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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这一场战斗,也让彭彪放弃了集结兵力转而偷袭梁郡的想法,行旅已经让他无可奈何,坚城也实在更加不好下手。与其劳师远奔,不如打定主意将兵力重点集结在淮南一线,与对方进行缠斗以拖慢其行军速度。

    而且从稍后对方的布置安排看来,并未将民众驱散,而是携带同行,可见对方主将不是一个心坚如铁之辈,对方行军速度无疑会更受拖延,而且后勤压力也会变得更大起来。

    虽然彭彪也明白他这种驱赶平民送死的战法实在是有伤人和,哪怕在他们如今赵国内部,如果传回后方,也有可能会被人拿去当作攻讦他的借口。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对方并非可以正面战胜的对手,他若不能在援兵到来前保住寿春,所受责难无疑会更大。

    所以在引军而退后,彭彪甚至没有再试图努力守住虎梁戍,而是直接引军再退,与后路上前的人马汇合,重复此前的集民举动。

    虎梁戍周遭的情况也流传开来被人知晓,因而一时间淮南那些坞壁或是自发的聚集起来据险而守,或是干脆放弃家园,化整为零往山野逃遁。

    这也给彭彪带来极大的困扰,明白自己今次所为可谓是饮鸩止渴,自乱阵脚。无论这一战胜负如何,来日国中若还想稳治淮南,必须要有强兵屯此,否则必然是叛乱连连,不得安生。

    从这一方面来说,此一战彭彪如果还不能取胜,那他前途实在堪忧,失土而又失众,主上数年德行之治,最起码在这豫州之地收效将会大打折扣。所以,他更需要有一桩大功在身,才能保护他事后不受清算。

    此前一战,让彭彪更加了解到敌方主将沈哲子的性情,或是仁慈,但也有限。单纯驱赶民众上阵,并不能给对方造成什么冲击,而且因为那些民众的混乱,反而会给自己所部造成不小的困扰。

    所以接下来,彭彪也不再刻意集众前去冲阵,而是将主力抽调南来,大肆击破境中坞壁,制造大量流民队伍往南冲击。此一战无论结果如何,未来他都很难再在淮南立足,所以也就无所谓未来的淮南会是怎样残破局面,只求能够竭尽所能的制造战机胜算。

    然而如此肆虐地方,彭彪也很快就尝到了恶果。

    淮南之地,本无太多奇险形胜之地可守。江淮丘陵至此地势已经渐趋平稳,偶有浅坡涂塘,也都不是什么人畜难过的险地。但若真要挑选驻守所在,也并非全无选择,位于淮南偏南位置的罗渎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罗渎所在,乃是将军岭一个余脉荒山,也是淮南诸多水域当中淝水和洛涧的一个分水岭。而罗渎便是贯通山岭,勾连两河的一条不长的水道。

    夏日水盛时,这里可以作为连接两河的一条水道,而冬日水竭时,此地便没了通航的便利,因为两河夹流于此,反而成了隔绝南北的一道横沟。早年祖约与江东朝廷交恶时,便曾经于此处兴筑戍堡工事,屯兵于此以备南面。

    彭彪通览左近,最终选择了罗渎所在当作与豫州军对峙交战的主战场,一方面派人深挖正在枯水期的罗渎,拆除水渎上几座石桥,另一方面继续抽调兵力在水道北面的戍堡集结。

    至今已经于此集结了四千余众,这当中仅有两千余众是彭彪自己的嫡系人马,余者则为寿春当地兵力。

    这些人多为昔年祖约部将,或不可信,但在抵御豫州军北上方面,与彭彪意图倒是一致。毕竟早年若非他们背叛祖约,寿春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被赵国攻破。一旦江东朝廷收复寿春,无论是追究他们据城投敌,还是早年跟随祖约作乱,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因为在此投入太多兵力,如此一来,寿春城中彭彪部众已经不足两千人。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数字,但眼下彭彪也不得不如此,只能在心里期待援军早来,或是于此大破对手。

    左近人众,大量驱赶向南。彭彪也是派出了大量游骑在罗渎南面游弋,一者刺探军情,一者驱赶民众。

    豫州军北上速度越来越慢,这对彭彪而言倒是一个好现象,他们北来一分,后勤的压力就会加重一分。即便军中车驾强盛,但有了那么多的流民投靠,想必粮草也快告急。所以南去的游骑们,还担负着伺机骚扰对方粮道的任务。

    罗渎再往南,可谓一片人间惨剧,大量民众被驱逐于野,野地中到处横陈着尸体,有的是饥寒交迫倒毙途中,有的则是被后路驱赶的羯胡骑兵打骂杀害。

    或许是也明白了自己一方处境不妙,羯胡骑兵们在驱赶民众的时候,手段态度便加倍的暴虐。他们甚至不允许民众久作驻足,一俟发现队伍停滞不前,便冲上前来追逐打杀一通。

    凛冽的寒风中,缓坡上有一队两百余人的流民队伍正缓缓向南而行,他们似是一整个宗族,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也都脏污破损。一些壮力者或背负着老人,或怀抱着孩童,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口中则喷出大股的白气,整支队伍艰难前行。

    这时候,后方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这对于队伍中人而言,不啻于催命之声。随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队伍中老弱俱都瑟瑟发抖,妇孺也多垂首哭泣。而壮力者则努力加快步伐,脚步已是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然而双腿又怎么比得上四蹄迅速,很快七八骑身裹皮袍的羯胡骑士们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这些奴兵原本只是漫无目的的在野中游荡,可是在看到这一队流民后,眼眸中便闪烁起残忍光芒。

    一个个拨马从后路追赶上来,挥舞着马鞭俯身抽打那些落后者,口中则发出或胡语或汉话的叫骂声,以及残忍的笑声。

    阿奴速行!

    队伍后方一人搀扶着老迈妇人,另一手则拉着年幼孩儿发足狂奔,可是那孩子却失足跌倒。恰在此时,一奴骑纵马冲上,马足恰好踏在挣扎要起的孩儿后背,那孩儿喉中蓦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继而滚烫血水便从嘴边沁出。

    我的儿

    旁边一妇人看到此态,两目中热泪滚滚涌出,翻身扑向那已经抽搐渐止的孩儿。然而马身上奴兵看到这一幕,当即便抽出一柄长刀,顺手一划,妇人即刻倒闭身亡。

    啊

    前方壮丁听到声响转头望去,已是目眦尽裂,口中发出惨烈的咆哮声,继而蓦地两手一推将老妇人往前推去,跪倒在地泣声悲呼道:儿子不孝,不能再奉母向南!

    说罢,他便就地一滚,从地上抓起碎石,正待扬手砸向已经纵马冲来的奴兵,斜里蓦地飞出一箭,直接横贯他的咽喉!此人神态狰狞惨烈,身躯巨震中仍然俯冲数步,待那奴兵挥刀斩来,两臂一合攥住刀背,这才重重的跌落在地!

    奴兵没想到此人临死之际爆发如此大力,一时间被拉扯倾身险些跌落下马,身躯一拧正待稳住身形,蓦地后脑被重物飞撞彻底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原来是那老妇人纵身扑来,用身躯将他撞倒!

    老奴该死!

    奴兵咒骂一声,松开仍深贯在尸体身躯内的刀柄,转手攥住老妇人头发顺势勾住其喉咙五指蓦地一收,老妇人喉骨顿时断裂再无声息,只有那激凸的浑浊双目直勾勾望着奴兵。

    饶是杀人如麻,奴兵见那恐怖视线仍觉心寒,忙不迭翻身而起正待要再上马,身后却有疾风袭来,一块岩石正中他的额角,热血霎时间涌出,挡住了他一眼视野。与此同时,急促脚步声响起,耳畔一股热气喷来,继而便是剧痛,整只耳朵已被利齿撕掉!

    旁侧五六人翻身冲来,一个个以血肉之躯扑上,那奴兵很快就被扑倒在地,手足虽然都在剧烈挣扎,但周身凡可下口之处俱都传来剧痛,瞬间便成一个血人,哀嚎戛然而止!

    住手,你们这些贱民是不想活了!

    旁侧奴兵见状,已是骤然一凛,挥刀上前想要解救同伴,然而他自己坐骑马首却被人直接将马首抱住,死不松手。稍一停顿下来,旁侧便有人嘶嚎着扑上来,以手挡刃,以牙噬人!

    两百余名流民,绝境中终于爆发出来,左右都是一死,宁死也不能再由这些肆虐乡土的奴兵猖獗!各以血肉之躯,硬撼奴兵铁蹄。

    奴兵受此围攻,被人以命搏命的拉下战马,厮杀扭打大半刻钟,八名奴兵尽数死在当场,一个个死无全尸,胸膛都被剖开,血浆肝肠洒落一地!

    类似的场景绝非孤例,在这寒冬原野上屡屡上演,杀人者人恒杀之!随着派出的游骑伤亡陡增,加上豫州军骑兵们也频频疾行前来接应流民,一时间彭彪居然不敢再派小股游骑南去!

    又过三天,豫州军主力终于出现在了罗渎南岸,一俟出现,车阵便沿着干涸的水渎摆成战阵,一副要于此长期驻守对峙的架势。

    彼此对峙两日,对方却无强攻的举动,彭彪不免心有狐疑,他扼住豫州军北上通道的同时,其实南去的道路也被封住。待到第三日登高窥营,却蓦地发现对方军阵中已经没有了骑兵!

    略一沉吟之后,彭彪脸色已是大变,即刻派出游骑沿洛涧往东行去,少顷便得来消息,位于洛涧东北数个戍堡通道昨夜遭受袭击,如今已经被豫州军拿下。换言之,彭彪所部东南两条出路俱被封锁,而西面则是冰封的淝水,根本没有渡处!

    寿春

    一俟明白自己的处境,彭彪脸色当即一变,一旦寿春失守,他所选择狙击对手北上的位置,便成了一个四面包围的绝地!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之所以缓行徐进,只怕还不只是单纯的辎重拖累,更有可能是要将他主力吸引向南,给别部制造奇袭寿春的时机!

    可是,对方如果敢这么干,难道就不怕国中后路援军及时到达,再将寿春给夺取回来,顺便与自己两路夹击,全歼对方的别部兵力,同时打破这个看似绝境的包围?




0671 兵入寿春
    彭彪尚困在罗渎北岸惊疑不定之际,沈哲子已经在营中接见郗鉴的使者了。

    他亲自率领所部北上,在这个并不适合发兵的时日里对淮南用兵,自然不是兴之所至。一方面此战无可避免,今冬与淮南必然会有一战,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另一方面,今冬出战,后勤不利,乃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哪怕就是不悉兵事者都知道的问题,彭彪自然不可能忽略,有很大可能会将之当作胜机所在。

    但事实上,沈哲子所部出击,压根就没想过要在野战中战胜对手。他这车阵虽然牢不可摧,但是机动性远远不如骑兵。徐徐北上,一方面自然是有诱敌的考量,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所以,真正用来主攻的还是合肥郭诵以及庐江毛宝。合肥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是作为淮西重镇,地理位置是在那里摆着,虽然冬日水道难以利用,但就算是单纯的陆路,距离寿春也要比梁郡所在近一些,可收一个奇兵之效。

    合肥收复之后,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复建经营,反而原本不存在的梁郡城得到了大规模的经营。而早前几个月的对峙过程中,沈哲子也确确实实在将梁郡当作主力基地来经营。包括江东朝廷内部也都相信,来日再望淮南,梁郡必是主力发动的方位。

    所以长时间以来,彭彪所关注的重点也一直是梁郡,而对于合肥这个原本寿春最大的威胁所在,反而极少关注。

    这其实就是一个单纯的力量对比问题,彭彪就算发现合肥才是主攻方向,他难道就能对梁郡来敌视而不见?一旦两军会师寿春城下,彭彪就算主力毕集寿春,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归根到底还是在于羯胡在战略上对于寿春的忽略,西路的襄阳,淮下的彭城,俱有重兵屯守,但寿春这里唯有彭彪一部。

    沈哲子的军力,拿下寿春是笃定之事,但问题是后续该要如何防守。寿春本部虽然兵力不多,但是再往北的南阳谯郡以至于洛阳,还有淮上彭城下邳盱眙等地,羯胡置兵何止十万。

    一旦沈哲子冒进拿下寿春,羯胡是不可能忍受这一淮中重镇得而复失的,届时他便呈孤军之势,要遭受来自各方的围攻。

    所以沈哲子才要抢在冬日出兵,并不是因为冬日合适,而是因为荆州军如今正与羯胡围绕襄阳展开连场激战。如此一来,寿春西面的奴兵便会被大量牵制在襄阳方向。而与此同时,徐州那里近来也是频频用兵于北,同样能够抵消一部分寿春东面的压力。

    梁郡这里,沈哲子虽然经过几个月不计成本的投入,但从实际的兵力来看,其实在江北各镇中仍然还是小字辈。毕竟钱粮再厚,想要彻底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也是需要一个时间。目前来看,豫州实在还没有单独发动一场围绕重镇大会战的实力。

    所以,沈哲子也只能趁着东西战事频密的时候趁火打劫,用最少的代价拿下寿春。此前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人虽然在梁郡,但一直示意郭诵陈规等人与寿春周边几股力量接触。

    说实话,那些人家对沈哲子还是太多保留,沟通的效果并不算好,几乎没有人明确表示愿意支持沈哲子收复寿春,他们是没有信心沈哲子能够守住寿春。如果因此引得奴兵大举南来,反而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危险。

    但沈哲子最终还是决定出兵,并且希望能够以一场大胜来邀取人心。但冬日既无水军配合,所面对的彭彪又多为骑兵,打不过可以跑,想要大胜谈何容易。

    他亲自做饵,勾引彭彪南来,摆出一副不急不躁的架势。到目前为止,效果出奇的好,彭彪大概太想在他身上斩获战功,大量主力集结于此。而昨夜骑兵突袭洛涧,轻松将这个东西节点拿下来,大概是彭彪对盱眙方面的援军信心颇高,在那里居然布置不足千众。

    有了这一胜果,可以说彭彪已经死了一半,其重要性还不在于对彭彪形成围堵之势,而是在拿下了洛涧之后,便控制了东西的通道。而这一点,便可以拿来与郗鉴做交易的筹码。

    洛涧附近的马头涡口等地,是淮河上游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将这些戍堡控制在手中,完全可以用来说服郗鉴将主攻的方向从淮阴等淮水下游转移到西面的盱眙等地,与沈哲子所部豫州军守望相助,互为臂膀!

    所以一俟得功,沈哲子便即刻调集曹纳所部右翼人马前往驰援据守,将那一地区牢牢掌握在手中。眼下沈哲子所部还留在此地的仅有四千余众,与彭彪隔着一道罗渎对峙。虽然兵力上已经没有明显的优势,但他相信彭彪此时也必然已经没有了强烈战心。

    将自己的想法详细的与郗鉴使者讲述一遍之后,沈哲子便即刻命令所部百数人飞骑护送其人前往郗鉴的军阵所在。之所以不提前沟通,实在是因为早前挖人墙角有点狠,不如造成一个既定的事实有说服力。

    而且他也极有诚意,愿意将寿春以东的淮河据点尽数划给郗鉴,并且提供一部分械用资助,必要时甚至还可以出兵帮忙,是用十足诚意的态度,来打消此前挖墙脚的尴尬。

    就算郗鉴不愿意合作,有了梁郡这个扎实的后进基地,沈哲子也有信心守住寿春不失,只是肯定要更艰苦一些。

    现在,决定彭彪死期的就是寿春方向的结果了。

    冬日水流枯竭,舟筏难行,合肥北面一路密布的河网不足为依仗,反而给行军平添了一些障碍。

    因为有的地方需要绕道而行,所以尽管出兵日期仅仅只落后于梁郡所部一日,当毛宝与郭诵两部何计五千步卒涉过芍陂抵达寿春附近的时候,竟与沈哲子到达罗渎的日期仿佛。

    寿春周边多山泽要戍,其西北方向硖石城便是紧厄要道的一处险关。大军到达此境稍作休整,而后斥候便来汇报有境中乡人来见。

    郭诵身上甲衣冰霜暗结,亲自出见,来人共有三个,俱为早前有所接触的境中人家。三人俱着轻甲,在山岭背风处眼见郭诵阔步行来,俱都上前拱手道:我等于此恭候郭侯所率王师久矣,一俟得讯,即刻越城来见。

    郭诵上前与这三人稍作寒暄,而后便问起寿春近来形势。其实不用这三人回答,他相信近来寿春形势肯定也有好的变化。毕竟此前接触时,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态度也远远算不上热切,可是如今居然主动前来相见,可见对于守城也是没有了信心。

    彭彪此前已经率众南向,听人言似是已经与沈驸马交战数场,近日又频频抽调守卒南去,可见战事不甚乐观。如今城内守军愈少,甚至已经弃守罗城,内结金城。眼下罗城俱为我等乡人所据,多渴王师降临叩城。金城尚有两千众,由彭彪部将郑头并郡中恶户高丞等人分领,却非我等能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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