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电话抽筋一样地尖叫起来。
他跳起来,拿起电话,“喂——”声音出了喉咙,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像沙砾在摩擦。
“我是袁克栋!……发作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一天一夜了!为什么不早说!我马上过来。”
电话里传来袁克放犹豫的声音:“三哥,你还是别来了。万一被老头子知道,就前功尽弃了。”
他拿着电话,手指紧紧抠着桌角。
“好吧。”他顿了一会,抬起头,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行,我还是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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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怀孕后,秋冉的胃口就变很糟,一直没有什么食欲。开始是是吃什么吐什么。再后来,是心情郁结,不愿吃。
这不,一大早醒来又在吐,吐得胆汁水都呕出来。正趴在床上有气无力。
门外水盆“哗啦”一响,小菱在门外尖叫:“三爷、三爷!你来了!”接着是掀帘子的脚步声。
她心里一紧,赶紧把头往被子里一缩,把脸遮起来。
“你这是干嘛”他走进来,似笑非笑的说。拽着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这样闷会闷出病的。”
“不要你管!”她在被子中瓮声瓮气的发脾气。
不是说要分开吗现在又来干嘛!
他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她心里真把他恨死!
“我不是管你,我是怕你闷坏我女儿。”这次,他真笑起来,几乎是趴在她身上拽被子。
“放手!”
她死拉着被子,无奈两人力量悬殊,眼看着被子越拉越下。一气之下,她索性扔开被子,对着他手掌的虎口重重咬下去。她用尽全力,嘴里尝到一股血的味道。
他不喊、不嚷,任她发泄。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别过头,不去看他。
他的虎口上的牙印深得看见血痕。他收回手,擦了擦,嘟囔道:“好厉害的牙齿。”
“滚!”
他不走,伸手碰碰她的脸,问:“真生气了”
“不要碰我!”她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你不是说要分开吗现在又跑来看我干什么”
他笑起来,“谁说我来看你,我是来看我女儿。”
“你——”她气得在他健硕的胸脯上扑打。
他一点不恼,反而让她尽兴发泄个够。打着打着,她也泄了气。
这样有什么用呢除了把自己打得手痛,于事无补。
“你……走吧。”捶打到最后,她的手抵着他的胸,心酸地哭起来,“我们就这样算了……”
他捏住她的柔荑,心疼地说:“你说怎么算了。只要你别哭,我都听你的。”
“让我走!”她摇着头,哭着说道:“我不要在这里看着你们结婚。”
“孩子怎么办你知道,我很想要个女儿。”
听到“孩子”两个字,她越发哭得厉害。手指揪着他的衣襟,头埋在他硬括的军服上。
她哭得抽泣,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想要女儿,我也想要啊!”
“你和女儿都是我的宝贝。”他搂着她,哄着、拍着、喃喃在耳边低语,“别哭了,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孩子。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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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女儿
秋冉哭得撕心裂肺,在阿霓怀里晕厥过去。
她要怎么才能忘记许多时候忘记自己很容易,忘记爱却很难。
孩子被抱了出来,惠阿霓亲自把襁褓中的小婴儿交到门外等候着的沈一赫手里。
沈一赫伸手抱过花朵一样柔弱的婴儿,心田顿时像注入一股暖流。
“七少奶奶,我们遵守承诺。孩子交给你们袁家了。”
沈一赫是失去过孩子的女人,知道怀胎十月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她担心地看了看产房,关切地问道:“上官夫人,请问秋冉怎么样”她听见刚刚里面发出凄厉哭喊。
“秋冉会熬过去的。”惠阿霓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努力维持着体面,“她是上官家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好她。也请,七少奶奶回去和袁三爷转告一声。所欠他的债,秋冉已经还清,往后大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最好是,不问旧人长与短,从此山水不相逢!”
说完,惠阿霓转身决然走入产房,砰地一声产房大门在沈一赫面前再次关上。
“哇——哇——”襁褓中的婴儿像是知道分离一样,猛然大哭起来。
袁克栋一拳砸在身后的墙壁上,手关节发出一声脆响。人人都说十指连心,但他觉得根本抵不住他现在心痛的十分之一。惠阿霓果然厉害,字字诛心!
好像是要抵挡内心的疼痛,他发疯地捶打着坚硬的墙壁来自虐自己。
“三哥!住手!”袁克放用身体挡在他和墙壁之间。
他失去理智,一拳拳砸在袁克放的身上,狠狠揪着他的领子把他给凌空提起来。
“三……三哥……”
“老七,你给我想办法!”他满脸挣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必须要把她留住!”
袁克放感到呼吸困难,双脚慢慢悬空,他费力地用脚尖在地面上滑动。
“别……发疯了!我怎么给你想办法你也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袁克栋愤怒到极点,“所以我才只能找你!”
在平京,再没有比袁克放更聪明的人,现在只有他能帮忙。
袁克放看他这急赤白脸的模样,心里也燃起恻隐之心。别人添子是喜上眉梢,开心快乐。他这是……
“好好好,我想想办法。”
听见他肯帮忙,袁克栋终于松开钳制。袁克放回到地面,拍了拍被揍痛的胸部,“要我帮忙可以,但我不能保证成功,而且你要听我的。惠阿霓不是好惹的角色。把孩子舍给我们,她心里肯定是不情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不定,他们现在就等着你去,闹开了。大家都没脸面,老头子那不好交差!说不定,一怒之下把孩子给她,正如她的心意。”
袁克栋咬牙连骂几句脏话,铁青的脸色上一副要吃人的恐怖模样。“你有什么办法”
袁克放沉思一会,“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件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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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孩子的秋冉浑浑噩噩,像被抽走筋骨,饭不吃,水不喝。她思念孩子,想要看一看那个没来得及见一面的女儿。她疯狂地想要见袁克栋,想要他把孩子抱来给她看一眼。
只要一眼、一眼就好。
“秋冉、秋冉!喝点汤吧。”
她呆呆地回过神来,岳沐修正捧着鸡汤放在她的眼皮前。一滴滴眼泪坠下。她也不知道要擦,低低地说:“岳老师,我没有胃口。”
岳沐修勉强笑着,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的,你不能不吃啊。”
她还是摇头。
岳沐修又道:“我给你削一个苹果。”
“我不想吃。”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再好脾气的人也要不高兴,岳沐修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惠阿霓都看不下去,走到他身后,使个眼色,说道:“沐修哥。我来和她说两句。”
岳沐修出去后,惠阿霓搬来条后背高高的黑色椅子坐在秋冉的对面。她双手环胸,瞪着眼睛看着秋冉,还不用说话,秋冉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天底下,秋冉最怕的就是惠阿霓,她不敢对视阿霓的眼睛,窝着头,双手不停地扭着身上的棉被,“小姐,你不要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该怎么做”阿霓拉高声音,“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我看你是嘴巴上说得好好的,其实是什么都做不到!王靖荛死了,你的三魂七魄也丢了!袁克栋把你的心都带走了!秋冉,他对你无心,你又何必多情你生孩子,他都不来看看你,这样的男人你念着他干什么!”
秋冉羞愧又张皇地说道:“没有、没有……我不念他,我是恨他,也对他死心了!”
“是吗如果你是真的对他死心,为什么又对沐修哥拒之千里秋冉,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懂你的难过。但这件事情,只有你自己走出来。谁都帮不了你!我说你也好,骂你也好。是怕你陷在自怜自艾中走不出来。如果一个人沉浸在自己是可怜虫的境地里,就真的是可怜。因为她会觉得全世界都亏欠她!不就是遇到个负心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辈子那么长,谁能担保永远不在水坑里跌倒跌倒了,拍拍灰尘赶紧站起来,难道还要一辈子赖在水坑”
秋冉低着头,呜呜地哭个不休,单瘦的身体像空洞的手风琴发出悲伤的曲子。再刚强的女人都是女人,所谓刚强都能在一瞬间冲毁。
其实她一点都不勇敢。犹到现在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渴望他会回头。
“我……觉得他明明……是对我有感情的……我……我……想他是不是……”
惠阿霓坐在她的身旁,抚去她颈后的头发,抚摸她瘦骨嶙峋凸起的颈椎骨,心疼地说道:“秋冉,不要再自欺欺人。你不要用我觉得来为他开脱,也不要用不得已的苦衷来安慰自己。你也爱过人,也被人爱过。想一想当初清逸爱你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他有多疯狂,他能为你做的有多好。如果袁克栋爱你,怎么忍着不来见你,怎么会忍着看你嫁给别的男人我们的大门一直敞开,只要他来,我不会阻止。只要你幸福,你愿意,我也不阻止你和他一起走!但是他没有来,一直没来。你就要接受现实,听我的安排!忘记一切和沐修哥去英国。”
撕开的真相丑陋无比,秋冉的哭声在房间起起伏伏。她断断续续哭了几个小时。站在门外的岳沐修几次伸手敲门想要进来,手悬在门上又缩了回去。
窗外的天空变成橘红色的斜阳。染血的阳光从窗户外一直照在白色的床上。她的眼泪哭干,无助地看着窗外那轮残阳。直到它落下去,化成一抹幽兰。
是谁说过,谁也不能拽住太阳不让它落山。他们的分离就每天要落山的太阳。她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秋冉的眼睛像干涸的河床,涩涩地发痛。她呆呆地躺着,感受到颈子后惠阿霓手指的温柔,给她无尽的抚慰。
阿霓小姐是她最亲的人,是最为她着想的人。为了她的事,放下三个月的儿子从松岛赶来,就是怕她处理不来,迈不过这道坎。
冒充宜鸢小姐来平京是她一意孤行,坚持要求的结果。最后来为她善后的,来接她回家,为她安排好退路的还是阿霓小姐。
秋冉伸出手摸索到颈后的温柔,紧紧抓住惠阿
89 诡计
她惊喜极了,为能给女儿哺乳而深深高兴。
十分钟后,喝饱了的悠悠在她怀里安稳的睡着。她幸福地拨弄着她额头上的小卷发,一边将自己的手指从她捏紧的拳头中撤出来。
“看这小丫头,吃得脑门儿上全是汗。”沈一赫笑眯眯地凑过来,用手摸着孩子柔软的额头,“可见书上说,把吃奶的劲全使出来,原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秋冉苦涩地笑着,双手紧紧抱住女儿不愿撒手。
她护子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心酸,一赫小声说道:“秋冉,你别怕,我不是来抢你的女儿的。要是你同意,我便在隔壁病房住下,随时可以把悠悠抱过来吃奶。”
秋冉神情一变,她马上说道:“你别误会,我觉得孩子总要吃奶不是而且,你这小月子没出,也不得离开平京。何不和悠悠多相处几日。莫到她长大,说没吃过亲身妈妈一口奶,你听着,多难过。”
秋冉点点头,**的眼泪如满盘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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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袁克放正坐在隔壁病房,他悠哉悠哉地看着报纸,吃着葡萄。看见沈一赫空手回来,笑着说道:“孩子没抱回来。”
一赫点点头,走过去在他额头上狠戳一下,道:”我就不该答应你,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觉得虚。”
他从身后把妻子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揉着,“怎么会虚你又非做坏事。让她们母女团圆,尽享天伦之乐可是天大的好事。”
“是啊!”一赫转过头,凶巴巴地说道:“天大的好事!为的是利用悠悠把秋冉留下来。你们也忒坏了吧,我真是——秋冉如果晓得真相,不知把我恨成什么样!”
袁克放轻嗅着她的脖子,弄得她又刺又痒,他缓缓地说道:“秋冉现在恨我们,将来也会感谢我们。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家亲。三哥——”
“他就打住吧!”沈一赫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说道:“我不是为他,乃是因为悠悠,这么小就和妈妈分开,确实可怜。她又是女孩,更是需要母亲的呵护。”
袁克放捏着妻子的手,一赫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问道:“你就不怕秋冉抱着孩子逃跑吗”
“她能跑到哪里去”袁克放自信地说道:“如果在这里让她带着孩子跑走,我这个代理司令还要不要当”说着,他将手往门外、窗外一指,说道:“你别看着这里没人,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多的是眼睛。围得如铜墙铁壁,她一个弱女子插翅难飞!”
“你们真坏!”沈一赫掐了他一下,说道:“你们就不怕上官家来找你们算账”
袁克放拥着她一齐倒在床上,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傻瓜,你要相信,一个男人把女人千方百计留在身边,绝不是为了亏待她。”
“他们会有好结果吗”
他沉默一会,用不确定地口吻说道:“相互有感情就会有好结果。”
秋冉在医院住了七八天,再磨磨蹭蹭不愿意也到了该出院的时候。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女儿的爱满得快要泛滥成灾。
惠阿霓说得没错,孩子不看还好,一看、一碰、一沾上就拖不了手。眼睛、耳朵、嘴巴、脑子、心全被她占满。自我全不见了,只剩下母亲这个身份。
每天想的就是她是不是饿了、她是不是冷了,穿少一点衣服担心她着凉,穿多一点又担心她会太热。
秋冉迟迟不肯出院,就是舍不得和女儿分开。她不知道出了医院,还能用什么借口和女儿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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