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迹

    岸上散发出来的花香乘着海风，驱散了子歌早已闻习惯的腥风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五彩缤纷的颜色，与低沉压抑的不归海格格不入。

    子歌站在舟首，赖梦恬紧紧握着他的右臂，把头靠在子歌的肩膀上，子歌左上方那萤绿色的烛火映照着两人的面容。

    摆渡舟停靠在一座长长的浮木桥边，这里的海水不再是血黄色，而是湛蓝色，蓝的像天空一样。子歌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座岛屿，鲜花盛开，花香扑鼻。

    残魂从纸灯里漂浮出来，井然有序地走上浮木桥，每道残魂的脸上都是解脱之色。他们走进花海中，停留在其中一朵花前，魂影渐渐融入到花蕊中，得到解脱。

    花海以残魂为养料，残魂借花海消执念，两者就像是共生共存的关系，也像是互惠互利。

    子歌突然想到，赖梦恬现在也只是一缕残魂，他一直想着如何救她，却走到了“救她”等于“不让她消亡”的误区，钻了牛角尖。现在看到这些残魂，他才发现，救她，就是消去她的执念，让她得以解脱。

    他看向依偎在他身边的赖梦恬，赖梦恬也刚好看着子歌，只一瞬间，她从子歌眼中读懂了子歌的意思。

    “墨哥哥，梦恬还能见你一面，已经死而无憾了。”

    赖梦恬反手抱住子歌，旋即，她踮起脚尖，在子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子歌的唇。子歌的唇有些干硬，女孩儿的唇有些温软，仅仅只是一触即离，子歌依然感受到女孩儿对自己浓浓的眷恋，还有唇齿留下的旖旎。

    墨灵刚好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小胖子人小鬼大的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让本就容易害羞的赖梦恬更是不敢抬头。

    赖梦恬的残魂离开躯体，子歌抱住赖梦恬的身体，重新放入恒木棺中。赖梦恬的残魂深深地望了子歌一眼，正欲下船，摆渡人幽灵般地出现在浮木桥上，手中的木浆拦住了想要下船的赖梦恬。

    “留。”摆渡人吐出一个字，发出的声音很是嘶哑，就像是一个很久没说过话的人，再一次张口说话。

    子歌眼神一凛，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对子歌来说，傅皓忠兄妹、余少白他们是他的逆鳞，赖梦恬也是他的逆鳞。虽然明知自己身无力量，子歌仍然站在赖梦恬的残魂面前，不卑不亢。

    “前辈，晚辈知道，梦恬本无法上舟，可如今她既已上舟，还望前辈行个方便。晚辈任由前辈处置。”

    “你，去。她，留。”摆渡人仍然挡在浮木桥上，两团鬼火忽明忽灭。

    “前辈……”

    子歌还想说些什么，摆渡人却突然出现在子歌背后，手中木浆一拍，把子歌拍下了摆渡舟。赖梦恬的残魂见状，想要下舟去搀扶子歌，这时，摆渡人转动纸灯，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纸灯中传出，将赖梦恬的残魂吸入纸灯中。

    子歌从浮木桥上爬起来，想要冲上摆渡舟，救下赖梦恬的残魂。墨灵突然飞到子歌眼前，挡住子歌。

    “土包子，你要是想救她，就不是在这里无意义地浪费时间，而是赶紧找到彼岸花！没有力量，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妄想保护别人！”

    子歌忽然愣住了，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中，双眼充满了不甘。这是他第二次如此渴望拥有力量，第一次是在墨渊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家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离开墨渊后，他想要拥有力量，是为了报仇。

    后来，遇到了神秘的“神”组织、帝冢、天道等一系列事情，他想要拥有力量，是为了能够解开所有的谜团。

    现在，他突然明悟了，他想要拥有力量，拥有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力量，不仅仅为了报仇，为了探寻真相，更是为了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而不是在像现在这样，面对不可知的对手，却无能为力！

    “等。”摆渡人再一次开口，同样只有一个字。

    子歌直视摆渡人那两团鬼火，他明白摆渡人的意思，是说他会在这里等着子歌，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子歌将目光转向舟首上的纸灯，虽然白色的纸灯遮挡住了视线，子歌甚至看不到赖梦恬的影子，但他知道，赖梦恬一定也在看着他。

    “梦恬，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第十三章 花开彼岸
    花海葬魂亦葬人。

    醒悟过来之后，花香犹在，却已经无法再诱导子歌的任何行为了。子歌感激地望着墨灵，小胖子被子歌“深情”的眼神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飞到子歌头上，盘膝坐了下来，撇着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小爷取向很正常啊！”

    子歌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有些话是不必说出来的，记在心里，别忘记就好。

    “墨灵”

    “找小爷干嘛小爷可帮不了你。”

    “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喵的！没想到土包子你原来是受虐狂啊！那你听好了，小爷说你就像一只狗！你找不到彼岸花不是因为花不在彼岸，是因为你的心不在彼岸。你一直停留在此岸，所以你只能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飞！找不到彼岸花是你活该啊！哇，骂的好爽，要不要小爷再来一遍”

    “没错，就是这个！我明白了！墨灵，谢啦！”

    坐在子歌头上的墨灵一脸懵，心想，这土包子是听不懂人话吗找骂也能这么开心还谢谢这家伙该不会是心理变态了吧，要不要找个医师看一看，好歹是小爷名誉上的主人，万一被那些家伙嘲笑了怎么办嗯，不能放弃治疗啊！诶，等等，他是不是说他明白了他明白什么了算了，管他呢，不理了！

    子歌确实很开心，不过不是因为被骂开心，而是他发现了找到彼岸花的方法！

    墨灵说的对，这里是彼岸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不是他找到彼岸花，而是他的心不在彼岸。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彼岸花的情形，那时候，他甚至连彼岸都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却能见到彼岸花。

    要知道，不归海的每一处都可以称为此岸，对于那些一心寻求解脱的残魂来说，彼岸也确实真实地存在于不归海之中。但子歌是活生生的人，他的彼岸，不在不归海，在他的心。

    心无旁骛，彼岸自出。

    子歌站在花海中央，他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的每一缕芬芳，无形的花香迎合着他的呼吸，顺着子歌脉搏的跳动钻入到他身体里的每一毫每一寸。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存在，彼岸的花香既能诱使人坠落深渊，同样也能帮助子歌凝心聚气。

    子歌闭上双眼，他的神情是那么舒缓，仿佛做着美梦一样。

    海风平静下来，花海却无风自动，在摇曳中脱落出最美的那片花瓣，无数花瓣汇聚到子歌身边，环绕着子歌飞舞。暗淡的不归海，鲜艳的彼岸之岛，迷雾中透出的萤绿色光亮，还有身处其中的子歌，这样的场景，美得像是一幅山水墨画。

    风声、潮声、哀嚎声、心跳声……那些声音来了又去，就和子歌初入不归海的时候一样。

    天地蜉蝣，沧海一粟，须臾无穷，何以长终。

    子歌睁开双眼，明净的眸子倒映出两朵花，一朵火红如血，一朵纯白如雪。

    一刹那，好像有一场无形的大火，把花海烧成灰烬。在那灰烬之中，诞生了两朵举世无双的彼岸花。

    两朵彼岸花围绕着子歌旋转，偶尔如人一样，试探性地碰一下子歌的身体，透露出欣喜和亲昵之感。子歌体内的武元力重新流动，从武道功种里迸发出来的武元力走遍他的全身，属于他的力量再一次回归他的身体。

    踏天御空，士境十阶！

    两朵彼岸花一红一白，纯白在左，火红在右，随着子歌一同升腾在半空中，旋即没入到子歌的体内。子歌的瞳孔在彼岸花没入到她的体内的同时，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幻颜色，左瞳冰蓝如寒，右瞳血红似煞，若是仔细观察，冰蓝色的瞳孔光芒更盛一分。

    子歌的气息开始变得极不稳定，体内的武道功种自动吸取游离在天地之间的灵气，这是即将突破的征兆。

    与此同时，坐在子歌头上的墨灵漂浮起来，子歌眉心钻出一本古籍，是《墨诀》。

    《墨诀》页页翻动，变幻成一个个黑色的古字，围绕着墨灵旋转，其中一些古字没入到墨灵的体内，小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看上去约莫是三四岁的墨灵一下子长成六七岁的样子。

    原本肥嘟嘟的脸依然没变，也就是头发长长了一些，个子高了一些，不过也还是那么袖珍，大概也就成年人手掌那么高吧。

    很显然，墨灵的长大也意味着《墨诀》的进化，而且速度还有点儿快。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古字重新化作《墨诀》，回到子歌的眉心。而子歌的突破看上去好像没那么简单，子歌已经从被动吸收天地灵气变为主动吸收，可迟迟无法突破。

    就好像你明知道饿了要吃饭，可你吃了十碗饭还不觉饱，依然很饿。那就只能继续吃，所以子歌只好一直吸收天地灵气。

    一开始只是方圆几十里的天地灵气被子歌吸收，但很快，子歌发现天地灵气竟然变得稀薄了，要知道，那可是天地灵气，不是原来的天地元气。

    天地灵气最基本的一个特性就是无中生有，意思是说，一个地方的天地灵气会自然诞生增长，可现在子歌却发现，天地灵气的诞生竟然跟不上他吸收的速度了！

    这是什么概念

    简单来说，在天道禁锢还没有破碎的时候，武王能在一瞬间吸收干净方圆百里的天地元气。而在天地灵气复苏之后，很可能这个范



第十四章 永武圣体
    在这片大陆，体质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拥有体质的武者，有可能会比寻常的同境界的武者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也有可能更弱。

    体质会赋予武者某些与众不同的力量，譬如说炎火体，他们的武元力天生具有狂暴特性，战斗起来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又譬如说傅悦容的天玄阴体，与其双修者，武道进境将会一日千里。

    体质所赋予的种种神奇之处，无不令人心生向往，但体质天生，无法后天修习得来，拥有体质的武者无不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宠儿。

    在没落的后武时代，体质也随之减少甚至消失，极武大陆已经很少传出绝强体质出世的消息了。如今天道禁锢破碎，世界很可能将会重现亘古时代的辉煌，体质一词，势必会重新出现在极武大陆。

    体质不像功法武技那样有等级之分，却有强弱之说。被世人所公认的强大体质，有【霸绝圣体】【五行圣体】等等。无一例外的是，强大的体质都会被世人冠以“圣体”二字，正如墨灵所说的【永武圣体】。

    不过，子歌通读古书，虽说不是将各种体质了熟于心，却也知晓不少，但从墨灵嘴里说出的这个体质，子歌却满脸的疑惑，问道:“什么是……永武圣体”

    墨灵翻了个白眼，鄙视道:“什么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出来混世界！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旺财的便便吗”

    子歌头上飞过一群乌鸦，虽然不是很懂旺财是什么鬼，但便便他还是懂的。子歌心想，墨灵这小胖子肯定是在打击报复自己，就因为自己刚刚笑话了他，看来以后不能惹这货了。

    人家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小胖子是报仇不隔夜，睚眦必报啊！但该问还是得问，谁叫人家是“事事通”呢！唉，冤孽啊……

    子歌媚笑道:“墨小爷，您就赶紧告诉小的吧！小的可正在突破呢！”

    墨灵算是报了刚才的嘲笑之仇，也知道事分轻重缓急，便板起脸来，沉声道:“你应该知道，体质有强弱之分，但你肯定不知道，有一种体质，被称为‘最强’，它是万千体质中的至尊，因此，也被称为【至尊体】。别看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喵的，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小爷很明确地告诉你，永武圣体，就是传说中的至尊体！”

    子歌经历了瞬间的惊喜之后，又变成一副苦瓜脸:“至尊体就至尊体吧，那至尊体就这样吗不就突破个武士境吗，为毛一直吸收天地灵气啊”

    墨灵耸了耸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是幸运呢还是不幸永武圣体，又被称为至尊体，或者是纪元圣体。永武圣体号称‘同境界无敌’，而且还有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成长起来的至尊体，天道都要匍匐在他脚下。”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体质太过强大，强大到一个纪元才能诞生出一个永武圣体，所以永武圣体的突破就变得尤为困难。小阶别还好，大境界之间的晋升就可以说是强人所难了。”

    “我也没有想到，天道竟然强行将属于另一个人的永武圣体，转嫁到你身上。强行剥夺机缘，这下子，天道不休养个几万年，是别想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墨小爷！墨大爷！你能不能先不要幸灾乐祸了，赶紧想办法解决我的问题啊！”

    因为长时间的突破得不到满足，子歌体内的武元力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如果他无法顺利突破到武师境，再过一段时间，他将会自爆而亡。

    “办法说真的，小爷也没有办法。说个你可能不愿意听到秘闻，从第一纪元到第九纪元，一共诞生了九个永武圣体。但你也看到了天道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就说明他们都没有成功把至尊体演化到完美的地步。”

    “对了，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也仅仅只是突破到武王境。大部分的人因为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气供他们吸收，都停留在武将境。至于武皇境的至尊体嘛，唉……小爷还没听说过啊！”

    墨灵说完，还拍了拍子歌的肩膀，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在提前替子歌默哀了。子歌这回是真的慌了，连几乎无所不知的墨灵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他又无法强行终止突破——也不是不可以强行终止突破，但前提是子歌已经做好了未来成为一个废人的准备。

    突破一旦被干扰，轻则经脉尽废，重则当场陨落。

    子歌又一次走到了绝路……

    他不得不拼命地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可吸收的越快，体内的武元力就越是暴动，这样只会缩减自爆降临的时间。可要是不吸收，也一样是慢性自杀。

    子歌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吸收了多少天地灵气，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始终没有触摸到武师境的那个极点，两者之间，似乎隔了一个世界。

    就好比海天一线，你能看得到，但无论你离那条线多近，你也无法触摸到它。

    此时，浓雾之中，一道魂影迅速地朝着彼岸飞来。他的方向很准确，似乎不归海是他家的后花园，完全没有迷失的迹象。魂影感受到天地灵气的流逝、补充、再流逝，脸上的狂喜愈来愈浓。

    渴望、贪婪、期待、迫切，种种表情同时出现在他脸上，糅杂在一起，看上去很是骇人。很快，魂影到达了彼岸，摆渡舟停泊在浮木桥边，感知到魂影的摆渡人转过身，两者遥遥相对。

    “残魂死。”摆渡人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语，他判断出魂影并非不归海里的残魂，但与残魂一样，同属魂体。



这是一个温馨提示
三金最近回过头来看《人皇迹》的开篇，发现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编辑大人、读者大大、前辈大佬们也给了很多中肯的意见和评价，三金痛定思痛，决定对《人皇迹》的开篇进行一次小改。

    情节上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改动，只是情节发生的顺序重新安排了一下。（已看过的开篇的读者大大不必在意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