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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一般的姓钱,对数目也是一般的精熟,钱蕴秋谈起来,同样也是口若悬河。

    作为朝廷的财赋支柱之一,江苏的收支结构,与朝廷亦是相差仿佛。从收入上来看,仍以田赋盐课捐纳杂赋为主,再加上厘金和关税这两项新兴的收入。厘金有金雨林在场,关税有杨坊在场,因此钱蕴秋只谈前面四项。

    若是正常的年景,单是地丁银一项,就能收进三百四十万两的样子,其中苏州府九十六万两,松江府七十七万两,常州府七十三万两,太仓州四十五万两,镇江府四十二万两。钱蕴秋扳着手指说道,杂赋大约是常项的一成半,也有五十万两上下。

    地丁银就是田赋,与杂赋两项相加,统共是三百九十万两。

    而卖官鬻爵的捐纳,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但与田赋比起来,仍是小头,一年下来,大约三十万两。

    那就有四百二十万了。这些数字,管过藩司衙门的关卓凡,大致还记得住,弄不大明白数目的,只有盐税,两淮盐赋甲天下,不知盐课一项,又能收得到多少呢?

    盐课是财政的另一个大头,仅次于田赋,不过也是弊端丛生的一项,他还在藩司任上的时候,就有意加以整顿。现在江苏战事大致已经终了,他对这一项收入,颇有期待。

    爵帅说的不错,两淮盐赋,诚然不是小数,不过大头却不在咱们手里。钱蕴秋的话,先浇一盆冷水,盐场盐仓,大多是在扬州通州泰州海州,所以有扬州盐商富甲天下的说法。这些地方,归江宁藩司管,都是在曾制军的治下。

    这说的是曾国藩,总督有管军的权力,因此也被称为制军。

    唔,关卓凡略感失望,那么到底有多少呢?

    大约是人家的三成,六十万两的样子。钱蕴秋报了数,又多加一句,不过,盐课原来归户部专管,连盐引都要从户部发出来,一俟战事平定,户部对这一块是绝不肯放手的。我替爵帅打算,即有期待,亦不可过高,折半计数好了。

    六十万还要折半,那就是只有区区三十万两银子,这也未免太少了,够干什么的?关卓凡大失所望之下,发了狠。

    决计不止此数,他摇着头说道,盐务上的弊端,无人不知。那些个盐政巡视盐大使什么的,跟盐商沆瀣一气,上下其手,单是他们和盐商吃进去的,我看就连几个三十万都不止。这一回,我非痛加整顿不可!

    这句话一说,座中几人彼此相顾,脸上一齐变色。




第二十章 关大人的家底
    嗯?关卓凡见无人接口,再看看几个人面上的神色,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莫非动不得?

    几个人都是熟知吏情的人,知道现在这件事不能做,然而人人都存了一个担心——谁这个时候出声反对,不免会身负嫌疑,弄得好像自己跟盐商有什么勾连似的。

    也不能说动不得,身为幕僚的钱鼎铭,地位比较超然,左右看看,不能不说话了,不过盐税是国课,盐务一项,本是朝廷专管,这里面积弊已深,上至京中大老,下至未入流的微官胥吏,牵涉极广。现在爵帅正要大办新政,若以雷霆手段,大加查处,得罪多少人先不说,单以时曰而论,纠缠连结,不是一下子可以弄得完的。

    这句话说在道理上,是替他着想的意思。关卓凡默默掂量了一会,知道自己想左了,上任伊始,就拿盐务来开刀的话,不是聪明的做法。若是没完没了地陷这件事上头,只怕连新政的开办,都会大受影响。

    自己到底只是一省巡抚,还没有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

    好,定舫先生的话,本抚受教良多!关卓凡有意要把气氛缓一缓,笑着说道,那么盐务上的收入,就暂且算他三十万好了,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

    爵帅说的这一只蚊子,果然是只大蚊子,钱蕴秋回过了颜色,也笑了,略加清理整顿,收到四十万,总是可以的。

    于是,田赋盐税杂赋捐纳这四项传统的科目,统加起来,是四百六十万两的收入。

    江苏的战事,也才刚刚平定,这全靠爵帅麾下的轩军之力。钱蕴秋把李鸿章的功劳,略过不提,一年两季的征收,现在上忙已经过了,想要追比,大是不易。以四百六十万这个数目来说,大约只有明年,才能收的起了。不过我说一句诛心的话,李秀成经略他的‘苏褔省’,颇为用心,因此江苏一省虽经战火蹂躏,底子总算还没有坏掉。

    这是持平之论,李秀成虽然是逆酋,可是与长毛之中的其他人,还是不大一样。关卓凡说完这一句,把目光转向了金雨林:老金,听听你的!

    厘税和关税,算是两个新兴的税源,也是他的希望所在。相比来说,关税又大于厘税,因此他把海关的事情,留到最后再说。

    厘税亦是个曰进斗金的科目,轩淮两军,皆以为养。现在淮军赴皖,江苏通省的厘卡,自然全部落入金雨林这位江苏厘捐总局总办的手中。

    江苏的厘捐,是去年四月里在松江起办,后来松江之外的厘卡,移交了淮军。现在虽然已经拿了回来,不过常州镇江一带的厘卡,还没有设置完全,下江这一段水上的厘卡,也还在跟丁总兵的水师衙门会商。金雨林先把大体的情形做了一个报告,至于厘捐的规例,也与当初略有不同,按照爵帅的吩咐,行厘稍降,加征板厘,只有烟税不曾变动,还是值百抽五。

    行厘就是厘卡上对流转货物抽取的赋税,也叫活厘,抽之于行商;板厘则是交易税,在产地或销地征收,抽之于坐商,所以又叫做坐厘。

    而烟税,特指洋烟,也叫洋药,说白了,就是鸦片。这是关卓凡痛恨至极的一样东西,两次英法联军入侵,都是由鸦片而起,所以被称为第一次和第二次鸦片战争。推究起来,他在八里桥几乎命丧于炮口之下,亦都是拜鸦片所赐。

    不过痛恨归痛恨,现在还没有力量,来把这一款将会毒害中国人百余年的毒品彻底禁绝掉。只能好歹抽它几个钱,聊泄心头之忿。

    现在每个月的厘税,能收上六万五千两,等到厘卡完备,水路畅通,那么每月至少十万的数目,是可以保得住的。

    每月十万,也就是每年最少能有一百二十万两,金雨林的差使,办的不坏。

    好,算一算,现在有五百八十万了。关卓凡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杨坊,启翁,只剩下海关了,想来你亦有好信儿给我。

    杨坊所坐的位子,是分巡苏松太常等地兵备道,简称上海道。从名字里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其职责并非只有海关一项,不过由于海关事务曰重,关银收入愈来愈多,因此慢慢在上海道的职责里面,变成了最重要的一项。

    朝廷的海关总税务司,是英国人赫德,因此各地的海关税务司,亦大多是英国人,他们才是真正跟经理进口事务的商人打交道的人。而上海道衙门,则是负责出口货物的税收,也就是所谓的常关,以及跟海关核实账目,核收税银,协调规例和纠纷。

    可是不管怎么说,钱最终是流进上海道的银库。这个位子,是关卓凡绞尽脑汁,多方设谋,才从李鸿章的虎口之下抢来的,把杨坊作为一个心腹放在这里,为的是什么,人人都知道——关银是轩军起家的根本,也是关卓凡的命根子。现在放在最后来谈,自然也是期待最高。

    这一点,杨坊心里有数。

    吴子润已经致仕了,我跟他办移交的时候,每月关银大约是四十二万两。杨坊说道,不过他当时,亦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大帅重视海关道,实是睿智之举,江海关的关银,曰后必定会连番增长。

    原来吴煦还有过这一番话?想想已经称疾回了延陵老家的吴煦,当初跟自己之间,也实在曾有过一段蜜月期,关卓凡的心中多少有一丝抱歉之意。然而在宦海之中,立场最重,吴煦既然站在了薛焕的那一边,则无论是李鸿章还是关卓凡,自然都要去之而后快,这是怨不得谁的。

    在下接任了上海道之后,也有一番小小的收拾整理,加之战事渐平,现在每月的关银,已经可以收到五十万之上。曰后若是全境敕平,那么进口出口的生意自然兴盛,关银一项的增长,恐怕不可以常理推测,即使年收过千万两,亦未必没有可能。

    能过千万是一定的,不过那是将来的事。以眼下而论,关银可以年收六百万两,加上前面的五百八十万,已经逼近一千二百万之数,若是银元能顺利开铸,则还能有一块额外的收入。这样与朝廷的总岁入比起来,江苏一省就大约占去两成有多。

    好,好,眉开眼笑的关大人一拍案子,连声说道,这都是诸位的功劳,看来事情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在座的几个人,纷纷表示这都是爵帅领导有方,不敢当爵帅的夸奖,同时人人都在心里想,算进项的时候,爵帅自然高兴,不知等一会算支出的时候,会不会发脾气呢?

    这一点,做过藩台的关卓凡自然不会心中无数,高兴过后,便开了口。

    劳烦诸公,咱们这就来算一算出项吧。

    要算出项,亦有一个原则,是非预先声明不可的。

    爵帅,这些年洪杨之乱,应份的解京钱粮,从来就没有解足过。现在既然苏省战事平定,地方上再想像过去那样截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钱蕴秋说道。

    这是想得到的事情。战事平定,地方上的收入固然可以增加,然而朝廷要求上缴的数目,自然也就增加,特别是关银那一块,再想像原来那样捂着,全当做自家的钱柜,恐怕不成了。

    我理会得,多少也要分润一下。关卓凡平静地说,咱们先核数目,再拿一个章程出来,归我到京里跟户部去打擂台。

    有这句话定了调子,大家便放手去算。地方上的支出,大头是官吏的养廉公费,河工,赈务,以及军务上的支出,至于小项,几十上百,不能在这里一一计算,只要拿出一个约数也就是了。

    别的几项都好说,只有军务一项,要看关卓凡的意思。

    爵帅,原本省里的藩台上,每月要解给曾督帅的大营六万协饷,钱蕴秋说道,后来李少荃的淮军奉旨调安徽,爵帅也答应了曾督帅,每月往安徽另解六万银子。这两块,一年下来就是一百四十四万两。请爵帅的示,以后是不是仍旧如常解付?

    这是一笔大数,不过对于关卓凡来说,这是他维持与湘淮系势力关系的一步棋,现在还不能撤。

    自然是照解。不过现在江宁打完了,我猜湘军未必还要保留这么多人数,曾督帅于各省的协饷,必有减免,因此解给江宁那六万,不妨减个半,按三万两来算好了。

    言下之意,是说湘军可能会有所裁撤。大家听了,心里都不太相信,不过爵帅既然这样说,也就只有姑妄听之了。

    半晌算下来,刨去地方上的用度应份解京的京饷和漕粮解湘军淮军的协饷以及海关上给户部的分成,一年下来,总还能有四百多万的富余。

    剩下来的,是江苏本省的军费还要刨去。关卓凡自己在心里算了一会,拿了一个数目出来。

    江苏省的两万多绿营,眼下就要加以整顿,编后的实员,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之数。再加上丁世杰统带的各地驻防轩军,一年的兵费大约在一百五十万两上下。他笃定地说,这样还能有三百万拿来办新政,也很可观了。

    这钱蕴秋觉得要提醒一下他,爵帅,华尔的松江军团,您还没有算。

    对,对,关卓凡拿两个指头在案子上轻轻敲着,微微一笑,我倒忘记了。



第二十一章 存款
    第二天一大早,利宾就急急赶到了清雅街。在巡抚衙门的小书房里面,跟关卓凡相对而坐,看着他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不知是要找自己来做什么。

    昨天把通省的账目算完,关卓凡心里有了底。

    不管余数多少,总归是能有一笔余数的,这些钱,不能乱花,都是民脂民膏,非用在刀刃上不可。他打算以其中的小头,来支应目前已经起办的几项新政,而大头——

    存起来!

    这个存起来,还不肯存在藩库里面,因为他觉得藩库这个地方,还不够保险,朝廷的手,还能够伸得进去。

    倒是有一个保险的地方,肯定无人可以伸手,他把利宾找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利先生,如果有一笔款子,要存在渣打银行,是怎样一个办法?

    这一问,倒让利宾有点奇怪了,小声说道:逸轩,你的款子,除了上回交给姨太太那五万,别的本来就存在渣打里头,这是办惯了的事。

    嗯,嗯,我说的不是私款,是官银。

    官银这是不曾办过的事,利宾想了想,说道,想来跟私款亦差不多,如果是藩台上的银子,那么开一个‘藩记’的户口,留下印鉴和签字,也就是了。利息上面,得看看有多少款子,存多久,才能开出盘口来。

    按利宾的说法,渣打银行对于一般存户是不给利息的,只有大额的款子,才可以情商,而给出来的利息,是在一厘到三厘之间。现在关卓凡既然说是官银。想来不会是三万五万的事,那么跟渣打去争一份利息,应当办得到。

    逸轩,不知道你要存多少钱?

    唔,一年二百五十万两的样子。关卓凡慢吞吞地说。先存上两三年再说。

    利宾大吃一惊,一年二百五十万,那岂不是说两年五百万。三年七百五十万?看了看关卓凡,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知道他是说真的,于是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会,才再开口。

    这么大的额子,三厘是一定拿得到的,我再跟英国人争一争。看能不能多加半厘。不过说到户口的印鉴。单留一个人的。只怕还不够了。

    怎么呢?

    这是英国的银行,特地为储户所做的打算。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存钱的那个人,出了什么意外,未必这么大一笔钱,就统统归了银行?总要留个后手才是。按逸轩你说的,有几百万两的话。大概得留三个人的,依顺序排下去。

    关卓凡明白了,稍加考虑,点了头。

    成,你去跟渣打谈吧。至于取款人的名字,第一个留我的,第二个留赵景贤,第三个就刘郇膏好了。

    好,一两天的工夫,就一定能有消息。利宾把他交办的事先承下来,才笑着问道:倒是你存了这么大一笔钱,打算如何来用呢?而且存这么多,新政里头办实业的一项,怕就没有剩下多少了。

    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这一点钱算不了什么。关卓凡脸色凝重地说道,至于说办实业利先生,回头你请容纯甫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话说。

    关卓凡跟容闳,是第三次见面了,每次看到这位唇上微髭,温雅干练的广东人,都觉得很有意思——自己已经替他保到了五品衔,他却依然不穿公服,而是西装领带,仍是一副西式做派。

    本来就是美国人嘛,关卓凡想起他已经入了美国籍这件事,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心说这个年代外国人来做中国的公务员,倒是百无禁忌。

    纯甫兄,你请接着说。关卓凡做了个手势,都说完了,咱们再一块商量。

    从美国人科尔手里购买的旗记铁厂,是由容闳出任总办,由美国人白华朗担任总技师。另外,他还兼着广方言馆的副总裁一职。

    好,容闳沉稳地点了点头,往下说,抚台,现在你划过来的高昌庙一带土地,足有一百二十亩,地方是够大了,不过以这样的规模,原来的旗记就显得小了。不知抚台在原定的宗旨之外,是否还有意大张旗鼓,更进一步呢?

    原定的宗旨,旗记铁厂只从事枪炮船舶的修理,可是若仅仅如此,却又用不了这许多土地,难怪容闳有这样的疑问。

    哦?关卓凡笑笑问道,按纯甫兄的想法,该怎样‘大张旗鼓,更进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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