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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关卓凡心想,看来九太岁的凶名,所传不虚,不过他的话说出来,却很温和。

    郜将军,汪将军,我久仰你们的大名,今日才有缘相见,幸何如哉!关卓凡微笑道,两位敢孤身进我的大营,可见不脱英雄本色,我佩服得很。

    郜永宽是纳王,汪安钧是康王,但这些称号,乃是伪封,因此在这样的场合中,喊他们将军,算是一种变通的称呼。

    不敢当。郜永宽和汪安钧,都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由郜永宽作答,上一次在青浦城,没有福气能当面拜见大帅,到今天才算补上了。

    这说的是第二次上海战役中,郜永宽被轩军困在青浦,无奈投降的事。他主动提起来,倒让关卓凡没有想到。

    我一直敬重郜将军的威名,那样的情形下,倒不便相见了。关卓凡笑着说,把郜永宽又捧了一捧,意思是你那时候是个俘虏,见面不免尴尬。

    所以我今天特来拜谢大帅的不杀之恩,关卓凡这一连串的做作,终于让郜永宽放下了出入大营时的那份紧张,永宽决意率领苏州城内的四万部下,反正投效!

    终于切入正题了。关卓凡微微颌首,却没马上答话,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

    郜将军,你这句话,是出于真心?

    我敢来见大帅,自然真心诚意。若是大帅不信,永宽愿意断指明誓!

    不必如此,我自然信得过郜将军的话。关卓凡点头道,只是李抚台的淮军,就在城北,你为何不去找他,倒来找我呢?

    郜永宽心说,明明是你派了郑国魁来联络的,怎么倒过来问我?不过这句话,不能直说,于是换了个说法。

    我在上海,两次败在大帅手上,因此心服口服。

    言下之意,是对淮军和李鸿章颇有不服之意,而且只说上海,不说苏州,可见郜永宽心里,还认为苏州只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关卓凡却好像没听出来一样,连连点头,神色之中满是嘉许之意。

    好,好,郜将军真的是率直之人,毫无隐瞒。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请问郜将军——关卓凡的眼光先扫一眼汪安钧,才又移回到郜永宽的身上,当初我在高桥设法场,在投降的四千人里,杀了两百多个。你们今天来,不怕么?

    郜永宽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随即便大声说道:大帅当日不杀我,今日自然也不杀我!

    不错!关卓凡一拍桌子,郜永宽,你以诚待我,我自然以诚待你——图林,拿三杯酒过来!

    等到郜永宽和汪安钧都恭恭敬敬地站起来,端起了酒杯,关卓凡持杯与他俩一碰,说句各凭真心,一饮而尽。

    虽然没有杀一只鸡来歃血为盟,但这杯酒一喝,大家对彼此的态度,都表满意,于是要谈下一件事。

    合谋议定了准备投降献城的,是九太岁中郜永宽以下的八个,大哥谭绍光则不在此列,也就是说,要想投降成功,还必须要过李秀成和谭绍光这两关。因此,不论是为了彻底消除官军的疑虑,还是为了行动的顺利进行,都有必要交一个投名状来。

    把李秀成拿来见我,关卓凡微笑着说,不知你们敢不敢?

    这也不是不敢,只是郜永宽跟汪安钧对望一眼,大起踌躇。

    踌躇的原因是下不了这个手。李秀成对待部下,一向有恩义,既孚威望,又得人心,郜永宽等几个人,也曾屡受李秀成的提拔。要说把这位忠王绑到官军的大营里来,于心何忍?而且也怕犯了众怒,导致手下的军队离心离德,因此不能不硬着头皮,向关卓凡老老实实地做了一番说明。

    这是预料中的事,关卓凡并不以之为杵。从历史的记载来看,李秀成后来被曾国藩所获,站笼审讯之时,别的洪军将领见到他,仍然长跪请安,可见李秀成在部下心中的地位,因此郜永宽现在有这样的表示,不足为奇。

    李秀成的事,我不难为你们。关卓凡说道,那么杀谭绍光,行不行呢?

    行!这一回郜永宽回答得很干脆。

    哦?关卓凡盯着郜永宽问道,他不是你们的结拜大哥?

    不瞒大帅说,他是广西人,我们是湖北人。自从他在青浦城外扔下我们一走,结拜之情就已经没了!

    原来如此。当日谭绍光在青浦城外的清水坑被轩军横扫,溃向嘉定,导致郜永宽几个坐困孤城,跑都跑不及,终于成了轩军的阶下之囚。

    既然这样说,那么事情再无可疑,投名状的事,就算是敲定了。

    然而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他们又要投降,又要献城,又要杀人,所为的,当然是一份前程。

    郜永宽开出来的价码是,准许官军进城,但他们自己的部下,要划半城以守。

    可以。关卓凡答应得很干脆。

    准我把旧部编练为二十营,给发军饷。

    可以。

    我们八个人,原来受过洪秀全的伪封,现在既然洗心革面了,想向请朝廷请一个名号。

    这是在要官了。郜永宽的意思是,他和康王汪安钧,比王伍贵文,宁王周文嘉这四个,原来是王,现在要四个总兵的衔头,而汪有为范起发张大洲汪怀武四人,原来都是天将,现在要四个副将的名衔。

    可以。

    关卓凡答应得这样痛快,让郜永宽喜出望外,于是把最后一个要求,也吞吞吐吐地提了出来。

    大帅,郜永宽很吃力地说,这四个总兵和四个副将的赏,我们斗胆,要请朝廷指明何省何任。

    这句话一说,连在一旁侍立的图林,都不由在心中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居然要八个二品的实缺!




第一零六章 心机
    总兵是正二品的衔,副将是从二品的衔,这也就罢了,想要实缺,那还了得?图林心说,一省之内,也不过设立两三员总兵,各辖一镇,我家这位爷,当初在热河和密云打生打死,担着血海干系,擎天保驾,才放了一个左翼总兵的实缺,你们八个长毛头子,就敢开口说什么指明何省何任?做你娘的梦去吧!

    可以!关卓凡的回答,让图林大吃一惊。

    谢谢大帅栽培!郜永宽喜得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坐,坐,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功劳,要让李抚台分去一半了。关卓凡叹气道。

    郜永宽愕然,一时不明白他是何意。

    郜将军,你们只要提了谭绍光的头来,这些应有的赏赐,朝廷必会恩准。可是我到底只是一省的藩司,八个二品的实缺,非同小可,是极大的恩宠,当然得由李抚台亲自出奏,才能显得名正言顺,隆重其事。关卓凡向他解释道,我看这样好了,城北的正面,是程学启的开字营,我给李抚台写一封信,派郑国魁陪你去找了程学启,再一起去见李抚台。你们三个,原来都是同袍,现在又都归顺朝廷,同为国家效力,真是一段佳话。

    郜永宽明白了,关卓凡是在替他们着想,感激之余,又有些担心。

    大帅,我怕李抚台那里,万一谈不通郜永宽犹豫地说,何况,还会分薄了大帅你的功劳。

    一定通,一定通!关卓凡摆着手笑道,李抚台是最知道轻重的人。你拿苏州城交给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通的道理?你若是不放心,我再荐一个人,你让程学启把他找来做个中保。必定不错。至于说功劳么,都是为了国家的事情,我让一让抚台好了!

    这真是高风亮节!郜永宽心说,想不到清妖之中,还有这样的官儿。

    不知大帅要荐哪一个人?

    淮军里面,有一支常胜军。想必你是知道的?

    是,大帅说的可是戈登?我知道他是英国的军官。

    不错,他原来是我的手下,现在跟了李抚台。关卓凡点头道,郜将军,我摊开来说好了。咱们都知道,洋人是最讲信用的。我替你打算,这件事若是有戈登在中间作保,自然可以免去你的担心。

    这一下,算得上是仁至义尽。郜永宽与汪安钧对望一眼,都是喜动颜色。

    事情就这么定局了,关卓凡立刻写好了一封文书。把郜永宽提出的几项要求列明在内,申明不敢自专,要请抚台定夺。他把信交给郑国魁,嘱咐了一番,派他陪同太平天国的这两位王爷,仍是走水路,绕道城北去见程学启。

    关卓凡只把三个人送到门口,便负手而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面色沉静似水。一丝喜怒哀乐也看不出来。一旁的图林,却涨红了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关卓凡瞧了他一眼,你有话说?

    爷,图林嚅嗫道。这也太便宜他们了还有李抚台,平白得了一件大功。

    他们在杭州杀了四万人,坏了几千妇女的名节,又在青浦城虐杀了我三十四个兵,关卓凡的话,像是在回答图林,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们九个,真是敢作敢当的汉子这样的人,赏几个实缺的总兵副将,算得了什么?李抚台自然会好好酬庸他们的大功。

    这几天,李秀成敏锐地感觉到,苏州城内的气氛,不对了。

    他和陈玉成两个,就像太平天国的两根支柱,而陈玉成死在胜保手上之后,他更是把千斤重担都挑在了自己肩上——这副担子,一头是洪天王所在的天京,另一头是他苏褔省的首府苏州,他已经挑得越来越吃力。

    他毕竟没有三头六臂,洪天王也没能真的召唤出天兵天将来帮他打仗。眼见得天王定下的返程期限一天天将近,苏州的形势却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还日趋恶化,这让经历过无数恶战见惯风浪的李秀成,也开始有了束手无策之感。

    湘军淮军也还罢了,老对手,熟悉得很,倒是那支轩军,是怎么回事呢?从一攻上海开始,打一次,轩军则壮大一次,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哪一支部队,能够跟轩军正面交手了。自己的精锐中军,已经调到了天京,而城里的部队

    谭绍光当然是信得过的,自己的养女,就是嫁给了他。至于郜永宽这几个人,就难说得很——固然轩淮两军的攻势很猛,但这几天来,郜永宽等曾三次出城,每次都说是视察城外的防务,然而每次回来之后,城外的堡垒便会多失几个。到了昨天,连最大的石垒——福海堡,也都丢掉了,守堡的兵士,损伤却不大,得以撤回城里。

    军心不稳了!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阅人无数的李秀成,仍然有不祥的感觉。有谣传说,郜永宽曾经在阳澄湖边上了一只小船,至于去做什么,不知道。

    这样的事,真伪先不论,有这种流言传出来,本身就是极坏的征兆!然而若说要严其法,到底反状未露,而且审时度势,城里的四万多兵,大多是他们的部下,因此也不敢严其法——天京事变殷鉴不远,怎么好在苏州又来一次?

    权衡之下,不能不把他们叫到拙政园的忠王府来,说一番话。

    现在主上蒙尘,天国的形势艰难得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苏州能不能守得住,全看大家的意思。李秀成把话说得极为坦率,你们多是两湖之人,若是心中生了别的念头,人各有志,我亦不能相强,两不相害就是了。只是我身为天国的真忠军师,不能不为天王效死,只要身在苏州一天,就要守一天,大不了你们拿我绑去给那个关卓凡好了!

    真忠军师,是洪秀全给李秀成的最新封号,从地位上来说,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这一番话说出来,谭绍光先就脸上变色,转头环顾他的八个把弟,怎么也不相信他们会有造反之心。

    其余八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二哥郜永宽开口。

    请忠王宽心!我等自幼蒙带至今,谁敢有他心?自是万万不能负义。如有他心,也不会与忠王共苦数年。

    这几句说得冠冕堂皇,谭绍光放下了心,李秀成听了,亦感安慰。然而等到众人纷纷辞出,郜永宽却故意拖拖拉拉的,留到了最后,因为还有一句话,要跟李秀成说。

    殿下,您对我们的恩义,云官永不敢忘。郜永宽的语气,诚恳之极,因为这句话确乎是发自内心,听说洪天王老人家给您的期限,就快到了,现在苏州四围都是官军,路上不好走得很,如果不提前预备,怕误了您的归期。说到底,天国缺了谁都可以,独独不能缺了忠王。

    李秀成瞪视郜永宽半晌,终于把他这句话听懂了,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到了第三天,李秀成便带着自己的十名亲兵,由一支五百人的精兵护送,黯然离开了苏州城。离城之前,他把谭绍光叫来,劝他跟自己一起走。

    王爷,我不能走。谭绍光摇着头说,您到天京主持大局,我一定替你把苏州守住,等到您打破了曾剃头,再带兵打回来,解苏州之围!

    这番话,心意怕不是好的?但李秀成是聪明绝顶的人,知道郜永宽这些人,现在不过是顾念自己的恩义,一旦自己走了,多半就要有异动。到那时,谭绍光势孤力单,大是凶险。然而再三苦劝,谭绍光只是不肯听。

    殿下请放心!郜永宽几个,都是我的兄弟,我的话,他们不敢不听!谭绍光自信满满地说道,就算起了什么糊涂念头,只要我在城里坐镇,就起不了什么浪头!

    但愿如此吧。李秀成长叹一声,微微摇头,再不说话了。

    (二更送上,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第一零七章 苏州之变
    李秀成离城,主持城守的重担,便又再压到了谭绍光的肩上。他把李秀成的话又想了想,决定第二天在自己的慕王府召开会议,调整城防的部署之外,还要将自己这些兄弟,好好敲打一番,断了他们胡思乱想的心思。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八个把弟,把会议开在了他的前头——当天夜里,苏州城内的四个王爷,四名天将,齐集于郜永宽的纳王府,要拿一个章程出来了。

    我跟李抚台,都已经谈妥了。坐在当中的郜永宽,攥紧拳头,环顾了一圈,现在就看咱们自己的了!

    郑国魁陪同郜永宽和汪安钧,在城北淮军的营盘内见到了程学启。一向凶蛮的程四郎,这一回却极为亲热,一面派人飞报李鸿章,一面跟郜永宽叙起曾经的同袍之谊。

    老郜,这真是太好了!他握了郜永宽的手,激动地说,说实话,你们是湖北人,我是安徽人,在这个鸟天王的手下,没法干!你看我,过来才几年的工夫,已经擢了总兵,怎么说也是二品的大员了。你们也过来吧,凭这份功劳和你老郜的本事,封爵也不是不能想的!

    由此开始细谈。封赏的事情,是要归李鸿章来决定,但有了关卓凡那一封信,想来不成问题,于是把如何除掉谭绍光,如何开城,如何交接等事宜,好好推敲了一遍,才送了郜永宽和汪安钧回城。

    果不其然,到了第三天,便有口信递到城内,请郜永宽到阳澄湖李中丞的座船上相见。等到一只小船将郜永宽送到,李鸿章出船舱亲迎,后面跟着的,除了程学启,还有常胜军的统带戈登。

    此刻,郜永宽原原本本地把这一段经历,向座中的兄弟说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纸来,传示一圈。

    这是李中丞写给我的保证书,郜永宽得意地说,喏,旁边这个名字和指印,就是保人戈登,这是关大帅特为指点的!再有,我已经跟程学启拜了把子,我那个侄女慕青,许给了常胜军的副领马格文。大家放心,这一场富贵,跑不了了!

    郜永宽提出的条件,李鸿章像关卓凡一样,全部慨然应允。只是八个人的实缺这件事,因为要指明何省何任,所以已经奏报朝廷,需要等朝廷分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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