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荆柯守
“是!”二人忙应声,都心里一动,齐王真的变了。
之前,其实劝谏过齐王,这时节,万万不可顶着干,要以柔情来引起皇帝的父子之情。
可齐王满腔暴虐,不发不快,却断然不听,这使两人都心灰意冷,不想现在突然之间变了。
不过若齐王之前是由于隐疾而愤怒,现在真的雄风重振,会有这转变,也是在情理中。
“你们惊讶什么,孤毕竟是父皇的儿子,只要孤不破罐子摔破,愿意屈意求情,谅想父皇也不会真不管我。”齐王淡淡一笑,又说着:“还有,你们可知道龙君的事?”
“龙君?”张伯来虽不知道大王为什么问,可沉吟了下,拱手:“大王,龙君是前朝所封。”
“是月琴湖的龙君,不过,据说久没有灵验,已经停止祭祀,但是最近蟠龙湖水府出现了一条幼龙,皇上曾因祈雨之事,而派钦差祭祀。”
“可听说这都是龙女?”齐王蹙眉问。
“这,臣不知。”张伯来答,而赵不违却接上去:“先代龙君,肯定是龙女,本代幼龙,根据报上来,也是个公主。”
说着,就嘘看着齐王,莫非齐王疯了,还想着龙女不成?
齐王没那样疯,沉思着,自己所见,明明是雄龙,难道是妖族新崛起的新龙?
“你们给孤查查,最近妖族可有新龙出现。”齐王说着一挥手:“夜深了,孤还要去看王妃和世子,你们去罢。”
“是!”两人的腰躬的更深了些,倒退了几步,才出厅而去,因齐王突然来了大变化,倒让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赵兄,大王终于清醒了,这是大好事呀!”在往外走时沉默着,显然各自有心事,可张伯来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
“是啊,这真是我王府之福。”赵不违也带着笑回着,快走出院落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着去王妃方向的齐王背影,赵不违停顿片刻,到底还是收回目光,向外走去。
他看起来似乎与带着喜悦的张伯来并无不同,可等回到房间,往椅子上一坐,笑容顿时敛去了,一直忍着的烦躁,顿时翻腾了起来。
“寻龙,难道大王见了龙,所以才有这样变化?”
赵不违何等敏锐,几乎一针见血的想到,这变数使他皱眉,良久才轻声叹着:“天意难测啊,现在,我还要不要给蜀王或太孙下注呢?”
蜀王府
与齐王府的气氛不同,往日还算热闹的蜀王府,今夜很是安静。
蜀王爱听曲,看歌舞,为了宽慰自己,又不喜喧闹,歌舞时仅仅是丝竹,歌姬应着节奏婉转低唱,歌声细得似有似无,袅袅不断,极是出彩。
要是平时,蜀王会赞许并且饮酒,可今夜也没了兴致,只一个人坐在厅里,手持杯盏,喝着酒。
这安静却没有让蜀王心情好转,反让心中似乎憋着一个大铁块,上不上,下不下,让他几欲作呕,又呕不出,几欲发泄,又提不起力。
“要是齐王,怕已抽剑砍杀了罢?”也许是自许文雅,结果真成了文弱了,蜀王有时也暗恨自己。
“啪啪”,就在这时,有人进来。
不过,在蜀王府中,不会有人这样明晃晃行刺亲王,所以蜀王连头也没抬,继续一口一口抿着酒。
“大王!”来人行礼,口呼大王,蜀王听出来人的声音,是自己的谋士马友良。
此人很被蜀王看重,所以即便是落魄至此,蜀王也愿意给一个面子。
蜀王抬头,果然看到马友良在躬身行礼,忙让其平身。
“先生,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叹一口气,蜀王慢悠悠问,他本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可这一叹,却硬是让他显出几分暮气。
马友良突然之间,有些心酸,目光锁住蜀王,问:“大王,你就打算这样下去?”
这是在质问蜀王,是否放弃了。
这样颓废的模样,别说是昔日野心了,连寻常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马友良作蜀王看重的谋士,怎么能看得下去?
蜀王苦笑一声,挥手让歌女们退下,又自斟自饮一杯,喝了一大口,吞咽这火辣的酒水,仿佛这样就能麻痹了他的精神,让他不再痛苦。
“先生,你这话说的……本王不这样,还能怎么办?”
“父皇已定了太孙,你看,今日是何等的阵势,百官都去庆贺,其中还有曾经倒向本王的人,现在也都跟着旨意,向太孙低头了。”
“并且,太孙既立,庙见还官,京师百姓拥道喜跃,尽曰少年太孙,你看,这就是人心,他已经得了人心!”
“哪怕这人心是太孙之位带来的,是父皇给他的,可他已经得了,事情就已定了!”
蜀王又灌了一大口酒,因喝得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显得有些狼狈,火辣辣的感觉让心头憋着的火气也一下子蹿了上来!
“先生,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别说是我,就是父皇,到了现在这地步,怕也骑虎难下呢!”说到激动之处,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马友良安静听着,不否认大王这番话说得有道理。
的确,正常情况下,太孙册立之后,便是现在的皇帝,也是轻易动不得了。因皇帝已是老了,朝廷,天下,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储君,整个国家都禁不起一次大动荡了。
可以说,太孙的册立,符合了很多人的心思,让他们都安了心。
若再颠覆这件事,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这就是人心所向。
“大王说的稍有差迟,今日太孙既立,庙见还官,京师百姓拥道喜跃曰:少年天子也。”
蜀王目光霍地一亮,这修改的二个字极是阴险,只要寻个官上奏,明里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就可以给代王上眼药。
“人心遽属太孙,又欲置皇上何地呢?”马友良徐徐说着。
蜀王有些兴奋,想站起来,随即又垂下眼:“先生,人心乃是大势,这点还改不了。”
马友良承认这一点,但却面色不变:“可却能埋下刺,对景时发作起来,立刻就是倾覆之祸。”
见蜀王还是有些不起劲,只管喝酒,马友良突然问:“若有一线之机可以改变这一切,却很险,不知大王可愿意?”
赝太子 第七百八十五章 熬不了刑
正喝酒的蜀王,突然之间停了下来,酒杯被捏在手里,身体一倾,原本黯淡的眼睛也直直看过来,用阴狠的目光注视着马友良,怔了怔,才喑哑的问着:“先生计由何出?”
马友良任由大王狐疑打量着自己,这很正常,在这种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突然之间献上“险计”,十之八九是被人收买了埋陷阱。
只是马友良一笑继续说:“大王勿疑,是有人找到了微臣……”
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白,只叹:“那人身份,让微臣都震惊了。”
“你都震惊了?”蜀王有些怔住,随后放松了些:“难道那人身份很奇特,是谁?让本王猜猜,莫非是齐王?”
马友良摇头,蜀王继续猜:“清河郡王?”
马友良再摇头。
蜀王又猜了几个人,都不是,最后脑海中像劈过了一道闪电,突然说:“莫不成,是前朝余孽?”
这话一出,马友良没再摇头,虽然他也没点头,可这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
“居然真的是前朝余孽?”蜀王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他们怎么会找到你?他们是冲着本王来的?是谁,难不成……”
蜀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名,可这猜测却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是前朝的宗室之后,那个曹易颜?”
曹易颜是前朝的宗室之后,被马顺德捅了出去,并且绞杀了多个据点,这就不是秘密了,至少对蜀王来说,不是秘密。
可前朝余孽本是人人喊打,还敢找上门来,实在是令人惊骇!
马友良却在蜀王的注视下点了下头:“大王,的确是,寻微臣的那人,背后的主子乃是曹易颜,马顺德查出这曹易颜的身份,就是前朝宗室之后,还可能与应国关系匪浅。”
“你的意思是?”蜀王眼神亮了,期待看向自己的谋士。
马友良看到大王终于振作起来,也心下一松,他不怕别的,最怕的,就是大王一蹶不振。
若一蹶不振,那有再多筹谋也没用,毕竟大王自己都认输了。
“不得不承认,前魏根基薄弱,人心不服,眼见就有分崩离析之相,可自魏世祖起,8岁登基,14岁的少年天子,先解决和流放了权臣,遂又改制,渐渐掌控国家,及至21岁,先取关中蜀地,又在28岁横扫南朝,统一天下。”
“御宇天下五十二年,及至驾崩,漠北尘清,四方宾服,人心依附,国泰民安,胡人不仅不敢南下牧马,反年年献品以求一安。”
“以后历代虽有波折,明暗不定,可幅员之广,国势之盛,仍远迈历代,遂有国祚484年,故人心难忘。”
马友良说到这里,由赞叹转成了阴狠。
“太祖和今上,屡次拔索,虽有成效,未尽全功。”
“现在却是大好机会。”
“曹易颜本心不值而论,是看大王有难,因此向大王提供支持,情报、内应,甚至是兵权,意图要乱大郑。”
“其人其心尽是可诛,就不知大王您要不要了。”马友良放轻了声音,说着。
这番话虽声音轻了,可对蜀王来说,却像是雷霆一击,让耳朵嗡嗡响,但压在心上的重铁却消散大半!
“要,当然要!”蜀王脸上露出狠色,恨恨说:“别的也罢了,我这父皇作事滴水不漏,府兵和府内的人,也不知道父皇安插了多少!”
“我可以说,要是我关起门来作威作福,他们尽是听话,可要是本王越雷池一步,不仅立刻一折上了父皇书案,更是当晚,本是忠心耿耿的警卫,就擒拿了本王。”
“借兵,哪怕与虎谋皮,也干了!”
“更不要说,借了兵,才能把前魏的根基,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以消我大郑万年之患。”
见大王的态度,马友良也露出欢喜,立刻说:“大王,你终于悟了,别看大王是亲王之尊,可苦心经营十数年,能用的人,怕不及五十。”
“这就是体制,这就是名分。”
“唯有引进外力,才可破局,那来使已经在府里,乃是个商人,假称有事来求您,所以微臣就暂时让他跟着过来了。”
“外人便是知道,见只是一个商人,也不会起疑!”
这就是为了防着皇帝安插在蜀王府的人了。
蜀王一听人就在外面,越发满意:“让他进来!”
马友良立刻出去叫人来,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还算儒雅和气的商人就跟着马友良进来。
一打照面,蜀王就在心里有些鄙夷。
这的确是个商人,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穿着,都能看出,的确是惯行商贾之事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竟是前朝余孽的使者?
“外臣刘达乃拜见大王。”
此人进来后,就自报家门,说完就朝着蜀王深深拜见。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你区区一商贾,辄敢放肆狂吠,竟敢自称外臣?”蜀王突勃然变色,“砰”一声重重击案。
虽蜀王现在在争嫡上落败,可到底是皇子,更是亲王,执掌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当沉下脸时,自有肃杀威仪。
可刘达乃虽深深拜见,礼仪到位,脸上却并无畏惧,听闻了一哂,能看得出,这无畏惧之色,并不是装出来,更非硬撑,是真不怕。
蜀王本来的鄙夷,在看到来使这样的态度下,倒消散不少,商人固然低贱,但一个不怕死的商人,倒有些意思,就问:“怎么,就不怕本王,将你拿下,送去刑部,千刀万剐?”
刘达乃可是前朝余孽,虽不是首脑,但能被派来当使者,应该是知道一些事的。
这样的人若是落到父皇的手里,为了撬开他的嘴,怕是无数酷刑都要轮番上了。
而对待前朝余孽,扒皮、凌迟,这样刑罚都不稀奇。
死或不是十分可怕,这样惨烈的死,刘达乃就一点都不怕,有信心熬过去?
而且,就算是落到蜀王手里,不将其送上去,直接杀了,不就等于枉送了性命?
就算是真不惧死,也不会愿意就这么死了吧?
蝼蚁且偷生,何况人乎?
“大王,小人的先人,其实是魏之皇城司的百户,熟知内情,天下岂有能熬刑之人?都是传唱罢了,可所谓无知者无惧。”
“可小人深知内情,当然怕,也熬不了刑。”
刘达乃笑了笑,目光一闪,说着:“因此小人前来,已在牙齿里镶了毒药,只要咬碎,立刻毒发。”
“小人怕这还不保险,说不定按住小人,把牙齿拔了,又在来前就服了毒,无论是小人被拿下,还是扣留,没有回去服下解药,不消一日,就会毒发身亡。”
“只熬一天,小人还是熬的住,如此,自然万无一失了。”
刘达乃自承熬不住刑,却让蜀王暗叹,生出一丝恐惧,前魏虽亡,可德未尽去啊!
赝太子 第七百八十六章 第三夜
蜀王又听着刘达乃款款而谈:“大王,杀我一个小人,当然容易,可……大王愿意么,甘心么?”
蜀王冷笑:“你既是小人,那就让你家大人来谈。”
他所指的大人,自然就是曹易颜。
刘达乃端容又拜:“王府是龙潭虎穴,大人却不敢来……但大人让小人来,却亦是有诚意。”
说着就献上一卷卷起来的牛皮纸,这上面显然是写画着东西。
蜀王自然不会让刘达乃直接递上来,图尽匕现,三步之内,王亦草芥,这道理大家都懂,马友良忙接过手,略检查了一下,发现没问题,这才转交到了蜀王手里。
蜀王展开看了,顿时沉默下来。
马友良并不知大王看到什么,大王沉默下来,心顿时提起来。
反是递送了东西的来使,却神情平静。
说实话,马友良也是很佩服此人,这样的平静,就像生死被掌握在大王手里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蜀王终于再次开了口,这一次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家大人的诚意,本王已看到了。”
本来双方“交易”就是单方面,曹易颜甚至没要求蜀王回报,似乎只是想看到大郑争嫡内乱而已。
所以在递交了这东西,刘达乃就告辞,退出。
蜀王又吩咐马友良:“先生你先前说的,可以找个人通下气了。”
“大王放心,这些年,我们还是有些年轻官员在囊中,也不要直接出面,只要讨论时透下风,自然就有人会上书。”
马友良拱手说着,这就去安排了,见他远去,蜀王才变了色,拍了拍这牛皮纸,冷声:“这上面名单实在是可怖可畏,不想前魏到现在,还有人安插在宫内当内应……”
“不过,现在也露出马脚了,是应国支撑了前魏的人心么?我若登基,必灭了应国!”
虽曹易颜根本没有提应国,可是只要有怀疑,就足了。
望鲁坊·第三日
此时又已入夜,但因册封太孙,大赦天下,因此开放宵禁三日,是以夜里的京城仍是很热闹。
只见街道灯火辉煌,错三落五搭起席棚,行人川流不息,一辆牛车缓缓行过代王,不,太孙府,里面的人挑开厚帘一角向外望去。
就看见路侧几乎挤满了牛车,太孙府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官员儒士,看他们脸上模样,明显都是来庆贺,更有着奴仆之流,在街道酒店里烤火喝酒,个个红光满面。
他让车夫行得慢一些,车夫立刻应了。
其实都不必故意行得慢,这一整条路,现在都人满为患、车满为患,若不是太孙府的人时刻在帮忙空出路来,过往的牛车根本就无法挤过去。
车里的人看了一会,就沉声说:“继续走吧。”
随后牛车放开了速度,在路过这段路后,到了开阔地,拉车的牛立刻撒开了蹄子,朝着前面快速行去。
不久,这辆牛车就抵达皇宫的宫门外。
宫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品级极高的太监,凡是在宫里做事的人,就没有不认识这名太监的,乃是过去在皇帝身侧极是得脸的赵公公。
守门的侍卫有点好奇看了一眼从牛车上下来的老者,顿时恍然,原来是钱阁老!
钱圩钱大人!
钱阁老入夜后入宫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也不敢多问,目送着钱阁老被赵公公引着入内。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一路走来,跟着大太监的钱圩悄悄打量周围,总觉得往日里巍峨雄伟的皇宫,竟还不及太孙府来得热闹!
虽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行走的过程中,也遇到一些太监、宫女,但这种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感觉,却缠绕在钱圩的心头。
突然之间,钱圩想到了刚才喝酒,自己学生“人心遽属太孙”那句酒言,虽自己呵斥了,却不由浮现在心中。
“就算是天子,也逃不过世态炎凉么,人还没有走,茶就有些凉了。”
钱圩才寻思着,跟着两个太监接引,踅过一段路,渐渐宫殿道路都有些破落了,四周静得鸦雀无声,看着周围环境,钱圩隐隐有些不安。
他作阁老,皇帝信任的臣子,过去不止一次在夜里被召见,这等事其实也不算是稀奇。
但对这个大臣来说,过去来过很多次,却从不曾被带到过这里。
这是哪处宫殿?
虽是宫殿,但皇上召见臣子,竟要在这里召见?
等近了,看到了殿名,勤华殿……他才恍然,原来是这里。
这里倒也不是一直弃之不用,多年前似乎也在这里召见过臣子,莫非这里是皇上缓解情绪的地方?
虽看着不像常用,但人人都有秘密,皇上更不必说,钱圩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就不敢再多想,只跟上前面太监的脚步。
才走上台阶,三人就提着药箱,从里面低头退出来,这三人都是有品级的太医,钱圩倒是有些印象。
看来,皇上最近是搬到这里小住了?
钱圩没说话,三人朝钱圩匆匆点头,就走了下去。
赵公公则让钱圩慢几步跟着,快步进去,对着里面的人说:“皇上,人来了。”
不一会儿,他才出来,示意钱圩进去。
这一进去,钱圩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钱圩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朝座椅上看去,就见坐在那里的人,虽强打着精神,可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
本就年岁不小了的皇帝,此刻连眼眸都已暮色沉沉,看起来就像是风中的烛火,怕风大一些就要将其吹灭了。
这样的皇帝,是钱圩过去从不曾见过。
“皇上……”
拜下唤这一声,钱圩几乎落下泪来:“几日不见,皇上龙颜憔悴至此,真出臣预料之外!”
钱圩说着,油然而生一种心酸,不仅为皇帝,也为自己,当年都曾年轻过,现在,却都已老了。
皇帝的喉结动了一下,睁开眼,抬了抬手:“你来得倒不算慢,起来吧,年纪也不小了,给钱爱卿赐座。”
钱圩忙谢恩。
等钱圩坐下后,皇帝叹息一声,才说:“朕这次唤你来,也是因有些心里话想与人说说,但能说知心话的人,大多都已不在了。你呢,从几十年前就跟着朕做事,朕一向是信任你……就怕你嫌朕深夜唤你来,却说这些琐事……”
听到这话,钱圩的眼泪差点又涌出来。
“皇上,能跟随您,是臣几十年前做得最对最值的事。您是何等身份,愿意与臣闲谈,莫说此刻还不是深夜,便是深夜,臣也会第一时间应召听候,岂敢有丝毫迟疑呢?”
赝太子 第七百八十七章 天罗地网
“如此甚好,甚好。”皇帝再次点头,目光望向了大殿外,仿佛看虚无缥缈的存在。
“朕对当年太子的事一直很后悔……”良久,皇帝慢慢说着,声音带着些悔恨,更有气力不足的虚弱。
“……现在,把应该给他的,都还给了太孙了,朕这心,也终于好受了一些。”
皇帝所说的“他”,钱圩很清楚,是指太子。
这事,若放在往日里,钱圩也不想听,毕竟太子的事,他是全部清楚。
可现在,一眼看上去,皇帝又瘦了些,满脸皱纹,显的憔悴和虚弱,太孙已是册立了,在这样重要而特殊的时刻,皇上想到了当年的事,合情合理,想找人倾诉,也十分正常。
正如皇帝所说,能听他说这番话的人,基本都没了,便还有,也不适合听这番话。
钱圩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朕做了这些,或所求的就是心安吧,也希望能为大郑选出一个明君来,就是不知道,定下了这个太孙,朕还能不能安稳去见太祖么?”
这话很重,皇帝这样说时,有些暗沉的宫殿内,一处突然之间亮起了光。
钱圩年纪是大了,可他不仅没有老花眼,眼睛还格外的锐利,格外好使。
隔着这么远,他依旧看见了那个挺大东西,以及里面已盈满三分之二的光,但就算是看到了,也只是一扫而过。
虽然不明白此物是什么,但当着皇上的面,他不能仔细去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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