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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塘中蓄水滚滚涌下,沈哲子已经来不及再去查看水攻究竟能造成怎样的成果。但看水闸处滚滚涌下的水流,可知龙都渡口定无幸免,将成泽国。水埭之类本就是为了抬高水位之用,与河流之间必然要保持一定的落差,加上龙都水埭半年多都没有开闸泄水,蓄水充沛,今次水闸尽开,水力之充沛绝不逊于山洪暴发!

    将军,这一众宿卫俘虏该当如何处置?

    如此顺利的完成任务,一众世家子们包括龙溪卒都是倍感振奋,有人上前询问道。

    看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宿卫兵士,沈哲子略作沉吟后摆手道:由得他们自去吧。

    沈哲子本质上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即便是两军对阵,也从不以斩首多少为美。况且这些宿卫兵士并没有什么立场可言,即便为恶也都受人裹挟。他们未必良善,但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凶徒。

    将军仁慈,放尔等逃命,各归乡土藏匿,若有再敢从逆者,定斩不饶!

    龙溪卒们上前宣令,那一众俘虏们闻言后如蒙大赦,纷纷四散奔逃。虽然如今他们也看出来这一群所谓的王师仅仅只有几十人而已,但实在已经生不出什么抵抗之念,不旋踵,便有过半人消失在夜幕中。但也有几十人却留下来,待见到龙溪卒们神色转为不善,忙不迭下拜道:我等受贼众胁迫,虽有从逆之实,却实在无心为恶!愿从将军驱使效命,以罪偿功!

    沈哲子闻言后略作沉吟,然后便吩咐道:给他们兵刃!

    将军,这

    会稽孔混上前低语道,实在是不放心这些轻易倒戈的兵士。

    我等本就是王命之师,岂能阻人归于王统。

    沈哲子虽然说得大义凛然,但其实也是接不接纳这些人危害都不大,且不说这些留下来的俘虏人数不过五十多人,即便是再翻一倍,也难威胁到他们这一部龙溪卒。

    出发!

    待到那些俘虏各自装备武器之后,沈哲子便率着翻了一倍数量的部众往北面青溪方向疾行而去。他要在天亮之前赶到城外,趁着最后一点夜色掩护冲进台城去掌握局面!




0345 台城动荡
    这一夜注定无眠,整个建康城外外乱成一团,几乎没有一寸安宁!

    大桁南的宿卫哗动声越来越大,似乎将要逼近台城。台城内诸多台臣们,人身虽然暂得安稳,但心中所受之煎熬却不打丝毫折扣。前数月历阳攻破建康,最混乱之时他们这些人也如小民一般饱受折磨,就连光禄勋王彬都被叛军剥光衣衫鞭打羞辱!

    如今城内外的混乱较之当日城破都不遑多让,这让一群惊弓之鸟的台臣们更是惊惧有加,尤其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一场动乱因何而起,究竟是叛贼内讧还是王师回攻亦或者羯奴入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猜测,或悲观或乐观。

    午夜之后,终于有一个消息自太极前殿流传出来,驸马都尉沈维周率领精锐部众,奉皇太后陛下行台诏令,已经攻入建康城!

    一俟得知这个消息,惊慌了半个夜晚的众人们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喜极而泣,甚至跪下来向上天祷告祈愿,总算没有发生最恶劣的情况。王师反攻京畿,他们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眼看脱困有望,有许多人已经忍不住冲出居所去,要去台城南面的宣阳门去抢先一步迎接王师进入台城。然而也有很多人在狂喜之后却忍不住深思一层,他们心内自然也期盼王师回攻平叛,收复建康城。可是来的为什么会是沈维周?

    在他们各自的设想中,收复建康的应该是荆州陶侃,应该是江州温峤,应该是浙西的王舒,乃至于淮北的郗鉴!可是这些统统都不是,居然会是一个小字辈的沈哲子!

    这些人心内渴望王师收复建康的念头毋庸置疑,但是建康城在谁手中收复却与他们各自日后的际遇休戚相关。以往陷于贼手朝不保夕,这些可以不必考虑,但如今侥幸未死而又脱困有望,便不得不考虑他们日后会因这一场动荡而立于怎样的位置。

    随着这样的考量越来越深入下去,就连许多已经往宣阳门飞奔去的台臣们都停了下来,脸上喜色渐渐收敛,代之以沉重的思索。继而便有知交故旧们下意识的凑在一起,讨论他们该做些什么或是以何种姿态去看待沈哲子率领王师归来这件事情。

    王师归来,皇帝陛下应居正殿犒慰有功之士!

    有人喊出这样的话,当即便获得许多人的赞同,并结伴往太极前殿而去,要拱卫在御阶之下等待王师面君。

    王太保辅国之重,此时正需要德高望重之人维稳局面!

    另有人这么议论道,同时也都纷纷冲向王导的住所。

    陆公国之耆老,亦是人望所归!

    每个人在这时候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因为每个人都心知,一旦京畿收复,叛乱平定,内外时局必然会有一个大的调整和动荡。他们这些人陷于城中,几乎已经没有凭事功晋阶的机会,若要在来日的时局调整中保住不被人所取代乃至于有所进望,那么一定就要在这个关键时刻站稳队伍,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太极前殿之外,沈恪入殿拜见早被惊醒而惶恐不安的皇帝,而匡术也依照沈恪的意思,大幅度收缩自己部众在台城中的防守范围,两千多兵众将太极前殿围绕的水泄不通,也不再阻止台臣们前来面君,当然不许他们直接见到皇帝本人,而是安排在太极前殿侧首的偏殿中。

    子明兄,今次我等可谓破釜沉舟,沈郎究竟有无把握冲入台中来?若无他携带行台诏命震慑群臣,凭你我二人实在难以平复局势啊!

    虽然已经将太极前殿完全掌握住,但匡术仍不觉得局势已经完全转为大好。为了集中力量稳妥起见,他已经放弃了对台城的掌控,但消息却还灵敏。

    路永抢先一步占住了台城南面诸多出入门户,而台城中群臣们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此时也都各寻山头聚集起来。稍后若是这些人要推举首领往此处冲来,他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将人拒之于外。早先他可以不怕这些台臣,但如今既然已经决定向朝廷投降,来日同殿为官,若将同僚得罪狠了,于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沈恪心中虽然也是焦虑,但面上却还故作轻松道:匡君请放心,我家维周向来少有虚言,言出必行!早先我已与殿中侍中右卫商量过,若那些人鼓噪的凶狠,他们愿意出面稳定住局面,绝不能让皇帝陛下再受惊扰。

    说着,他将一份诏书递给匡术,吩咐道:请匡君速速将这一份诏书送至西池谯王营中,刻不容缓!

    诏书乃是以皇帝陛下名义拟定,右卫将军刘超执笔,他们这几人皆有署名,命令谯王司马无忌即刻发兵覆舟山攻打那里的豫州军,以接应东面而来的王师水军。只要收复了台城和覆舟山,他们今夜行动的目标便完全达成!

    沈哲子他们沿着山岗往北面疾行,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达了城东篱门。

    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浓墨的黑夜掺了水一般的被晕开,天色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伸手不见五指,即将破晓。

    东篱门原本也有一部分的宿卫守军,此刻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大概是受城中乱象影响也加入了其中。迎接沈哲子他们的则是早已经脱离宿卫离城的徐肃等人,还有已经先一步被徐肃接应来的徐茂等人。徐肃所部原本有将近两百龙溪卒,出城时又裹挟了百余宿卫,几部合并起来,已经有四百余众,而且其中大半都是精锐的龙溪卒,哪怕此时城中已是大乱,也有自保之力。

    相对于沈哲子他们的从容,徐茂这一部人马则就要惨烈得多,包括徐茂本人在内都有伤在身,折损更是近半。不足百人前去冲击千人营帐,哪怕所部尽皆骁勇精锐,又占了出其不意的夜袭便利,也是一场冒险。

    见面后彼此交待一下行动的情况,徐茂他们可谓超额完成任务,而徐肃这里却出了一点问题。原本徐肃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裹挟更多的城中宿卫参与到哗变中来,为此沈哲子不惜以南苑为代价诱饵,吩咐徐肃他们冲入南苑后即刻放火焚烧,以期吸引更多的宿卫造成动荡。

    前一部分徐肃他们完成的倒是顺利,城中数部宿卫合力攻打南苑,南苑的那些守军见状都放弃了职责不再抵挡,反而先一步冲进南苑中去。然而内中的情形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南苑的诸多建筑依然宏伟,也有一部分财货存留下来,但却与这些宿卫们想象中相差甚远,实在不匹配南苑过往在都中的豪富之名。

    甚至不需要徐肃他们再动手,那些红了眼却大失所望的宿卫们彼此哄抢为数不多的财货,一些后来者一无所获,自己已经忍不住放火泄愤。但此举却引来了更多的宿卫加入其中,过往这数年时间里,南苑在都中几乎已经成了财富的代名词。

    早先城破那么猝然,他们自然不相信沈家有未卜先知之能将财货提前转移,因而仍然是前赴后继的往南苑去冲。待见南苑火起,便纷纷攻击那些从南苑当中撤出来的宿卫,局面混乱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徐肃他们趁机脱离了宿卫乱军,依照原定计划前往台城想要抢先控制台城门户宣阳门。可是当他们到达现场时,便看到那里交战正酣,交战的双方一是台城中的路永部,一是石头城派往台城的援军。

    眼见丧失先机,事不可为,徐肃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先一步出城来接应沈哲子。不过他们也不是空手退出,在临出城之前遇见了正从城东园墅匆匆赶往台城的西阳王,顺手击溃了西阳王的护卫将之掳出城外。

    虽然计划出了纰漏,没能先一步抢占宣阳门,沈哲子对此倒也并不太介意。他手中的力量的确是不足,能够挑动起眼下如此纷乱的形势,还是因为历阳军入城之后几乎没有在稳定局势构建秩序上作更多努力,统治现状极其的脆弱,一旦有外力介入,马上就引起了崩盘。

    说实话,如果苏峻但凡出身稍高一点,能够将那些高门引为己用,沈哲子都不可能完成今次的壮举。最起码,他所任命的几人,张闿已经逃离,蔡谟根本袖手旁观没有作为,陆晔更是老奸巨猾,如果这几人但凡有一个肯为苏峻所用,都会给沈哲子的行动造成极大的困扰。

    眼见天色将明,沈哲子也不再耽搁时间,分出十数人前往覆舟山去查探形势,自己便率众人直往建康城而去。

    城中局势依然混乱不堪,到处都可见宿卫乱军的身影。由于缺乏一个统一的统领调度,这些宿卫们原本的编制早已经瓦解,还原成最基本的乡党亲友纠集单位,在街巷中穿梭游走,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沈哲子他们这一部四百多人,已经是城中为数不多的完整建制,而且多数都武装精良,那些小股的宿卫乱军们遇到他们只能远远便仓皇退避,不敢上前招惹。他们一行人长驱直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滞,沐浴着依稀晨光到达宣阳门前!



0346 宣阳门前
    此时东方已经渐露鱼白,大桁南的动荡尚未扩散到秦淮河对岸来,因而在台城正面的驰道上横陈的上百具尸体便尤其的醒目

    沈哲子这一队行旅一俟行到宣阳门前驰道上,很快便引起了城头守军的关注。因为建康城并无外郭墙,台城城墙可谓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自从多年前陈敏作乱,在原东吴旧宫的基础上建造起这座宫苑,无论时局怎样变革,掌权者无一例外都是对这最后一道防线不惜工本的打造建设。

    然而历史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江东屡经动荡,围绕台城的战斗也发生过好几次,但无一例外的,台城城墙从未发挥出它在军事上的防守作用!

    此时站在城墙上的除了已经投诚的路永之外,还有一人便是光禄勋王彬。至于其他早先台城内蜂拥而至想要迎接王师归来的台臣们,则早被路永的部众给驱散赶回了台城中,不许他们靠近宣阳门。

    那一队是什么人?宿卫乱军还是石头城来人?

    看到远处一队军士肃穆行来,城头上的王彬便有些不能淡然,眸子里隐隐透出几分惧色。他本也是久历军旅之人,早先也无杯弓蛇影的心虚,但几月前遭受平生未有之羞辱,至今那鞭笞疤痕仍然留在身上。不只留在了身上,更留在了他的心里,早先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衣衫鞭笞之刑,不只抽碎了他过往的荣耀和从容,更让他变得过分敏感疑神疑鬼。

    眼见到王彬那惶恐不已的模样,路永心内不禁冷笑。作为寒伧武人出身,他对高门素无好感,今次投靠琅琊王氏,也仅仅是出于自身利害的考虑,以及对于原主公苏峻的失望。如果他能豁出一切去不顾生死的舍命一搏,要做的便是返回台城去杀光这一众没有胆略却还要逞威作福的高门!

    可惜他没有,哪怕不为自身的前程,他也要考虑身后这一众跟随他多年的忠心部曲的安危。按捺下心中的不屑,路永指着驰道上正在缓缓靠近城门的兵众,说道:来者不过四五百众,无论是哪一方,我等据城防之利,都可轻松击溃!

    听到这话,王彬才安稳一些,手扶着垛墙微微探身向城下望去。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视野所限渐渐消退,凝望许久之后待到对方距离城墙已经不足十丈,王彬才蓦地惊呼道:那是沈维周!

    沈维周?

    听到这话,路永便深深皱起眉头,城乱竟夜,台城也不能免。他奉王太保之名率众抢占宣阳门,又与率众而来的苏硕激战一场,并没有时间派人出去打探形势,因而对于台城之外的状况也是一无所知。但是眼看到沈哲子只率领这一点兵众便来台城,路永心中仍然泛起浓浓疑窦。

    站在宣阳门前数丈之外,沈哲子示意众人停下来,然后吩咐一名亲卫上前喊话道:驸马都尉昭武将军沈哲子奉皇太后陛下行台诏旨,率王师勤王平叛,城上守将若肯自缚献门,重归王统,可既往不咎,行台议功!否则,格杀勿论!

    哈,口气真是不小!

    路永听到这喊话声,当即便是冷笑,不过视线却转望向王彬。他心内虽然瞧不起这些世家子,但眼下投诚重归王统,也并不敢肆无忌惮得罪沈哲子这个率先攻入建康的平乱首功。

    王彬来之前便得到太保叮嘱,一定要守住宣阳门,尽量拖延王师进入台城的时间。待见到沈哲子兵众不多,他心里忌惮之意稍减,示意人喊话回应道:某乃光禄勋王彬,奉王太保之令驻守宣阳门。逆臣苏峻旧将路永将军感于太保义召,业已重归王统,襄助太保收复台城。如今太保已率众臣拱卫君前,沈昭武劳师远来,勤王之功卓著,请率军暂驻大桁之南,等待皇帝陛下传诏召见!

    沈哲子早知进入台城不会顺利,待听到王彬信口雌黄先揽下收复台城之功又冠冕堂皇将他拒之在外,当即便冷笑一声,亲自行上前去对着城头喊道:末将奉皇太后行台诏令便宜行事,归都勤王,冲锋陷阵厮杀至此,不知王太保令出何门!

    说着,他将手一招,那身穿章服被反剪双手的西阳王司马羕便被带上来。因为一路上西阳王哀求叫嚷令沈哲子烦不胜烦,让人塞住了嘴巴,此时被带上来后取下嘴内所塞的东西,终于得以开口,便仓皇道:维维周救我!我是被迫的我是我

    沈哲子却不理西阳王的嘶吼,目视着城墙上方,冷漠道:弋阳王司马羕以宗室长者而屡受国恩,不思报国反投贼虏,罪不容赦!斩!

    随着沈哲子一声厉吼,刀光骤然一闪,司马羕那一颗头颅顿时滚落下来,那无头之尸血溅丈余,抽搐着横倒在宣阳门前!

    王师所向,非我即敌!率先登城者封爵四等,率先献城者封爵五等!

    沈哲子缓缓行回阵列中,抽出腰际佩剑遥指城头:列阵,准备出击!

    王师所向,非我即敌!

    数百人振臂大吼,气势凛然。

    几百人就想列阵攻下城墙坚阔又有近千兵众把守的宣阳门,看似是一个笑话。然而城头上的路永却笑不出来,两眼死死盯着城墙下方横陈的西阳王尸体。除了身上的章服以外,西阳王的尸体看似与早先被斩杀城下的历阳军也无甚区别,只是稍显肥硕了一些。

    然而正是那一身章服,恰是那一身章服!

    西阳王司马羕不只是宗室长者,更是立国之初便有从龙拥立之功的三朝元老,哪怕是故中书令庾亮都只是将其降爵为弋阳王,而苏峻对其更是优待有加,不只封爵更有厚赏。哪怕是有叛国之罪,也要交付宗正廷尉有司共议才可定罪。可是如今却在他眼前,被沈哲子杀鸡一般砍了头颅!这一刀蕴含怎样的底气,路永却是不敢深思。

    路永深知,砍向西阳王那一刀就是砍给他看的,如果今天他不放沈哲子入城,那就是往死里得罪了对方,早晚有一天这一刀会砍向他自己!路永心内看不起这些世家子,如果还是在以前,甚至在杀掉苏硕之前,他都可以无视沈哲子这一刀的震慑,下令击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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