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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主公,大事不妙!

    部将随苏峻行至隐蔽营帐中,而后才将战报递上去,苏峻展开一看,身躯蓦地一颤,语调已有几分狰狞:张子高何时变得如此不堪!我将重任托付于他,竟败于小儿之手!

    看一眼许柳所在中军大帐后,苏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于原地徘徊良久后才沉声道:即刻命匡孝率本部驰援韩晃,若旬日不能攻克广德,提头来见!




0329 内讧
    曲阿县署内,纪友身披一件白色氅衣坐于庭中,坐在他对面的乃是县中长吏马明马行之。

    竹制的书案上摆着诸多籍册账簿,马明正拨弄着算盘快速运算,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这个出身沈家少年营,年方弱冠的年轻人才抬起头来,神色有些阴郁道:明府,若真尽数依照对面索求拨付,县中存粮或将告罄

    纪友听到这话,神色亦有几分难看,思忖了良久才沉声道:给他们。

    马明闻言后便领命起身,率领庭外已经等待良久的县中佐吏匆匆离开,前往与前来索粮的历阳军兵尉接洽。

    维周啊维周,你还要我等到几时!

    纪友行至凉亭中,坐在了胡床上,眼望着墙外天空,脸色颇多怅惘。

    早先沈哲子离开时曾叮嘱纪友不妨委曲求全以保存实力,待沈家人离开未久,历阳军便掩杀而来,在琅琊郡中一战击败王舒,随后便水陆并进冲进了曲阿。尽管心内尚有诸多不甘,但就连京郊唯一成建制的王舒军都被击败,凭他手里这一点宿卫残部,也确实没有顽抗的底气,只能递表表示顺服。

    或许因为态度可嘉的缘故,加之他家乃是丹深蒂固的旧姓人家,归顺之后,纪友的官职未动,苏峻甚至还将他原本继承大父的封爵又增五百户,顺便给了他一个五等轻车将军衔,准他于境内招抚流民并宿卫残部。

    基于心内根深蒂固的忠义之念,对于苏峻的礼遇,纪友是不屑一顾的。但是由此他也益发有感于沈哲子所言,苏峻起兵确是与中书交争,北人内讧,而非要与天下人为敌。如今庾亮已死,朝廷的大义名分尚不知会归于谁家,他们这些吴人实在不必过分踊跃去抛头颅洒热血,作无谓牺牲。

    曲阿沦陷之后,苏峻部将**便率众在县中扫荡。为了保存此地乡人元气,纪友不得不随军出行,去一家家说服那些激于忠义据地而守的人家放弃无谓抵抗。

    这个过程自然遭到许多非议讥讽乃至于斥骂,但在纪友的努力下,曲阿境内终究没有发生太多的厮杀,也几乎没有涌现一些趁乱而起肆虐乡里的强人,总算维持了一个平稳。

    因为纪家所具有的乡望,以及纪友本身的配合态度,像**这种历阳悍将也没有对他过分为难。历阳军在曲阿境内没有肆虐太甚,**也只是要求纪友征发一批民夫在县内构建一些营垒等军事设施,当然还必不可少的索要了一部分钱粮。

    这些事情,纪友也都予以配合,甚至主动将早先宿卫们携带的一批军械交了出来,原本修筑用来顽抗的营垒要塞也都腾了出来,也帮助**对那些宿卫残部进行整编。

    如此配合的态度,反而让**有所狐疑,并没有接纳那一部分宿卫残部,而是让属下统率着安置在了句容。

    接下来**便率部东进,至此便彻底隔绝了曲阿与京口方面的消息往来。接替**戍守曲阿的乃是历阳军管商部,相较于**,管商则要贪婪得多。曲阿富饶之名早已传遍大江两岸,管商移镇此处后,当即便狮子大开口索要财货,甚至纵容兵士们在乡中劫掠。

    面对这种形势,纪友早先的委曲求全发生了效果。县中大族们本身力量并未损失多少,面对历阳军这种小股侵扰掳掠予以迎头痛击,各家并未损失多少,反而让曲阿原本平稳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管商对此自是大为光火,强令纪友出面调停,否则便要集兵大掠曲阿乡土。到了现在,纪友对历阳军的行事逻辑也有了一个了解,索性直接调集县中吏员死守县署,闭门不出。管商率众在县署外叫骂数日,终究还是没敢肆无忌惮的行凶。

    彼此对峙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张闿离开建康,被任命为督丹阳东军事,由其出面调停,彼此之间气氛才稍有缓和,没有酿生兵事。

    管商率众老实不客气的住进了沈家遗留下来的云阳庄园,并对云阳乡内沈家诸多工坊产业大肆破坏。纪友自知沈哲子是怎样一个脾性,只要历阳军不能将沈家连根铲除,无论他们事成还是事败,管商所为都会被沈哲子惦记上,早晚会因此而饮恨。

    因为彼此关系恶劣,管商虽然强兵驻扎县中,但索要财货之类,纪友统统不予配合。到现在对历阳军的底细他也了解差不多了,其兵虽然悍勇,但也不敢过分掳掠乡里以至于激起民变。其他地方的乱象,主要还是因为各自乡中豪族趁乱鼓噪生事,为虎作伥。

    曲阿初期的平静,让纪友有底气勾连乡里,与管商部对抗。而且管商军中不乏被收编的宿卫残部,其中不乏纪家故旧,这也让管商不敢过分逼迫纪友,而是自己率众在乡野中掳掠,搜刮财富。

    纪友对此即便有心回护,也无力作为,幸而早先已经尽力疏散或是集中安置乡民,所害未算太深。

    再得到京口方面的消息,已经是暴雨过后数日。大业关几名游骑悄悄潜入曲阿县中,带来了京口方面和前日大捷的最新情报。这自然让纪友倍感振奋,过往这段时间,可谓是他平生未有之苦闷,表面上虽然尚算平静,私下里却是磨剑霍霍,剑刃都磨薄了数分!

    他本以为沈哲子要挟此大胜一举掩杀而来,却没想到大胜之后东扬军竟又返回了大业关,让纪友空欢喜一场。他与沈哲子也是总角之好,通家之谊,对其脾性多有了解。哪怕没有面谈,他也能猜到几分沈哲子心中所想。

    **部虽然是历阳军在建康东面的主力,但其他几部互为犄角实力也不算弱,管商这里便有将近两千历阳军,加上差不多数量的宿卫散兵。而在曲阿北面的弘徽亦有精锐散兵三千余人,稍西一点的琅琊郡中同样还有数千人,更不要说京畿近郊的蒋陵营垒内的数千豫州军。

    沈哲子所部既然能够击溃**,必然也是强军,若是挟大胜之势一路掩杀而来,未必不能直抵京畿之下。得胜后却退了回去,看似有些谨慎的近乎呆板。但对于熟悉沈哲子的纪友而言,很快就意识到沈哲子这个举动的深意,那就是得不偿失。

    如今京口方面行台已经建立,沈哲子并没有理由付出极大代价去直捣京畿。历阳军长途奔袭攻陷建康可谓一个奇迹,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复这一奇迹,成或不成都要付出极大代价。而且即便是此时攻陷了京畿,也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守住,反而有可能被苏峻反过头来剿杀于城中。

    依照纪友对沈哲子的了解,他肯定还在等待一个契机,比如荆州军东来吸引住历阳军主力。对于沈哲子这种权衡利弊,冷静异常的决断,纪友也是颇感佩服。若换了他来掌军,得此大胜,即便不能反攻京畿,也总要追在败军身后叫嚣一通。

    大业关游骑到来,除了传递最新的消息之外,也转告了沈哲子的意思。他希望纪友能够动起来,给历阳军各部埋下一个不合的种子。

    接到这指令,纪友却感觉有些为难,一方面他本身便不擅长鼓动口舌以作离间,另一方面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去接近那些历阳悍将。

    然而正当他自己一筹莫展时,机会却自己送上门来,大败而归的**并没有直接返回曲阿,而是逗留在了句容,私下里派人来见纪友,希望他能帮忙调集一部分军粮补给。

    面对这种情况,纪友哪怕再愚笨,也明白了**是对曲阿的管商心存忌惮乃至于怨恨,所以才私底下联络了自己。

    沉吟许久之后,纪友还是决定帮一把**,沈哲子指使他去离间历阳诸将,自然是希望这些人能够彼此攻伐。如今**大败,兵卒补给尽失,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人给吞没,自然要拉上一把。况且纪友心内对**的感官尚要好过管商,**做事起码还有分寸,可是管商简直就是一个喂不饱的饕餮。若坐视管商吞没**而坐大,对纪友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曲阿储粮也并不充足,**索要的五千斛粮几乎倾尽了纪友的家底。这本来还是他分散藏匿在县中各处留待反攻之用的,如今为了完成沈哲子的交待,也不得不掏出来,只希望能够达成期待的效果吧。

    马明等县中属员带领着**的部下,绕过诸多耳目在县中周行良久,才算将米粮都集中起来。得益于曲阿水路的便捷,加之暴雨之后水位抬升,交割停当之后,**这百数名部众便押运着被掩盖得严严实实的粮船,避开水路干道,昼伏夜行,直趋句容而去。

    第二天黎明时分,粮船已经到了曲阿县边境,只要转过前面一道河湾,便到达了目的地。提心吊胆良久,眼见任务即将完成,**的部众便在船头举火为号。

    可是这时候,河道两侧的原野中突然声响大作,诸多火把闪耀起来,似有数百之众在岸上藏匿,船上人才意识到已被跟踪。

    张子高,我知你就在左近,乖乖行出束手就缚,我或可饶你一命!

    在一串火光围绕中,有一人身被重甲缓缓行出,正是曲阿守将管商。此时管商满脸得意笑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湾大笑道:狗贼恃勇无视于我,几番羞辱,如今你自己大败而归,已成失众之犬,我奉主公之命拿下你这败军之将!哈哈,**狗贼,没想到你会有今日吧!

    管商话音未落,在其身后的高岗上却响起一个极为刺耳的冷笑声:管贼自取其辱,也敢在我面前狂言!巧得很,我亦奉主公之命,要剿杀你这怯战失期之贼!

    **站在高岗山,两眼死死盯住下方那已经惊愕在当场的管商。他之所以不回曲阿,示人以弱,一方面是为了整编句容那一部宿卫残军,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管商轻敌冒进。若非此贼故意失期构陷,他怎么可能会遭受如此惨败!

    杀!

    随着**一声怒吼,他身后那数百部曲都吼叫着冲杀而下,直扑管商而去!至于那两千多名宿卫,则快速分散开守住战场各个出路,将此处完全包围起来。



0330 昭武将军
    三天后,纪友在曲阿县署内接见了前来登门道谢的**,同时也知道了这几天时间内曲阿周边所发生的事情。

    三天前,**以曲阿送去的米粮为诱饵,于县境外设伏,将追踪而去的管商格杀于当场。继而又以管商的印信将弘徽诱出,轻轻松松接收了弘徽的部属。接着,又率领所部人马南来,将管商余部进行收编。

    接收了两部人马之后,**一扫惨败后的颓丧,实力尤胜往昔。一俟在县署外见面,他便越众而出,远远便对纪友深深施礼,语调诚挚道:多谢纪君予我善助,若非如此,我将不得善终啊!

    纪友听到这诚挚的道谢声,心中不免苦笑。他本就不擅长谋变,之所以肯帮助**,也是为了完成沈哲子的嘱托。原本他以为**求粮是为了长期的驻守句容,与管弘两部对峙相抗,却没有想到**做事这么果决,从借粮伊始便已经定下计谋要诛杀管商。

    如今管商弘徽二人部属俱归**,**实力不消反涨,情况已经与纪友所预料的大不相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帮了沈哲子还是坏了大事,因而心内颇多惴惴忐忑。

    将**迎入县署中坐定之后,纪友沉吟片刻而后才试探发问道:张侯如今风采声势更胜往昔,是否有心提兵东往请战,一雪前耻?只是我要道声抱歉,先时那五千斛粮已是县中仅剩,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再凭空生出盐米补给军用。

    **听到这话后微笑着摇摇头,低头抚着手臂上白绫捆缚的创伤,长叹一声后说道:兵事一途进退有据,哪能单凭意气而行。某本非战无不胜之雄将,胜乃兵士用命,败乃谋略有欠,岂敢因私冤擅动兵戈。况且大业雄关伫于彼处,镇守者知兵而勇进,并非意气能够克胜。

    纪友听到他这么说,心内松一口气。实在是历阳军尤其是**骁勇之名已经多得传颂,沈哲子能胜他一次,未必能再胜第二次。此时听到**并无切切复仇之念,他绷紧的心弦才有所舒缓。

    **轻啜一口案上茗茶,而后闭着眼略作回味,那疤痕狰狞的凶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不甚相称的风雅气质:早年只觉南茗寡淡,不及酪浆胜饮,如今心境有所不同,细细咂摸,亦有别样风味。

    纪友心绪沉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旋即便察觉到**放下那茶杯,两眼正直勾勾望着自己。他心内一突,强笑道:张侯可有见教?

    **闻言后笑了笑,指着纪友说道:早年惯以偏目观人,总以为肉食者胜于辞令虚言,却拙于实任庶务,眼下思来,实在大谬。当年过江用事匡扶社稷,有幸得见尊府大君,以我浅目望之,只道凭旧望而篡幸之寻常老者,不足为观。蚍蜉观大树,难见其高远,穆公之清明,本非我这种寒伧武夫能窥见啊。

    纪友不知**为何突然言到大父,闻言后只是干笑一声道:大父之风采,我虽耳濡目染,终究难得一线,不敢恬颜妄论。

    纪君实在不必过谦,以我观之,你倒已经颇得穆公之神韵。

    **微笑一声,似有所指,继而话音又一转,神态不乏寂寥道:早年惯以偏目望人,如今却是身受所害。吴中玉郎早有令誉流传,我却只作闲人之妄语,前日险被陷杀于阵上,至今仍有余悸。方知人言不虚,名无幸至。以我愚钝之才,不得溺亡,不知水险。再想起这位驸马年浅微名,无人得视,穆公却能高眼垂观,幸拔于室。这一份识鉴之能,真是令人赞叹不已!

    听到**厚赞自己两名至亲,纪友也颇感与有荣焉,感慨一声道:维周之才具超凡,早有端倪。我与他相结总角,常有形神俱秽之感

    讲到这里,他话音顿了一顿,不再多谈。

    然而**却是谈兴正浓,抚着手叹息道:人之形神才具,真有玉石之分。此等璧人行于世上,让人心向往之,意愿亲昵。可惜,可惜,我大概是无此荣幸,实在可憾。

    听到了这里,纪友也终于觉出**的态度并不寻常,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最终也只是干笑两声,沉默不语。

    然而**却不打算放过纪友,视线灼灼望着年轻人,语调隐隐已有几分变化:我自知自己是怎样人,寒伧之余,不乏暴虐凶名。能得纪君赏识善助,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今日登门来访,道谢之外,也想请问纪君可有教我。

    听到**这直白之语,纪友后背已经隐有冷汗沁出,他已经不敢想自己若应答不当,迎接自己将是怎样下场。

    在**厉目逼视下,沉吟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张侯何必自视甚薄。我为任此乡,惟求不负而已,上不负朝廷之用,下不负乡民之请,外不负同侪之赏,内不负家风之传。我肯帮张侯,两害相权而取轻者,管氏贪虐过甚,长居于此,非乡民之福。假张侯之手除之,虽是越分之想,却又不得不为。

    **听到纪友这么说,神色却是微微一怔,低头沉吟少顷之后,望向纪友的眼神不再咄咄逼人,语调也有所缓和,于席中轻笑道:末将何幸,竟得纪君相知。纪君请放心,某非嗜杀之人,纪君义不负人,我亦不会负你。我居此乡一日,绝不施虐乡人。

    纪友听到这话,心内绷着的一口气才徐徐松下来,只是一想到彼此立场的不同,心情转又复杂几分,望着**说道:可惜贤良错付

    世间贤良何其多,君能识者有几人?

    **亦知似纪友这种吴中望族子弟,哪怕表面再如何顺服,终究与他们这群叛逆不是一类人,并不介怀于纪友的感慨,却以近乎自剖的语调说道:我倒可惜纪君此类公允明识之人不能早居高位,否则国事何至于此。向年我等奉王命而过江,何尝不想以此一腔热血庇护一方山水安宁,若非身被逼辱至于途穷,哪敢为此恶事!

    纪友听到这话后不禁默然,他是真的为**感到可惜。

    大业关内近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军事行动,除了伤员休养之外,其他士卒也都保持着基本的军事操练以维持士气和体能。

    那一战除了打出威名之外,也让大业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报捷之后,行台很快给予大业关这些将卒们进行了表彰。如今平叛之事尚未完成,因而众将只赏职事,未议爵俸。

    作为此战主将,沈哲子加三等昭武将军衔。虽然三国以降杂号泛滥,将军号已经不甚值钱。但沈哲子以少年而得授三等,而且还是实任的假节督护,除了一些特殊情况而用事的宗室诸王之外,亦足引人瞩目。但他这荣耀乃是实打实的战绩换来的,并未引起什么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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