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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眼下沈哲子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正式接手这些产业,因而这些产业虽然已经归在了公主府名下并且收益也都按时送来,但其实还是少府属官负责打理。时下官员是个什么操守,沈哲子自然深知。

    就算如此,这些产业的收入居然还能这么丰厚,可见先帝对兴男公主的钟爱之切。大概是担心公主嫁于他土豪之家,没有一个丰厚的妆奁压身,或会少了底气。可是先帝应该也没想到,他选中的这个女婿如此不要脸,吃软饭吃得毫无心理障碍,根本就跟公主无分彼此。

    略加沉吟后,沈哲子吩咐刁远准备几份书函送往少府,让他们准备一下,自家近期内就将产业接手过来。换了自家人掌管这些产业,收益应该还会有增加。但沈哲子仍然不满足于此,他打算将这些产业整改一番,结合自家的优势,在建康铺开一个摊子。

    不知不觉,便到了掌灯时分,前庭里又传来悠扬乐声。一般沈哲子不得闲的时候,都是任球和沈沛之帮忙招呼那些客人。建康城内别的没有,闲人最多,只要他家开宴,必定宾客满堂,已经成了都中一个小有名气的交际场所。

    如今在都中,名气比较大的宴会场所也不少,比如琅琊王氏的金梁园既为军用又是胜迹的城南新亭东吴旧苑的小长干西园等等。这些地方常年都有人流连宴会,既是文化的一个标尺,也是政治上的风向所系。

    沈哲子维持这么一个小圈子花费已经不少,更无理由半途而废,他打算等到年后便转移到修筑成的秦淮园墅中,至于园墅的名字都已经拟好,就叫沈园。免得再如现在这么尴尬,人言去何处集会,只能说是丹阳公主府,频频唤起他所剩无几的羞耻感。

    考虑完这些之后,沈哲子才行往前庭,途中却看到刘长苦着脸站在那里说道:郎君,纪郎君在前庭又要发狂了!

    沈哲子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还有纪友这麻烦没有解决。他先问了问纪友眼下情绪如何,确定这家伙已经不再似最初那么癫狂,才吩咐道:请纪郎君来东柳院见我。

    自家这些院落名字都是兴男公主冥思苦想拟定,听这名字就知小女郎实在没有多少雅趣,平时沈哲子都羞于在人前提及,只在家人面前才言这些名字。

    过了小半刻钟,纪友狠狠行入厅中来,指着沈哲子咬牙切齿状:沈维周,你还有脸面见我?

    沈哲子也知这会儿实在不好过分触怒这家伙,站起身来陪着笑脸道:文学恕罪,我之所以为此,也是有些苦衷,文学要不要听我解释一番。

    其实到了现在,纪友心态也渐渐平和下来,他知沈哲子向来都是谋而后动,既然为此,必然会有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但一想到这些事都是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便又禁不住怒火上涌:即便你有苦衷,为何不先知会我一声?

    我若提前说了,文学你就愿意去曲阿就任?

    不会!

    纪友回答的也坦诚: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曲阿乃是丹阳名列前茅的乱土,我怎么愿意去那里任职!虽然我也不乏愿立事功之心以维系家声,但自问才能尚不足善治此乡。若只陷我一人也倒罢了,若因我之愚钝连累到大父身后之名,我才真是有罪!

    所以,我索性先不与文学言此,毕竟我也不能笃定能成。但文学对于曲阿,倒也不必过于心惊。此地虽乱,若抽丝剥茧抛开表象,无非是南北乡人寸丝之利争执不休。若能使其安居乐土,纠纷自然能渐渐平缓下来。

    寸丝之利?万人寸丝,连成千匹锦缎,若真那么好解决,为何迟迟不能平复下来?

    纪友仍是摇头叹息道,觉得沈哲子考虑过于简单。

    乡人寸丝之利,于士人而言却是阴谋发端。以此寸丝得失而始,让人心生诸多忿念,积忿成怨,继而又成生死之仇。

    沈哲子并不讳言曲阿的形势纷乱乃是利益所涉的各家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结果,期望借助这些小民集众之怨来维系自家的乡土利益。其实说到底,这些贫苦乡人们有什么可争的?谁家凌驾其头上,都是那几顷薄田勉强糊口而已,纵使舍命相搏拼出一个结果,于他们本身而言也是无加无减。

    纪友听到这话也是默然,他家于丹阳,对于曲阿的情况了解比沈哲子更多。如今被沈哲子道破表象直言本质,心内便生认同之感。可是看破是看破,对于解决这个问题仍然没有什么帮助。

    那依维周你看,此事可有解决的良策?

    若真能解决南北乡人彼此怨望的纠纷,纪友其实并不排斥出任曲阿。毕竟此地乃是地近京畿的大县,若非过于混乱,凭他入仕不过几个月的资历,即便有不凡家世,也绝对难谋到此任。若他能在任上解决这件事情,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家族而言,收获都是巨大的!




0244 布策曲阿
    失之寸利,予之寸利。

    沈哲子微笑着说道,然而纪友听到这话,眉头却大皱起来,这话听着没毛病,但正因没毛病,才是废话。

    曲阿大县,即便析出数乡,在籍户数仍有数千之多!人人失之寸利,人人予之寸利?沈维周,你还在戏耍我?

    纪友神色颇多不满,忿忿道:不要说我家并无如此豪富,即便是有,居官一任,竟然如此为政,财帛之利谄事小民,千古以后也要为史家讥笑!

    你又急躁什么,我既然安排你去曲阿,自然已有通盘考量。

    沈哲子确是对曲阿觊觎良久,因而对其地情况也了解颇多:此地南北乡民所争者,两山五埭三渠而已。只要能避开这几处,旁处仍是大有文章可作。

    朝廷在丹阳侨置琅琊郡县,也并非完全罔顾南人情绪。许多人烟稠密,平地良田以及丹阳各家聚居之处都腾出来没有分割出去,而一些山岭沟渠荒野等地,则尽数被划分出来用以侨置渡江的琅琊籍北人。

    但这样强行分割旁人乡土,即便再小心,又怎么能尽善尽美。尤其时下封山锢泽蔚然成风,那些荒地山岭早被此地各家视作自家的储备产业,只是没有闲余的人力物力开垦而已。如今却没想到朝廷一纸诏令,竟然就将这些潜在的产业划归旁人,情感上怎么接受得了。

    抛开这些士族人家的因素,于乡民而言,荒野薪柴引渠灌溉也都是生活生产必不可少的便利。如今这些资源都被侨人横刀切去,自然会有诸多不便。

    而那些侨县乡民客居异乡,诚然不乏情感的失落,财产的丢失,当中也确有一部分弱势群体。但更不乏的却是仗势欺人者,非但不守礼乡中,反而颇为放肆。其所仗的势,自然是如今的一等高门琅琊王葛。

    对于这些鸡毛零碎的纠纷,沈哲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除非将一方完全逐出乡土。否则只怕百数年后,此类纠纷仍不会少。但沈哲子有办法补偿这些乡民们不如意的失落感,让人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再那么焦躁。

    至于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酌情削减公主封邑子民应缴爵秩赋税。时下的爵秩税率并不怎么稳定,通常而言,越是偏远荒僻的封邑,所需要缴的税率便越高。像是湘州荆南江州等地,那里有颇多蛮族可供剥削压榨,通过高税率驱使乡民将负担转嫁在蛮族身上,也算是发动群众的一种方式。

    但像丹阳三吴这样的地方,税率便不会太高,一方面是为了稳定局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地方本就富庶。

    沈哲子打算整体削减一半左右的爵秩,虽然封国爵秩由中枢所定,但若受封者自己有要求,中枢通常也不会拒绝。乡民生活艰难,勉强糊口而已,任何一点负担的减少,都会给生活带来巨大改善。

    单凭这一点,沈哲子就有把握能平复众多乡民们不满的情绪。虽然如此一来会造成公主封地收入锐减,但仍然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弥补。只要能在曲阿立住脚跟,沈哲子就有把握逐步将之改造成为一个原料产地,一个屯兵之处。

    之所以这么慷慨,也是因为沈哲子思忖再三后觉得,即便自己不主动请求,用不了多久,庾亮也肯定会在诸王食邑上动手脚,以打击近来过于活跃的宗室,到时候不想削减都不行。既然如此,那么不如抢先一步为此善举,还能邀买一些人心。

    至于此举或会招惹宗室们忌恨,沈哲子才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听到沈哲子如此大手笔的打算,纪友也是惊了一惊,没想到沈哲子为了帮他坐稳曲阿这么下血本,心中充满感动:维周,我我真是唉,这么大的事情,你与公主商量过没有?

    沈哲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黑:我家的事情,自然由我做主,何须妇人置喙!你只需安心去曲阿就任,其他问题都不必担心。

    纪友干笑一声,他时常出入公主府,对于沈哲子这豪迈宣言满是质疑,不过既然沈哲子敢这么说,便肯定能劝服公主,至于背后所用手段,却非他能猜度了。

    有了沈哲子这一点许诺,纪友便对出任曲阿之事不再过分惶恐。不过心中仍然有些疑惑:先前维周你也说,曲阿乱象,主要是利益所涉各家鼓动乡民闹事,就算封国爵秩削减,也只是小民受惠,各家仍是无涉分毫。

    所以才要你去就任曲阿,你家世居丹阳,乡望本就隆厚,又有外亲家帮衬。整个丹阳,哪一户人家敢小觑了你?

    沈哲子又笑吟吟说道,这也是他选择纪友的主要原因。纪家本就丹阳望族,子弟多充宿卫,文武兼备,宗族势力颇强。而纪友又与丹阳薛氏订婚,可谓有了双保险。丹阳这些人家总要给些面子,不敢闹得太过难堪。

    至于侨门方面,沈哲子也有安排:王长豫几番邀请我去他家金梁园为客,早先一直无暇。稍后赶在文学你就任之前,我与你同往他家去通气一声。还有,今次你去曲阿,是庾道安耍的手段,他哪能坐视旁观,肯定要帮你周圆一二。有了这一番帮衬,侨人亦是无忧,若你还不能善治曲阿,我也只能说对你很失望啊!

    纪友听到这话,神态便益发振奋起来。沈哲子这么一布置,如此一来琅琊高门王葛便都有了通气的路径,不会完全不给面子,他实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原来维周你早已经思虑周全,那我还有什么可顾虑。若连这样都还不能居稳曲阿,不要说维周你失望,我自己都会看轻自己!

    纪友已是完全笃定下来,有了如此周密的保驾护航,他在曲阿只需收取政绩声望,简直就是世间罕有的美差。

    不过出于对沈哲子的了解,他既然这么大费周章将自己安排在了曲阿,必然也有所图谋,因而欣喜片刻后,纪友又问道:那么我在曲阿,有需要做些什么?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便叹息一声:建康居,大不易,来日我在曲阿将有诸多产业要经营,届时都要文学你帮我照应一下。

    彼此已经熟不拘礼,纪友听到这话也不觉得被冒犯,当即便点点头道:这都是应有之意,不过维周你确也应该收敛一下。你家虽是豪富吴中,但近来诸多花费实在太惊人,也实在是无此豪奢必要。兴家置业,终究要细水渊流才能得以长久啊。

    钱财总要花出去才会有效用,积粮盈仓,不过是养肥了庭中硕鼠。财散如奔流,客来如云集。我亦不求人人能如文学这般交心,勿使金樽空置,勿作一人调弦,于我而言,已非虚耗。

    沈哲子心内的想法,就算面对纪友也不好讲解的太分明,因而听到纪友的规劝,只是笑着应付过去。

    维周你虽年浅,却总谋深。难怪葛世叔要言你唉,与你为友,对我而言幸也不幸,总是难免有形秽神昏之叹。

    纪友感慨一声,而后又笑语道:我也将成家在即,届时也要有诸多开销维持。维周你可不要厚彼薄此,我还要仰仗你提携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持身自正,也不必讳于言利。待到文学大婚之日,自有厚礼相赠,足够你为官一世,清澈如水。

    沈哲子对身边人向来不会亏待,不要说与纪友的私谊,单单他家承受了他老师纪瞻那么大的恩惠,便值得对纪友照顾有加。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纪友反而有几分尴尬:戏言而已,维周何必介怀。我家自有田亩产业供养内外,又何须

    沈哲子笑着打断了纪友的话:这都是应有之意,文学你才不要放在心上才是。不过,往曲阿任去虽有诸多布置,你也不要以为太安闲,能够闲坐垂拱而治。来日局势若有板荡,你身在曲阿,可是大有可为啊!

    维周你的意思是纪友听到这话,心中便是一凛,沉声问道。

    沈哲子叹息道:中书为政察察,皎皎不群于众,变生肘腋未必不能。我也不瞒文学,我家于句章亦有布置,等文学到了曲阿,还需要你策应周圆。这一件事才最重要,文学你可千万不要懈怠啊!

    纪友心内对于时局虽然同样不乐观,但若说像沈哲子这样笃定会有乱事发生,则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时人大多与他一般想法,虽然认为时局有隐患,但早先王氏为乱都被平定,并不觉得这些隐患能酿成什么大祸。

    不过这话是由沈哲子说出口,纪友下意识便信了几分,继而神态也凝重起来:维周你放心,我虽不敢进望大功,但既然有此职便,必然要保两家安然无虞。

    如此那就最好不过。

    针对于或会发生的乱事,沈哲子也是先求稳再进而望功。

    两人商谈完毕后,一同起身往前庭行去,可是刚刚行过拱门,便又听到前院里传来一个悲愤无比的声音:沈维周,安敢陷我!

    沈哲子听到这声音,便笑着望向了纪友。纪友心领神会,酝酿片刻情绪,继而便冲向前庭大吼道:庾道安,我何时得罪过你,居然如此害我!



0245 林禄登门
    庾彬生平第一次借助家势为人谋了一个任职,然后就差点没有然后了。

    这家伙跌跌撞撞冲进公主府里,身形摇摆站立不稳,衣衫上甚至还在往外渗血。据他所言,庾亮归家后不由分说,直接让人将之捆缚起来,自己亲手将庾彬抽了几十鞭子!

    沈哲子真没想到庾亮对儿子都这么狠,眼见庾彬伤痕累累脸色苍白,一副惨不忍睹模样,他都要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泪,亦觉得今次实在是把庾彬坑惨了。

    如果只是为纪友争取一个曲阿县令的位置,沈哲子倒也不是一定要通过庾彬,只是想顺便将这家伙拉下水,一方面通过庾彬可以跟他岳家琅琊诸葛氏搭上话,一方面则向庾亮还以颜色,让这家伙不要太过得意,以为自己拿他家人没有办法。

    他也没想到庾亮这么开不起玩笑,居然对儿子都下这么狠的手。沈哲子估摸着,庾彬这满身伤痕,大概有一半是给他看的,警告他下不为例,否则便不再客气。

    出于对庾彬的愧疚,沈哲子安排这家伙在府内住下,一边请人为之诊治,一边彻夜与庾彬谈心,主题则就是教育子女体罚是不对的,况且庾彬已经成家,动辄鞭笞体罚,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妻儿,在家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沈哲子也不知这些话庾彬听进去多少,反正这家伙仗着工伤在身,就此赖在了公主府里,甚至还请公主派人将他夫人诸葛文彪小姐也接来,居然就在公主府里过起了小日子,也不提回家的事。自然,也绝不再听沈哲子的任何撺掇。

    沈哲子也没有多少闲工夫理会他,专程抽出来几天时间,陪着兴男公主将公主位于建康城内的诸多妆奁产业游览一遍,也渐渐有了具体的想法。

    这些产业的接收也费了不小的精力和关系,毕竟也算是断人财路。不过那些少府属官也不敢在这个时节过分为难沈家,礼数和礼物收到了,也都乖乖的将产业移交到沈家手里。

    这些产业当中,比较让沈哲子重视的是位于秦淮北岸盐市中的一片园市。

    秦淮盐市最早可追溯到东吴时,乃是当时的吴国朝廷为了防备江北兵事威胁增加朝廷收入,而特意在秦淮河北岸开辟出来由官方专卖盐铁等物资的市场,地利极为优越。

    北面是太学,东面则连接乌衣巷等权贵住宅,南面则接壤建康城中最为繁华的长干里,秦淮水道直通于此,园市便位于秦淮河岸的货运码头,地理和交通都极为便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秦淮边肆的黄金地段。

    但这样一个地理优越的地方,却非公主府诸多产业中盈利最多的,反而几乎没有什么收入。因为地理位置这么好的一座园市,居然只被当做一个货仓来用。沈哲子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这园市内诸多各地进贡的货品堆积如山。而在园市更深处,则更是破败蒙尘,让人扼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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