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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称得上坏消息的,首先是虞潭已经离开台城,亲自前往石头城坐镇,其次谯王出城,已经抢先以护军名义接管都南航埭舟船,让赵胤此去图谋落空。

    王导这里正在思忖该不该将赵胤召回建康来,前往拱卫建平园,可是台中传来的一个消息,于他却如雷霆重击:公主府仪仗护卫并无逾礼,因为琅琊王正于其府上做客!

    听到这个消息,王导才明白沈哲子如此过激反应,回响在哪里,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借题发挥穷迫深究,眼下沈氏退路无忧,若是不能两安,那就一拍两散,各自南北!

    明白了沈哲子所为的深意之后,王导心内又有疑惑,这小貉子公然以琅琊王作为威胁,即便不担心其他人家的感官如何,难道就不担心苑中皇太后会有反感?

    沈氏自肥东南则可,想要完全跃上江东舞台,根源还在与帝宗的亲密关系。假使皇太后因此流露出明显对沈氏的厌弃,这不是在自毁根基?为了一时之困顿,要作如此后患无穷的布置,难道自己终究还是高看了这位驸马?




0555 敬豫绝情
    雷氏退出了太保书房,神态仍是凄凉惶恐,虽然太保并未言明要如何处置她,但她心内也清楚今次害了王门一个子弟,迎接自己的必然不是什么好结果。

    回到自己的居所,因为太保已经派人过来,曹夫人派来监押她的家人便就撤离。雷氏入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箱笼仔细挑选,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挑选出一件青色素雅襦裙换上,而后揽镜细照,略施脂粉掩去脸上的憔悴愁容,妩媚不见,只是脸色尚算红晕。

    她又在房中收拾片刻,少顷捧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行到外间对一名侍女欠身道:阿青娘子,能不能帮我拿住此物?

    雷氏早先在府内也算得意,身边听用之人不乏,许多内外管事都长侍其廊下。可是随着曹夫人派人前来守住院落,诸多仆役早已一哄而散,唯独剩下几个完全没有去处的,仍是惶恐不安的立在这里。

    那侍女忙不迭上前接过了盒子,而后雷氏又出门去对太保派来的家人躬身道:房内尚有几箱笼,俱是敬豫阿郎春秋衣衫,能否有劳送上一程?

    那几人对望一眼,俱有几分迟疑,待到雷氏往一人手中塞入几枚金钱,这才松动了态度:雷妪毋须客气,只是你要清楚,若当中夹杂什么因得主上不悦,或会牵连到阿郎。

    没有,没有,只是一些新衫而已,你们不信,我可打开让你们验看。

    雷氏连忙摆手说道。

    待到那几人验看完毕抬起箱笼,雷氏才在他们看护下垂首往儿子王敬豫居所快步行去。

    大凡世家子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傲慢目中无人的积习,而在这其中,王太保的次子王敬豫绝对是个中翘楚。

    寻常人哪怕再怎么简傲,总有一二志趣相投可作倾谈的友人,可是王敬豫无论在面对什么人,都是一副眼高于顶不屑一顾的姿态。哪怕是在王太保面前,若是心有不悦,都敢不告而别,扬长而去。

    这样的性格,自然难有什么好人缘。而王敬豫也根本不屑与人有什么太多接触,在府中都独居一偏僻院落,自称格局。哪怕身边听用之人,若是找不到合自己心意的,宁肯自己去做,也不愿放低标准而去迁就。

    雷氏一行穿府行过,自然引得府内许多人立足观望,但却并不上前打招呼,只是站在远处低语议论。

    王氏庭门极大,雷氏行了大半刻钟,才到达了王敬豫居所外,不敢贸然上前,先使人上前去通传。过不多久,院内才行出一名年在十四五岁的娇俏双丫侍女,待见到雷氏身后不乏人和物,那侍女眉头便蹙起来:雷妪不是不知阿郎脾性,你带这么多人来骚扰,我是不敢放行。

    雷氏上前赔笑:霜儿娘子毋须烦恼,这些人都不入内,只是把物件放在门边,稍后请你使人再搬入进去。

    你每次来,总要给人许多麻烦。我又不是听用于你,说了不只一次,怎么还是不知收敛!

    那小娘子眉头微皱,脸色已是分外不悦。雷氏赔了许多笑脸,又将一套装在锦囊里精美别致的玳瑁佩饰塞入其手中,才总算得以放行。

    小院不大,但却雅致,影壁后便是生长得郁郁葱葱的矮竹,当中点缀着许多已经开放或是半残的梅菊。

    雷氏踏足这小院,脸上许多忧愁已经散去,到处打量,神态间不乏欢欣:阿郎真是雅趣盎然,行在他这居所,让人都

    噤声!你再说许多闲话,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前方引路的小侍女转过头来,皱眉低斥道。

    雷氏闻言后连忙闭嘴,就连脚步都放得更加轻盈,同时示意跟在她身后的阿青娘子把脚步放缓。

    行到院内小楼前,那名叫霜儿的小娘子先行入进去,过片刻后才走出来,示意雷氏入内。

    雷氏见状,脸上喜色愈浓,提起裙摆步履轻盈,仿佛将要飞起,悄无声息云朵一般飘入楼内。

    小楼并不大,入内后便洋溢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这种香料雷氏并不陌生,还是早年一位求任交州的外官奉送给她,言道远邦异香,宁心安神,雷氏试过不凡,便俱都送到这里,甚至大妇曹氏讨要都推说已经没了。

    待转过一道围屏,雷氏便看到正有一个身披素氅的年轻人正坐在席上,手捧一份古简细阅。这年轻人容貌俊美,神态安详,单纯五官上明显可以看到遗传自雷氏的痕迹,便是王太保的次子王敬豫。

    看到儿子坐在那里,雷氏整张脸上都泛起隐约可见的光辉,待见到王敬豫抬头望来,便显得局促不安,手足都不知放在哪里。

    阿姨你好啊。

    王敬豫抬头对雷氏微微颔首,旋即又低头去看手中那古简,似乎只是看累了调整一下姿势。

    阿阿郎,你你

    雷氏听到王敬豫的招呼声,神态便更显局促,原本巧舌如簧,眼下却不知该要说什么,待见王敬豫又低头下去,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雷妪又不是外人,快快坐下。

    这时候,那个名为霜儿的小侍女一反楼外疏远冷漠姿态,热情招呼雷氏坐了下来,又为其奉上酪浆,然后行至王敬豫身畔,小心夹了一块香饼添入小炉内,只是偶尔看向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雷氏,眉眼间流露出明显嘲讽意味。

    雷氏枯坐良久,始终不听王敬豫开口,她也不敢长久观望,唯恐眼神灼热而扰人,于是便坐在那里左右打量,待见到侧面一扇窗户半开,便悄悄起身去用手慢慢掩上。

    雷妪静坐即可,这种小事奴自为之。

    那侍女霜儿见雷氏动作,便皮笑肉不笑说道。

    雷氏对她歉然一笑:眼下已是秋寒,阿郎幼来体虚,须得谨记勿要寒风入室。

    雷妪叮嘱,奴一定深记。

    那小侍女语调仍是甜美,只是望向雷氏的神态更加厌弃。

    又过小半个时辰,王敬豫才总算将古简翻阅完毕,让侍女将古简收起,这才抬头望向雷氏:久不相见,阿姨神采仍好,你来我这里有事?

    无事,无事。只是心里有些挂念

    雷氏连忙坐直了身体,有些局促回答道。

    没事?

    王敬豫听到这话,不乏秀气的双眉便微微一蹙,继而摆手:既然也已经见到,那你就去吧。

    雷氏听到这逐客令,略有些失落,只是不敢多说,起身便往外行去,步履不乏沉重,频频回首,终于忍不住轻语道:近来府上有喧闹,阿郎你听到过?

    略有耳闻,一些闲事。

    王敬豫这会儿视线又落在身畔棋枰上,并不抬头,随口回答道。

    那么,那么我就去了。

    雷氏语调略有颤抖,行出两步后,却又转回头来,低语道:阿郎独浸所好,这是好事。但闲时不妨抬头望一望身边人事,父母亲长都要敬爱

    阿姨。

    王敬豫听到这里,将手中棋子抛在棋枰上,抬头望着雷氏。

    雷氏听到这话,脸上又流露出神采:阿郎你说。

    我这里终究是清静地,不喜喧闹,不乐接待太多闲人,你明白?

    我我明白,明白。

    雷氏双肩陡然一颤,脸色已是蓦地灰败下来,疾行走出了小楼,然后才站在王敬豫望不到的方向,频频对楼内那小侍女霜儿招手。

    小侍女满脸不情愿行出来,望着雷氏满怀怨气道:你总来扰人,害我又要为阿郎所厌!

    雷氏这会儿脸上却无软弱,只是嘴角噙着冷笑望着那小侍女,眼神复又恢复了冷厉。

    你你要做什么?我我,阿郎可是最喜我在身边听用,你敢对我怎样?

    那侍女见雷氏此态,心里略有发毛,色厉内荏道:老妪将死,我才不惧你!

    我不要你惧我,只要你敬奉好阿郎。我警告你,若使侍奉阿郎有缺,老妪福浅,惟有怨深,化作厉鬼,也要将你纠缠一世!

    雷氏讲到这里,语调虽是不高,声音却冷冽到了极点,脸庞隐有扭曲,似是择人欲噬。

    我我记得了雷妪安心,我不敢不敢疏慢

    待见那小侍女吓得花容失色,雷氏脸色才又恢复如常,抓住那小侍女的手,温声道:阿郎喜你,是你福分。老妪与你,俱为贱人,若能敬奉主上得来喜爱,那是半生的福报。

    说着,她让自己侍女上前,把那盒子摆在小侍女霜儿怀内:老妪劳碌半生,为儿积攒生仰之本。诸多地契物单,俱在这里,待到阿郎有闲,你交他收好。贱婢若敢自肥,我人虽死,杀你亦如杀鸡!

    我不敢不敢,雷妪走好!

    小侍女双手紧抱住那盒子,连连对雷氏欠身。

    待到雷氏离开王敬豫居所,便有人匆匆前去禀报曹氏。

    曹氏听说雷氏去见王敬豫,眸中已经泛起冷芒,直到听说雷氏不久后便被逐出,神色才有转缓,继而便叹息道:我虽厌见胡婢儿,今次他却没有做错。那胡婢性贱,王门儿郎不过暂借其胎腹生养,若以为凭此能有什么长足进望,那是做梦。往常她也用起来顺手,只是最不该以奴婢之身,去驭使主人性命。太保不曾杖杀,那是尚念旧情,日后谁在府内再敢提起她,鞭杖逐出!

    她说这话时,自是不乏隐隐的快意。但其实在王敬豫眼里,她与那性贱胡婢,又有多大区别?



0556 冷战
    乌衣巷里,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站在街口向内里观望,首先见到的自然是琅琊王氏那巍峨壮观的牌楼恒门,原本那里应是车马云集之地,只是眼下诸多往来公卿车驾俱都不见,取而代之是层叠陈列的甲士。

    与之毫不逊色乃至于犹有过之的则是街道更往里的丹阳长公主府,公主府门庭虽然不及王氏宏大,但所陈列的甲士却只多不少,甚至就连高墙内都搭建起了箭楼,不乏被甲兵士上上下下。

    这两家府邸都是庭门紧闭,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让人远远看到便觉不寒而栗,不敢在左近久作逗留,哪怕是迫不得已必须要经过,也都是硬着头皮匆匆而过,唯恐被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波及到。

    都内绝大多数人最初对此都是不明所以,而消息也只是在小圈子里流传,次第向外传播。到了第二天,整个建康城几乎都传播开了这个消息。只是各人所处圈层不同,所得知的消息也都多寡不一。

    虽然消息已经流传开,但却罕见的没有人在外大肆谈论。大概是这件事情所蕴含的信息量太大,让人不敢轻论。每一个听闻此事的人,都在四方打探,尽可能多的了解更多内情。但往往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眼下在外流传最广的版本,一是沈氏不忿王彬南下会稽制衡他家,因而沈氏驸马使人在都中陷杀王彬之子。二是琅琊王氏乡土自专,乃至于嫡系子弟亲自上阵欺凌乡人,结果遭到乡人猛烈反扑,继而死在了乡里。

    沈哲子虽然身居家内,但却并没有放弃对外界讯息的收集,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摆在他案头上时,他也忍不住苦笑一声。

    沈哲子得讯之后,只是通知了亲近人家,以给他争取应变时间,却并没有让人去扩散消息。他相信王导那里肯定也是如此,在没有试探到更多反馈的时候,绝不会轻易将更多内情披露于外。

    可是眼下摆在沈哲子案头的这两个说法,却是在传播中越滚越大,各种添油加醋之说,已经传的有鼻子有眼。譬如沈哲子如何挑选死士,乃至于吩咐人何时出动;又或者王氏如何勒索乡人,甚至于女。

    虽然只是各种穿凿附会的流言,但由此可以看出,局面将要失控!

    王兴之一人之死,并不仅仅只是王家死了一个子弟而已,涉事的两家,琅琊王氏自不待言,吴兴沈氏如今在时局中也是有着深刻的影响力。因为两家各自所具有的浓烈政治属性和派系,再简单的事情都免不了要被人或有意或无意的过分解读。

    对沈哲子而言,王兴之的死真的是一个意外事件,而他的处理方式也迥异于以往,并不借此酿生什么更大的变数。他的反应看似激烈,但其实一直都是保守的,只是在增强自保的能力,并没有释放什么进攻的信号。

    这看似不符合沈哲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旧日作风,但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家上岸了,局面稳定更有利于他家利益所在。别的不说,如果一旦大乱起来,原本大量吴中乡人在建康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有可能付予流水。

    王兴之的死,对他而言弊大于利,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尤其这一件突发状况,他根本就攫取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是希望能够息事宁人。

    即便这件事当中可以挖掘出雷氏这个胡儿之家借助王氏的撑腰,在乡里横行霸道,鱼肉乡人,继而将讨奴热潮所激发出的怒火倾注到琅琊王氏身上。但有一点需要警惕,这一股情绪浪潮哪怕再暴烈,沈哲子控制不了。哪怕是就此将王氏连根拔除,沈哲子也没有做好准备去侵占王家所有失土。

    而且这种情绪并不理智,完全不会考虑后果,会无底线的扩大打击面。沈哲子即便是能够将之导为己用,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扫除王氏之后,不恤国力的悍然发动北伐,一次次徒劳无功的往江北去填人命。一旦他步伐稍有缓慢,那么就会被那些狂热的人毫不怜惜的给抛弃掉,自己都被自己所掀起的浪潮所吞噬。

    这种预见,并不是沈哲子在自己吓自己。人类历史上,无论是文明还是野蛮时期,一旦民众陷入完全的狂热,这种情况就会发生。当然这种情况也并非全都是坏事,扫荡一切旧秩序,废土重建。

    可问题是,北地如今已经是石勒统治的后期,已经建起了基本的秩序,江东并无胜算。而且即便是扫灭了羯胡,盘踞关中的氐羌,辽地南窥的鲜卑,都足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这个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敌人,越疯狂,败亡越快!

    这是沈哲子不希望出现的局面,他集中京畿左近的力量,除了警告王导之外,也是在提防这种情况发生。他不希望自己点起的火苗,不合时宜的燃烧起来,那样焚烧的只能是自己。

    所以,虽然眼下已经摆出了剑拔弩张的姿态,但沈哲子一直在勒令所部不得妄动,不想局面失去控制。

    王氏府内亦有高阁,虽然不足媲美秦淮河畔的沈园摘星楼,但足以俯瞰整个乌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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