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迹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孟娘似乎早已猜到子歌想要说什么，脸上没有任何诧异或迟疑，“如果姐姐告诉你，姐姐什么都不想要，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你，小歌相信吗”

    “信！”子歌毫不犹豫地回答。

    孟娘这回倒是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巧笑嫣然，似乎是因为子歌对她的信任让她颇为感动，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谢谢你，小歌。”

    “你看，这些残魂的三魂七魄早已轮回，支撑他们的，只是一缕执念。他们浑浑噩噩地穿梭于幽冥，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不归海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受尽煎熬，方可解脱。小歌你说，这幽冥和不归海对他们而言，是什么呢”

    子歌习惯性地摸着耳垂，良久才开口:“曾经的爱恨情仇，要有多深，才能执念不消，残魂不灭。但沧海桑田，执念早已忘记存在的初衷，所以残魂才要去不归海，去历经千劫万苦，只为了寻求一个解脱。对他们来说，所谓幽冥，所谓不归海，可能只是一个牢笼吧。”

    “牢笼吗小歌形容的倒很贴切呢！不过，你可知道，这不仅仅是他们的牢笼，也是姐姐的牢笼。”

    “孟娘姐的牢笼为什么”子歌被孟娘的话吓了一跳，不解地问道。

    在子歌看来，孟娘是幽冥唯一有血有肉、有爱恨、有悲喜的生灵。子歌甚至猜测过，孟娘其实是幽冥的掌控者，否则她为什么会有如此手段，能够帮助子歌毫发无损地进出不归海呢

    孟娘没有正面回答子歌的话，神情有些伤感:“其实，我有时候也很羡慕他们。他们经历了不归海的煎熬后，便可离开幽冥，求得解脱。可我却只能生生世世驻守幽冥，连解脱的路都没有。小歌，你不是问姐姐，为何帮你吗这便是姐姐帮你的原因。”

    “我”子歌指着自己，惊愕道，“孟娘姐，你是说，我能够帮你离开幽冥吗”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小歌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等以后小歌变得很强的时候，或许才能帮姐姐离开幽冥呢！”

    “孟娘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离开幽冥的！”子歌拍着胸膛，认真道。

    “好！姐姐等着！”孟娘一展笑颜，“对了，小歌不是说过，上次曾经见到两朵花吗那是彼岸花，也是解决你的问题的关键。不归海是姐姐的禁区，姐姐只能帮你进入和离开不归海，那两朵彼岸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还有！”孟娘的停下脚步，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之色，“你一定要记住姐姐和你说的那首歌谣！如果在不归海里遇见了摆渡舟，千万千万不能上去！否则，姐姐也无能为力，知道了吗”

    “放心吧，孟娘姐，我一定会找到彼岸花的。”子歌沉声道，他早已对彼岸花的作用有所猜测，如今从孟娘口中得到肯定，更是对彼岸花势在必得。

    此去不归海，对他来说是势在必行，两年的时间已经过了四分之一，天道禁锢被破碎后，极武大陆必然会发生极大的变动。不管是得到战帝传承的傅皓忠，还是身处英远城的余少白和傅悦容，又或者是为了报仇，子歌都必须尽快重回外界。

    而重回外界的最基本的东西，便是力量。没有力量，就算能够离开天隐村，也注定一事无成。

    站在不归海边缘，血黄色的海水之下依然是残魂们无声的哀嚎，腥风扑鼻，让子歌皱了皱眉。

    孟娘站在他旁边，掐了个手诀，子歌怀里的发簪漂浮出来，径直插入到不归海上，一道




第十章 莫遇渡舟
    “花开彼岸……渡舟方至……”子歌呢喃，低头沉思。

    墨灵见子歌仍然迷惑不解的样子，只好耐心道:“歌谣听过吧无岸也无涯，不见彼岸花。这是说，不归海是没有涯岸的，在无涯无岸的不归海里，你就算是走上一万年，你也找不到彼岸花。”

    “想要找到彼岸花，就必须去有涯岸的不归海，从此岸到彼岸，就能找到彼岸花了。但是，到达彼岸的唯一办法，就是上摆渡舟。”

    “话说回来，你干嘛非要得到彼岸花，那玩意儿是给死人用的，你不会是死了吧”

    “你才死了呢！”子歌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想要成为武师，就要找到那样东西吗彼岸花就是你说的那样东西。”

    “我靠我靠我靠！土包子你别和我开玩笑啊，你只是晋升到师境而已，竟然要用到彼岸花他喵的，这回真是坑死小爷了！”墨灵反应激烈。

    子歌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胖子这么失态，微微嘲笑道:“哟！难得墨小爷也会头疼啊！虽然说彼岸花难得，但你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个蛋蛋！”墨灵怒喷子歌，“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只是晋升师境，等到了以后，你要晋升将境、灵境、王境还有更高的境界的时候……呵呵！用你那猪脑子想一想，要何等的神物才能让你晋升境界、进化功法他喵的，小爷真的要撂担子不干了！”

    听到墨灵这么一说，子歌顿时恍然大悟，接着就是一副苦瓜脸的样子:“好像……是这么个理啊！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找到彼岸花！墨灵，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墨灵也知道那是以后的事情，当前的燃眉之急是彼岸花，便也稍微按捺住不爽的心情，道:“这个真没办法。摆渡舟渡的是残魂，把残魂从此岸渡到彼岸，残魂就能解脱了。”

    “你是人，而摆渡舟从来不渡活人，活人上了摆渡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变成摆渡人，永生永世，直到你找到下一个替代者。”

    “可是，孟娘姐为我开辟的这条路，不可能只是无用功。一定会有希望找到彼岸花的，不是吗”

    “呵！这条路只能保证你不会迷失在不归海，想要靠这条路到达彼岸，不是我鄙视你那个什么孟娘姐，实话实说，她还没那个能力！”

    “我不信！孟娘姐不会骗我的！”

    子歌说完，赌气般地往前走，墨灵坐在他头顶，翘着二郎腿，也不多作劝说。子歌有时候像一头牛，一头倔牛，只要是他认准的东西，他就会一条路走到黑，哪怕前面就是南墙，他也要撞一下才甘心。

    为了突破十重天阙是如此，为了恒木闯入**幻森是如此，为了轮回珠闯入帝冢也是如此。

    如今，为了得到彼岸花，他同样如此。

    人不怕没有目标，是怕知道目标就在前面，却因为重重阻碍放弃前进。即使那个目标很可能是镜花水月，但为此而努力拼搏，那沿途的风景，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走在路上，子歌一开始还埋头赶路，到了后来，便开始和墨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墨灵，你之前说此岸，是哪里啊”

    “这个啊，看你脚下，不归海每一处都是此岸。摆渡舟经过的时候，会让那些已经历尽煎熬的残魂上船，带他们去彼岸解脱。”

    “墨灵，那我们走了那么久，为什么一只渡舟都没看见摆渡舟很少吗”

    “真是个土包子！不归海是第三禁地，谁知道不归海有多少摆渡舟啊！可能只有一只，也可能有无数只。我劝你最好遇不上摆渡舟，要是让摆渡人闻到你身上活人的气味，肯定死抓着你当他的替代者。”

    “墨灵……”

    “你还有完没完，好好走你的路会死吗”

    “我是想说，你看看那个，是不是摆渡舟啊”

    子歌指着右侧的方向，开阔的海面上，忽然无缘无故地涌出厚厚的迷雾，在那迷雾之中，一只小舟的影子若隐若现。小舟慢慢悠悠地在海面上游荡，离子歌越来越近，子歌也逐渐看清了那小舟的全貌。

    那是一只木舟，看上去似乎在不归海上飘荡了很久，舟身全身裂痕。

    舟头悬挂着一盏纸灯，纸是惨白色的纸，灯是幽幽的烛火，火光呈萤绿色，看上去很是瘆人。舟尾站着一个身穿白袍、头戴斗笠的人，应该就是摆渡人。

    那人没有面容，只有两缕忽明忽灭的萤绿色火光，和纸灯一模一样。摆渡人手拿木浆，不急不缓地左右划着，所过之处，血黄色的海水自动分开，其中一些残魂便会顺着摆渡人手中的木浆爬到舟上。

    子歌一下子鸡皮疙瘩全都出来了，因为他知道，那纸灯和摆渡人斗笠下的幽幽烛火，就是被人们称为“鬼火”的烛火；摆渡人穿的白袍，正是死人身上穿的“寿衣”；所谓的摆渡舟，不过是一副没有制作完成的棺材！

    墨灵顺着子歌指的方向，看到慢慢悠悠晃过来的摆渡舟，一下子如临大敌，低声喊道:“他喵的，土包子你这张乌鸦嘴！千万不要离开这条路，最好也别再说话，屏住呼吸，凝神聚气，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你！”

    不用墨灵这么说，子歌早已经这么做了。

    子歌的目的是找到彼岸花，虽然墨灵说了，只有搭乘摆渡舟才能到达彼岸，可他不想还没到达彼岸，就替代摆渡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摆渡舟由远及近，海面下不断有残魂爬上摆渡舟，但摆渡舟似乎自成空间，明明不过六尺长短的摆渡舟，上了摆渡舟的残魂硬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偶尔也有想要浑水摸鱼的残魂，



第十一章 终上渡舟
    “土包子，你疯啦！”墨灵见状，飞到子歌眼前，咆哮道，“一旦离开这条路，你就会被摆渡人发现，难道你想成为他的替代者吗！”

    “走开。”子歌冷声道。

    “他喵的！你再往前一步，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墨灵只是个灵体，他无法阻止子歌，只能不断劝说。

    子歌没有理会墨灵的劝阻，终于还是踏出了最后一步。脚下的道路泛起涟漪，瞬间，两条直线往回倒退，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道路已经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正在前行的摆渡舟停了下来，摆渡人僵硬地回过头，两团鬼火幽幽地盯着子歌。很奇怪，明明是鬼火，却能从那里面感受到狂喜，还有贪婪。

    子歌不但没有逃，反而朝着摆渡舟走去，他的眼里，全是那道蜷缩起来的残魂。

    可能是因为终年在不归海游荡，摆渡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擒住子歌，只是任由他走向摆渡舟。子歌走到摆渡舟旁，望了一眼摆渡人，旋即俯下身去，凝视着那道残魂。

    似乎是感应到子歌的目光，那道残魂抬起头来，在看清子歌面容的时候，被苦痛折磨的清瘦脸上，绽放出动人的笑容。

    那道残魂轻启朱唇，海水是分开的，但声音依旧穿不出来，但子歌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墨哥哥。”

    子歌鼻子发酸，抬起头，双唇颤抖，忍住不让泪水流出。这道瑟瑟发抖的残魂，正是那个害羞的女孩儿，赖梦恬。

    在赖家的时候，她在子歌挡了一爪，救了子歌，自己却死在子歌的怀里；在子歌心魔丛生的时候，她的一缕魂魄温暖了子歌的心，再一次救了子歌。

    一直以来，子歌都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已经轮回去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归海中遇见了她的残魂。

    何谓残魂一缕不消的执念而已。

    即使三魂七魄已经轮回，执念不消，残魂便不灭。在看到赖梦恬的残魂的一刹那，子歌就知道，女孩儿的执念，是自己。换句话说，她在不归海承受的万般痛苦，是因为他。

    这就是子歌为什么离开道路的原因——他欠她的，这辈子已经还不清了。如果让子歌眼睁睁看着赖梦恬在不归海中受苦，他做不到。

    子歌眼眶微红，却露出一个笑容，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子歌将手伸进海水中，在触碰到海水的一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尖传遍全身，仿佛正在忍受五马分尸之痛。

    子歌强忍住痛苦，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的手终于赖梦恬的位置，他想要将她救出来手掌却径直穿过她的身体。

    “没用的，放弃吧。她是魂体，你是人，你是救不了她的。而且，你现在应该正在忍受着某种疼痛。我可以告诉你，不归海下的痛苦是针对灵魂的，因为你有肉身，你现在的痛苦只是她的百分之一。”墨灵看到子歌的样子，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

    子歌转过身，望着墨灵:“墨灵，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她。”

    “你还想着救她你现在连自己都……”

    “墨灵，我求你！”子歌提高声音，又忽然沉了下去，“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墨灵愣了一小会儿，突然情绪失控，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的墨子歌！你特么的能不能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墨渊吗啊这特么的是不归海啊，是极武大陆第三禁地！”

    “你是不是犯贱，明明有安全的路给你走，非要一头撞进狼窝！你以为你是谁战帝吗你现在特么的就是一个凡人！你身边就是摆渡舟，你很快就会变成他的替代者，你懂不懂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值得吗！”

    子歌还是第一次见墨灵发那么大的脾气，或许这一次真的是走到绝路上了，但子歌没有后悔，他直视墨灵的眼睛:“值得。如果是海下的是你，我一样会那么做。”

    墨灵顿住了，一人一灵四目相对。摆渡舟上的摆渡人似乎很享受这出好戏，一动不动地望着子歌。

    过了好一会儿，墨灵一脸颓废地飞到舟舷上，他是灵体，而且来历神秘，不归海的规则似乎对他不起作用。

    小胖子难得地叹了口气，道:“她的身体。虽然她的三魂七魄已经轮回，但毕竟这是她的残魂，你把她的身体取出来，魂与身会相互吸引，她会短暂回归到她的身体中，这样就能帮她脱离不归海。”

    “但是，这只是权宜之策！残魂毕竟是残魂，一旦时间过久，她的残魂还是会重回幽冥，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会腐烂。就算你以后侥幸找到她的轮回之身，就算你有轮回珠，没有了肉身，一切都是无用功。对了，前提是你还有命离开不归海。”

    “是选择当下，还是选择未来，你自己决定吧。”

    “可是，我现在武元力被封，梦恬的身体在世戒里，墨灵，再帮帮我。”子歌这么说，看来是选择当下了，也是，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又怎么忍心看着赖梦恬继续忍受那非人的折磨呢。

    仅仅是百分之一的痛苦，子歌已经觉得像是在被千刀万剐，那赖梦恬一直以来承受的痛苦究竟有多深，子歌不敢想象。

    “它是用你的心血解除封印的，所以，用你的



第十二章 花香诱人
    摆渡舟仿佛在沿着某个既定的方向前行，又仿佛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不归海。舟首的纸灯汇聚了越来越多的残魂，光亮却始终不增不减，舟尾的摆渡人机械地重复着划桨的动作，不言不语。

    墨灵这个小胖子心还挺大，直接躺在摆渡人斗笠上睡着了，流着口水，还砸吧着嘴，应该是梦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子歌和赖梦恬坐在舟舷上，也不知道子歌说了些什么，逗得赖梦恬频频掩嘴轻笑。

    如果不是周围血黄色的海水和散不去的浓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出来游玩的。

    从来没有人知道不归海有多大，可能连常年游荡在这里的摆渡人也不知道。摆渡舟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浓得化不开的迷雾，摆渡人既是残魂的解脱者，也是活着的生灵的送葬者。

    在游荡了不知多久，久到赖梦恬都倚着子歌睡着了又醒来了之后，摆渡舟的前方终于出现了涯岸的轮廓，迷雾开始飞速地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