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本欲翻脸逼问。奈何深陷虎穴,不敢轻动。王子怀揣疑云,走出荒废城郭。赶去与大部汇合。
麾下骑将亦探查过周边,赶来通报:“营地周围并无重车痕迹。再往东行,便是奢延废县,和一片漫无边际的奢
1.129 垂帘理政
母亲这便言道:“君侯可有书信传来”
左丞崔钧答道:“主公远在边关,并无信函传来。”
母亲点了点头,冲黄忠言道:“校尉以为如何”
黄忠抱拳道:“回禀太夫人。臣以为,羌人暴乱,抄掠三辅,罪不可恕。然‘罪不及父母,祸不延妻儿’。羌人家眷并无罪过,当善待之。”
母亲点了点头,又冲两位家丞言道:“两位丞相,如何说”
右丞耿雍答道:“臣以为,黄校尉此言大善。”
左丞崔钧亦道:“臣附议。”
话音刚落,满堂家臣这便齐声附和:“臣等附议。”
母亲正要开口。身旁摇篮里被众人吵醒的小主人,开始放声大哭。
“噤声、噤声……”耿雍急忙示意家臣们压低声音。
家臣这便各自掩口。
公孙氏遂将幼子轻轻抱起,入后堂哺乳。
家臣们这便耐心等待。黄忠不禁捋须笑道:“小主人这一哭,中气十足。长大必是豪杰。”
家臣纷纷低声附和,互相交头接耳,各有喜色。临乡后继有人,如何能不大怀欣慰。
母亲亦笑:“能吃能睡。和君侯小时候一个模样。”
“可曾取名”黄忠又问。堂上是君臣,堂下是义亲。小主人不在,堂议暂置,聊些家常也是应当。
“尚在怀中时,陈(寔)祭酒便取名‘封’。”母亲笑答。
“聚土曰封。此名大善。”临乡令娄圭笑道。
南港令李永亦道附和:“待主公此番功成,何愁不扩土增封。”
“呵呵……”堂上众家臣皆有喜气。长安已有消息传来。军曲候麴义领一千先登,杀敌三千余。麴义乃临乡家臣,首功自当记给君侯。
待公孙氏将小主人抱回,轻轻放入摇篮,又坐回帘后。家臣这便正襟危坐,重启议事。
母亲轻声道:“随船有多少羌人家眷”
上计令陈逸答道:“回禀太夫人,一万零三百四十七户,计十万一千六百余人。”
“竟有如此之多。”母亲亦颇多惊讶:“路上可有死伤”
“并无死伤。”陈逸已派人勘验:“虽佩戴镣铐,无法移动,却皆能饱食。自奢延登船,入大河,一路顺风顺水。且明轮楼船宽阔平稳,便是羌人亦无不妥。”
“如何安排,两位丞相可有决断”母亲再问。
右丞耿雍答道:“臣有二法,还请太夫人,夫人定夺。”
“细细说来。”母亲笑道。
“其一,选址另筑一新城,如临乡各城旧例,城内广造楼院,城外大力圩田,令其安居乐业。其二,将万户羌人均分,安置在现有十余座城池之中。登记造册,分宅均田,与临乡民众别无不同,亦可安居乐业。”
母亲点了点头。遂问计众臣:“诸位以为如何”
临乡令娄圭这便长跪起身:“羌人远来,水土不服。若聚一处,恐生事端。不妨拆散。况且,有各城临乡百姓监视照看,必不敢多生事端。再行教化,不出数年,便可真心归顺。”
“家中只有老弱妇孺,诸多农事能否应付”母亲亦有担心。
“回禀太夫人,临乡农事,多用机关诸器。插秧可用插秧机,收割可用收割机。便是脱粒亦有水利机械可用。老弱妇孺足矣。”左丞崔钧答道。
“诸城可有多余良田分配”母亲仍不放心。
上计令陈逸答曰:“回禀太夫人,今春再行圩田,各城皆辟有新田,且充作官田的余田亦足量,足够分与万户羌民。”
“诸位以为然否”母亲再无疑问。
“臣等,附议。”生怕再惊醒小主人,家臣纷纷压低声量。
母亲言道:“君侯此举,乃是为大汉百年计。驱虎吞狼,只行一半。十万家眷,定要善待。待计成,则北地无忧矣。”
“臣等遵命。”家臣纷纷下拜。
待众人起身,母亲又道:“戏君何在”
右丞耿雍答道:“正在堂外等候。”
“速入堂相见。”母亲又道。
“喏。”便有绣衣吏出殿传话。
须臾。戏志才趋步入内,自跪堂前:“臣,戏贤,拜见太夫人,夫人。”
座上家臣闻声,纷纷回望。话说。主公在洛阳所募的三位双食俸家臣,早已声名远扬,各有典故。三日之义,便是
1.130 抗颺虓虎
众人这便乘车抵达耿雍府邸。
宾主落座,婢女送上香茗。
耿雍这便与众人共饮。
正值仲夏,睡莲盛开。池风拂面,暖意微凉。一时满室生香。
比起逼仄的楼桑,不可同日而语。
放下茶盏,耿雍这便言道:“将作馆来报,大利匠城已督造过半。岸边宅院,已有工匠、农人陆续迁居。急需城长及一众属吏,打理迁居、圩田诸事。主公远在西凉,军务本就繁忙。再说,便是六百里加急,往来亦颇费时日。时不我待。大利匠城,交由谁人之手,诸君可有良策”
互相看过,楼桑令乐隐,起身言道:“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等皆儒家门徒,与墨门不通。若要妥善治理好大利匠城,还需在匠人中甄选。”
郦城令郭芝,亦点头道:“乐公此言大善。所谓‘士农工商,国之石民’,缺一不可。百工机械对临乡是何等重要,不言而喻。故主公在大利亭独置一城,欲借风水火利之便,专为良工善其事。城长之选,最好乃是匠人。方可事半而功倍。”
见众城令、长,皆点头。耿雍这便问道:“将作馆何人可用”
管宁言道:“下官保举一人。”
“何人”耿雍忙问。
“乃将作馆苏公孤孙,苏越。”管宁言道。
“可是设计机关马鞍,被主公大加赞赏的苏越,苏子度”耿雍笑问。
“正是此人。”管宁笑答。
偷看耿雍面色,郦城令郭芝不禁摇头笑道:“右丞既亦钟意此人,又何须再问我等。”
被同僚揭穿,耿雍抚掌大笑:“所谓不谋而合。我与诸公,心有戚戚焉!”
南广阳长崔琰拱手道:“右丞高风亮节,不专权独断。主公所托其人也。”
众城令、长,纷纷起身行礼。
耿雍亦含笑回礼。
这便众人合议,定下大利匠城城长人选。
历史上的苏越,确是良工。亦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建安二十五年(220),“王(魏王曹操)使工苏越徙美梨,掘之,根伤尽出血。越白状,王躬自视而恶之,以为不祥,还遂寝疾。”
南港。
硕大的船底舱,阴暗又潮湿。除去襁褓中的婴儿,所有羌人,不分男女老幼皆佩脚镣手铐,串锁在拥挤的船舱内。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不下千人。
此还只是一艘中等尺寸的楼船。据说最大的一艘能装三千。武帝曾造“可载万人,船上起宫室”的豫章大船。足见此时造船术之强悍。
不用担心有人逃走。茫茫大河,佩戴沉重的镣铐,如何能游到岸边。再说,舱内所有人皆被一条长长的锁链,串在一起。底舱通往中层甲板的楼梯亦被撤去。进出无门,上下无路。如何能逃脱。
凿船
河水倒灌,只能害死自己。
航行多日,底舱内充斥着水藻的腥咸和浓烈的体臭。透过船体顶部,一条修补船板时留下的细缝,微微能看到一丝光亮。自从昨夜起,楼船便没再航行。隐约传来的车马声响,说明船已靠岸。却不知究竟到了哪里。
“阿母,阿母”一个半大少年,焦急又关切的呼唤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羌族妇人。
“超儿……”妇人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只见她双唇干裂,眼窝深陷。似身染重病。
“阿母,好像靠岸了。”少年用一缕湿润的麻布,轻轻擦拭着母亲的额头。重病缠身,让本就娇弱的母亲,几乎没有了重量。若不是急病乱投医,赶去北地郡寻羌人巫祝驱鬼治病,也不会被胡人掠去。
 
1.131 猛虎破闸
又看向母亲倒下的地方。再仰头最后看了眼高高在上的舱盖。
少年跳下大石,径直走到舱壁。背靠舱壁,奋力一蹬。小小的身板,全力奔冲。脚踩大石飞身而起,怒拳轰出!
砰!
舱盖竟被一拳轰出个硕大的窟窿。
拳劲未散,半身已冲出甲板。
下落时,用满是木刺的手指,奋力扒住边缘。少年咬牙攀上中层甲板。和底舱一样,中层甲板内也拴满了羌族父老。周围人皆用惊惧而又麻木的眼神,看着破舱而出的小小少年。
这层甲板的状况要比底舱好许多。光线明亮,通风干爽。少年猛吸几口气,抬头再看,见通往上层甲板的木梯同被撤去。这便咬牙拔去手上木刺,走向最近的一块压舱石。
“后生会使刀否”声音来自身后。乃一个皓首老者。
“老人家有刀否”少年走过去问道。
“头上发簪,取下一看。”羌人老叟笑道。
少年伸手取下,在袖上抹去黑灰,竟是一把寒光四射的狭长匕首。匕首侧有反刃,可防滑脱。
“上面便是贼人所在。若如先前那般动静,必被发现。”老叟冲被少年击碎的舱盖努了努嘴。
“哦!”少年点了点头。
“且把我衿带(衣带)解开。”老叟又道。
少年便又解开老人家的衿带。展开一看,竟是卷细长麻绳。
何须再问。这便熟练的系在匕首柄上。掂了掂重量,少年奋力掷出。
但见一道寒光电射而出。匕首直没入柄。正插在舱盖边缘。
羌族老叟,老眼一亮:“好后生!”
少年顿了顿绳索。确定頗能承重。这便身作猿猴,飞快攀上。只手发力,微微掀开舱盖。
伸头一看,四周无人。
这便顺绳直坠,落向底舱。穿过破洞时,停下来对老叟言道:“老人家且稍后。我先救阿母,再来救你。”
“不用。老朽垂垂将死,又何必拖累你母子。后生且自去,只需将所见所闻,广而告之。便是大功一件。”老叟笑道。
“嗯!”少年这便坠入底舱,赶回母亲身边。将脚镣发力掰断,又用蘸水麻布将母亲捆在自己背后。母亲铐起的双手亦穿过脖颈,搭在自己胸前。试了试,确定不会掉落。这便背着母亲,攀上绳索。连试数次,却力有未逮。年纪太小,气力有限。如何能将自己连同母亲一起攀上。
思索片刻,便把母亲先放下。又将母亲的手铐拴在绳索一端。为防磨烂手腕,手铐还细心用麻布裹缠。自己先爬上中层甲板,再与老叟合力将母亲拉上。
“又该如何”老叟气喘吁吁的问道。与底舱差强人意的镣铐不同。中舱内的镣铐甚是粗重。无法扯断。老叟坐地,断难移动。再往上层甲板走,便无力援手了。
少年言道:“待我先上,再把阿母拖出。”
“千万小心。”老叟叮嘱道。
少年先活动开手脚。顺绳攀上舱顶。只手顶起舱盖,又伸脚勾住上层甲板边缘。跟着手脚并用,壁虎般挪了出去。确定无人,这便掀翻舱盖,探身握住刀柄用力摇晃数次,将匕首拔出。
挥刀隔断绳索,再将匕首含在口中。用力拖拽麻绳,将昏睡不醒的母亲一寸寸的提上来。
所有被俘羌人,皆默默的注视着少年和母亲逃离牢笼。却无人出声。镣铐无法挣脱是其一。北地人生地不熟,无处可逃是其二。故将全部希望,皆寄托在母子二人身上。
只需二人逃脱,辗转返回家乡。便可将消息带回。只需知晓下落,族中勇士便会全力将家眷救回。
攀上甲板才发现,不知何时,明轮船又启程。
只见车轮转动,劈波斩浪。甲板上却空无一人。仿佛船能自走一般。
汉家机关船,着实令人生畏。
便是远远得见,羌人皆纷纷驱赶羊群躲避。别说乘坐,便是靠近都胆颤。
两侧河堤高耸
1.132 马儿吃饱
楼桑医学馆。
虽经多次改造扩建。功能还是刘备最初的划分。
一楼义舍。
自从君侯在临乡各处官道,设下流民营地。义舍渐变得疏疏朗朗。今日却有不同。少有人气的楼桑义舍,忽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身着白衣护士装的妙龄少女,正捧着盛满一碗碗白粥的漆木托盘,快步走来。
护士乃临乡特有的女性职业。
自从白湖女校开门受徒,临乡各处均有女性业者的身影。加之君侯远赴洛阳,家中由太夫人和夫人垂帘理政,身兼女校长的家令士异悉心辅佐。最主要乃我大汉风气便是如此。女性的地位,在漫长的封建史上绝无仅有。故而,‘女子’亦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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