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获鸟开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活儿该
妇人低声劝阻,男人却不依:“回去今天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回去。那贾五活着就是个窝囊废,死了我还怕他来吧!亲亲宝贝。”
“呀”
妇人惊叫一声,男人一把抱住妇人,把她扔到草席上头,三下两下就解了粗布褂子,两人床头打架,一番恋奸情热的架势。
这旖旎光景间,突然响起咚咚的叫门声,这可把奸夫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男人惊叫。
那妇人眼疾手快,掀起褥子给男人盖上,自己披了件藕荷色的短褂子,汲着绣花鞋走出来,还不忘拿手指蘸了蘸舌头,抹在脸上,娇声娇气地:“来了,这深更半夜的,谁在叫门呐。是不是孙嫂子把什么东西拉下拉”
她说着从虫蛀穿的门洞里去瞧,看不到脸,只看到那人手里拎着两斤猪头肉,是个拜访的样子。
这妇人一瞥嘴,拉开门栓,一抬头差点没把她吓死!
他那死鬼丈夫贾五,就惨白着脸站在门外。两条腿全是污泥,五官骇人!
“嫂……”
“妈呀有鬼!”
妇人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奸夫本来闷头在被子里,心里慌乱,一听门口叫嚷,顿时恶向胆边生,一把窜出了被窝,抄起干农活的锄头,跑到门口也没长相,照头就是一记。
那回魂的“鬼贾五”吃痛,抱着头疼得满地打滚,猪头肉也沾了一地的土。
奸夫可不管那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这妇人也回过神来,鬼魂哪里有影子又怎么会被人打得这般抱头鼠窜。
等心神一收,她才认出这人是谁,心肠转了三转
,却没喝止奸夫,拢着自己头发看那人挨打。
好一会儿,那“鬼贾五”头上手上全是血印子,求饶的声音也低下来,妇人才悠然道:“行了行了,别打了,不是鬼,是我那小叔子贾六。”
“什么,什么贾六。”
奸夫吼道。
“别慌,他是个傻子,说话也没人信的。”
妇人走上来,仰着脸冷眼瞥着贾六:“贾六,你干什么来了”
贾六被打得奄奄一息,脸上分不清眼泪还是血水,他捂着脸看着妇人,结结巴巴地回答
第五十八章 秦城隍(中)
血迹沾在草堆上,顺着秸秆尖滴落,贾六的半张脸埋进草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凝视着神台上漆块斑驳的神像,突然呜呜地哭出了声。
透着几分呆痴的哭声掺杂着猫头鹰的唳叫。在深夜分外渗人。
“呜呜”
贾六兀地止住了哭声,他眨了眨眼,伸起耳朵仔细聆听。
“呜呜”
哭声没停,有什么人委屈地抽噎着,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呼!
破城隍庙外头刮起一阵凉风,盘旋带起了满窗户的落叶和尘土,噼里啪啦砸在窗户纸上。
外头黑乎乎一片。只能听见越来越大的哭声,和影影绰绰,几道绿色的鬼火。
这下贾六可害怕了,他一骨碌从草堆上坐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进了供桌下头,他抱着双腿,两排牙齿止不住地打哆嗦。浅黄色的桌帘给了他一点莫须有的安全感。
吱哟一声,风推开了破门,哭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欺负人呐!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还有王法么这什么世道就没人能管管了”
“呜呼哀哉!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贾六听得双眼沁出泪珠,心里热乎乎的。
难不成山精野鬼也知晓我的委屈,在给我报不平么
“那个辽东过来的李镇抚,他!他太欺负人了啊!”
供桌下头的贾六听了,满肚子的暖意顷刻间化为乌有,心里对未知的恐怖再次占据高地。
“秦城隍!亲城隍!可莫再睡了!俺们几个小辈满肚子委屈,找您喝酒解闷啊。”
桌帘外头,又有人哭喊。
贾六的视线被桌布挡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风的呜咽声,桌椅瓶罐齐齐颤动的声音,紧跟着,空气中没由来多了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檀香味道。
一道恢弘的声音从贾六的头上响起:“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平时在各自道场里作威作福,怎地不想着找我老秦今天受了委屈,偏来找我酒肉都没有,香线还剩下几只,拿回去啃吧!”
“别别别啊,秦城隍,我们哥几个就是凑一块说个委屈,再者说你不愿请就不愿请,干嘛扯这个谎话嘞白天我亲眼瞧着,你那干儿子拿钱买了二斤猪头肉,他那性子,能不孝顺给您”
贾六听得晕晕乎乎的,一脑子浆糊,害怕之余,心里只默念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千字文来。
“你们几个到底受了何等委屈说给我听便是。”
那恢弘的声音严厉地说道。
“还不是那背着龙虎旗牌吗,来咱山东借路的左司镇抚!昨晚上他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俺们的道场都给砸了,二郎庙,河伯祠,太公观,天后宫。除了斗君祠,我们几个的道场,他可是一个都没放过啊!”
这人声音委屈巴巴地。
“哦那便怪了。”严厉声音刨根问底。“你说他一个都没放过,怎地只有你们三个,那天后宫的泉五为何没来”
这几道人声里有人应答:“嗨,甭提了!那泉五发了失心疯,非说什么,主人回家,想拿什么便拿什么。哪有看家的仆人说话的份。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就是!就算那李镇抚和天后有旧,他还能和二郎真君有旧跟河伯大人有旧和太公爷有旧他他他,他分明不讲王法!”
“谁说不是呢当初他跟关外五仙斗法,我渤海鱼子鱼孙死伤无数,这笔账有五仙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我们还没找他算账,他却惹到我们头上来,当真可恶!”
几个声音七嘴八舌。
第五十九章 秦城隍(下)
“就是就是,秦城隍你可不能撵我们啊。”
剩下的声音也附和道
安静了一会,那恢弘声音才冷哼一声:“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紧跟着,贾六就感觉头顶桌子一颤,然后是两只油黑的马靴落到自己眼前。
马靴主人跺了跺脚:“来吧。”
那几人嘻嘻哈哈地:“我来挪一挪这供桌。”
“莫动,酱烧的猪蹄要箕坐着吃才有滋味。”
“行,听您嘞,听你您嘞。秦城隍,我敬你一杯。”
外头觥筹交错,肉香四溢,四个非人非妖的家伙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时不时有吃剩的蛤蜊壳和猪骨头丢到供桌这边,贾六馋得直咽口水。
他连着搜刮了好几座山,受尽白眼,才赚够钱,兴冲冲换了猪头肉去祭奠哥哥,却遭了一顿毒打,又伤又累又渴又饿,再受到惊吓一激,简直要昏死过去。
蓦地,他摸索到一只圆鼓鼓的蛤蜊,居然还是完好的。
贾六再忍受不住诱惑,用手指掰开蛤蜊壳,一口就把鲜嫩顺滑的蚌肉吞进肚子,连手上的咸香汁水也没放过。
他伸手去摸索,才发觉这遍地的蛤蜊壳当中,居然有不少是完好的,他兴冲冲捡起地上蛤蜊来,一个个剥开来吞吃里头的嫩肉。
这蛤蜊味道鲜美不说,贾六吃了,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伤口消肿了,疲累一扫而光,肚皮也充盈了许多。
这场酒菜一直吃到后半宿,那几个自称在二郎庙,河伯祠,太公观里修行的家伙才醉醺醺地告退。
秦城隍谢绝了几位要打扫干净的话,叫他们离去。只听得几道旋风刮过,庙里头只剩下一个秦城隍坐在草堆上,一口一口灌着酒。
“嗝儿”
供桌下面的贾六抹了抹嘴巴,直觉得心满意足,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打完才后悔,这下不是暴露了
“他们都走啦,出来吧。”
那穿马靴,声音恢弘的人背靠草堆,似乎不意外,反而冲供桌说道。
“……”
浅黄色的桌帘伸出一个角来,贾六撅着屁股,一点一点从桌子后头爬出来,抬头看向这位秦城隍。
这人戴黑色襆头,面如古铜,短山羊胡。穿一身黑青水纬罗,五彩洒线猱头金狮补子圆领。内里是翠蓝罗衬衣,腰上合香金带,一派官家的威严。
贾六看他身上的衣服,却觉得色彩图样有几分熟悉。
“你可知道我是谁”
贾六听了不答话,而是下意识回头看看,不看还好,看了顿时吓了一大跳。神台上那怕不是有几百斤重的泥胎城隍像,居然消失不见了。
“你,你是……”
贾六瘫软在地上,手指指着那人,惊骇地说不出话。
那人脸上含笑:“你说我是谁”
“你,你是,这屋子的,的主,主人是,是城隍。”
那人听了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道:“世上没有天庭地府,自然也没有城隍。我是个怪脾气的人,世人跪我拜我,求取钱财福禄,我厌其嘴脸,一个不应。前后几个朝廷要加我的封,我又厌他们把持国器,愚民愚国,拒而不受。我托自盖世的功臣庙宇,受万民香火而生,却最厌敬神礼佛的务虚之人。可我偏高傲,不受人情,你一年多以前搬到我这儿,日夜焚香祭拜,对我是有恩的。我便自作主张,认了你做我的干儿子。四方山灵碍于我的面,你每每上山,便舍些奇珍草药给你,供你度日。”
&nb
第六十章 秦城隍(完)
“唉!孙千户!孙老哥!按照道理来讲,我们都是五品,我不该对咱们胶州千户所的这些个兵丁指手画脚,可你别怪话我说得直。你手下这些个兵啊,不中用啊。”
李阎和一名顶盔掼甲的武官勾肩搭背。
孙千户扯着嘴角,他多少有些顶不住这位李镇抚的死缠烂打,有心派几个熟水性的兵打发了去,可猪婆龙占据江浙水道人尽皆知。这时候哪有人乐意陪着李镇抚出海
人家有王命在身,惹是惹不起,思来想去,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和李阎周旋,咬死牙关不肯撒嘴。
正是这时候,有兵丁通报,大营前头有公门的衙差来,姓张。还带着一个黑胡子老头,指名道姓要找李镇抚。说是去了驿站问过人不在,才到这儿来。
“叫他们进来。”
孙千户喊了一句。
李阎心念一动,他摆了摆手:“军营哪能什么人都进,人家是来找我的,我出去就是了。”
说罢,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虽然知道这事没有罢休,但能暂时告别这位李镇抚,孙千户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他勾了勾手叫那进门传话的兵丁过来,压低声音:“我快顶不住了,这姓李的要是再跟我耗下去,你就在营里挑几个刺头和不合群的,统统送去陪他出海,听到没有”
那兵丁眼珠一转,急忙答应一声才出了大帐。
李阎猜想得不错,大营门口站着的,是衙门口的张捕头,另一个人,却是陈跃武。
自那日陈跃武与李阎说了望海观音图的缘由,李阎便没再打过他的主意,却没想到今天他却找上门来。
“镇抚爷,您真在这。”
陈跃武身板昂扬,精神矍铄,两只筋骨分明的巨大手掌抱拳,满面的红光。
“陈老爷子,您这是想通了”
李阎觉得陈跃武再来找自己,不太可能会有别的事。
“两条十二丈的封舟,人手粮食都压好了,镇抚爷愿意,随时可以出发。”
陈跃武一躬腰板,从怀里取出一本蓝皮的花名册:“您过目。”
李阎接过来,也没看:“你家的观音枝,开叶了”
“托镇抚爷的洪福,您来我家一趟,那观音枝立马开了六叶,大吉。”
陈跃武眉角洋溢不住的笑容。
“就算是开了叶,你也可以自己出海,我毕竟是担着危险干系的,你为什么来找我”
李阎看着陈跃武。
陈跃武抱拳:“士当为知己者死,镇抚爷是个有仁义的好官,仁义二字能压千斤;好人难得,好官更难得。镇抚不收我的孝敬,我也只能出膀子力气,替镇抚爷排忧解难。”
李阎这才打开名册,看了大概才还给陈跃武:“陈老爷子有心了,你帮我出海,有功于社稷,等我这次交了差事,我一定向神皇帝奏明你的功劳。”
陈跃武畅笑摇头:“小民只有匹夫之义,可不敢妄谈自己对社稷有功。”
“话不能这么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
陈跃武一愣,仔细咀嚼了一下这句话,才肃然起敬:“镇抚爷高义,我远不及也。”
李阎张了张嘴,也没解释,只是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我只要带两个人走。一条船就足够了。”
他这话说完,旁边的张捕头却忍不住了:“镇抚大人,您,您别忙啊,你忘了今天……”
李阎见他说话,才做恍然大悟状:“是我糊涂,是我糊涂,我还应了茶马司柴监正的酒宴,诶就是今天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