话，那么想必现在咱们鸡笼港那边的战斗已经打起来了！”

    “就算打起来，我也不信这飞龙帮的人有本事能吃的下我们鸡笼港和笨港！”吴曙一脸的愤怒，当初他就曾跟李天养建言过，先把静浦这帮子人给收拾掉，可使李天养却有太多的顾忌，没有应下来。

    现在倒好，他们趁着洪门主力东进了，团队当中出线空虚就大肆



204 签署契约
与此同时，回到萨摩蕃为德川忠久他们准备的沿海官邸当中，在官邸当中，岛津忠恒作为大名，亲自迎门而出，迎接归来的德川忠久等人。

    德川忠久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德川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庶出第十九子，虽然在家族当中名声不显，可是他毕竟是当今德川家主的亲生儿子，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岛津忠恒亲自来接见了。

    更何况，这次德川家出兵前来萨摩蕃，也是因为他们萨摩蕃所请而来，有求于人必然腰杆不硬，岛津忠恒更是不能怠慢了德川忠久。

    “不知德川小将军之前所言，关于大元岛洪堂的消息是否属实”岛津忠恒得身边肘见仁五郎在耳边轻语今日谈判结果，当得知了关于鸡



205 祭奠
    等到吕逑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回到鸡笼港时，就连鸡笼港中那些硝烟战场都差不多被港中百姓们给清理完了。

    “这次辛苦你们了！”拿着这份来之不易，却又十分重要的契约，李天养一边安慰着吕逑他们，一边满意地望着契约，看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为了急着赶回来，吕逑他们所签署的契约，基本上就是李天养他们交代吕逑所给出的最低要求，不过经历了这次危机之后，李天养对于这么快就能让萨摩蕃屈服，已经很是满意了。

    吕逑他们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洪门正在筹谋的一件重要事情可以展开了，那就是为此番阵亡的洪门将士们举行集体葬礼。

    包括吕逑他们所部牺牲的洪门将士，此番洪门连番大战当中，牺牲的将士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三千一百二十三人，占了洪门正式成员的13。

    为此，李天养与吴巨仁、吴杰、董浩然等人商议之后，决定用集体的方式为他们祭奠，下葬。

    没有胜利后的喜悦，没有缴获无数的开心，整个鸡笼港从大战结束，到吕逑他们赶回来的这些日子里，全都沉浸在一片哀伤当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绫，飘着几屡哀怨的哭腔。

    除了鸡笼港这边，笨港那边也同样在准备着祭奠仪式，因为洪门战士当中，不少战士是来自笨港、龟岛，甚至还有来自土著联盟的土著战士们，因此李天养他们提前就已经在鸡笼港、笨港中心广场搭建了帷堂，方便大家祭奠。

    天启七年二月初三，宜动土、安葬，一大早地，鸡笼港中就已经忙开了，中心广场中，作为主角的一千余具骨灰盒整齐地摆放在宽大的帷堂当中，底下，是一群群穿戴着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等殇服的洪门弟子。

    在这一天，不仅仅是阵亡将士的至亲骨肉才会对他们死去的亲人披麻戴孝，就连李天养、吴老夫人和三娘、陈玉墨他们一行人，全都为这些阵亡的将士们穿上殇服。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帷堂上，十几个精壮干练的洪门子弟一字排开，穿戴着灰白的殇服，手中舞者一杆两三丈长，悬着着几尺白绫的竹竿，为阵亡的将士们招魂！

    “呜呜”

    底下的阵亡将士亲眷们在底下轰然悲切，哭声连成一片，吴老夫人、三娘她们最是心软，跟着李天养一起站在祭奠人潮的前列，也跟着泪眼婆娑起来。

    “止！！”

    主持祭奠的老者，挥起双手，用尽力气大喝一声，招魂呐喊的队员们停下了动作，悲哀哭泣的家眷们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李天养缓缓走上祭台，对着底下黑压压一群洪门将士和他们的家眷，整个人心情是忐忑而悲伤的，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李天养总是自我忏悔，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让大家受到这么多的损失和伤亡。

    “站在这里，我的心情沉重，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我们洪门将士浴血奋战，为子孙后代的幸福生活创造了更好的明天，为我洪门的发展壮大贡献了他们的力量、生命。”缓缓地，李天养没有使用洪门文职人员所书的文言祭文，而是掏心窝子地用平实的语言为这次的祭奠奉上祭文。

    今日的主角是祭台上的一千多将士骨灰，以及为他们祭奠、入葬的洪门子弟们，但是也同样少不了那些在鸡笼港中做着买卖的商人海客，他们同样神情肃穆地在一旁观礼。

    “没有咱们将士的誓死拼搏，就没有我们今日洪门人的强大，没有今日鸡笼港的和平和安宁，正式他们用他们都鲜血，铸就了我们洪门的钢铁长城。”

    “未来，我们还有其他强大的对手来挑战我们，有其他不怀好意的人群窥视我们，可是我相信，以后同样会有千千万万个跟今日战死的兄弟们一样都洪门人站出来，为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土地奋战到流进最后一滴血！！”

    “作为洪门的开创者，洪门的一份子，我由衷地位自己身为一个洪门人儿感到自豪和骄傲，因为我们洪门是一个团结自强的团队，是亲如一体的亲人！！”

    “逝者已矣，愿生者继续继承他们都遗志，为我们洪门和平安宁的生活儿奋斗着，愿他们的亲人家眷能后安安稳稳度过剩下的时光！”

    “在此我立誓，绝不让我们洪门牺牲将士的骨肉亲人因为他们的离去而流离失所，绝不让他们从此无依无靠，孤苦无依。我愿尽我所能，抚恤他们的家人，照料他们的子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众君共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最后一句话，李天养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呐喊，在长啸，他的眼睛甚至当场红了起来。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战死阵亡了这么多的战友，每每回想到他们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李天养就不由为自己最迟的种种决断而后悔，而检讨！

    曾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麻木了，可是真当出现了这种北上的场面时，李天养依然还是忍不住心田泛起一股悲意，随即笼罩全身。

     



206 统一南海
    鸡笼港的祭奠过后，生活重新归于平静，除了悲伤之意依然挂在洪门弟子们的脸上以外，生活依然需要大家去维持和继续。

    对于颜郑团伙的追击没有停止下来，可是大海茫茫，最后一次打听到颜郑团伙的消息，却是来自李天养的父亲，“狂鲨”李德他们的消息。

    据说在吕宋群岛海域当中，狂杀帮众曾经发现过一支规模在三十余条海船的舰队，随后又消失在茫茫大海当中。

    吕宋毕竟是李天养许诺他父亲李德他们的地盘，若非必要，李天养也不会派出大队战船南下去追杀这伙逃兵。

    因此，李天养只是给他父亲李德发出了一份详尽的情报，让他们自己慎重对待颜郑这一伙强人。

    至于随后他父亲会怎么对付颜郑一伙人，那李天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说起来，这几年李德他们的发展也很是顺遂，因为西班牙人殖民吕宋之后，让吕宋王国有等于无，西方人固有的傲慢和偏见，以及他们肆无忌惮的盘剥，让吕宋的百姓们纷纷揭竿而起，反抗西班牙人的暴行。

    趁着这个混乱的形势，李德他们这种靠刀口舔血为生的帮派，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如鱼得水，很快就站稳了脚跟，并且迅速发展起来。

    有李天养曾经经营势力的经验筹备出来的发展方略，有洪门提供的各种产品感到生产工艺，有吕宋群岛当中数目繁多的当地土著当做劳力，李德他们有这么多天时地利帮助，想不发展起来都不行。

    短短几年的时间，李德他们团队都规模就快要赶上李天养他们洪门的发展了，使得李德他们一直在感叹当初自己等人所做的选择是如何的正确，更使李德等人乐不思蜀，迟迟不去大元岛看望吴老夫人她们。

    据说到了现在，在李德他们手下干活的吕宋当地土著人就有两万多人，他们的狂鲨帮也发展壮大到了六千余人，并且渐渐脱离了劫掠为生的情况，朝着李天养他们以经营为主的方向发展着。

    给力的他们发出了提示之后，李天养也暂时放下了关于追杀颜郑一伙人的动作，转而开始对琼州海贼区敲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